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陈小婶儿见他真不管,扭头气的跺脚,又去逼陈二婶儿,“二嫂!我家家柱是不可能做这种事儿的!”
“莫不是你自作主张……”
陈二婶抬头,震惊的看着她,“我怎么会!”
“不是你就是宋知青,反正家柱是清白的!”陈小婶咬死。
陈二婶犹豫片刻后,又吞吞吐吐对着公安开口,“是宋知青……”
老公安沉着脸,“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这些都是要负责任的!坦白从宽,撒谎可是要多坐几年牢的。”
“坐牢?!”陈二婶儿瞪大眼睛,“我没做什么啊?怎么就要坐牢了?”
“强迫妇女都是要坐牢的!严重点儿要吃枪子儿呢!”菊兰婶儿匆匆赶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又看了眼陈家人,气的不行,“我跟刘嫂子每回开大会都说,你们就是不听!说了多少次要尊重妇女意愿!”
“还有你们这些妇女要是受了委屈,可以来我们找我们妇联,我们都管。”
陈二婶儿根本没听进去,失魂落魄的呢喃着,“怎么会坐牢呢……”
她不想坐牢!她不能坐牢!
她眼里淌着泪,蓦然想起了弟媳方才的话,“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她抓着公安,满脸急切的解释,“都是宋知青做的。”
“我请她去家里腌豆角,忘了拿盐,我去厨房找,她自己就进屋了……”
赵胜男脑袋嗡嗡作响,“婶子,你……”
姚娉婷刚要挺身而出,宋满冬轻轻拨开她,站了出来,“婶子,话要说清楚。”
“你请我去你家之后,进门咱们先去的哪儿?你说了什么?”
“去了……就在院子里。”陈二婶儿垂头不敢看她。
宋满冬追问,“院子哪儿?左边还是右边?”
陈二婶儿慌乱的说着,“右、左、左边。”
宋满冬又问,“然后呢?腌豆角的缸在哪儿?豆角在哪儿?盐在哪儿,你对我说了什么?”
陈二婶儿结结巴巴的要编,刚开了口,就被人喝止了,“够了!”
她扭头,看见陈家明眼睛一亮,“家明!你给娘作证,娘没做那事。”
陈家明却失望的看她一眼,对着公安如实道,“那间房的门是我踹坏的,昨天早上我回家,发现我娘守在门外,门上挂着锁,里面动静不太对,所以才踹开了。”
“我看见,宋知青和陈家柱被关在屋里。”
老公安看着身边的人记上,才对陈家明说道,“你说的情况跟我们了解的基本吻合。”
“家明——”陈二婶儿失声唤他,“你怎么帮外人呢!”
陈家明只是难过的看着她,“娘,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从前只是她一人为陈家做牛做马,现在却要让别人也替陈家受难。
他疲惫的开口,“他们什么样子你还没看清楚么?为了撇清罪责,可以把事情都推到你头上。你却要为了这样的人污蔑宋知青。”
陈二婶只觉得委屈,“你根本不懂我的苦。”
她要是不听婆婆她们的,在陈家怎么活下去?
“我——”陈家明挫败的闭上了嘴。
他每一次提起,他娘都这样,不管他说了多少种过下去办法,他娘都不同意,好似离了陈家处处是洪水猛兽。
可陈家本身就不是个能待的地方!
没想到他娘竟执迷不悟至此。
陈小婶儿转着眼珠,还想寻摸机会,突然想到,“陈家明,你不会是跟宋满冬好上了吧?所以才故意帮她说话。”
陈二婶儿也怀疑的看向陈家明。
陈家明冷冷的看她一眼,“我跟宋知青清清白白。小婶儿你教养儿子的本事不怎么样,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不弱。”
姚娉婷见缝插针的添嘴,“就是!”
菊兰婶儿和刘大姐拦住陈小婶儿,“这铁证如山,你就别想着狡辩了,再说下去,你就是故意包庇!连你也一并抓去坐牢!”
