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悻悻道:“姑娘恃宠而骄,不能太过。”
“我恃宠而骄又如何?”玉容凑近安嫔道,“我今后在宫中,会时不时来看你,让你知道什么是骄纵的。”
安嫔捂着肚子道:“疼。”
素馨着急道:“难道是动了胎气?娘娘要紧吗?奴婢扶你先坐下。”
安嫔能动胎气?
泰山动,她都不会动。
必定是装的。
玉容笑了:“好个安嫔,还敢讹诈我?青萝替我拿凳子,若杨去请丁宣怀过来诊脉。”
青萝不明所以:“姑娘?”
玉容道:“找丁宣怀来诊断,如果安嫔没有动胎气,给我治到动胎气为止。”
骄纵给你看。
安嫔吓得不敢说话。
玉容笑道:“太后没回宫我都不怕,如今太后回宫了,我怕什么?”
素馨跪下:“姑娘饶命。”
安嫔悻悻道:“本宫并没有动胎气,只不过方才孩子在肚子里踢了一脚。”
玉容笑道:“看看,我说吧,安嫔皮糙肉厚的绝不会有事。”
素馨扶着安嫔,仓皇离开。
青萝劝说玉容道:“安嫔是个糊涂人,只会吃喝睡,姑娘玉瓶儿一般的人物,何苦去招惹这种老鼠。咱们刚进宫,太后看着,宫中各路眼睛都盯着呢。”
玉容笑道:“宫中各路人等,我还真不放在眼中,至于太后……恐怕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女子。”
太纯良的,如朱贵妃这种,并不得太后的欢心。
人总是喜欢和自己相似。
太后喜欢的,应当是利落能干的女子。
不远处,树荫落成一团团浓重的灰墨色,模糊了视线。
皇后的笑意如树荫下漏下的几缕阳光,碧翠凉意:“四姑娘为何讨厌安嫔,母亲可打听到了?”
含芳道:“老夫人尚未送信来。廖姨娘如今不得意,许多消息不准。”
皇后奇怪道:“安嫔蠢笨如猪,四姑娘居然屡屡和她过不去,真是奇了。”
含芳道:“奴婢让人盯着四姑娘。”
“咱们不要出面,莫要让太后察觉。”皇后喃喃道,“本宫总觉得四姑娘不寻常,由得安嫔和她闹去。”
含芳道:“是。”
树荫如林,看不清皇后的脸色。
回到慈宁宫,玉容将桑叶洗净擦干,拿了小竹筐和银剪子,和太后一起剪桑叶。
朱贵妃好奇,也一道剪桑叶。
太后笑道:“四丫头,方才你和安嫔又置气了?”
果然太后消息灵通,玉容放下剪子笑道:“惜月看不惯安嫔,特特为难她的。”
太后眉头微蹙:“安嫔蠢笨,你和她生气是为何?”
“惜月看不惯安嫔,蠢笨如猪却偏偏能生孩子,其他嫔妃一丝动静没有,她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怀。”玉容恨恨道,“真是母猪。”
太后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爱憎分明。”
朱贵妃搂着玉容的肩:“惜月心疼臣妾。”
玉容道:“若不是看在澄儿的面子上,惜月才不轻易饶她。”
二皇子养在朱贵妃名下。
“澄儿的身子好些了?”太后道,“你也不要太惯着孩子,该玩耍便让他玩耍,不然三天两头生病。”
朱贵妃满面愁容:“这孩子每到月初便要生病,臣妾心里七上八下的。”
太后道:“小孩子身子弱,过几年就好了。”
玉容笑道:“过些日子便是月初,臣妹瞧瞧澄儿去,除了咱们女子每月来小日子不舒坦一次,没听说过孩子每月到日子就生病的。”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快缝了她的嘴,她可什么都敢说。”
朱贵妃也被逗得笑了:“也只有四妹妹,能让太后开怀。”
玉容拿了小匾过来,上头小小的蚕子白白的,撒上桑叶顿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太后心悦道:“这孩子总有些新鲜主意。”
如今的慈宁宫,依旧是刀剑满宫,但花瓶里头的剑茅被玉容换成了迎春和桑枝,又多了蚕儿等活物,慈宁宫也有了些人间气息。
这日傍晚,贤妃让红袖请玉容说话。
四月末竹青宫,兰草葳蕤,紫竹挺拔,书卷之气扑面而来。
玉容笑道:“姐姐这里别有洞天。”
贤妃携玉容进去,对坐喝茶笑道:“妹妹进宫,今后咱们见面可方便了,妹妹可要常来和本宫说话。”
贤妃清高,在宫中隐隐被众人排斥。
玉容忙笑道:“姐姐不嫌弃,我可常来了。”
贤妃挥手,红袖带了宫女太监退下,只剩玉容说话。
贤妃拉着玉容的手道:“好妹妹,再帮姐姐一次。”
玉容拍胸脯:“我如今出入方便,姐姐要送信也行,送信物也行。”
除了这事肯定没别的。
玉容爽快答应。
“上回杜统领送了金簪,来而不往非礼也,能不能请妹妹帮我送一双袜子给他。”贤妃粉面含羞。
玉容不解:上辈子都能在宫里偷情,这世怎么如此艰难?
