平常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在司机开来车里了,沈离默认陆长鹤已经在车里等她,收拾好东西就下楼直奔地点。
一直走到临近校门口的地方,影影绰绰中窜出来一个陌生面孔,拦住了沈离的去路。
“你是沈离吗?”
虽然光线较暗,但沈离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自觉提高了警戒,“怎么了?”
“那边有人找。”
他指了指校门口旁边,那是小树林的位置,那里没有安装路灯,里面基本上是一片黑。
“谁找我?”沈离内心一股隐隐不安的感觉更盛。
那人思索了一下,“好像叫杨倩。”
沈离的戒备心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松懈下来,出了这种事,杨倩来找她是迟早的事。
“好,谢谢转告。”沈离目光再去看了眼那边昏暗无光的地方,内心还是有点悸动,不过这事她更倾向于早点解释早点完事,以免被人误会。
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往那边走过去,放学这个时间这里就更没有人,不知道是环境造成的心理暗示还是什么,沈离从靠近这一片漆黑时就心跳加速,呼吸也更急促。
风声猎猎,树梢被吹动时发出的声音犹如身临恐怖片。
沈离往里看了一会儿都没见到人,还以为是刚刚那人在捉弄她,打算一会儿就走了。
倏地,一只手在暗处伸出来,从她身后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只剩下惊恐睁圆的眼睛。
“唔?”
“你是谁?!”声音通过捂住她的手心发出来,又闷又糊。
来人没有作任何解释,力道大得沈离根本无法抗衡,一路将她连拖带拽往里弄。
一直到最里面的隐秘处,一抹手机后置光射向她,而她下一秒就被狠狠摔到一旁硬邦邦的泥土上。
失去了禁锢,沈离累的额头冒满了细密的汗珠,挣扎着撑起身子,膝盖和手掌处都有明显的擦伤,她哆嗦着看向几个站在前面围观她的少年。
手机灯光照射到的地方,沈离隐约看见他们衣服胸前的校徽,那不是立德的。
“你们不是这里的学生?”沈离嗓音虚弱,累得站起不来。
领头的男生走到她面前,谛视她几秒,蹲下身子,嗤笑的声音灌满冷意,“眼挺尖啊,就是可惜了,长那么好看,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呢?”
沈离往后挪了几分,孤立无援的境地让她从心底对眼前这些人滋生出恐惧,“你是谁?”
“杨倩认识吗?”
男生往后伸手,接过了旁人递过来的手机,他把灯光打在自己脸上,眼神凶戾,面相也极具攻击性,压迫感油然而生。
“我是她表哥。”
车内开了暖黄灯,陆长鹤懒懒靠在后座,幽幽的光线映在他侧脸,显得阴郁沉闷。
许是等了久了,他眉头一直紧皱不松,唇线也抿得直。
“沈姑娘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司机往后瞥了一眼,终于没忍住打破沉寂,“要不打个电话给她?”
陆长鹤齿关咬得更紧,能打他早就打了,临到换班了才想起来压根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平常都是同桌,两个人都是不爱乱走的性子,基本上行踪都是一致的,分开了才知道发生突发事件是有多不方便。
司机瞅着问不出大概,改口道:“那我还是去找找她吧,她班级是哪个来着?”
他慢慢舒展了眉头,沉沉叹息道,“我去吧。”
虽然相处不久,但沈离什么脾性都写在脸上,既然跟她说了晚上有宴会,她就算不想去,也会及时过来拒绝,不可能光让别人等。
于是陆长鹤高中三年第一次跑到别的班门口,只是为了找某个人。
但一班教室里这个点只有还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根本不见某个人的影子。
陆长鹤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拉下面子去问教室里仅有的两个学生,“你们班沈离呢?”
两个女孩子看陆长鹤的眼神都有点别有深意,跟看到什么稀奇人似的。
在立德基本上很少人会不知道陆长鹤,毕竟是个人才济济的重点学校,塞进来一个差得那么出挑的学生很难不引人注意,在这个学校就没有第二个比他更与众不同的人。
出挑的样貌,战五渣的成绩,登天的背景,风云人物的名号他得的一点也不冤。
“沈离?下午刚来的那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子吗?”其中一个女孩子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又问,“你是她谁啊。”
“她爹。”陆长鹤毫不犹豫,且一本正经,面色不改地说瞎话,“所以她人呢?”