陈小婶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家明顺势对公安提起,“我娘胆小,不像是会出这种主意的人,主谋肯定不是她,劳烦你们再仔细审问一下。”
老公安保证道,“放心吧,我们会仔细盘问清楚的。”
陈小婶儿顿时顾不上陈家柱了,忙自证起来,“公安同志,我可是清白的!昨天这时候我在上工。”
“这个不是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老公安给她解释,“我们都要从事实出发,依据实际情况定论。”
“而且这个不在场不一定就真的没问题,教唆行为也是犯罪。”
陈小婶儿坚定道,“反正我什么事儿也没做。”
暗中却瞪着陈二婶儿。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公安和民兵押着两人离开,又将矛头对准陈家明,“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陈家明无所谓的推着车子走过。
把她气的不行。
张大队长羞愧不已,“宋知青,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这几天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宋满冬拒绝了,“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歇着算什么?”
“这时候我更不应该缩在屋里,该躲着的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
张大队长叹了声气,“也对。你放心,这事儿都交给公安,我不会让大队上的人说闲话的!”
菊兰婶儿也附和着,“满冬你就安心该干什么干什么,谁说你我帮你骂回去!我看谁敢说你闲话!”
宋满冬在他们的簇拥中回了知青点,她心想,自己是不怕人说什么的,但也没有拒绝大家为她出头。
这都是好意。
关上门,赵胜男又仔细问了她,见她真没事儿才放下心,有些挫败,“陈家柱他妈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往你身上泼脏水?”
“管她呢!反正她说一句我骂一句。”姚娉婷不想那么多。
宋满冬却知道赵胜男在纠结什么,“这情况还算是好的。”
赵胜男从前念书周围都是读书人,大都要面子,做了错事自己先脸皮红了。
宋满冬说,“大队上跟城里不太一样,大家连过日子都难,脸面自然也舍去了,逢事只想着挑对自己有利的,不会顾全那么多。”
赵胜男搓了搓脸,显然对此还有些不太能适应,“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啊,是把人想的太好了。”姚娉婷直白道。
这事儿赵胜男可不认错,“当然得往好处想!咱们就是奔着好的将来去的。我想着大家一条心,拧成一股劲儿,才能改变这困境。”
“若是我把人人都看作恶狼,处处防备,怎么朝前走。”
见大家都盯着她,赵胜男又补充了句,“我日后多考虑就是了。”
她又坐了会儿,猛然起来,“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
只是上工之前还有些不放心,“满冬……”
“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宋满冬指了指拎回来的篮子,“把这些收拾了,我也要去食堂呢。”
“行。”赵胜男点点头,不放心叮嘱她,“以后你可别一个人扛了,在这儿我们就是你家里人,只管找我们,我们都站在你这头!”
“嗯,我知道。”宋满冬这点倒是不怀疑。
她送几人陆续离开,见徐清落在后面,疑惑楼下。
徐清塞给她一个折起来的纸包,悄摸道,“菜刀还是太浪费了,以后用针吧。”
说完才跟着江志农往外走。
宋满冬打开纸包,才发现上面是张穴位图,只标了三处,还附上了一把针。
只是这针不似上次给她用的那些细针,像是凑数的。
宋满冬无奈收起。
倒希望用不上这些。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又去食堂做饭。
孟婶子似是想打听什么,还没近身,就被菊兰婶儿给拽回去了。
宋满冬只做不知。
她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想让大家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能等时间叫他们都忘记。
忙完午饭,将晒好的菜收起来,她便开始做咸鸭蛋和松花蛋。
挑了泥回来,做到一半,总觉得忘了什么,等她把咸鸭蛋放进坛子里,瞧见落在墙上的夕阳余晖,才想起来,今天没见到陈敬之。
是训练忙?还是觉得昨天的她叫他失望了?
