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菜她还没炒,也没打算带给宋县长,要是他不吃,也挺浪费的。
只夹了一筷子酸菜,切成碎末,连同面汤一并端着朝宋县长歇息的院子走去。
大队上空院子不少,也不缺位于大队中心的,像他们晒柿子干的院子就在大队中央。
附近还有两间空着的房子。
但宋县长住的这个在偏南的岔道尽头。
宋满冬端着碗走出门,迎面遇上了放学在外面玩闹的小孩儿,都冲她打招呼,“宋知青!”
宋满冬都一一应了,“诶!你们玩儿。”
没想到前几日打完招呼就走的小孩儿,今天却追了上来,“宋知青你要去哪儿啊?”
“宋知青我帮你端着吧。”
“宋知青……”
有人说着便过来捧碗。
宋满冬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还是心里一惊,“小心!”
最后跟她争碗的是个小姑娘,单手端着,还给她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宋知青,我可会端碗了。”
宋满冬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说不出责骂的话,无奈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一碗汤累不着我。”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再叫你们帮忙。这汤不好换手,万一交接没稳,你们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宋知青,你松手,不会出问题的。”女孩儿信心满满。
宋满冬回忆了下她的名字,“二丫,我知道你厉害,可真摔了就麻烦了,你爹娘少不了要揍你。”
二丫犹犹豫豫,最后松了手,还是坚持,“我可不是端不好。”
“我知道。”宋满冬哄着他们,“下回旁的不容易出错的事儿再叫你们帮忙。”
“这汤我得赶紧给宋县长送过去,就不陪你们玩儿了。”
“我们跟你一起。”二丫走在她身边,“宋县长就吃这个啊?”
他们坠在后面,没挡路也没跑跑跳跳,宋满冬当他们是新奇,也就没继续赶人。
听见二丫的话,宋满冬疑惑了下,“嗯?”
二丫天真道,“我娘说县长每天一只鸡,一条鱼,吃鸡只吃鸡腿,吃鱼只吃鱼肚。”
宋满冬听的好笑,或许别处的县长能这样,但怀安县的还不至于。
实在是太穷了。
宋满冬不打算攀附宋县长,但也不会故意曲解宋县长。
她解释道,“宋县长这几日跟大家修水渠的时候,吃的跟大家都一样。”
“至于他平时吃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等他病好了问问。”
“好~”几道童声齐齐应了。
二丫又问,“宋知青,你能不能不走?在我们大队做一辈子知青啊?”
宋满冬愣了下。
要是换个大人说这话,她定然是要生气的。
河东大队这条件,让她待一辈子,不是害她么?
“我是知青下乡,既然有下乡的时候,也就有回城的时候。我不是这里的人,早晚要离开的。”
宋满冬先说,又问她,“为什么想要我在河东大队一辈子?”
“你会做香香的饭,还会做柿子干!”
“还会做酸豆角!”
“我娘说你做的柿子干给大队赚了好多钱!”
“我想大队上每年都能赚钱,这样我们就吃上肉包子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最后汇聚成一个想法,“我们不想你离开。”
宋满冬想,要是赵胜男,这会儿怕是昏头直接应了吧。
但她本就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宋满冬没有糊弄他们,而是认真告诉他们,“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靠我是不可能让你们都吃上肉包子的。”
“但是你们可以。”
“啊?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二丫挠头。
宋满冬告诉她,“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但我现在能做柿子干帮大队赚钱了。
你们将来说不定比我还厉害。”
“现在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大队上富裕起来,奔着这个好好努力吧。”
“真的么?”二丫惊讶,“你八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宋满冬肯定点头,“我还吃不饱饭,天天干活,比你们过的还惨呢。”
“哇!”二丫发出惊呼声。
另一个小孩儿困惑着,“可我们想不到怎么才能让大队上富裕啊?”