那人被他的幽默逗到,边笑边回答道:“她走了有段时间了,怎么了?”
“……”
陆长鹤杵在原地,长久的沉默后,刚耷拉下来的眼皮又翻了上去。
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边转身边挑出一根,叼在唇间之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狠话:“净会惹事的倒霉蛋。”
彼时,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树林间,时间过去不短,学校里的人声越来越弱,嘈杂的变成了围墙外的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的车轮喇叭声。
见是半天问不出话,领头的那个自称是杨倩哥哥的男生找了个石墩子坐着,不急不忙地继续盘问沈离。
“我说了,贴公告栏的不是我。”沈离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地把书包重新挎回背上,脑袋刚刚磕到地上,还在隐隐作痛,“我把东西给了陆长鹤,他扔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又捡起来贴去了公告栏。”
那人却冷笑一声:“东西是经过你的手,你怎么说都可以。”
从一开始沈离就弄明白了,她怎么说都没有,他是带着答案来问的,“既然你不肯信我,又为什么要问,你不就是想要我承认,然后再想办法整我吗?”
“哇。”男生神情讶异,身子向后仰,脸上是病态的笑意,“真聪明,不过你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你啊,我只知道小倩把东西给了你,而你害她在全校人面前出糗。”
“……”沈离不想和一根筋的人较劲,从站起了开始她就在观察四周,虽然地位较偏,但是努力冲刺一下,跑出这一段路,可以看到少许学生还有保安室,应该足以摆脱。
她有意无意眼睛往别处瞟,寻找到一条直通的路。
在那人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找准某个时机,撒腿就跑了出去。
“我靠!”
“就说要把她捆起来!”
沈离吓得踉跄了两下恢复重心,摸着黑她不太看得清路,只能沿着水泥路一直跑,拼了命地冲,她只感觉到那些人马上又追了出来,谩骂声近在耳边。
只要她稍慢下来一点就可以被抓住。
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更加模糊视线,这时候她才开始愤恨自己是个泪失禁,一直跑一直颠。
在临近出口的地方,沈离猛然一下冲撞进某个实体上,用力过猛的缘故,她额头撞在那人锁骨上,隐隐听见他“嘶”了一声,随后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拦腰环抱住,仅用一条臂膀的力量轻松拎起,带着她整个身子转到了后边才堪堪放下。
整个过程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料到她会撞进来似的。
沈离半天回不过神,甚至细细感知到他怀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刺鼻的烟草味。
她缓缓抬起头,漆黑中,他的眼眸最是深邃,和今夜的月光一样,发着光,光里装着她。
“陆……长鹤?”沈离说话声都在颤,不敢相信的激动致使她眼眶里的热泪唰得一下往下滑,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倒霉蛋,一身霉运。”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揽着她的手却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交代了你事情还乱跑。”
“对不起……”沈离情绪上头,只顾道歉,她的不注意不仅让自己受到了伤害,还耽误了此时本该在宴会场上的陆长鹤。
愧疚与难堪在一瞬间连同那个温热的怀抱一起将她包裹,鼻子酸红,涨得疼痛,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烦躁着却依旧带点温柔的脸。
“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她漂泊无定处的心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降落点,她害怕到需要不断奔跑来缓解的情绪瓦解在这个及时的怀抱里。
“蠢死了。”陆长鹤将她松开,想帮她逝去眼泪的手抬起又放下,那只手夹着一根烟,在她冲过来前便有意撇到了一边,微风加快了烟的燃速。
在火星子熄灭之前,他转过身,挡住身后娇小的沈离,丝毫不惧地朝那群人走过去。
见情势有变,那些人也一个接一个停下追逐。
领头的那个学生先站出来,跟着陆长鹤的步伐往前走,“谁啊你。”
“你爹。”
话音刚落,陆长鹤直接将手里的烟头对准那人脸部扔过去,火光划过半空,星星点点在他脸前散落。
陆长鹤趁机又马上给他右脸补上去一拳,力道十足,伴随着悚然的骨骼于血肉的碰撞声,那人被打得往后踉跄数步,被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这一下子估计他脑心子都要愣一下,陆长鹤连骨节都打红了,他好受不到哪里去,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陆长鹤直勾勾地看着他,忽地笑了:“反应不行啊兄弟。”
男生气急了直接推开周围扶着他的同伙,指着陆长鹤怒斥,饶有捞袖子干架的气势,“你到底是谁?他妈的管什么闲事?!”
