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冬合上门,先去看了自己的泡菜和酸豆角。
想起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又切了一部分泡上了。
至于剩下的部分,都切做细丝,打算晚上炒了卷饼吃。
宋满冬打定主意,便开始和面。
卷饼用半烫面最合适,也不需要发酵,也不用抹油,薄薄一张饼,靠铁锅的热气片刻就烙熟了。
烙好饼的韧劲儿十足,卷什么都好吃。
饼烙好,外面已经传来陆陆续续的招呼声。
不一会儿,姚娉婷她们先到家了。
还在院外,姚娉婷就闻见了菜香,她进门先奔厨房,瞧了眼宋满冬,确认她真的没受什么影响,才扭头去院子里洗手。
而后倒了一大茶缸水,边喝边朝厨房走过来,“满冬,今天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宋满冬刚要说,她又抬起手阻拦,“等等!让我猜猜。”
“阿嚏!”方宛一进厨房就开始打喷嚏,后退两步,站在门口,才开口,“炒了辣椒?”
“但是之前的好像没这么辣。”
宋满冬把炒好的辣椒盛出来,“我顺路买的,只炒了几个。拌了面炒的,应该不会特别辣,你们待会儿可以试一下。”
主要是给赵胜男和陆许山吃,满屋子就他俩整天盼着吃辣椒。
顾虑到其他人少不了好奇心,才做的面炕辣椒。
“这味儿闻着我就受不了。”姚娉婷直摇头,她在厨房站着总有种想打喷嚏有打不出来的感觉。
辣椒炒的时候味儿确实比较刺激,但吃起来就要柔和许多。
不过各有各的喜好,宋满冬自然不会强求她们吃。
将饭菜都端到堂屋,往日这时候赵胜男早该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今天却不见踪影。
宋满冬正纳闷着,陆许山跟赵胜男一前一后回来了。
踏进门,赵胜男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挺起头颅,“开饭了?你们先吃,我马上来。”
陆许山可不废话,简单的清洗了下,直接冲过来端碗。
他一手拿起卷饼,筷子先落到酱肉丝上,看都不看黄瓜葱丝一眼,又去夹辣椒。
宋满冬最先落筷子的则是面炕辣椒,这辣椒用的是薄皮青椒。
辣椒肉越厚反而越不辣,甚至还有些吃起来是甜的。
河东大队大多就是这种辣椒,个头大肉也厚,长到通体红色,才会带上极微的辣。
尝了一口,宋满冬便放下心来。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做过这个菜,但她选辣椒的能力还在。
赵胜男坐下来先叹了声气,偷偷瞄了眼宋满冬,又看看其他人,将嘴里的话咽下去,开始吃饭。
她一眼扫过今晚的菜,先试了面炕辣椒,眼睛顿时一亮!
飞快卷了半张饼,往嘴里送。
面炕辣椒保留了辣椒清脆的口感,牙齿将辣椒截断,辣椒的味道在嘴巴里迸发。
但最好吃的却是面,混着油香和辣椒香,咀嚼起来比肉还香。
起初辣度是刚刚好,但吃了几口,累积的辣度就让嘴巴受不了了。
赵胜男一边张着嘴吐气,一边把辣椒往里送。
硬是吃的鼻尖、额头都挂上了汗珠。
刚到家时的犹豫一扫而空,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姚娉婷原本不打算碰,可看了赵胜男几次,便没忍住,偷偷尝了一颗,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好奇心是会传染的。
随着姚娉婷的加入,其他也迈出了试探的脚步,面炕辣椒很快成为众人争抢的菜。
一盘辣椒很快空了,姚娉婷还意犹未尽,觉得吃肉都没那么上头。
“胜男说的对,果然还是得吃辣椒。”
脑袋里积攒的沉郁好似都随着这汗珠冒了出去,大脑清明且兴奋,身上也涌了一股劲儿。
姚娉婷握拳,“我觉得现在叫我再捶一晚上高粱都没问题。”
赵胜男立马说,“那你去。”
姚娉婷翻了个白眼,“你吃得多你去。”
她又对兴致勃勃的提议,“满冬,咱们也种点儿这个辣椒吧!”