宋满冬给他出主意,“不知道的话就多读书吧。”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别人那里找到答案。”
到宋县长住的院子附近,宋满冬便停住脚,“好了,你们就送我到这儿吧。”
“宋县长生病,不能打扰他。”
二丫他们都点了头,乖巧离开。
宋满冬才推开门。
她探进头,跟徐清打了个照面。
徐清正在翻卫大根的手记。
卫大根不是正经科班出身,做整理也不太会,就是把情况和诊断还有心得一股脑的写上去。
上面记得潦草混乱,他也是纠结了很久,才把这手札拿出来给徐清。
“你怎么来了?”徐清将手记扣在小方凳上,站起身来,看向宋满冬手里端着的汤,受宠若惊,“给我送饭?”
宋满冬压低了声音,“给宋县长的。”
“你自己待会儿回家吃去。”
徐清犹豫了下,想着里面的人的情况,放弃了跟他抢饭吃的打算,“你怎么想起来给他送吃的了?”
“也跟胜男一样,觉得他这种亲自下地干活的行为值得称赞?”
宋满冬先解释了一下,“大队长说张大娘这几天给他送的饭都没怎么动,怕他身体饿垮,叫我送点儿吃的试试。”
“至于他把自己累倒这事儿,我要是支持胜男,就不会在她开口的时候一言不发。”
宋满冬白他一眼,又看着屋子的方向叹声,“愿意跟大队上的人一起下地干活,只能说明他是个好人,是不是个好县长可不好说。”
徐清赞同,“确实。”
又说起来宋县长的情况,“他的烧我能退,不过总是做梦,有梦魇,所以一直不见好。”
宋满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怎么不送他去县医院。”
“就这点儿小毛病,有我在还用送他去医院?”徐清自信道,又瞥了眼屋子,“再说这位也不愿意去,兴许喜欢这么躺着吧。”
宋满冬提醒他,“你说话小声点儿。”
“我这已经够客气了,对这种自己折腾自己的病人……”徐清啧了一声。
宋满冬把碗塞给徐清,“你把汤送进去吧,看能不能叫醒他先吃点儿东西,我就不进去了。”
“我去看看。”徐清虽然觉得这人脑子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不管他。
真要说起来,他比大队上其他人还盼着宋县长快点儿好起来了呢。
不然他得天天守着,隔会儿看看,太折腾人了。
宋满冬在外面等着,又打量了一下院子。
一眼就看到头了。
空荡荡的,十分萧条。
风吹着桌子上的本子,一页页的把本子刮走了。
这声音跟凋零的树叶声一样,宋满冬回过头来的时候,本子已经掉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了起来,迎面就是极具冲击力的字。
宋满冬皱眉半晌,一个字也没看懂,照模照样的重新放在方凳上。
要不是这字跟徐清的同出一辙,她都要怀疑徐清是拿着这东西装模作样了。
徐清进屋的时候,宋瑾才闭上自己瞪着的眼睛。
他耳朵比常人灵一些,将两个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竟以为自己是傻子!
宋瑾原本虚弱苍白的脸都气的带上了血色。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傻子么?
亲自动手挖水渠还不是为了做表率,带动他们的积极性?
“宋县长?”徐清在床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瑾装作刚醒,被他扶着坐起来,端着碗却没有吃的想法。
他现在一肚子气呢。
徐清温声劝他,“宋县长,今天换了人做饭,味道应该不差,你尝尝看。”
“要是不合胃口,我再叫人做别的,你这都三天没怎么吃饭了,身体也熬不住。”
这温和尊敬的态度,要不是他这会儿脑袋清醒,都会徐清以为刚才在外面议论他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宋瑾腹诽着,缓过来,便沉声道,“我查了下资料,东风公社今年河床比往年高一些。”
徐清敷衍点头,“嗯嗯。”
宋瑾冷笑一声。
就这反应能力,还好意思说他傻?
到别的地方,随便来个人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思。
都点到这儿了,说明会这河床高出事儿。
非得叫他说这水渠今年不修好,明年一旦下暴雨,必定淹了?