宋满冬难得放空了数秒,才抱起坛子放在了阴凉处,检查起院子里晾晒的东西,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时,忽的闻见一阵桂花香。
她停了手里的动作,拉开门。
陈敬之正蹲在门口,一手拿着桂花枝,一手摘着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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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的东西。◎
宋满冬开门的动静并不小, 陈敬之听见了却没起身,手上还在仔细的挑着桂花。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满冬。
相处的这些时日早已让他知道该怎么博得宋满冬的好感。
宋满冬喜欢顺着她的心意来,有自己喜欢的节奏, 若有她不喜欢的小事,他示弱怀柔也有效。
可这次的事情并非小事,他同宋满冬直接站到了对立面, 甚至他还知道这样做对宋满冬的害处大于益处。
他凭什么请求宋满冬站出来报警?
若是个陌生人遇到这事, 她坚持不报警, 自己只会憾然放弃。
可对宋满冬, 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说服她。
为了自己心中的坚守,去勉强自己喜欢的人, 简直是个混账。
他还是来了, 但没脸去见宋满冬。
宋满冬探头瞧了下,才问他,“怎么不进来?”
陈敬之声音有些低落, “我见到你,又要说你不喜欢听的事了。”
宋满冬对他想提的事情心知肚明,却故意不说,反问他, “知道我不喜欢听, 你还非要说?”
陈敬之叹了声气, “我不说了, 你去忙吧。”
“我把这点儿桂花弄完就走。”
宋满冬作势关门,吱呀的声音一响,陈敬之便回过头来, 像是震惊于她当真这么狠心。
木门半阖, 宋满冬望着他开口道, “我不去报警,一是怕我在大队上日子难过,二是担心胜男他们同我生分。”
陈敬之下意识开口,“胜男不会这样。”
又说,“大队上的人虽然法律意识单薄,但并不全然坏心。”
宋满冬跟他抬杠,“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万一公安逼问我细节,恶意揣测我。
万一大队上的人觉得我小题大做,觉得我报警叫他们丢面子,故意支使我去挑粪,叫我做脏活累活。
万一胜男认为我既没受到伤害,何不放陈家柱一马?他们过得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陈敬之思索着,“若是这样,公安有错,河东大队的民风不善,你也没必要在这儿待。”
“胜男……”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却认真道,“既然跟她们想法不同,早早分开也好,免得将来遇到更重要的事起了分歧。”
陈敬之仰视着她,“满冬,错不在你,不论你怎么做都行。”
“我想叫你去报警,是因为我有私心。我希望勇敢的你能站出来一次,去保护其他人。”
若宋满冬本身就敏感脆弱,他不会提出这种请求。
可宋满冬不是,她胆大心细,不惧流言。
她唯一怕的是后续的麻烦。
陈敬之到底是没忍住,“不如我们打个赌,你去报警,若他们都如你所说那种反应,我便尽全力帮你回到正常生活。”
“你想要什么只管提,我去做。”
宋满冬扶着门,低头看他,“你赌大家都是好人?”
陈敬之说,“我赌人都有良善之心。”
宋满冬眨了下眼,“那我……也赌这个。”
陈敬之刚点头,正要开口,隐隐觉得不对,他再度抬眼看去。
宋满冬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灵动俏皮的模样好似他的幻觉。
“满冬,”陈敬之豁然起身,“你已经报警了?”
宋满冬点了下头,“陈家柱已经被带走了。”
她见陈敬之神色欣喜,补了句,“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我是……”决定要相信赵胜男他们一次。
陈敬之朝前迈了一步,激动的拥住了她,“谢谢你满冬。”
他的动作太猛,力道又大,宋满冬被揽住后额头撞在了他肩膀上,懵了下才回神,“谢我干什么?这跟你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敬之松开手臂,手却搭在了宋满冬的肩头,声音不似平时那么冷静,“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将我从两难中解救出来,你叫我不必违背自己的心,让我知道……”
陈敬之忽的意识到距离太近,松开了手。
两只手举在身侧,有几分傻模傻样。
而他脸上是瞧着更傻的笑,“喜欢上你是我三生有幸。”
宋满冬心想,她哪儿有陈敬之夸的那么好?
