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志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只管提,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做不到的我帮你尽力争取。”
宋满冬垂眼权衡了会儿,“唐主任你给的条件都挺有诚意的,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既然是误会,那也不用跟我道歉,咱们算作扯平,东西还是你拿走吧。”
唐忠路,“这一点点儿特产,就不用推来推去了。”
他确认道,“宋同志,你真没别的要求了?也不会再同别人说起咱们之间的误会?”
宋满冬到这会儿才确认。
唐忠路为的是宋县长来的,她跟宋县长不熟,这会儿也没必要狐假虎威,端着姿态。
唐忠路这人心眼小,要是日后叫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再生什么事端。
她脸上带了笑,“放心吧,唐主任,我不会在宋县长面前乱说话的。”
“我一个小小知青,都没有往县长面前凑的本事。”
唐忠路想的也是,不过还是吹捧着,“宋同志你谦虚了。就凭你的手艺,早晚是宋县长面前的红人,到时候我们还得多仰仗你呢。”
“不会的。”宋满冬只笑笑,不接着话说太多。
见唐忠路扶着车子立起来,把东西挂在了他车把上,“唐主任,你的东西你收好。”
目送唐忠路离开,宋满冬才关上门,脸上的笑意淡去。
“满冬,你厉害啊!”姚娉婷冲她竖起大拇指,“这个唐主任都来对你赔礼道歉了!”
“他可不是因为我才来的。”宋满冬摇摇头,“他怕的是宋县长的权势,至于那些话,说的漂亮而已。”
“明年的事儿今年说再多也是白说。”
她也有想说的话,没说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
做出来比说一百句都有用。
她会培养人接手柿子干、柿饼,她要食品厂的柿子生意往后每一年都被压着。
终有一日,她会叫唐忠路后悔,但不是因为怕得罪宋县长,而是后悔招惹她。
骑车回公社的唐忠路心里骂骂咧咧。
山路不好骑,颠簸的很。
这一趟真是叫他受罪。
骂完之后,看见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东西,唐忠路又发出一声嗤笑。
宋满冬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人啊,误把清高当命看。
不过看她的样子,确实跟宋县长没攀上关系。
也正常。
会做饭的厨子那么多,宋县长又岂是哪个都能瞧上眼的?
宋满冬也没想过去攀附宋县长,靠人不如靠己。
包了韭菜盒子,又抽空去食堂看了眼,确保柿子干没出问题,才回来开始炸东西。
炸东西是要多放油的,宋满冬很少做,实在是他们太穷了。
照着他们赚的工分,一年到头也不可能炸一次东西。
这回还是想着修水渠时间跨度长,不给他们补点儿油水,人早晚要倒下的。
韭菜盒子炸上,陆许山便提着一网兜小虾小鱼回来了。
热腾腾的菜盒,刚出锅,就进了他的掌心。
宋满冬也没厚此薄彼,掰开每人分了半个先叫他们解馋。
韭菜最好是趁着第一回 出锅吃,回锅味道就差许多了。
地里现割的韭菜是又鲜又香,配着完美搭档粉条鸡蛋,牙齿穿过薄薄的饼皮,一口将这些包圆,嘴里尽是热烫的香味儿。
姚娉婷烫的直吐气,却还一口接着一口,“要是能天天吃这个,我愿意天天修水渠。”
宋满冬笑道,“那这水渠得是金水渠。”
不然可管不起她的伙食费。
又过几日。
不知是不是这些炸物的功劳,姚娉婷他们勉强坚持着,可宋县长却倒下了。
◎棉花被连同被套一十二块五。◎
宋满冬是听姚娉婷提起来的, 口吻中带着感慨,“没想到宋县长瞧着瘦瘦弱弱的,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赵胜男, “要是咱们一来就去修水渠,可不一定会比宋县长坚持的久。”
姚娉婷她们一开始做的是掰苞米,还能坐着, 就是手臂累点儿, 但修水渠可就麻烦多了, 全是力气活, 还要走来走去。
哪怕已是十月末,太阳见不着几回的天, 衣服也常常被汗打湿, 什么发型形象更是维持不了。
甭管是谁,下了坑,都一个狼狈样。
姚娉婷听着便自喜, “咱们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是啊。”宋满冬心知她们差的还远,跟宋县长比就是矮子里面挑高的。