“说了你爹就是你爹呗,父亲教育儿子没听说过啊?”他笑得肆意放纵,骨子里那股傲劲儿显露出来。
男生不再跟他废话,提着拳头上来就是干,鲁莽一挥出,被他很轻松就巧妙躲过,紧接着反出一拳,迅速而猛烈,打出一道残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光听着声音就令人胆寒。
其他人见势壮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不过打架的招数都是莽夫那挂,没有任何技巧,全是感情。
陆长鹤平时除了学习什么都能感兴趣的,经常会去拳击馆找人过过手瘾,应付他们游刃有余。
一记记沉闷的拳挥落,每一拳都击中要害,迎合上几下猛踹,没一会儿三三两两倒了一地。
陆长鹤打累了,索性找准了那个领头的男生,在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又一下给他坐回去,双腿跨坐的姿势把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陆长鹤无奈的摇摇头,“打又打不过,还想以多欺少?”
被打得那么狼狈,且毫无还手之力,他只剩干吼的力气:“他妈的我招你惹你了!”
还敢吼人。
“嘴硬。”陆长鹤索性抓着他的头发使力往后扯,歪着脑袋质问他,“还猛吗?”
连着头皮一起掀起,钻心的疼痛挤出眼泪,他马上坚守不住求饶:“我草不猛了、不猛了……”
陆长鹤才终于肯松手放过他,还不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大晚上把一女孩子抓到这里来欺负,你欠抽啊?”
提到这事,他更激动了:“那你得问那个女的!为什么要把我妹的情书贴到公告栏!”
陆长鹤扭过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紧紧抓着书包肩带,缩起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小兔子,再看男生的眼神更是沉冷几分:“你妹是谁?”
他不情不愿回道:“……你又不认识。”
陆长鹤作势又要去拔他头发,手已经抓过去了,“我问你话。”
果然有用,他马上就被吓住了,哆嗦着回答:“杨……杨倩。”
“哦……”陆长鹤扶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事情的逻辑,很聪明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妹写给我的情书,被贴到公告栏了?你还赖那个倒霉蛋?”
“我妹——”他激动一下才突然发觉到哪里不对劲,刹住话音,“等等,写给你的?!”
第15章 春风渡
“我扔了。”陆长鹤缓缓起身,环臂站在其身侧,面色从容,“也劝你回去转告一下你妹,别太执着我,没结果。”
“你!”那人狼狈地爬起来,气红了脸,“我妹怎么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我哪种?”他浓眉一挑,兴致上来,“我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喜欢我不是人之常情吗?”
“……”忒不要脸。
“东西是我扔的,打你也打过了,这件事跟我,还有后面那个倒霉蛋,没有任何关系了。”陆长鹤说着还特意指了指沈离,生怕他不理解似的。
一下给人干懵逼了。
打什么?
谁打过了?
谁打谁啊倒是。
陆长鹤掐准了他怕什么,“至于谁贴的公告栏,你想讨个公道,就继续去当你的名侦探柯南,再把她逮过来欺负,我给你脑袋上拔得一根不剩。”
“……”妈的有变态。
恶狠狠地说出拔头发这种威胁的话,怎么看都有点好笑,但偏偏陆长鹤不那么觉得。
带头的都蔫了气,剩下几个更不敢再招惹,眼睁睁看着陆长鹤潇洒转头把人带走。
一直走出到路灯下,陆长鹤可以借助光线看到沈离额头上磕红肿的一块儿,眉梢肉眼可见地皱了一下,神情也有些不悦。
“还伤哪了?”他敛眸,神色稍沉。
沈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抬起的头又马上低下去,“一些擦伤而已。”
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她微微颤抖的睫羽,刚哭过的眼尾泛着红晕,像打了腮红似的,越发像只我见犹怜的兔子。
小兔子受欺负了,就是这样的吧。
陆长鹤轻咳一声,马上别过脸转移注意力,“先上车吧。”
“嗯。”
沈离的头发稍微有点凌乱,没来得及整理,一上车就被司机眼尖看个正着。
逮着她就问:“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忙去整理仪容,顺带用刘海盖住了那部分红肿,挤出笑应付道:“啊……没什么事,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司机松口气,“这个不打紧,你没事就行,那我们现在直接回家里,换好衣服我再送你们去宴会。”
“不去了。”
“啊……啊?”