“得等明年了。”宋满冬遗憾道。
现在这个季节能种的菜她都种下了。
辣椒实在无能为力,现在正是挂果的时候,她们想吃只能买或者同别人换。
“要是这个季节也能种就好了。”姚娉婷感慨了句,“不对,要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才好。”
赵胜男动摇的心再次坚定,“将来一定可以。”
她等大家都吃过饭各占一地乘凉,才找到机会跟宋满冬单独说话,“我找张兴旺了解了一下陈家的事。”
陈家在河东大队还是挺出名的,因为陈家明跟陈家柱的事。
大队上百来户,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是读了小学便回家帮忙干活。
只有家境殷实的几户读了初中,但毕业的都寥寥无几。
两兄弟是个意外,陈家明成绩好,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原本是喜事。
可陈婆子死活不同意他去读书,一会儿说家里没钱,一会儿又说读书没用,她还逼着陈老二媳妇把陈家明的书和东西都给烧了。
但她转头却又送陈家柱去读高中。
这才扯出来往事,陈家明打小就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家里头脏活重活都丢给他,可耐不住人聪明,头一天在家挑水浇地,第二天还考上了高中。
可正是因此,陈婆子更不敢叫他去读书,她觉得陈家明读了书,必定不会孝敬他们,还会把他爹娘接走,到时候他们什么也捞不着,索性一狠心,断了陈家明的前程。
赵胜男听完大受震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陈婆子的做法,更不懂陈老二和他媳妇。
要是她家里有陈家明这么聪明的人,必定是举全家之力,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读书的!
宋满冬听着她的转述,不觉得稀奇。
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很长,却又想的很短。
他们习惯为遥远的以后做打算,但他们的见识却又将他们拘束在私情恩怨之中。
赵胜男顿了顿,声音低落,“张兴旺还说,陈二婶却是性子软,骗你去他们家的事,可能还有别人掺和,叫我们以后多点儿防备心。”
她手上捏着高粱穗,叹气声接连不断。
“这我知道。”宋满冬低头用绳子把高粱穗扎紧。
扎个三道就行,拿来刷锅和刷案板用。
她听着心里没什么波动,赵胜男却久久无法平静,
“张兴旺还跟我说了些大队上别的事。”
“满冬,这里或许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一开始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冲动?”她反思着,“我应该先扎根几年,再提出想法?”
“如果我不煽动你们请大队的人吃饭,不教陆许山乱说话把你弄去食堂,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干活,陈家柱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宋满冬抬眼,那会儿她不看好赵胜男,可从没想过眼下她会跟赵胜男位置对调。
“那可未必。”她神色认真,“心坏的人看什么都能起歹意。”
“你在反思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陈家柱却只会后悔准备的不够周全才失败。所以根本没必要回顾过去困扰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至于另一个问题,宋满冬轻呼了口气,“胜男,正因为你对这里一无所知,才会想要改变这里。”
她只会想逃离。
赵胜男隐有触动。
宋满冬抬起手,动作生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了解并不是坏事,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赵胜男沉吟了下,“满冬,你支持我么?”
宋满冬想了想,“一半吧。”
“怎么才一半!”赵胜男瞪大眼睛,不满的看着她。
“不行,你要全力支持我!”她说着扑过来,想要胁迫宋满冬同意。
正玩闹着,大队的喇叭响起嗡鸣声。
张大队长召集全大队的人去开会。
“什么事啊?咱们也去看看。”赵胜男松开箍着宋满冬的手,好奇的问其他人。
“应该是说陈家柱的事。”姚娉婷说道,“我今天听几位婶子说晚上会向全大队的人通告。”
“去听下也行。”宋满冬说。
大队聚集的地方在村子正中央的岔路口,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出来的晚了,也没往前凑,远远的站在后面。
张大队长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举着喇叭将陈家柱的事情讲了出来。
而后喇叭转到了菊兰婶儿手里,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清楚楚,“陈家柱坐牢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可别都不当回事!强迫妇女、耍流氓那都是犯法的!公安随时能把你给抓走。”
“还有,人家知青对咱们怎么样你们心里没数?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得咱们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才开心是不是?”