“姐姐亲手给他,岂不更好?”
贤妃愁眉不展:“如今后宫侍卫统领是宗将军,杜统领不能进内宫。”
宗翔和迎月定亲后,更得太后重用,领了禁军头衔,可自由出入宫中。
玉容道:“既如此,我便替姐姐跑一趟。”
贤妃大喜过望,取出袜子低声道:“辛苦妹妹,可别让外人见到。”
玉容道:“那是自然。”
袜子上头是精美的鸳鸯戏水,很花了些功夫。
问了杜维岳的值守时间,玉容径直去了冷宫宫门,在门口等着。
夜已擦黑,星星升上天空。
杜维岳手持火把,带一队人马过来,渴望又无奈地瞧向内宫,扶了扶剑柄继续往前走。
玉容从暗处探头:“哥。”
杜维岳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在此?”
“我特地等你的。”
御林军俱看过来,有几个和杜维岳熟悉的,笑嘻嘻地看热闹。
“老杜,艳福不浅啊。”
“这是哪宫的宫女,长得比天仙还好看。”
杜维岳挥手:“去去去,这是我妹子,你们到前头等我,我说句话便来。”
玉容摆手笑:“哥哥们别瞎想,我是他妹子,奉旨进宫陪伴太后的。”
御林军们哈哈笑起来。
玉容笑眯眯道:“哥,帮我带些民间的脂粉头油。”
杜维岳无奈道:“还是这么调皮。”
玉容塞荷包给杜维岳:“这是银子,哥哥记得帮我带。”
杜维岳推辞:“这点东西还要什么银子。”
“我在宫里用不上银子,哥哥拿去。”玉容挤眉弄眼,表示里头有别的东西。
杜维岳见手感不对,反应过来笑道:“那哥哥帮你收着,今后当嫁妆。”
玉容笑眯眯的,大功告成。
踏着四月的微风,穿过竹林,鼻尖是竹叶的清香,脚下是落叶的轻柔触感,玉容心旷神怡。
“惜月也在这里?”小允子的声音响起。
玉容吓了一跳,转身瞧去,只见李成提着六角宫灯,小允子披着青色云纹披风,眼神灼灼看着自己。
李成眼中带着担忧。
玉容:又被抓了?
这运气也是天选之子了。
小允子的声音波澜不惊:“你不在宫里陪伴太后,为何来了此处?”
“晚膳后,太后要静坐冥想,不用臣女陪伴。”玉容笑道,“臣女见竹林风景不错,故而驻足欣赏。”
看风景的。
李成:皇上看到你从贤妃处出来,一直跟着。
赏竹这借口,说不通啊。
玉容含笑问道:“皇上为何在此?”
只听,皇帝笑道:“朕见竹林风景甚好,也来赏竹。”
李成:……
玉容笑道:“真是巧啊。”
“既然咱们有此缘分,不如一起赏竹?”小允子发出邀请。
玉容道:“臣女遵旨。”
李成垂手退下放风。
小允子和玉容在一处石凳前坐下,静静听风吹竹动,看云卷云舒。
澹澹的月光下,竹林清香游离,玉容遥望着宫门外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滞。
小允子问:“你喜欢竹林?”
“喜欢。”玉容笑道,“我更喜欢吃竹笋。”
小允子笑了:“朕还以为你和贤妃一样,喜欢观竹。”
玉容悠悠问道:“听说皇上曾于竹林中见贤妃,如见天上仙子,特特为贤妃做了腊梅竹叶香。”
话中带着淡淡酸意。
小允子道:“朕见惯了各种奉承,偶尔见到冷漠,便将冷漠当成了出尘。”
玉容道:“宫中嫔妃中,贤妃也算出尘。”
小允子问道:“你最喜欢什么花?”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臣女最喜欢的。”玉容笑道,“还有一层,或许是莲藕能吃。”
“那么,朕为你做莲花香如何?”小允子郑重道,“比贤妃的还花心思。”
玉容心中一动,皇帝果然对惜月有好感。
难道他丝毫不记得前世了?