河东大队同龄的姑娘都打小干活的,力气大,不止是农活, 家里的活也熟, 样样都能做。
她们想追上, 没个几年不可能。
不过姚娉婷她们能坚持下来已经不容易了。
宋满冬鼓励着, “将来不用家里帮忙,咱们也能在大队上养活自己。”
“这么苦的路走过来了,往后到别处也不怕。”
“你不用学着胜男给我们画大饼。”姚娉婷笑嘻嘻的揽住她, “往后苦也好, 甜也好, 大家在一起我就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
宋满冬却没顺着她的话说,“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的。”
姚娉婷一愣。
“我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在河东大队上过一辈子。”
宋满冬提醒她们,“你们来是想帮扶河东大队,志愿建设农村的,真做出了事业会离开,碌碌无功也该离开。”
她的话过于平静,近乎冷漠。
姚娉婷握拳,“我们肯定要干上一场再离开,可不能白吃这么多苦。”
“有志者事竟成。”赵胜男信心满满,“更何况咱们种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了,还用担心一无所获?”
“那至少要等这一茬麦子收了再走。”姚娉婷点着头,又问,“满冬,你呢?”
宋满冬不做犹豫,“我?我肯定是有机会就要回城的。”
姚娉婷惊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也是,你本来就有工作,前途大好。回城肯定也不差,耗在这儿等着埋没你了。”
赵胜男纠结着,旁敲侧击的试探,“河东大队是穷了点儿,但满冬你这么厉害,在哪儿都能发光发热,回不回城对你来说都一样吧?”
不等宋满冬回答,她自己先憋不住了,“要是陆许山想走,我绝对不劝他,可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陆许山虽然脑回路不太一样,但这话还是能听懂的,“那我走?”
姚娉婷看他一眼,“有本事你就走。”
陆许山她是不担心的,但宋满冬一点头,她就知道肯定能走。
陆许山想来想去,离开河东大队还是靠他爸。
但他爸是吹锣打鼓送她下乡的,绝不会出力把他弄回去。
想到这点,陆许山难得忧郁。
被他一打岔,严肃的氛围不复。
赵胜男心里不舍,但也知道不该勉强,释然笑道,“要是真有机会,肯定该你先走。”
“你要是心不在这儿,人在这儿也没用。但你要是记挂着河东大队,在外面说不定还能帮上更大忙。”
“朋友之间的忙我肯定会帮。”宋满冬只说。
河东大队的只能看情况。
不等赵胜男跟她探讨起来,宋满冬先掠过这话题,“都还是没影子的事儿,不说这个了。”
“过冬的被子棉衣你们都有准备了么?是家里寄过来?”
赵胜男扭头,跟姚娉婷面面相觑。
北方天冷的快,一入秋,气温就急转直下。
仿佛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地面便覆起了白霜。
往后是一日比一日冷。
河东大队又不比市里方便,市里哪怕到了落雪的时候,想买被子还是能买得到的。
东风公社的供销社却是小的可怜,别说被子,连衣物、布匹都少见。
等觉出冷了要加被子,也只会是翻山越岭的走过去,两手空空的回来。
往年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事。
赵胜男回忆着,“棉衣我好像带了一件。”
姚娉婷已经记不得带了什么过来,风风火火的去翻自己的行李。
一通检查后,姚娉婷还找到了条红底的毛毯,喜不自胜,“我正觉得晚上有点儿冷呢。”
她将毛毯铺上,又把棉衣拿出来等出太阳的时候晾晒,至于棉被,少不了要跟家里人商量怎么办。
毕竟他们钱还能凑,棉花票却是没有多少。
宋满冬是不用烦恼这些的,她来时就将东西全带上了。
一来宋康平可不会想到要给她寄东西,二来她也不习惯伸出手来问别人要,更不想麻烦别人。
下乡前花大钱采买过一通,差不多都备齐了。
瞧着行李,宋满冬便想起来陈敬之。
这段时日她忙的厉害,尤其是柿子干还在晾晒,没送出去卖之前,精神一直绷着,闲下来脑袋里想的也是柿子干。
跟陈敬之见过两面,却是想不起来聊了什么。
正想着他,他便来了。
宋满冬惊讶看他。
陈敬之也惊讶,“今天不忙了?”