徐清瞧着他的脸色,琢磨了一下,吹捧道,“宋县长你真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
吃个饭还得叫人夸。
要不是怕他迟迟不能下地,砸了自己招牌,真不想管他。
宋瑾:……
徐清是吧,他记住了。
不拼别的拼口气,他也得早点儿好起来,叫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个傻子。
宋瑾端起碗,闷了一大口。
大有种喝酒的豪气。
◎食品厂招工。◎
宋瑾从南方来, 家里条件又算不错,平日里吃的最差也是白米粥,大多数时候这米粥里都加了鸡丝、瘦肉, 汤鲜米糯,在这秋意愈浓的傍晚,喝的浑身发暖, 惬意至极。
来怀安县他带了经常照顾他的保姆, 饭食上不比从前, 但也没差太多。
到东风公社就不一样了。
宋瑾早做过心理准备, 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接过饭时,脸上还是笑的, 全是脑袋懵着, 因为做不出其他神情。
粗粝、磨口,难以下咽,吃饭不再是叫人放松舒适的事儿, 变成维持生命的东西。
吃这些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宋瑾无法接受,但去瞧见那些河东大队的人狼吞虎咽,一点残渣都不留下,宛若珍馐。
他心绪复杂之余, 麻木的吃了几日, 虽不习惯, 那也能吃得下了。
直到这两天生病, 骨子里的拗性又冒了出来,不肯吃下去。
明知道自己应该多吃点儿东西,提起精神, 才能快快好起来, 可食物到了嘴里却咽不下去。
身体已经难受至极, 实在不愿胃再受罪。
这会儿也是憋着一股气,决定捏着鼻子忍下,补充点儿体力,早日站起来。
不然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他呢!
宋瑾根本没把这白糊糊放在心上。
换了个人来给他做饭?
都在河东大队,情况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能有什么区别?
可一入口,面汤直接滑进了胃里。
他还发着烧,嘴里又干又热,对食物的口感既敏锐又挑剔,但这没什么味道的面汤,却意外的满足了自己的味蕾,体内烧着的火好似也被压着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口气他直接喝掉三分之一,胃里有了东西,精神也好起来。
宋瑾将面汤拿开,瞧着这卖相凄惨的面汤,感到十分意外。
这会儿仔细看了,才发现是白面煮的汤,还有细小的蛋花。
不会是河东大队真的特意弄的白面,又专门找人煮的吧?
宋瑾心底浮起愧疚,河东大队的情况他不算彻底摸清,但也称得上了解,白面对他们来说可是奢侈品,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
他这一碗,也不知是吃了几家的口粮。
徐清见他不动,把装着酸豆角的碟子递了递,“是不是觉得没味儿?配着吃吧。”
宋瑾犹豫过后,还是拿起筷子夹了酸豆角放入嘴里,只一口,眼前便亮了。
如果说面汤是唤醒了他的身体,酸豆角就是丢进他身体的炸弹,叫他一个激灵,开始渴求更多的食物填补身体的空虚。
夹一粒酸豆角,再喝上一口汤。
宋瑾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头自己拿粮食补上吃的这些东西就行了,他是绝不愿放下手里的面汤的。
他又要动作,徐清把小碟子放在了床沿,“那你慢慢吃,我外面还有事儿要忙,吃完叫我拿碗筷。”
这一粒一粒的吃是想急死他么?
全然忘记他刚到河东大队时,吃饭也是这样。
宋瑾脸上挂起客气的笑,“那你去忙吧,麻烦你了。”
心里却憋着气,忙什么?忙着议论他?
他在这儿躺了几日,徐清有没有什么要忙的他还不清楚?
转念又想,他不该跟徐清计较。
毕竟自己的话徐清也听不懂,傻子看别人也是傻子。
宋瑾自我安慰着,感觉好了不少。
慢吞吞坐起来吃完了这顿饭。
宋满冬听徐清说他吃下了,便不做停留,回去继续做他们的晚饭。
宋县长倒下几日,瞧着都叫人提心吊胆的,大有熬不过去的架势,好起来却很快。
隔天就能站起来在院子里透气了。
跟大家往常的经验截然不同,俗话都说病去如抽丝,都还以为宋县长要再卧床几日呢。
张大队长说是宋满冬的功劳,叫张大娘送了三日口粮过来,托她再做几天。
徐清则是道,“他底子好,就算累倒或者是发烧,熬一两天就好了。”
“这么多天没好,可不是因为这点儿小病,是在心病上。”
不过他也有困惑,往常不是没遇上过这样的病人,但都是对症下药,才除去病根的。
宋县长这些日子可是他在照顾,也没发现别人来看他,难道自己躺着想通了?