玉容婉拒皇帝的好意:“哥哥为我做过了。”
小允子笑问道:“你亲哥哥还是你表哥?”
玉容笑道:“自然是亲哥哥,表哥的样子我甚至都不记得了。”
“既然不记得你表哥了,那么为何带着他赠送的芙蓉玉锁?”
“我……”
玉容语塞,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保命吧。
只见小允子温柔道:“朕有一个玉锁,是你最喜欢的莲花样式,朕为你带上。”
不等玉容拒绝,小允子将温热的玉锁掏出,从身后为她戴上。
两人的温热合为一处,让人心驰荡漾。
李成:咱家妹子太厉害了。
左一个玉锁,右一个玉锁的。
不是太子的就是皇上的。
玉容道:“臣女无功不受禄,何德何能受皇上的赏赐?”
“你陪着太后,便是替朕尽孝,怎能说没有功劳?”小允子慎重道,“这玉锁是真锁,钥匙在朕身边,你好好戴着。”
玉容拿起玉锁,只见栩栩如生的莲花晶莹别致,锁眼在莲花后头,里头似乎还有一层。
锁在玉容脖子上,钥匙在小允子手中。
风吹林动。
小允子和玉容肩并肩,他低声道:“腊梅香味浓郁,和竹林并不配,莲花和竹更配呢。”
心意十分明了。
但这种心意,玉容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
竹林生风,玉容低头:“小荷才露尖尖角,不是莲花盛开时。”
小允子执着:“莲花总会开的。”
四月转瞬即过,眼看快到五月初,朱贵妃为了澄儿的病情十分担忧,这日丹鹊来请玉容。
“上回姑娘说过,若是安嫔过来探望二皇子,让奴婢过来报信。”丹鹊道,“安嫔如今正在昭阳宫。”
玉容换了衣裳:“梁松跟着我。”
三人到了昭阳宫,只见安嫔蟹蟹赫赫道:“娘娘仁慈,允许嫔妾半月探望一回澄儿。”
朱贵妃懒洋洋道:“画眉,带澄儿上来。”
安嫔双手交织,似乎很期盼这一刻。
二皇子被带上来,安嫔冲上前抱住:“好孩子,你怎么瘦了?”
玉容恰好踏进昭阳宫,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怎么?难不成大姐姐亏待了二皇子?”
朱贵妃微微蹙眉,安嫔这话确实不妥,
安嫔见玉容进来,瑟缩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玉容给朱贵妃行礼,坐下后道:“你们继续,我和大姐姐自在喝茶。”
丹鹊上茶。
只听安嫔继续道:“澄儿,最近睡得可好?”
玉容端起茶杯,悠然:“怎么?安嫔的意思是大姐姐的昭阳宫不如你的安宁宫安静?”
“嫔妾没有这个意思。”安嫔缩头缩脑。
朱贵妃哼道:“料你也不敢。”
安嫔拉着二皇子的手道:“若是今后想母妃,可以……”
“若想你了,可以向大姐姐哭闹,在皇上跟前打滚哭求吗?”玉容抢白道,“安嫔你好大的胆子,二皇子如今是大姐姐的儿子,你屡屡破坏他们的感情,到底是何居心?”
安嫔跪下:“嫔妾没这个意思,请贵妃娘娘明察。”
朱贵妃挥手道:“好了,高兴的日子哭哭啼啼做什么?”
宫女团锦扶安嫔起来,安嫔继续哆哆嗦嗦和二皇子说话。
“母妃没有别的本事,饭菜不会做,熬汤也不会,只带了几颗糖果给你。”担心玉容责备,安嫔赶紧补道,“一日只许吃一颗,吃过糖果记得用青盐漱口。”
二皇子欢喜接了糖果。
安嫔正要告辞,玉容缓缓开口:“怎么俞太医还不过来?”
朱贵妃愣道:“四妹妹哪里不舒服,为何叫御医?”
玉容夺过二皇子手中的糖果,眼神凌冽看着安嫔道:“这糖果来路不明,得让太医好好看看。”
安嫔道:“难道嫔妾还能害亲生儿子?”