陆长鹤重述一遍:“我说不去了,我家里那边我去交代,找个附近的药店停车。”
沈离马上就领会了他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还是讶异和感激的,但她不希望因为她而耽误到别人什么事,忙拒道:“不用,直接回去吧,但是宴会我就不去了。”
这下陷入两难的是司机,他的责任只是完成家主那边的嘱托把他们带到宴会上,可这边要么不去了,要么只去一个,他倒变得两边都不是人。
但陆长鹤态度强硬,“去药店。”
司机也不好违背,往最近的药店方向开过去。
沈离还在试图劝说他:“其实家里应该也有医药箱。”
“这里回去起码二十来分钟,不及时处理的话就痊愈了。”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沈离说不过他,缩在后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不过五分钟就到了药店门口,等他们都下了车,司机才从窗口探出脑袋:“这里不能停车,我先去找个车位,一会儿到这里等你们。”
“嗯好。”
沈离回应点头,侧身恰好撞上陆长鹤盯着她的目光,一下直了身子,被他盯得浑身不自然。
“手,膝盖,额头。”陆长鹤将她上下打量,把肉眼可见的伤处都叙述一遍,“还有哪?”
沈离摇头:“没有了。”
陆长鹤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走两步我看看,刚你上车的时候忘记注意了。”
沈离脸上不情愿,犹豫片刻还是撑着身子举步维艰了两步,膝盖骨摔得不轻,为了保护身体其他部位的损伤,在被狠狠摔到地上时,她用于支撑的所有都倾注在手掌和膝盖上了。
走到她面前后,陆长鹤很自然地朝她伸过去一条胳膊,示意她抓着走。
谁想到沈离根本没有抓上去的意思,眼神抗议了一会儿见陆长鹤愚钝没有明白过来,干脆开口:“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
陆长鹤征征放下手臂,神情凝滞会儿,突然哼笑一声,“刚刚是我帮了你,你很嫌弃我吗?”
沈离是真没想到他会往那方面想,瞪大眼睛想解释:“没——”
说时迟那时快,陆长鹤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两只胳膊都绕了上来,抱棉娃娃一般轻松打横抱起,甚至真当作什么玩偶似的在手里颠了两下重量。
他盯着她,嘴角轻扯,嗤笑道:“不愿意搭着我,那我就抱你,看你回去洗几遍澡,还嫌弃我。”
沈离十张嘴都不如他一张嘴,慌忙挣扎起来:“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在外的环境更让她难以启齿,来来往往的每一个可能在看他们人让她觉得脸面丢尽。
“这里都是人!”沈离第一次情绪那么不受控制,她用力拍打着陆长鹤的肩膀,丝毫不减退他想抱着她进药店的步子。
急得又要潸然泪下,声调都拉高了好几个分贝。
“陆长鹤!”她开始哀求,“你先给我放下来好不好?”
毫无反应。
“陆长鹤!”