徐清不解,但也没去追问。
换个普通的病人他还会多聊几句,但县长这种身份的人,想法岂是他随便打听的?
别瞧着他们看起来和善,发作起脾气可就直接要人命了。
宋满冬依着张大娘送的粮食,给宋县长规划了这几日的食物。
想了想又多给他补了两个鸡蛋,只盼着他赶紧好了离开。
宋瑾情况一有好转,徐清就不整天守着了。
天开始冷,河东大队也有不仔细生了病,他跟在卫大根身边帮忙。
听着卫大根的重话,心底直点头。
发烧一问烧了三天,头疼几日还要辩解以前都是疼两天就好了……
徐清听的脸色跟卫大根一般黑,还得给他们看病。
宋满冬又来给宋瑾送午饭,推开院门就瞧见空荡荡的院落。
她轻轻的叩门,没见到徐清走出来,反而看着宋瑾从屋里走出来了。
宋满冬愣了下,才进院子,把午饭搁在外面的方凳上。
这是徐清看书时放东西的地方。
桌子是没有的,只能拿张凳子充数。
宋瑾瞧见她,也是惊讶不已,又看向饭菜,顿时了然,“这几天的饭都是你做的?”
“麻烦你照顾我了,等我身体好了,再上门道谢。”
“不用。”宋满冬摇摇头,“我也不是特意照顾你,粮食是大队上出的,饭是跟我们知青一起吃的,顺手的事儿。”
“你要是想谢,就谢大队长……吧。”
宋满冬犹豫着把徐清咽了下去,徐清瞧着也不想跟他打交道。
宋满冬一开口,宋瑾脸色便微妙起来。
原来跟徐清一起议论自己的是这个知青啊。
他初时惊讶是因为认出宋满冬是给自己做白切鸡的人。
她跟唐忠路关于柿子的较量他也听说了。
当时宋瑾就猜测起因跟自己有关,不过没等他找人收了河东大队的柿子,宋满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宋瑾便做不知道,没有来打扰她。
只记下这事儿,想着以后有机会遇上再帮宋满冬一把。
得亏他没找上来,没想到这位宋知青还“嫌弃”他呢。
看他不说话,宋满冬便借口忙,离开了。
瞧着她的背影,再想起徐清说要回去帮忙,中午过来,这会儿已然过了午时,想必是把他给忘了吧。
宋瑾还是头一次被人忽视的这么彻底,除了新奇、郁闷之外,还有一股劲儿梗着。
他想日后一定叫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
但又想起家里复杂的情况,和如今波动的政局,微微皱眉。
只得安慰自己东风渠有他的先见之明,这点他比徐清、宋满冬高瞻远瞩,厉害不止一筹。
黄河分支途径怀安县,河床连年来不断增高。
即便年年组织清理河道淤泥,还是效果甚微。
大坝又没有彻底修好,河床再这么涨下去,一下暴雨,怀安县内地势最低的东风公社必淹。
虽说怀安县不是雨水多发的地带,可宋瑾翻过县志,往前几年十几年的时候都有过暴雨,那时水漫膝盖,也挺过去了。
可河床又高了不少,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这种事儿决不能赌,一输就是无数人流离失所。
宋瑾知道这件事儿的严重性,知道会引起几位叔伯的警惕,还是赶过来督促东风公社修水渠了。
东风渠若是能修出个大概模样,疏通过去,压力能缓解不少。
可转念一想,东风渠修好,不会出事儿,徐清他们又怎么瞧得出他的英明?
宋瑾叹了声气,不需要犹豫便已经有了答案。
算了,他也不止这一点儿本事。
等下回再露一手震住他们吧,他琢磨起来,从哪儿开始下手好呢?