宋满冬看他的神色可不像是高兴,“你这么看我,是想我忙?还是不想我忙?”
陈敬之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才笑起来,“我当然是想你不忙的。
可你要是不忙,我又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柿子前后的波折他已经从胜男那里打听到了,先有陈家明被举报,跟着又来了食品厂针对。
陈敬之现在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没过来的时候,又出了什么状况。
明知宋满冬要忙着做柿子干,但他一有空还是赶紧来了。
今日宋满冬还有心情同他闲聊,“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宋满冬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差不多都解决了。”
王喜娟和平男越做越熟练,柿子削的又快又漂亮,捏柿饼也能把握好程度。
宋满冬便把柿子的事儿托付给了她们,自己准备起过冬的东西。
只每天去一次看看情况,心中留底。
不管明年唐忠路还收不收他们的柿子,河东大队都有充足的底气应对。
除了王喜娟她们,另一重保障便是陈家明。
自打他去过市里卖了柿子干,在大队上的人缘便好了起来。
也没什么人抓着他投机倒把的事情不放,大家关心的都是市里的情况,和他们的柿子干真有那么受欢迎?
陈家明初时应对还有些无所,现在已经如鱼得水了,更是跟张兴旺称兄道弟起来。
他本就脑子活,胆子也大,从黑市帮她买东西转到光明正大的帮河东大队卖东西,反倒是更上一层了。
最为这事儿不平的也只有陈小婶儿和陈家人了,只是同宗族的长辈不插手。
张大队长倒是管了,也说了,“家明,这好歹也是你长辈,不能没大没小的。”
陈家明在他面前都一一点头,回去却照旧我行我素。
陈小婶儿再找上张大队长,张大队长也只能摊手,“我这不是不管,是管不住啊。”
陈小婶儿还想叫他把陈家明这个临时挂名的大队干事撸下去。
张大队长又拿出还在捂霜的柿饼做理由。
态度是给到位了,但一圈折腾下来,陈家情况还是如旧。
宋满冬把这些事儿都讲给了陈敬之。
陈敬之听的津津有味儿,末了才道,“这些做了几十年村长、大队长的人,比公社县城那些干部厉害得多。”
宋满冬也十分赞同。
她年纪小的时候,生活在大队上没这么感觉,只觉得村长威风。
如今再回头看,才发现诸如张大队长这些人的厉害。
大队上是什么泼皮无赖都有,耍心眼的人也不少,比那些政府干事们乱多了。
陈敬之,“胜男这下乡还算是有个好处,希望她多少能学点儿。”
说到胜男,宋满冬无奈的笑了下。
怕是还有的学。
说话的时候,宋满冬也没闲着,把肉剁好,搅过料,开始往肠衣里灌。
肠衣买来时简单处理过,宋满冬做早饭时,顺手把它翻面清理过了,晾在一旁。
现在灌肉正好。
做香肠要压实,但肠衣又薄,最怕的就是灌到一半肠衣捅破了。
这事儿宋满冬可不敢劳烦陈敬之。
灌完香肠,才叫陈敬之帮忙拿着,她绑上了线,用针戳破气泡,提起来挂到了杂物房撑起来的木架上。
上面已经挂了几块儿肉,熏的黑红。
香肠挂上,宋满冬便又点了火,继续熏。
熏肉用的是柏树枝、还丢了几块桔皮。
断断续续的熏上十几日,往高处挂在通风的地方就行了。
火点上,起了烟,宋满冬便撤了出来,问起陈敬之的事儿,“你们部队忙么?”