任打任喊,怎么折腾都没用。
沈离着急了,索性盯准了他锁骨那一块,张牙就咬上去,下了狠劲,明显能感觉到齿尖深陷进去。
“嗷——”他这会儿是真吃痛了,眼睛都疼得充血,不得已终于把她放下来。
那一块被咬过的地方,齿痕分明,红了一片,还有明显的淤青,这是真一点也不留余地。
兔子会咬人了。
“你真够狠啊。”陆长鹤小幅度喘息着,瞥了一眼锁骨处那一抹清晰可见的牙印。
咬什么地方不好,偏挑些衣服都遮不住的地儿。
沈离情绪上来干什么都不听使唤,只管一根筋挣脱开来,下嘴也没轻没重,看见那个咬伤,她悔恨地想还不如不挣扎,“对、对不起……”
说到底还是陆长鹤帮了她,她居然以怨报德,简直太不应该了。
“这下好了,咱俩都得上药。”他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展眉舒颜,漆黑的瞳孔里,盛着不明显的笑意。
最后还是陆长鹤一个人进药店,准备拿一些简单的消毒药品。
把沈离留在药店门口的椅子上发呆,她比较喜欢观望一些静物出神,比方说夜晚,不过今夜的星星不多。
她盯了好些时候才能看清楚几颗闪烁,出神之际,脚边有什么东西蹭了她一下。
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那种感觉越来越频繁清晰,沈离低下头去看,是一只瘦弱的小狸猫,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睛里满是纯白无瑕。
沈离不太明白,她并没有在吃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引来这么个小东西。
“哎哟——”
药店老板惊叫一声连忙跑出来,抱走了沈离脚边的小狸猫,陪笑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这猫吓着你了吧。”
沈离否认:“没有,它很可爱。”
“长得像你一样蠢吗?”陆长鹤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塑料袋装的瓶瓶罐罐。
药店老板见他们没有生气才算安心,还耐心跟他们解释起了缘由,“这猫也是只可怜的娃,被人遗弃在路边的,我给捡回来了,放家里没人养,放店里它又怕生,戒备心也很强,总是窜出来,吓到店里的客人,我打算这两天找不到合适的下家,就把它送去宠物店了。”
听完那段话之后,沈离心里莫名泛起丝丝苦涩,它是被遗弃了,后来遇到的家庭,也没有办法容纳它。
眼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怕生?”陆长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怕生还黏她黏得跟亲妈似的。”
“我也奇怪啊。”药店老板看着沈离的眼睛都亮了,“它平常可没少凶人。”
陆长鹤接着应和,视线盯住沈离:“我就说,它长得像你,也只跟你亲近。”
沈离:“……”
“我看你们有缘呐,要不要考虑把它接走?”或许是急于找到下家,店老板见他们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友善的话,趁机赶紧推一把火,没准就成了。
沈离却连忙拒绝,摆摆手:“这就算了,大叔,我们是学生,养不了小宠物的。”
“口是心非。”陆长鹤看穿般睨了她一眼,转头去跟老板说,“老板这只猫给我们养吧,我家里有钱,它过来就是享清福。”
好吧,这下小狸猫都知道他家里有钱了。
老板听到这才展颜笑出来:“啊……那太好了,这两天我还一直在物色好人家,都说这猫养不熟。”
“不会啊,我看它很想跟那个倒霉蛋走。”陆长鹤很真诚地比划了一下一人一猫,“这样我每天就可以看到两个倒霉蛋了。”
“陆长鹤。”沈离终于没忍住开口,“你真的很无聊。”
“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呢。”陆长鹤跟计谋得逞似的,笑得更开怀了,走之前还不忘从老板手里把猫接走,“那这猫我们就拿走了啊。”
就来买个药,还顺便带了只猫回去,沈离心里还是有点忧虑。
万一柳姨不喜欢猫怎么办,他们就那么搞一只过来,惹人不快就不好了。
“你确定柳姨不会生气吗?突然带只猫回去,万一她不喜欢呢。”沈离一边跟着他走到长椅边坐下,一边嘴上还在各种担忧。
陆长鹤仍旧神色从容,若无其事一般,“我平常对这些小玩意都不感兴趣,我要是想养只猫回去,她都得夸我有爱心。”
沈离不忍拆穿:“她是希望你多攒点功德吧。”
陆长鹤微征,突然偏过脸严肃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沈离肉眼可见地表情凝固到尴尬,“没……没什么。”
好在陆长鹤没在细究下去,捧着小猫各种撸,惊奇的是那猫也没有一点反抗,乖得不得了。
怕生倒是也没看出来一点,可能……小狸猫也很喜欢陆长鹤呢。
“小可怜。”陆长鹤低着脑袋,掌心在小猫脑袋上轻揉地抚弄,声音也亲和了很多,“你也没有人要吗?”