团锦跪下道:“这糖果是奴婢一早用麦芽熬的,绝无任何不妥。”
二皇子被抢走了糖果,躲在朱贵妃怀中哇哇大哭。
朱贵妃不忍道:“四妹妹,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玉容严肃道:“一切等俞太医来了再论。”
安嫔脸色白了白。
俞太医提着药箱赶到,听闻是分辨糖果的毒性,拿了糖果在日光下看,又用银针试毒,最后亲自尝了尝。
朱贵妃问道:“这糖果是麦芽的吗?”
“有麦芽,甘蔗糖,还有木薯粉。”俞太医道,“麦芽和甘蔗还罢了,木薯有小毒。”
“什么?”朱贵妃腾地站起身,“这糖果果然不妥?”
俞太医道:“是,若是大人用些还不妨,若孩童服用后易腹泻生病,千万慎用才是。”
朱贵妃狠狠踢安嫔:“虎毒不食子,安嫔你好大胆子?”
安嫔哭道:“分明是麦芽的,不知怎么成了木薯的,必定是团锦这丫鬟不当心弄错了。”
团锦瑟瑟发抖:“小厨房里有两个碗,一个粉蝶官窑的,一个青花瓷叶纹的,放的都是今早送来的麦芽,奴婢不敢出错。”
安嫔惊道:“青花瓷碗里头是木薯粉,难道素馨没跟你说?”
团锦吓得哭了道:“不曾。”
玉容面无表情:“让安嫔继续解释。”
编,接着往下编。
第二百八十七章 莲花香膏
朱贵妃让乳母带二皇子下去,怒气勃发道:“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本宫与你不死不休。”
安嫔硬着头皮:“嫔妾孕后总是上火便秘,不想惊动太医,于是让素馨偷偷要了些木薯粉,想熬羹通泻,没料到木薯粉和麦芽形色近似,团锦弄错了。”
团锦哭道:“实在不知那是木薯粉。”
安嫔埋怨她道:“不知道为何不问?差点酿成大错。”
安嫔大哭道:“嫔妾想到自己差点害了澄儿,从头发丝到脚跟都冒凉气,多谢四姑娘慧眼。”
玉容脸上并无笑意:“安嫔说完了?”
安嫔止住哭,不安道:“请四姑娘指教。”
玉容吩咐梁松:“将从御医处和丹鹊处比对的档案,你读给安嫔听听。”
朱贵妃奇道:“难道还有不妥?”
玉容道:“大姐姐听后,自有分辨。”
梁松面无表情,打开宣纸读:“壬申年六月一日,安嫔探望二皇子,六月五日二皇子病。七月二日,安嫔探望二皇子,次日二皇子病。八月二日,安嫔探望,三日后二皇子病……”
丹鹊惊道:“安嫔探望过后,二皇子总会生病?”
朱贵妃的目光欲噬人。
安嫔支吾道:“这只是巧合,澄儿爱生病,臣妾又总是赶着点探望。”
“平时说巧合还能解释,可配着今日的木薯粉,就由不得人多想了。”玉容冷笑道,“还有个法子可以验证。”
朱贵妃道:“什么法子?”
“若本月澄儿不犯病,那么是否能证明从前的病症和安嫔有关系?”玉容道。
朱贵妃恍然道:“惜月说得极是。”
安嫔叫屈:“孩子今年大了一岁,长硬朗了,本就不易生病。我知道四姑娘不喜欢我,可是澄儿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的,我岂有不心疼的。害了澄儿,我又有什么好处?”
如今还不是说出二皇子真假的时候,只能让安嫔顶着二皇子生母的头衔。
从前的事没有铁证。
玉容道:“请大姐姐决断。”
朱贵妃道:“将团锦带下去打二十大板。安嫔粗心差点害了澄儿,本宫会启禀太后和皇上,降安嫔为贵人,从此不许安嫔探望澄儿。”
安嫔哭丧脸:“谢贵妃娘娘。”
玉容毫不客气吩咐:“方才安嫔说自己想通泻,着俞太医每日熬一碗木薯粉汤,梁松监督安嫔喝下去。”
让你通个够。
梁松挺胸:“奴才遵命。”
玉容吩咐丹鹊等宫女太监:“好好将此事宣扬出去。”
宫女们齐齐应了。
安嫔出昭阳宫,如丧考妣。
消息传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煮茶,香炉里燃的是玉容制的二苏旧局,馥郁中带着清爽。
朱贵妃再三赞道:“臣妾本以为四妹妹在泄愤,谁料安嫔的糖果里当真不妥。”
太后不悦道:“你四妹妹都发现不妥了,你为何只将安嫔降为贵人?”