“我们在修水坝。”陈敬之简单说了下。
他们军团驻扎在山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怀安大坝。
大坝比水渠精细的多,他们有施工图做参照,得照模照样的挖,还要运送石块加固。
这活实在磨人,不到半月,人就被折磨的瘦一圈。
后来便改做几个营轮流干,到了冬天水位低的时候,就是全员上阵了。
陈敬之不提其中的苦,只道,“照现在的进度,估计明年冬天就能修完了。”
“到时候我们也会过来帮忙修水渠,明年周边几个大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这倒算个好消息。”宋满冬真心道。
要是连年的修,没个尽头,这些大队的人也受不住。
可修完大坝修完水渠,就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
陈敬之话没说出来,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宋满冬是肯定不会随他走的。
但他知道大坝的重要性,绝不会在这种事儿上拖延。
他要真这么做了,宋满冬也瞧不上他。
至于分隔两地……
陈敬之又想,他们现在一个月见不了两面,跟分隔两地也差不多。
“你笑什么?”宋满冬看他沉默了会儿,脸上带笑,觉得奇怪。
“没什么。”陈敬之没提往后的事,“我在想等你下次不忙的时候,要不要来我们部队看看?”
他们这不是什么机密单位,更有军属随军,宋满冬过去看看是没问题的。
宋满冬想了想,“年前恐怕没什么时间,过年去也不太好,等春天吧。”
“行。”陈敬之点过头。
心底琢磨着他是不是习惯了这种处对象的节奏,竟觉得三个月也很快。
他跟宋满冬又聊了会儿天,临走之前才想起来,“我奶奶寄了棉被过来,我去给你拿过来。”
宋满冬疑惑,“给我的?”
见陈敬之点头,“咱们处对象的事儿你跟你奶奶说了?”
“咱们正经的处对象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我国庆去北?璍京前就写信告诉她了。”陈敬之解释着,又突然说,“这我前几日来找你的时候说过了。”
宋满冬脑袋里塞的全是柿子的事儿,这会儿回忆半天,想不起来。
陈敬之好像是跟她说过什么,她当时耳朵过了一遍,没入脑。
许是真的说过。
说便说了吧。
宋满冬在意起另一件事,“你奶奶……”
“她不管我们这些事儿的,不叫她烦她是不会理的。”陈敬之如实道,“当然,咱们也管不了她的事儿。”
“不过奶奶说,等下次有了假,回去的时候,叫你跟我一块儿回。
我知道你身上事儿多,只答应她有时间一定跟你一起去。”
“我知道了。”宋满冬点点头,记下这事儿。
上门拜访近几个月是不可能了。
但过年得记着给赵奶奶准备年礼。
陈敬之扛着被子回来,宋满冬等了有数十分钟,便猜到他又是停车停在了远处。
“怎么来的时候不直接带过来?多跑这一趟。”
陈敬之把其中一床放在赵胜男的床铺上,出了屋子才道,“被子我想当面给你。”
“虽然你忙,但说两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满冬想起之前没认真听他说话,心有愧疚,“之后应该都不算太忙了。”
她不适应说软和的话,说完这句便转了弯,“胜男的被子不用亲自给她?”
赵胜男他们今天也没去修水渠,宋县长一倒下,给张大队长敲了警钟。
这水渠能慢慢的修,春耕前修完就行,但人要是一生病,那就得养好几日。
当天把宋县长送来,就给大家按小队排了休息日。
赵胜男他们排的更多。
不过今天他们也没闲着,上山砍柴去了。
熏肉用的柏树枝多,过冬也要用柴火。
宋满冬想着他们每天都得烧火做满三顿饭,又要烧炕的,柴火肯定耗费的惊人,便叫赵胜男他们趁着现在多打一些回来。
反正囤的多总没错,要是没囤够,腊月还要上山打柴火才叫人受罪。
“她的……”陈敬之摇摇头,“不用太管。”
“不过奶奶给她写了信,我也放在包袱里了,叫她自己看就行。”
既是这样,宋满冬便没有多嘴,又对陈敬之道,“你记得替我谢谢奶奶。”
想了想又觉得只道谢太轻,“奶奶吃腊肉腊肠么?过几日熏好了,我给你拿几块你寄回去。”
“只要是好吃的,她都来者不拒。”陈敬之道,“你做的肯定没问题。”
宋满冬对自己的手艺也有信心,只是这回却生出几分紧张。
等熏好先切一块儿尝尝吧,陆许山也是惦记好几天了。
宋满冬要送他回去,正巧跟背着柴火回来的赵胜男遇上,“哥?”