沈离神情僵住,她并不想深思这句话,但思绪好像不受控制,任她视线只往陆长鹤脸上看,看他几乎从未流露出来过的深情与温柔。
这是沈离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长鹤。
他说:“那只能我勉强要你了。”
“……”
就那一眼,沈离好像陷在那句话里了,半天挪不开目光,尽管她深知那话不是对她说的,但她的处境,她的人生,真的很需要这样一句话。
共享也好,偷偷蹭一下也够了。
“那么出神干什么?”陆长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上了她的眼神,见她完全不在状态,“我知道我很帅。”
“……”
陆长鹤很懂怎么打破幻想。
“行了,搞快点,”陆长鹤终于舍得两只手从小猫身上抽离,去拿袋子里的药。
挑了瓶碘伏,粗略地用棉签沾上两下,朝沈离伸了过去。
沈离以为他是递过来的,于是很自然地伸手去接,措不及防被他反抓住了手腕,强制摊开掌心。
冰凉的药液没有任何技巧地涂抹在她掌心,偶尔会因为他控制不好力道的瞬间疼得想抽回手,奈何他强势得要命,给不了她一点动弹的机会。
恰好此时,陆长鹤兜里的电话跟救命符般打了过来,他终于肯放过自己的技术也放过了沈离的手,把药跟袋子一并递给沈离:“自己随便抹点吧,袋子里还有创可贴和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你看着用。”
说完才去抽出手机,一看是视频通话,来电人还是柳雁,他恨不得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任由它响了一会儿,意志还是坚强地战胜了意识,陆长鹤才大着胆子接起视频。
“陆长鹤,你怎么回事啊,几点了怎么还没到,一会儿宴会都散了。”意料之中的问责。
陆长鹤还注意到了柳雁身后的背景,是临时去的洗手间,恐怕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挥一下嗓子。
他谨慎回答,生怕踩到雷点,他妈平生最讨厌的当属不守时榜上有一席之地,“路上出了点意外。”
“你能有什么意外?”柳雁满脸不信,讲他看了个自信,瞳孔忽地骤缩,似是注意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等会儿,你锁骨那是什么东西?”
陆长鹤:“……”
沈离:“……”
两人都神一般地沉默了。
陆长鹤语塞哽住,真没想到什么很好的说辞,沈离更是不知所措,抹药的手顿在半空,尴尬之色显露出来。
“咬痕?!”柳雁先爆了脾气,“陆长鹤你胆子真大啊,不学无术就算了,你还花天酒地找女人?!你屁大点年龄什么都敢干啊!”
“是我。”
声音的淡然中又有股强作镇定的感觉,沈离突然凑到镜头前,把陆长鹤都惊得往旁边偏了偏。
她只露了半边脸,耳根出有很明显的红,估计内心建设做了不少,分明脸皮薄的很,却还是毅然决然凑过来,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害得他被误会。
硬着头皮说:“我咬的。”
空气很致命的凝固了好一会儿。
沈离第一次在柳雁和陆长鹤脸上看到同步的, 不知所措的神情。
反射弧很长的缘故,沈离愣是迟迟缓过神,立马更加手足无措, 惊慌着跟电话里的女人解释:“我……不是,是他,他先欺负我的!”
陆长鹤瞪圆了眼珠子看她,那表情仿佛重述了那句“又我?”
但耐不住陆长鹤硕十句话不如沈离讲一句话,柳雁立马就信了, 并且转头就来教育陆长鹤, “欺负?你又怎么欺负小离子了?”
陆长鹤一脸无辜, “我哪有, 我带她买药来的, 我那么乐于助人,善良纯真,你宁愿相信她是吧?”
“买药?”柳雁只扑捉到这一个关键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交代完事情的原委,那边算是原谅了两人不守时赶到宴会场的事,不过最后还是被勒令回家就在客厅等着,等他们回来继续口头教育。
陆长鹤是不太想的, 柳雁的嘴巴虽然碎, 倒也还好,只是这回他爹也回来了, 他怕了他爹,嘴巴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