贬为宫人,发配冷宫都行。
玉容抿嘴笑道:“大姐姐宅心仁厚。”
朱贵妃道:“她毕竟是澄儿的生母,肚子里头还有皇嗣,若臣妾做过了,旁人不免说闲话。”
“自己儿子自己不留心,若不是惜月,你还蒙在鼓里。”责备完朱贵妃,太后问玉容道,“你如何看出安嫔不妥的?”
玉容笑道:“臣女为大姐姐调理身子,谁料在御医和丹鹊处发现了其中规律,本也不确定糖果有毒,只是想试试。”
朱贵妃道:“本宫觉得是巧合,安嫔怎么会害自己亲生儿子?”
太后恨铁不成钢:“事实就是事实,你平时多长些心眼,多学学惜月。”
玉容笑道:“大姐姐是富贵命,惜月是操心的命。”
太后十分满意玉容:“好孩子,你很像哀家,尤其是赐给安嫔木薯粉汤,快意恩仇,极好。”
吴传功笑道:“听说安嫔用了木薯粉,腹泻不止,好在胎儿还算稳当。”
朱贵妃道:“若是有个好歹……”
太后不悦看了她一眼。
有好歹又如何,畏手畏脚的。
丹鹊回禀道:“奴婢已按四姑娘吩咐,将消息已经传遍宫中。”
朱贵妃懵懂道:“什么消息?”
玉容笑着解释道:“自然是安嫔不怀好意,企图对二皇子下毒,大姐姐智斗安嫔,保护二皇子的消息。”
朱贵妃更不解:“可是分明是你的功劳。”
太后叹道:“你妹妹为你考虑,让你在后宫增加威望呢。”
朱贵妃笑道:“四妹妹想得周到。”
看着纯良蠢笨的外甥女,太后暗暗摇头,心中感慨朱府无人,更加倚重玉容。
月色浓华欲醉,透过冰纹的窗纱似乳白轻雾笼于地面,玉容对着镜子慢慢梳理了长发,只见镜中人眉目如画,双眸灿灿如星,如莲花盛开。
才换过寝衣,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以为是若杨在外上夜,遂道:“也不早了,去关上宫门歇息吧。”
只听李成轻声道:“妹子,是咱家。”
玉容盘上发髻,迎上前笑道:“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李成拿了粉莹莹的鹅蛋玉盒,道:“皇上为你亲自做的荷花香膏,让我送来。”
玉容打开玉盒,只见里头荷色脂粉明艳,荷花香气清新,那脂粉宛然做成一对并蒂荷花的模样,显然用了不少心思。
李成怀疑看着自己妹子:“皇上上回为贤妃做香,都没有这么用心呢。”
你们是不是有私情?
谁料自家妹子道:“我不要,哥哥退给皇上吧。”
李成急眼了:“皇上好几夜没睡,眼睛都熬红了,巴巴做了这个,你让咱家退回去?”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仇啊?
玉容心里纠结,接受了这脂粉,便是接受了皇帝的心意,可自己如今的身份……
李成一屁股坐下道:“皇上说了,若妹子不收脂粉,就要治我的罪。”
我这是哪门子大舅子。
受夹板气。
见李成气急败坏的样子,玉容噗地笑道:“不过一盒脂粉,又不是老虎,我收下便是。”
李成转怒为喜,原来妹子是欲擒故纵。
自己这国舅越发稳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帮你弄砸亲事
日子悠悠又过了几日,宫女们的衣裳从夹袄换成了轻薄的纱衣,春日末后宫到处桃红柳绿。
朱成熙这日随朱夫人进宫,带了几盆上好的牡丹献给太后。
太后欢喜道:“哀家没有白疼成熙,连一盆花儿都想到哀家。”
朱夫人笑道:“什么时候成家立业,给太后生个胖小子,才是真孝顺呢。”
朱成熙缩头,向玉容吐了吐舌头。
太后笑道:“哀家听说定国公府的黎姑娘不错,两家皆有结亲的意思。”
朱夫人笑道:“今日臣妹进宫,便是想让太后做主,瞧瞧这女孩儿,若是满意便定下亲事。”
太后道:“这孩子进宫了?”