宋瑾没想出个厉害的招数,先把自己给弄倒了。
“吹了半天冷风,他不倒谁倒?”徐清黑着脸给挖梨。
这回宋瑾可不止是发烧了,染上风寒,咳个不停。
不过许是知道自己折腾,最近两天老实的很,门都不出。
只是药也不见效。
正巧家里有梨,便想着给他蒸个梨试试偏方。
一转头,见其他人也盯着梨子,徐清只好从箩筐里翻出来几个,都蒸上了。
又放了几个青枣,做完才疑惑起来,“这些哪儿来的?”
赵胜男他们要去修水渠,宋满冬虽然没之前那么忙碌,但也不至于闲到上山摘梨。
宋满冬指了指筐子,“那些大队上的人送的。还有几个青苹果,你们想吃就吃吧。”
“怎么只送你?不送我?”陆许山洗了个苹果,咔嚓咔嚓的咬着。
“送你干什么?”姚娉婷,“送满冬是因为感谢满冬呢。”
“柿饼已经能出缸了,公社的供销社看了品相,还想跟百货商店抢呢。”
刘主任打起感情牌,一说他们这稳定,知根知底,又说送去百货商店贺永明还要抽成。
张兴旺迟疑着,陈家明却不做犹豫,大半都给百货商店送去了。
回过头来才跟张兴旺说明,“百货商店这条人脉一定得维护好。公社给的条件再好,可公社就那么多人,吃不下所有的柿饼。”
“咱们将来柿饼越做越多,早晚要往外面卖的,不维持住百货商店这条线,等以后想再打通外面的关系,可不容易。”
他当机立断的做完这事儿才跟宋满冬说。
宋满冬瞧着陈家明,既惊讶又替他感到高兴,短短几个月,竟是脱胎换骨了。
要是从前,想必他也会跟张兴旺一样摇摆不定吧?
宋满冬不知道张兴旺和张大队长什么态度,不过对着陈家明,还是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你想的很周全,哪怕卖去市里麻烦一点儿,也应该坚持住。
咱们两个人做还好,但要是大队的生意,目光就不能只放在东风公社。”
公社的工资决定了他们的购买力,即便再好吃的东西,买的时候也要掂量过。
这情况换到河东大队和公社,对比就很鲜明了。
柿子干卖了近一个月,柿饼又接着卖出去,卖的高价足以说明他们的美味和价值。
但河东大队上不少人至今没有尝过柿子干的味道。
要不是那些熟透的柿子做不来柿子干,只能分到自己家里吃,他们都想把所有的柿子做了卖出去换成钱。
知青点儿倒是吃上过,也不多。
实在是没柿子给他们做,连黑市上也买不到新鲜的柿子了。
其他几个大队跟河东大队差不多,恨不得把所有的柿子都拿过来卖掉。
供销社倒是开始售卖他们做的柿子干了,两毛一斤。
可赵胜男不舍得买,她现在没多少钱了,抠抠搜搜的,饭都不敢吃太好的。
为了照顾她,姚娉婷和方宛也没有买回来吃。
宋满冬对这些更是不感兴趣,她早就习惯做了吃不到的事情,不论做再香的饭菜都能面不改色。
这会儿也不会为了个柿子干特意买回来,还冒着惹赵胜男犯馋的风险。
至于陆许山,不太清楚他吃没吃到,只知道他催江志农催的紧。
“柿子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应该把路边所有的树都给嫁接上!”
向来脾气软和的江志农都被他给逼急了,“你眼里就没有什么不好吃的!”
“哪儿有那么多地方给你种?”
陆许山听完也不生气,还认真反思过,确实是他拥有的地方太少了,要是这儿都是他的,直接手一挥叫江志农全给他种上。
他这些想法是影响不了江志农的,至于被他烦着的陆爸爸,宋满冬就不太清楚了。
只从陆爸爸每次的回信中窥见父爱,虽然都是骂陆许山的,但倒是从来没有不理他。
但她羡慕过便放下了,宋康平是指望不上的,她已经不会对宋康平有所期许了。
“你这些天忙着照顾宋县长,一定不清楚柿饼赚了多少钱吧?”
姚娉婷手搭在宋满冬的肩膀上,骄傲的看着徐清。
“你知道?”徐清奇怪看她,“大队会计不至于把账本给你看吧?”