“我倒觉得是你眼睛不好使。”
“好使。”陈敬之表面镇定,但心还砰砰的跳着,说话也不经思考,“眼睛不好的打不好枪,比试的我可是回回满分。”
“摘你的桂花吧。”宋满冬瞪了他一眼,退半步要关门。
陈敬之却挡了一下,“我借个凳子坐,蹲太久腿都蹲麻了。”
宋满冬手上一松,他便提着桂花进了门,还将门掩上,在院子里坐下,继续收拾起桂花。
只是心境已不似之前。
宋满冬收完菜,煮上稀饭,才出来看他,“不是说桂花只开了一枝?今天拿来这么多?”
陈敬之说,“我还正好奇呢,昨天只一枝,今天就开了满树,原来是为满冬你庆祝。”
宋满冬嗔他一句,“油嘴滑舌。”
“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是想法的真情流露。”陈敬之替自己辩解。
“我之前忙着训练,没有看对眼的人,也没有时间学什么讨对象欢心的甜言蜜语,我还怕自己嘴笨惹你生气。”
“你这可不像是没学过的。”宋满冬随口说了句,又好奇,“你没谈过对象?”
“没有。”陈敬之老实说,“我很早就在为进军校做准备,我爸妈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我不想给他们丢脸,叔伯们也拿最高标准严格带我,我从中学开始基本上就只做两件事,训练和睡觉。”
“至于大学,”陈敬之试探问着,“胜男没跟你说过么?”
宋满冬正听得入神,被他这句话弄的弯了眼睛,“这个吧,说是说过,但我想听你说。”
陈敬之心有疑惑,不过宋满冬想听,他还是说了。
“大学平日里倒是有空闲,只是我没钱同他们出去闲逛,索性都在看书。”
宋满冬奇怪,陈家瞧着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而且,“念书不是有补贴?”
“是有补贴。”陈敬之肯定的点头,“那几年情况特殊,我奶奶在救济好友,所以写信来把我的钱都要去了。”
见宋满冬目光有几分不对。
陈敬之忙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那些钱奶奶都给我了,还多给我添了些钱,叫我娶媳妇。”
“我拿给你保管?”
“我还没跟你处对象呢。”宋满冬拒绝了。
她倒不是觉得陈敬之的做法不对,只是……
要是叫胜男知道,陈敬之这钱怕是又要被借走了。
不对,陈敬之还会主动给钱贿赂胜男呢。
陈敬之试探的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把钱给你?”
宋满冬问他,“你自己拿着钱还不好?”
“我又用不上。”陈敬之期待的看着她,“你拿着我安心。”
“工分的钱一年只结两回,分粮也是,我担心你今年不够吃。”
“钱我是够的。”宋满冬摇摇头,“我更担心胜男他们……”
陈敬之有些失望,不过今日的事已经足够他欢喜了,也不急于一时。
听着宋满冬的担忧只道,“他们自有办法,这点儿难关也过不了,还谈什么救扶农村。”
见宋满冬盯着自己,忙说,“你跟他们不同,你本就是被牵连下乡的。”
宋满冬想起件事,“你怎么不叫我向胜男学习?”
“胜男要做的事,非真心做不来。”陈敬之老实说,“而且让你去报警已经够叫我难受的了,再要你学胜男,我绝做不到。”
宋满冬真怀疑他在骗自己,还说没学甜言蜜语,这话明明说的这么好听。
照在墙上的阳光越来越少,陈敬之万分不舍,却不得不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我这几日可能会忙一点儿,不一定有时间来找你。但我若是有时间,肯定会来。”
宋满冬说,“也不必日日来,我也忙。”
陈敬之没见到想见的反应,脸上一垮。
要离开时,宋满冬又叫住了他,递给了他一个手帕包着的小方包。
陈敬之忍了又忍,嘴角还是高高的翘着,“什么东西?”