朱夫人忙道:“如今在邀月的昭阳宫做客呢。”
“宣她觐见吧。”太后含笑道,“定国公府世代功勋,出了一位皇后,若干妃子,和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朱成熙急得脸色煞白,拉着玉容在偏殿恳求:“好妹妹,母亲诓我进宫,原来为了相亲,听说黎姑娘死板无趣,我死也不愿意啊,妹妹帮我”
玉容笑道:“不过是娶妻,何至于要死要活的。”
“若是没有自由,还不如死。”朱成熙道,“四妹妹不帮我,我剃了头发出家当和尚去。”
玉容让青萝取脂粉,笑对朱成熙道:“我若是帮了哥哥,哥哥怎么谢我?”
朱成熙拍胸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妹妹开口,我保管弄了来。”
玉容笑道:“并不用这些,你给我弄些集市上的新奇玩意,什么糖人儿、不倒翁、泥塑面具。”
朱成熙笑道:“这些容易,我此刻便让小厮去办。”
青萝取了脂粉,玉容见是小允子送的荷花脂粉,蹙眉道:“怎么拿了这个?”
青萝笑道:“奴婢找不见脂粉,见这个别致好闻,便拿了过来。”
画眉笑着过来请朱成熙:“娘娘说黎姑娘到了,请公子过去呢。”
朱成熙吓得拉着玉容:“好妹妹。”
来不及换脂粉,玉容笑着抹了一块在朱成熙的脖子上、脸颊上,低声嘱咐了几句。
朱成熙喜道:“这个我在行。”
说罢,两人进了正殿。
朱夫人责备儿子:“你去了哪里,倒让太后和黎姑娘等你,还不见过黎姑娘。”
朱成熙的声音不情不愿:“黎姑娘。”
黎姑娘似乎在还礼,声音低不可闻:“见过朱公子。”
玉容给朱夫人行礼,朱夫人爱理不理,玉容知趣地站在太后身后。
朱成熙坐下喝茶,笑道:“方才我去了御花园,御花园的风景极好,宫女也活泼开朗,热情似火……”
黎姑娘见到朱成熙脖子上的唇印:“你……你居然和宫女鬼混?”
朱成熙笑着打开折扇:“人不风流枉少年。”
朱贵妃怒道:“岂有此理,你都多大了,这风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黎姑娘开始呜呜哭起来:“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朱夫人……”
“好姑娘。”朱夫人忙安慰黎姑娘,“回头我狠狠责罚他,让他上门给你赔罪。”
“太后娘娘,小女身子不适,告辞。”黎姑娘哭着掩面跑出慈宁宫,好几个侍女跟着后面。
黎府的高祖母是公主,府上曾出过一任皇后,黎姑娘的母亲是郡主。
没人会计较黎姑娘失礼。
朱夫人气得不断骂朱成熙:“你好歹装装样子,等媳妇娶进家门再胡闹,你如此胡作非为,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
朱成熙大喇喇:“找不到就找不到,谁稀罕。”
朱夫人气道:“你这是要气死我。”
朱成熙上前缠着太后道:“我真的不愿意娶黎姑娘,好姨母,你就心疼我一回吧。”
太后道:“下次切不可如此调皮。”
朱成熙嘻嘻笑道:“姨母最疼我。”
亲事的风波告一段落,玉容为朱夫人奉茶。
朱夫人不冷不淡:“宫里不比府上,四丫头要认真服侍,不要偷懒耍滑。”
玉容低头道:“谨遵母亲教诲。”
太后笑道:“四丫头细心体贴,哀家如今竟是离不开她。”
朱夫人瞧了一眼玉容,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午后,定国公夫人进宫拜见太后。
定国公夫人是淮西王的女儿怡平郡主,算是皇亲国戚。
太后道:“上午成熙失礼了,回头让他上门赔罪。”
怡平郡主歉意道:“女孩子娇生惯养的,沉不住气,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只管喝茶。”
怡平郡主道:“和太妃前日没了,府上要守孝几月,这亲事稍后再提也罢。”
和太妃也是黎府女儿,辈分还在太后之上。
黎府自己找的台阶。
太后道:“和太妃的事情,哀家听说了,让皇帝赐了贵太妃的哀荣,民间三月不许娶嫁。”
怡平郡主谢恩。
玉容上茶水,怡平郡主拉着玉容的手笑道:“好标致的孩子,唯独太后能调理出来。”
太后笑道:“如今府上,唯有这孩子得哀家的心。”
“可有人家了?”
“府上宠着还不曾,若是你有合适的,给这孩子说门亲事。”
“包在臣妾身上。”
送走怡平郡主,玉容跪在太后跟前请罪。
太后笑道:“平日猴儿一般,怎么今日跪着请罪?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