赵胜男也惊讶的看向姚娉婷,“大队长说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不是。”姚娉婷摆摆手。
“是有人猜了个数去问,大队长说等卖完再说,现在还没确定呢,不过张兴旺说他爹这几天笑的次数,比前面几年笑的都多,晚上睡觉脸上的笑都降不下来。”
徐清听完,“我这几日都没见过大队长,有机会得看看。”
他记忆中的大队长一直是板着个脸,非常沉稳的模样。
江志农也说,“那我得加把劲儿了。起码保证三颗嫁接成功,这样后年结柿子了,能给大队上赚更多钱。”
想到这美好的前景,他难得来了干劲儿。
比起那增产的麦苗,竟是这更能叫他心潮澎湃。
赵胜男关心道,“到底赚了多少钱啊?”
姚娉婷露出个笑,“目前来看,差不多每个人能分个一块钱吧!大队上的所有的人连着咱们知青,都有份儿!”
“才一块?”赵胜男下意识的皱眉。
“按人头分的!”姚娉婷又强调一遍。
宋满冬最先反应过来,“这么多啊。”
她只知道赚的不少,陈家明如今是大功臣,已经坐稳了大队干事的职位,即便柿子卖完,也能继续干下去。
除却农忙的时候,不用下地帮忙,轻松不少。
赵胜男跟着反应过来,“那确实不少。”
她也是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的算,给她一块钱算不上多,可大队上不一样,一家子人口多了去。
就拿张大队长家来举例,张兴旺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自己两个孩子,哥哥们加起来有八个。
孩子们加上他们夫妻,再加上张大队长,足足有二十块!
这数字不可谓不惊人!
而且这二十块是实打实的钱,不是写着的工分,不是地里明年才能收下来的粮食,是能直接发到他们手里的钱!
赵胜男想明白后,笑道,“原来是我钱少。”
她倒没有多失落,真心的替大队上的人高兴,“有这二十块,今年冬天应该能过的不错了。”
她又想,“要是往后年年都能卖柿子就好了。”
“明年的事儿明年再看吧。”宋满冬只说。
不过她觉得张大队长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
大队上当然是越富越好,人手里有了钱,日子过得好了,也就不会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掐架,更不会为几分钱打起来。
姚娉婷总结道,“所以啊,大家现在最感激的人就是满冬了。”
她笑嘻嘻的说,“你可是大家眼里的金疙瘩!”
“我昨个还听有几家婶子要托媒人来跟你说亲呢,想把你娶回家去。”
“我都给她们骂回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陈敬之,我现在瞧着他都配不上满冬你呢。”
说完声音降了降,嘀咕着,“也就是现在不叫做买卖,要不然你早就成富豪了。
宋满冬听着倒没什么情绪波动,她最怀念的还是在拖拉机厂的时候。
正常工作,正常上班下班,手里有余钱,平时跟朋友一起吃饭看个电影,再去百货商店逛逛。
她追寻的就是这种平淡。
所以瞧着河东大队赚了这么多钱,也不眼热。
更不会动起来心思,想着自己去投机倒把,赚笔大的。
“即便能做买卖,我应该也不会做太大。”宋满冬说。
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开个小店,钱略有富足就行了。
赵胜男对河东大队的人总是十分宽容的,不过停了这事儿也直摇头叹气,“他们应该想着自己也站起来,像满冬一样争气,而不是想着把满冬弄回自己家。”
陆许山,“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吧?满冬这厨艺整个公社都找不出来几个人,要我我也想把满冬弄回自己家。”
“未必是厨艺。”赵胜男摇头,“也可以是别的。”
她看向江志农,“像志农这样嫁接果树,柿子结的多也能赚钱。”
又看向徐清,“徐清在大队上当大夫,能帮到大家。”
方宛的话,“你的归宿不在这里,你小提琴拉的好,说不定能进文工团。”
姚娉婷更简单了,“等条件好了,小学扩招,你肯定是第一个被录用进去的老师。”
“那我呢?”陆许山来了兴趣。
赵胜男卡壳了下,安慰他,“你力气大,干活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