“再有这种事儿,不等公安来,咱们大队先给他收拾了。”
“那陈家柱的错,可不关俺们的事儿!俺们老实着呢。”坐在前头的人嬉皮笑脸的说着。
附和声接二连三。
赵胜男拿肩膀撞了撞宋满冬,小声说,“我瞧着大伙还是好心人多。”
宋满冬嘴边几个词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附和了她一下,“嗯。”
陈家柱的事在大队上传遍,一早宋满冬还没感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件事的影响。
来食堂打饭的是陈小婶儿,负责盛菜的刘大姐倒是没有偏颇,但耐不住旁人,“呦,还有脸吃饭呢。”
陈小婶儿抬着头当即反说回去,“我干了活怎么不能吃?”
挑开话头的婶子神情夸张开口,“真干活了?没装病回家吧?”
陈小婶儿脸色一黑,“少在那儿阴阳怪气,我二嫂做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那婶子啐她一口,“谁不知道陈老二媳妇是个受气包,这事儿要是她计划的,那我都有胆子弄个县长当当了。”
\"那我也能。\"
几道附和声连连响起,挤兑着陈小婶儿。
“活该。”姚娉婷幸灾乐祸道。
赵胜男有些犹豫,“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昨天她还污蔑满冬呢。”姚娉婷哼了声,“没说她偷人都是好的了。”
赵胜男,“……娉婷你这嘴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
“有么?大家都这么说话啊。”姚娉婷一无所觉。
宋满冬经赵胜男一提,也发觉姚娉婷越来越朝着泼辣靠近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跟大队上的婶子们在一起待久了。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不会吃亏。
吃过饭大家照旧回去歇息。
不过今日休憩的时间更长了,红薯已经收完,主要劳力转去收水稻,姚娉婷她们这些则是被派去收花生了。
只连续弯着腰有些费腰,手也没那么累了。
几个人或躺或趴昏昏欲睡,宋满冬则是精神抖擞的在做桂花蜜。
桂花无需风干,只需要表面没有水分就可以拿来用了。
将桂花拌入熬好的糖水,桂花蜜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香气也弥散开来。
宋满冬把桂花蜜盛出来放在屋檐下晾着,忽的听见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门口。
“赵胜男?赵胜男在不在!”
“你的信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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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阿姨,你们家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胜男——”宋满冬把手上的桂花蜜放稳, 才起身准备去开门。
迈出一步,忽的想起来他们前几日念叨的事,担忧着是不是寄往研究院的信丢了, 又或者是没人打开看。
宋满冬劝他们再等几日。
从这里到省城半天的时间,可寄信就会慢许多,少则三四天, 一来一回时间就更长了。
这指名赵胜男的信不会是研究院的回信吧?
宋满冬猜测着, 加快脚步。
赵胜男也一跃而起, 从屋里跑了出来, 冲到宋满冬前面拉开了门。
“我在我在!”
她伸手抓过邮递员手中的信,激动不已, “终于来了!”
姚娉婷和方宛也从房间出来, 兴奋的看着她。
江志农慢吞吞走过来,“研究院的信?”
徐清立在门口,没过来, 但也显然十分关心。
“除了研究院还能是谁啊。”赵胜男双手握着信,“我得酝酿一下再打开。”
姚娉婷等了一会儿,急的不行,“实在不行我替你看。”
她说着把信拿了过来。
赵胜男伸手追了一下, 又放下来, 巴巴的看着姚娉婷, “也行。”
她对这封信予以厚望, 越是期待也越是害怕。
姚娉婷捏着信封从侧面撕开,拇指和食指捏着信纸拿了出来。
她抖开信纸,扫了眼赵胜男, 又看看一脸关心的大家, 清了清嗓子, 目光落在纸上,“胜男——”
“这回信的人还挺自来熟的。”
姚娉婷嘀咕着,继续往下读,“你说要请河东大队的人吃饭这件事,我是十分赞同的……”
她话音一顿,将折在手里的信封展开,仔细看了上面的寄信人,“这是赵奶奶给你的信啊!”