?璍 宋满冬告诉他,“你不喜欢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陈敬之说着,想揭开手帕。
宋满冬却拦住了他,“你回去再看,别当着我的面看。”
“行。”陈敬之爽快应下,都收了礼物,有什么不行的。
他将手帕放在胸前的口袋,走出河东大队。
到了远处,只瞧得见房屋位置的地方,才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块桂花糕。
确实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也当真叫他欢喜至极。
宋满冬送走陈敬之,便把他留下来的桂花洗了下晾起来。
她打算拿来做桂花蜜和桂花酒。
桂花倒不用像豆角干和萝卜干一样暴晒,表面没水分即可收起来做菜。
她动作停歇,便听见门外有细微的动静。
陈敬之是看了桂花糕,又折回来了?
宋满冬一边猜测着,上前拉开门,脸上的笑意还未落下,转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刚把陈二婶儿送进监狱,陈家明就算再明事理,也不可能对她毫无芥蒂。
“我来找你商量卖泡菜的事。”陈家明嘴里还咬着烟蒂,说话有些含混,脸上带笑,“现在能商量了吧?”
“能。”宋满冬思索片刻,先应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陈家明怎么现在来找她,但赚钱的事儿没必要往外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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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明笑着问她,“防着我呢?”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站出来替你作证, 就不会反悔再找你麻烦。”
提起之前的事, 他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不全是。”宋满冬没否认, 只是又说, “你我皆是未婚,又非处对象, 独处不合适。”
“你还在意这个?”陈家明惊讶了下, 他可还没忘宋满冬拿着刀在陈家柱身上比划的样子。
“我为何不在意?”宋满冬皱了皱眉,她知道陈家明没什么坏心,但这话听着实在叫人不舒服。
“妇女的名声向来重要, 没人会不放在心上。陈家柱的事我是迫不得已,若是照我所想,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反过来成我不在意名声了?”
陈家明愣了片刻, 才回神将嘴里咬着的烟拿了下来捏在指间, 对宋满冬道歉, “是我说错话了。刚才没过脑子, 对不住。”
他一般也不会多嘴调侃别人,但对着宋满冬不知怎么的,嘴比脑子快。
“下次不要这样。”宋满冬提醒他。
陈家明要是屡屡这样, 那她就得考虑这个合作伙伴靠不靠谱了。
陈家明点着头应下, 脑袋里计算着, 边想边低声说,“我想了两种合作方法,一是我直接报价收你做的菜去卖,另一种是我拿去卖,利润你我四六分。”
“一起分利润。”宋满冬不假思索的选择了第二种,但她还有疑问,“怎么个四六法?”
“我六你四。”陈家明说,“我要把东西拿到公社,还得冒着风险去卖。”
“你只需要在家里动手腌一下就行。”
宋满冬直说,“你要是这么没诚意,还是别谈了。”
陈家明跟她拉扯着,“如果没有我出力,你的腌菜可卖不出去。”
宋满冬却说,“我宁愿不卖,也不能贱卖。”
陈家明,“可你做腌菜也不难,又没别的收入,能赚点儿还要嫌钱少?”
“更何况你给大队上人换菜的时候,可只收了那么一点儿豆角萝卜。”
“我若是要钱,他们也拿不出来。”宋满冬先回了他这句,又说起来,“腌豆角、泡萝卜对我来说是不难,可对买的人来说却不容易。”
“陈家明,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数的。你想多赚点儿钱我能理解,可要是总想着蒙我,咱俩也合作不了太久。”
“除了腌菜泡菜,我还会做别的东西呢。”
陈家明经她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我六你四,装菜的罐子我来提供,怎么样?”