她又看看宋满冬,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就说你不会来找我。”
陈敬之也不否认,只告诉她,“奶奶寄了被子和信,叫我转交给你。”
“还是姥姥想着我,知道我没被子。”赵胜男放下柴火,“姥姥直接寄给我不就行了?”
“寄给你,你怎么拿回来?还是要我去邮局取。”陈敬之回她一句,便挥挥手,“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说完又望着宋满冬。
一句话没说,但宋满冬却懂了他的意思,只得跟上,送他到大队岔路口。
回来就瞧见赵胜男看看被子,看看手里的信,眉头紧锁。
“被子有什么不对么?”宋满冬看过去。
罩着军绿色的被罩,看起来是崭新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太贵了吧。”赵胜男忍不住说道。
“赵奶奶说了什么?”姚娉婷好奇问她。
赵胜男直接把信一歪,给她看。
姚娉婷盯着信,又拿过来反复看看,而后噗嗤的笑出声。
她还扭头问宋满冬和方宛,“你们猜猜赵奶奶写了什么?”
方宛猜,“是告诉了她被子的价格,叫胜男好好珍惜?”
宋满冬摇摇头,“要真是这样,娉婷也不会笑的这么……”幸灾乐祸。
姚娉婷把信举到她们面前。
棉花被连同被套一十二块五。
另,你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已经卖完了,要是还想托我买棉衣、棉靴,记得汇钱过来。
棉花票、鞋票你也弄不来,可先记账。
宋满冬心说,没想到这棉花被也有叫人觉得寒冷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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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胜男摸着被子, 嘴里喃喃,“要不我还是冻着吧。”
“等等!”姚娉婷正乐着,突然想起来件事儿。
她跑去堂屋把记账本拿过来, 翻了几页,又看看赵胜男,“胜男, 你这上面只剩下三十块了, 按照咱们现在的吃喝, 一个月要吃五块钱。
就算什么东西也不买, 明年夏天,你就没饭吃了。”
“啊?”赵胜男拿来一看。
宋满冬不忙的时候, 就给他们准备丰盛的饭菜, 菜还好说,大都是他们种的,可肉是买的, 粮食也是买的。
每天上工赚的钱,不够一顿吃的。
在河东大队的每一天都是倒贴,不过她们还有家里人时不时汇个钱,赵胜男是没有的。
赵胜男板着指头算算, “那今年还是不买鞋了, 我问问奶奶她有没有不要的鞋给我穿。”
“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 河东大队的工分高涨, 我就能养活自己了。”
宋满冬知道陈敬之跟赵奶奶都不是缺钱的人,真到那一步还会帮她。
不过可不能这么安慰赵胜男。
“往后可不能只想着河东大队了,也得多想想你自己。”
“真不容易啊。”赵胜男感慨道。
宋满冬还当她是想通了。
没想到她跟着便说, “我每天起早贪黑, 从下乡到现在没歇过几回, 赚到的工分粮食还抵不过一半的伙食费。
也不是日日吃着猪肉鸡蛋,还吃了二十来天的食堂和大锅饭……”
“要是没贴钱,恐怕连饭都吃不饱吧。”
她说的显然不是自己。
宋满冬摇着头,真觉得她是没救。
姚娉婷则是直言,“你还想这个?再不想点儿别的出路,明年你就跟他们一样了。”
赵胜男心底很清楚,“活我也没少干,河东大队的情况如此,哪儿有什么取巧的办法?”
“只能盼着咱们种下的麦苗长成,把大队上粮仓堆满。”
话虽如此,赵胜男转头还是问了张兴旺。
想跟他了解一下,看从张兴旺的角度来,能有什么办法?