赵胜男接过来看了眼,失望起来,“我姥姥给我写信干什么?”
“散了吧。”姚娉婷先挥了下手,随口回了她一句,“关心你呗。”
嘴上说着,赵胜男还是仔细的看了信,看着看着忽的倒吸一口气。
姚娉婷还在她身边,瞧见她震惊的模样,关心问,“怎么了?”
“我姥姥把我的东西卖了!”赵胜男哭丧着脸。
这不止没好消息,还带来了噩耗啊!
“不会啊?赵奶奶不是这种人啊,她卖你东西干什么?”姚娉婷惊讶着,见赵胜男把信递给她,又朝下看了看。
赵奶奶写道,“姥姥虽然支持你,可你也知道,姥姥的退休金要养我和你刘奶奶还有王叔,生活实属不易,给不了你太多支持。
你应该已经向敬之借钱了吧?料想你一时还不上钱,姥姥做主将你的东西典当了些许,换了共四十一元,又添四元,一并给了敬之。
若有多余,你径自朝敬之要便是。
中秋将至,想来你也难回,我打算同你刘奶奶北上探亲,若有急事,先找敬之敬和。
这信瞧起来温和又冷漠。
姚娉婷同情的看了眼赵胜男,“至少赵奶奶是支持你的。”
赵胜男对她姥姥的反应倒不意外,但,“我现在是真没钱了!只能跟大队上的人一样,干活挣公分。”
可河东大队的工分值几个钱她现在清清楚楚,赵胜男抓了抓头发,苦恼叹气,“怎么研究院还没回信?”
她瞧见还没回屋的人,病急乱投医,“要不然江志农你研究一下吧。”
“良种的研究没那么容易,先培育,培育有成功有失败,成功之后稳定品质还要几年,才能大面积推广种植。”
江志农解释完,幽怨的看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么?我爸妈搞研究这么多年,也就改良了三个品种,他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农大学生。”
“真不容易啊!”赵胜男感慨着。
“就算有回信,粮食增产也是明年的事了。”宋满冬说,“种地是最急不来的。”
像她菜园里的菜,种下长得最快的如今也不过刚冒芽。
也不知赵胜男现在会不会后悔那个决定,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担忧,“胜男,你要是钱不够……”
“没钱有没钱的过法。”赵胜男叉着腰,“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大鱼大肉我吃过那么多顿,可河东大队上的大部分人也就这一顿。”
她不为自己的疾苦后悔,唯独在陈家柱做坏事、陈小婶儿颠倒是非时迷茫过。
宋满冬见她如此,便提议,“正巧现在活没那么重了,咱们的饭也精简些吧。”
这样即便后面没了收入,也不会因为一时换餐饭难以接受。
“行吧。”姚娉婷对吃喝并不热衷,更何况她还信宋满冬,“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
其他人也可有可无的点头,陆许山倒是有点儿一件,毕竟他独爱吃肉,但他没法买菜,也没钱,只好憾然同意。
宋满冬想着得叫她们适应一下,但也没直接换做平常农家饭。
先一点点改变起,粗粮细做,一时间大家倒也接受良好。
高粱脱谷麻烦,但对河东大队的人来说,已经是份儿十分娴熟的工作了。
到了这会儿,食堂虽然没关,但也离关掉不远了。
大队的午饭已经从粘稠饱腹的饭菜,换做了汤面。
面条是用绿豆、高粱面、玉米面等几种杂粮混起来做的。
原先做饭的两位婶子还寻思给宋满冬露一手,却发现人家和面擀面熟练的很。
先炒菜,番茄鸡蛋炒好,直接加入热水。
面条切的细细的,下进锅里,煮的差不多,再将野菜青菜都倒进去烫一下,一大锅汤面就做好了。
一口面一口汤,吃的人毛孔打开,浑身通畅。
两位婶子心服口服,回家还想着照着做,但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儿,只能遗憾放弃。
若不是她们都一直盯着,真觉得宋满冬是偷偷加了什么料。
赵胜男自知口袋空空,做什么吃什么,没敢想着点菜。
但陆许山实在忍不住,吃了两顿便跟宋满冬商量,“能不能做那种拽出来的面条,我觉得那种比切的好吃。”
他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宋满冬倒是懂他的意思,“那个只能用白面来做。”
“扯面片,和的面要柔软有弹性,用高粱面这些是做不出来的,一扯就断。”
陆许山叹了声气,而后幽怨的瞄了眼赵胜男。
赵胜男心虚的摸摸鼻子,“陆许山同志,轻易吃上的东西是不会觉得美味的。你想想是不是下乡以来,吃饭都香了!”
