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记挂的感觉她虽没在血缘关系的家人身上弄明白,但从陈师傅和好友那边感受过。
可在陈敬之这边却又是另一种模样。
林芝她们是相隔万里依然在,陈敬之却是隔着六里也想来。
“满冬,信看完了,是不是该做饭了啊?”姚娉婷扒着厨房的门框,说完先笑了声。
宋满冬不慌不忙的把信收起来,才道,“没耽搁你们的晚饭。”
她把三角泥炉点上火,“今天在院子里吃吧。”
堂屋还有些闷,但院子里尽是凉爽的晚风。
姚娉婷搬着小板凳出来,“怎么还拿了炉子?”
宋满冬把汤盛好,放在矮桌上,“馒头还没热,自己烤了吃吧。”
“烤馒头?”姚娉婷看她架起火钳,将馒头放了上去。
“直接吃也行。”宋满冬坐下来,手里还端着竹篦,“现在天气还不太冷,馒头也是软的,不过要是吃糖三角的话,热一下最好。”
“我还没吃过烤馒头呢。”姚娉婷一脸好奇,“烤就烤吧,也不急着吃。”
“我吃过。”赵胜男回忆了一下,“味道还是挺好的,不过我们是冬天烤的,外面焦黄,里面还是冷的。”
姚娉婷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问道,“那怎么吃啊?”
“还能怎么吃?烤一层吃一层啊。”赵胜男理直气壮,“不然等彻底烤好,外面都黑成炭了。”
宋满冬听着没插话,给馒头翻了个。
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这事儿得要耐心,赵胜男风风火火的,静下心来慢慢的还是有点儿难度。
翻过一次后,宋满冬就教他们自己来。
烤馒头不需要什么难度,常翻就行。
翻过几次,表皮已经成了灿灿的金黄,宋满冬还没开口,陆许山已经先揭掉一层吃了。
烤过的馒头皮带着火气浸染的香,翻的及时,又不至于太干,脆中有韧,跟蒸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口感。
陆许山三两下就把馒头皮给吃完了,放回火上,继续瞄准下一个。
宋满冬提醒他,“馒头芯待会儿烤了也是要吃的。”
陆许山还在往嘴巴里塞,“没事儿,我吃的多。”
“吃得多可不是什么优点。”姚娉婷正来回拨着自己的馒头,表皮已经烤的很烫了,她只拿指尖推。
陆许山充耳不闻。
等他吃完三个,宋满冬才拿起一个豆沙包,轻轻掰开。
咔嚓一声响过,豆沙包分作两半,热气从中腾空而起,空气中霎时传来甜香。
姚娉婷深深的嗅了下,“感觉比蒸着的更好吃。”
宋满冬掰下一小块,“各有各的好。”
在锅里加热的水汽更足,更柔软一些。
平时赵胜男他们上工回来天都黑了,累上一天要尽快吃饭,她也就不会慢吞吞的烤馒头。
可今日回来的早,见大家有又精神,学下烤馒头,也不至于以后分别仍是手忙脚乱,吃不上饭。
尤其是在外,带锅少,起火烤东西更方便。
吃着饭,又聊起来大队上的事。
赵胜男惦记着他们的麦苗还没发芽。
江志农猜测,“只有几亩地发出芽的早,咱们种的深,又在山脚,太阳照的也少,晚几天正常。”
姚娉婷说起河西大队的知青整天也不上工,坐吃山空不会又要闹起来吧?