张兴旺神色微妙,“有是有,不过你们恐怕不行。”
赵胜男可听不了这种话,“我们怎么不行?刚来时你还说我们干不好农活,这活现在不也干了。”
张兴旺便如实跟她说,“在我们大队上,一个女人是过不下去的,满工八,很少有人能做到十。所以只能嫁人搭伙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分口粮。”
“孩子小的时候,他的口粮能分给家里其他人,孩子大了还能帮忙干活。”
赵胜男听完难得沉默。
姚娉婷也感慨,“我还在想,怎么她们都这么着急嫁人?”
还好她没多问。
“不过没关系,现在情况不是越来越好了?”
“听说柿子干和柿饼今年能给大队上赚不少钱,到时候过年大队长一块儿分钱。”
姚娉婷摸着下巴,“要是除了柿子干还能卖别的就好了。”
她看向宋满冬。
宋满冬,“柿子是走了运,可不是做什么都有这么好的机会。”
“要真是有东西能从年头卖到年尾,日日赚钱,也轮不到咱们。”
她也不会跟陈家明去卖馒头了。
姚娉婷也不气馁,“说不定咱们就有这个运气呢。”
宋满冬,“可不能只指望运气。”
姚娉婷笑嘻嘻道,“好运随它走,坏事儿还有你能化险为夷呢。”
宋满冬跟她想法不同,“我更希望不好不坏,平平稳稳的走。”
她从来都不喜欢赌。
化险为夷,靠的也是她多年来的努力。
姚娉婷便嘀咕,“你要是跟胜男中和一下就好了。”
宋满冬瞧着平,赵胜男则是无时无刻不高扬着,走了两个极端。
有了休息日,姚娉婷她们也算是坚持下来了。
只是宋县长情况依旧不太妙,听说烧的不轻,都下不来床。
这都是徐清跟他们说的。
“咱们是不是得去探望一下?”赵胜男琢磨着。
她对宋县长颇为推崇,“干部就应该像宋县长这样躬身亲行。”
要不是怕有攀附之嫌,都想凑过去表明敬意了。
宋县长刚倒下时,都还以为是累着了,想着明天就能再见面。
没想到跟着就发起烧,已经好几天了。
姚娉婷觉得宋县长傻,“他还不如我呢,知道不舒服了就赶紧回来歇着!这一生病,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又说跃跃欲试的赵胜男,“你看病人空手去啊?再说,咱们看了他也不会好。”
赵胜男想着自己也是捉襟见肘,冷静了许多。
“就是觉得宋县长一个人怪可怜的。”
张大队长是顾不上他的,每日看过,交代了水渠的进度,便匆匆忙去了。
徐清难得发表起自己的意见,“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静养,咱们不找他反而对他更好,不然他还得强撑精神应付人。”
赵胜男听进去后,遗憾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宋县长了。”
宋满冬也不打算去看宋县长。
唐忠路的事情叫她明白,这些高位的人能不打交道还是别打交道为好。
万一不小心哪儿得罪了人,招来的尽是大麻烦。
等宋县长病好了,等水渠修完,就这么没有交集的送走他最好。
她想躲,但没能躲开。
张大队长晚上亲自来找了她,搓了半天烟卷,才道,“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来麻烦你。”
“实在是宋县长现在情况不太好,这都三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儿的。”
“宋县长对咱们也不差,我也不忍心看着他这么受罪。所以才厚着脸还请你帮个忙,每天你们知青点儿做饭的时候,多做一小碗,给宋县长送过去。”
张大队长将问题都考虑过,“至于宋县长的口粮,你不用担心,都从大队上出。”
宋满冬心底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尤其是张大队长还帮她遮掩过唐忠路这个麻烦,不然大队上的人知道对她指不定什么态度呢。
纠结过后,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事儿。
宋满冬还有疑惑,“不能送宋县长回县里么?”
“宋县长不肯回。”张大队长叹气,“而且我问过卫大根和徐清,他们也说没问题。”
都下不来床,还没问题?
宋满冬心里觉得奇怪,打算仔细问问徐清。
这会儿正好做了晚饭,送走张大队长,宋满冬看着锅里的面汤,想了想,又加了瓢水,多煮了一会儿。
面汤给病人喝,还是得尽量稀一些。
又放了鸡蛋打作细细的蛋花,盛到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