“咱们一起努力,回头自己种小麦磨白面吃,那得多香啊!”
陆许山稍加思索,“那是不是还得养头猪?”
“行,养。”赵胜男对养猪一窍不通,还是盲目点头,先安抚他。
宋满冬看他们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只无奈笑笑。
猪崽可不容易买。
在大队上养猪不仅年底杀猪了能分猪肉,交公的那部分还能算工分,是个稳定的收入。
而割猪草喂猪是只要家里孩子搭把手就能行的事,家家户户都想养呢。
最忙的时候过去,大队上明显的变化就是不再像之前那样上工的时候家家户户找不出一个人。
在食堂上工的婶子也少了几位。
宋满冬倒是没受影响,做菜不必费心思,上工时间反而还更短了。
只是苦了陈敬之,不好出现的那么频繁。
他屡屡暗示宋满冬,想讨个名分都无果,只好失落的再回去。
倒非吊着他,只是宋满冬觉得差点儿什么。
如果单是为了结婚,那如今的陈敬之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她又不着急结婚。
宋满冬一边想着,手下没停,将晒干的辣椒放在石臼里磨成粉,打算做点儿辣椒油。
这样赵胜男他们想吃可以自己往碗里放。
门外孩童的嬉闹声作伴,宋满冬磨了两个半碗辣椒粉,才停下来。
叮叮铃的自行车铃又传了过来,还有孩子们追着自行车惊奇的欢呼。
宋满冬先是心里一提,跟着又定了定心神,露出些无奈的神色。
赵胜男提的次数多了,也叫她记挂起来。
“宋满冬!”邮递员的声音响起。
宋满冬纳闷一瞬,寄往研究院的分明是以赵胜男的名头,跟着反应过来,或许这是给她的信。
她从邮递员手中接过,看到落款的名字,脸上露出真切的笑。
寄信人是林芝,厚厚一沓,想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她还是搁下手中的活,先打开看了。
入眼先是林芝漂亮的字,关心的问她下乡情况如何,跟其他知青相处是否融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渐渐的字迹就变成了另一种。
是张兰兰写的。
宋满冬一眼就瞧出来了,她的字总是满格,张牙舞爪的。
“我觉得林芝多余担心,就是我们俩过不下去,你也有办法过的。
不寒暄这个了,我跟你讲,你走之后出大事了!”
从她用力的笔迹就能瞧出她的激动。
好在她已经写成了信,不必等她一句一句慢慢的转述,宋满冬直接便能看。
看过一行,宋满冬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宋满盈逃了去新疆的火车,没去下乡,这她不意外。
明明事情已经非常严重,她被许多人关注着,做了逃兵必会第一时间被发现,再叫人将她带回去,宋康平夫妻也会被连累。
怎么想都是损人不利己,但宋满盈就是做的出来这种事。
“火车开到下一站,就有人打电话回来说送宋满盈逃跑的事,当天就有革委会的人上宋家找人去了!
你爸妈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说这事儿不知情,但是吧,没人信。要我我也不信,他们可是能伙同宋满盈骗你下乡呢!”
张兰兰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幸灾乐祸。
宋满冬想,这次宋康平夫妻可能真不知道。
毕竟他们还要面子,又有工作,经历过好几轮思想检查,可不会这么糊涂。
更何况宋康平到处巴结,还想升职呢。
张兰兰这么说,显然也是知道不是他们做的了。
那只能是宋满盈暴露了什么。
“革委会的人翻遍了你们家,又去火车站问,到处都找不到,但是也确认了几次她确实不在火车上。
你猜她去哪儿了?”