赵胜男也颇为头疼,“这个我劝过,可他们都说自己下乡不是来种地的。整天呆在田里跟大队上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怕说多了逆反,不好多劝,只能委婉的叫他们找点儿正事儿干。
江志农听的直摇头,“连亲自体会一下大队上的生活都做不到,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这还是从他爸妈身上学来的,那些有研究成果的研究员,无一不是亲自到地里看过的。
他爸妈常常一住就是几个月几年,说是不亲自盯着,根本不知道哪个环节会出错,也不了解哪一步能改良。
江志农从前对此只信三分,当他爸妈是谦虚,当下到了河东大队才意识到他爸妈话里的真意。
他信心满满的来,无头苍蝇一般的转。
脑海中装着几个致富的路,却哪一条都走不动。
最适合种葡萄的山丘种的是红薯,河东大队最重要的口粮,要是他说挖了种葡萄,河东大队的人恐怕先把他打成葡萄色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赵胜男想,“现在两边没闹那么僵,他们应该也能稍微了解一下河西大队的情况,不至于太胡来。”
陆许山突然问,“他们要是跟河西大队一直不合,是不是会被调走?”
赵胜男想了想,“也有可能。”
不过不会调太远,说不定就附近几个大队每个塞两个,分散开来既不会太闹事,又不至于被别的大队排斥。
只是一想到有麻烦精可能要到他们大队来,饶是赵胜男都不免头皮发麻。
陆许山来了兴致,又问,“那他们走了,咱们是不是能去河西大队?”
宋满冬看向他。
赵胜男面带隐忧,“你怎么会想要去河西大队?”
陆许山理所当然道,“河西大队看起来更有钱啊,他们工分不是三毛二吧?”
姚娉婷吸了口气,动摇起来,“去年分账满工三毛六。”
要是从前她可不将这四分放在眼里,可她现在上工一天才给两毛钱。
四分抵得上她锄两个小时地了。
赵胜男连忙站出来,先说陆许山,“向往更好的条件没错,但抛弃咱们的同伴可就不合适了。”
“既然一开始选了河东大队,就要从一而终。
不能总想着别的大队有钱,别的大队好。
攀比是没有尽头的,到了河西大队,说不定又觉得什么河中大队、上阳大队好,一路想着往别的大队去,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也得不到。”
宋满冬是赞同她的,当下也帮着说了两句,“未必富裕的大队就适合咱们。河东大队虽然工分低,但大队长明事理,其他办事员也不是欺压人的性子,咱们挣的是少,可既没勾心斗角,也没八方烦恼。”
她的肯定叫赵胜男又多了两分底气,豪气冲天开口,“换来换去到了富裕的大队那也是人家大队上的人有本事,说不定还会嫌弃咱们呢!
把河东大队拉扯起来,那才叫厉害!”
“区区四分的差距,咱们七个人加上河东大队一块儿努力,难道还追不上?”
陆许山原本没什么兴趣的听着,捕捉到关键词,眼睛一抬,来了精神。
“你说的对!”他当即就站了起来,“我去催催我爸化肥的事儿。”
赵胜男无奈道,“让你努力,不是叫你爸努力。”
“我在努力啊。”陆许山仍是一副自信的模样,从不怀疑自己做的事情合不合理,“我爸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不管是我弄出来化肥,还是我爸弄出来,结果不都是帮河东大队拉来了么?”
“我自己做和我叫我爸做都一样,都是我凭自己本事。”
宋满冬听的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傻。
想也知道陆许山他爸的本意绝非如此。
赵胜男琢磨着,化肥要是真那么容易弄出来,也不会到现在都还稀缺。
陆许山他爸出手,应该也不大可能,便哄陆许山,“也行,那要是成了,算你立大功。”
“等着瞧吧。”陆许山得意,“我爸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宋满冬心想,你也不缺。
真是一物降一物。
饭罢尽兴,徐清才慢吞吞道,“卫大夫准备好了。”
其他人唰唰的转过头,徐清告诉他们,“明天会在晒谷场摆桌问诊,叫有疑问的都去找他,他会给出诊断,还不认同的可以到县医院检查。”
姚娉婷小声问他,“真的没问题?”