“最低五五。”宋满冬镇定的提价。
陈家明伸手比划了下,“我准备卖小瓶的,带瓶子八分,瓶子还回来再退一分。咱俩五五跟四六差不了太多。”
“既然差不了太多,那就五五。”宋满冬见他不应,哼了声,“一瓶是差不多,可咱俩的买卖又不止一瓶。”
“宋知青你怎么算这么仔细?”陈家明说着,一副为难模样,“可我这骑车带过去,再找人卖,要出的力确实不少。”
宋满冬不吃这一套,“你若是能自己腌,赚十成利润呢,也不用来跟我争这一点儿了。”
陈家明见她不肯让步,叹了声气,“五五就五五吧。”
宋满冬见他还作不情愿的模样,提议道,“你要是觉得这个价不合适,咱们只约定一个月的。”
“别!”陈家明连忙阻止,跟着笑了出来,“瞒不过你,这价我觉得正合适。宋知青你跟其他人真不一样。”
宋满冬瞥他一眼,“你跟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不同。”
陈家明脸皮厚,方才还想多赚她点儿,现在却十分自然的提起后面的事,“我找玻璃罐还得几天,你准备菜要多久?”
宋满冬对此心里有数,也不用回去看,直接说道,“之前的差不多换完了,新的已经泡上,有泡菜母水,三五天就能好,腌豆角也差不多。”
陈家明点着头,“行,那我五天后给你送罐子。”
他拨了拨手里的烟蒂,拇指和食指一掐,直接按灭了火。
宋满冬随着他的动作看了眼。
陈家明模样跟河东大队的青年差不多,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不过他头发更长些,显得有些阴郁。没有张兴旺脸上皮肤纹路那么深,也不似陈家柱那般皮嫩,但一双手却十分粗糙,指节宽大,指腹裹着厚厚的茧衣。
一瞧就知道这双手没少做过活。
陈二婶儿对陈家明尽是指责,可也不见他过的有多好。
宋满冬心里想着,却没多问。
她跟陈家明是合作伙伴,对他家里情况略有了解就行,过分探究实属没有必要。
她不问,可陈家明却有点儿按捺不住,谈完生意没离开,而是犹豫了下开口,“宋知青,我回去之后想了想你对我说那些话,你是不是……家里情况也比较复杂?”
“我娘被带走,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用纠结怎么面对她,可我爹和其他人,我以后该怎么应对?”
陈家明的手指揉着烟蒂,还是笑着,却渐渐泛起苦意,“我原本以为我爹会骂我为什么替你作证,或者像我奶那样阴阳怪气的说我把家里人送去坐牢,竟还有心情炖肉吃,没想到他最关心事情是……”
“我的自行车从哪儿来的。”
宋满冬听了也在意一个问题,“你带回去的肉呢?给他们吃了?”
陈家明迷茫了一下,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回忆起来,“我正在厨房烧肉,我爹过来问我,跟他吵起来之后,我摔了东西就走了。”
“肉也丢在家里了。”
宋满冬听着就不痛快,“你跟我一分一厘也要争,对他们倒是大方。”
陈家明想了想,“我去把肉拿回来?”
“这会儿他们怕是早吃下肚了。”宋满冬摇摇头。
至于以后怎么对陈家人?宋满冬心底叹了一声,坦言,“我跟你说是没用的。你不自己经历一遭,不会死心。”
连她自己也是。
如今想想,她爸妈对宋满盈的偏心毫不掩饰,她明明早该划清界限,却一忍再忍,只觉得比从前过的好就行,全都适应了下来,换来的却不是宋康平夫妻对她的愧疚悔恨,而是他们肆无忌惮的算计。
心里想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宋满冬还是对陈家明说了,“寻常小事积累出再多失望,你也不会跟他们彻底断了关系。只能等遇上大事的时候,要不他们拉你一把,你们阖家团圆,要不他们踩你一脚,你彻底死心。”
但这种事可不好遇上,下乡这事儿,多少年才叫她给撞上。
河东大队上的生活更是日复一日,想要等大变故是不太可能的。
陈家明琢磨了一下,“宋知青,你……”可真够狠的。
宋满冬话说到这儿,要不他继续跟陈家耗下去,要不他只能自己设计一场变故看陈家人什么反应。
陈家明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将来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宋满冬也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你将来不会坑我吧?”
陈家明摇头,“我可不敢。”
宋满冬也说,“我也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陈家明看了看天色,“我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情,五天后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