宋满冬猜不到,但眼睛一扫就看见了。
“她真是脑子不清醒,竟然跑去找男人!”张兰兰吐槽着。
“她找了个叫陈方武的同学,想跟人家结婚,躲避下乡。
但她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敢接收啊!都知道她思想不端正了,还把她娶回家,是觉得自己过的太好了?
结果她还真跟那个陈方武结婚铱驊了。”
“可惜,革委会的知青办还是把她带走了,并且把她当做了典型,痛斥她这种行为——
下乡那是为了祖国做贡献,为了帮扶农民,是让人骄傲的事,逃避是为人不齿的。
先辈面临枪林弹雨尚且用血肉铸成钢铁长城,吾辈怎可在这点儿小事上退缩?若叫他们知道自己护着的土地上生养出这样的鼠辈,定然失望至极。
青年人就当有不怕苦难的精神,砥砺前行的勇气,民族的未来在我们肩上,民族之路在我们脚下。农村将来是什么模样,不是上天给的,是靠我们改的。这些事我们不去做,要等谁来?
报纸我给你附上了,还是林芝写的。
林芝在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骂宋满盈骂的可狠了!”
宋满冬从后面一摸,果然拿出来一张裁下来的报纸。
她失笑的摇头继续看。
陈方武怎么跟宋满盈结婚了?他人是不行,但瞧着也不像是傻子。
“宋满盈被带走之后,陈方武才站出来说,他是被灌醉了,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跟宋满盈赤裸裸的躺在床上。
宋满盈威胁他,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他求了宋满盈许久,实在没办法,又怕坐牢,只好跟她结婚。
他也劝过宋满盈下乡,但宋满盈铁了心的不肯去,说什么下乡都是骗人的之类的话。
这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说宋满盈强迫他的事,肯定是假的!”
宋满冬也觉得不无可能。
只是不知道宋满盈什么心情,兜了一大圈,丢尽脸面,又所托非人,还是被压上了去新疆的火车。
“这些事儿吧,本来传播没那么快的。
可宋满盈太出风头,她为了下乡闹自杀,还煽动了几个同学也那么做。
现在那些同学开始怨她,家长更是恨透她了,恨不得把这事儿写成大字报贴的到处都是!”
宋满冬不期然的想起赵胜男。
河东大队没新疆那边苦寒,但也贫瘠的吓人,可赵胜男下乡第二天就开始听安排干活,至今任劳任怨。
要是叫宋满盈,她在家连地都不扫,下乡怕是也只想指点江山吧。
宋满冬将信仔细看完,除了这些,张兰兰又说马上中秋了,原本想给她寄点儿月饼,又想她自己也会做还做的更好吃,犹豫再三还是寄过来了。
“我送的这不是月饼,是心意。你没了那对不知好赖的父母,但你还有更好的家人,我和林芝。”
月饼还没到,宋满冬估计着邮递员还要再来,做完辣椒油,便先给她们写了回信。
想了想,又把信给放回去了,准备等自己做了月饼一块儿寄回去。
她原想着托人从公社捎点儿做月饼的东西,没想到陈家明已经准备好了罐子,偷摸送过来叫她准备。
宋满冬索性将这事儿拜托给陈家明了。
已经谈好了合作,陈家明在这点儿事上没有推拉的必要,直接就应了,还问宋满冬。
他还瞧上了宋满冬做的辣椒油,“辣么?”
宋满冬正在装泡菜。
萝卜、豆角、炸红薯都从坛子里捞出来,切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块,按种类均匀的分在每个罐子里。
她一边装着,随口回陈家明,“能做辣的也能做不辣的,不过不会太辣,这个主要是香。”
“你算算成本,回头可以卖点儿这个。”陈家明说,“辣椒油做得好的人可不多。”
一不小心就给熬糊了。
“行。”宋满冬也爽快点头。
在这儿没有她挑的余地,什么能卖出去就卖什么。
她把装好的泡菜和腌豆角放进篮子里,递给陈家明。
陈家明这才注意到两样东西的变化,有些惊喜。
泡菜里红的、白的、绿的,几样菜都是两个指节大小,粗细均匀,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