徐清沉默了下,神态微妙,“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他原本是瞧不上卫大根的,嘴上没说,但心底还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发现卫大根虽然不如他知道的东西多,但也在这么多年的治病生活中摸索出了经验,遇上问题自有解决办法,绝非草包。
姚娉婷放下心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卫大夫没有给别人看错。
她提议,“那明天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现在大队上的活不多,她也不必那么积极。
要不是怕犯懒没攒下工分,落得月月靠家里救济,姚娉婷都想在家歇了。
不过她一天也就那点儿工分,歇会儿影响不大。
赵胜男想了想,“等中午去看吧。”
她跟陆许山没那么清闲,他俩是被张兴旺算在开荒的队伍里的。
几人说着,才开始收拾碗筷。
宋满冬则是熬着豆沙,开始蒸馒头。
豆沙包用的是大红豆,煮熟后捣几遍,不必太细,一半豆沙,一半粒状,能团成球就行。
宋满冬喜欢捏紧实一点儿,再用皮严密的裹起来,包的圆滚滚的。
蒸熟之后便是漂亮的碗状,发过的面蓬松,里面跟豆沙嵌合,外面却膨大起来。
掰开一个,能看到食指厚的包子皮呈蜂窝状和热气腾腾的红豆。
糖三角里放的是红糖,刚蒸熟时掰开,红糖是会淌出来的。
宋满冬忙碌的时候,远在上阳大队,张二牛家里也在做馒头。
张二牛一边数着钱,一边乐的直笑,“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赚钱,咱们就早点儿做馒头了。”
张二牛媳妇抹了抹汗,把馒头放上去,犹豫的看他,“这真没关系么?陈家明不会来找咱麻烦吧?”
“他就是个怂蛋!”张二牛不屑道,“我当着他的面卖,他屁话都不敢放。”
“以前他是运气好赚了点儿小钱,往后……不可能了。”张二牛连连摆手。
张二牛媳妇捏着衣服,欲言又止。
张二牛直接挥挥手,“行了,你赶紧做吧,多蒸几笼。没瞧见我这下午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完了!
明天要是不够卖,钱就全叫别人赚走了。”
离他家不远处,在外威名赫赫的朝哥刚踏进门就被揪住耳朵,“张援朝!你又上哪儿野了?”
“疼疼疼!”张援朝夸张的捂着耳朵。
“疼你不长记性。”妇女啐他一口。
张援朝等她松开手,才讨好道,“娘,我去公社办事儿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婶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接过来,“你上国营饭店买的?你哪儿来的粮票?”
张援朝道,“朋友给的。”
张婶子脸色一板,张援朝知道她要说什么,忙解释,“真的是朋友!下回带他来家里吃饭。”
张婶子面色几变,盯着他瞧了会儿,才道,“吃饭还是算了。”
她也不会做。
张婶子催着他先去洗漱,折回屋在锅上放了篦子,又把张援朝带回来的馒头包子都放上去。
等张援朝洗了澡坐下,他们家的晚饭也好了。
一人一碗米汤,桌子上两个盘子摆的漂漂亮亮的,仔细瞧瞧,才发现装的是泡菜和酸豆角。
张援朝对此习以为常,这还是他从陈家明哪儿买了菜之后的日子,之前他们家十顿有九顿是没菜的,有的那顿还是邻居看不下去送过来的。
张援朝一手拿着筷子,另一手捏起来馒头,“娘,你尝尝糖三角。”
“我不爱那味儿,齁的慌。”张婶子嫌弃着,目光在放馒头的竹篦上挑挑拣拣,半晌做不了决定。
张援朝已经一口咬了下去,烫的嘶了一声,拿开才发现是里面的红糖。
不知包的人怎么做到的,将红糖困在小小的三角里,分毫不外泄。
这一咬便淌了出来,红糖浸润黄色的馒头,缓缓凝结成块。
张援朝愣了下,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后捏着糖三角往嘴里塞。
红糖的温度依旧滚烫,叫他忍不住张开嘴巴散热,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慢点儿吃。”张婶子喊了一声。
“娘,这个真的好吃!”张援朝边往嘴里送,给他娘也塞了一个。
红糖十分细腻,热的粘在馒头上,又香又甜,温的便结成一片,带着韧性。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三角!
张援朝吃完这个,还想伸手再拿,才想起另一个被他递给他娘了,只好看向其他的馒头。
最先拿起的是豆沙包,芝麻盐画卷的卖相实在不如何。
张婶子不喜欢甜的,但看儿子吃的狼吞虎咽,也有几分好奇。
以防万一,她是从中间掰开来吃的。
刚撕开,一道口子,红糖便流了出来。
张婶子下意识的送到嘴边。
一口咬下去,顿时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抛逐脑后了。
她总觉得红糖有股怪味儿,可手上拿的这个糖三角完全不同!
像蜜一样,又比蜜更香、更甜,带着独特的风味儿。
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糖三角吃完,张婶子还有些怅然。
再看张援朝已经又吃完一个豆沙包,意犹未尽的拿花卷去了。
张婶子原本没打算吃多少,此刻却不知不觉的伸出手去,拿了半个花卷。
张援朝低头,纳闷不已,“芝麻有这么香么?”
越嚼越上头,一口咬下去,嘴巴里都是咸香,还带着微微的麻,不待细品加了什么东西,就已经下肚了。
揣着好奇心再吃一口,暄软的花卷咀嚼起来毫不费力,根本停不下来。
张援朝毫无意外的吃撑了。
张婶子一边说他,“合着之前吃的少,是嫌弃我做的难吃啊?”
“没有的事儿,娘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张援朝刚说完,下一句就转到,“我明天再买点儿回来吧。”
张婶子收拾碗筷的动作一停,叹气,“你别老是往公社跑,大队上有的是人瞧咱们家不顺眼,要是……”
她哪儿会不知张援朝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当下情况混乱,难免觉得不稳当。
“等我……就回来。”张援朝含混了几个词,溜达着出门去了,“娘,我去消消食。”
转天一大早,陈家明便背上馒头骑车上公社。
到了才发现张二牛比他到的更早,而且堂而皇之的摆在了他旁边。
张二牛信口胡诌着,“孟叔说我那儿风水好,他沾沾光。”
实则是他特意花钱跟孟叔换了位置。
为的就是摆在陈家明旁边,等陈家明说三分五,他就喊三分。
保管将这两背篓买的一干二净。
陈家明哪儿看不出他这恶心人的意图,当下捏紧了拳头。
随着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响起,他又忍了下来。
张二牛冲他呲着牙笑。
陈家明不断回想着宋满冬的话,拿出板凳坐下,吐了口气。
实在卖不出去就不卖,他是决不能在黑市上跟人起冲突的,分明是张二牛不要脸来蹭,要是闹起来,路人可不管那么多,只会觉得他看着也不大好相处。
陈家明扶着背篓,怒气压下去,脑袋也清明了。
转瞬间想到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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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牛只当他是落荒而逃。
见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瞧起摊子上的东西, 更是不去管陈家明了。
陈家明赶到好友家里,把东西放下,借了毛笔和墨水, 拿出自己买来包东西的油纸。
细致将油纸在桌面上铺齐, 而后提笔。
毛笔字晾干需要时间, 陈家明又怕太晚叫张二牛卖出去太多, 便拿起扇子扇着。
他这一筐可以卖不完,但绝不能叫张二牛占他的便宜卖的红火。
贺永明从洗完脸从屋子里出来, 看他给油纸打扇子, 上前问了句,“鼓捣什么呢?”
对他陈家明是感激的,也不隐瞒, “现在卖馒头的人多了,指不定有以烂充好的人。我给这纸上打个标记,用作区分。”
“想法不错。不过你这可得小心,阵仗不能弄太大。”贺永明是不需要操心这些的, 他卖的东西基本上是独一份儿。
陈家明谢过他的好意, 又叹声, “不会的。馒头会做的人不少, 不比月饼,我这能卖不能卖下去就不一定。”
贺永明侧头看了眼,“给我拿几个尝尝。”
他挑的芝麻花卷, 其他每样来了一个, 打算给自己媳妇尝尝。
接过馒头, 顺口问陈家明,“多少钱?”
陈家明不说,“咱们之间不用算那么清。真要算起来,我这笔和墨水还得给你钱呢。”
“行。”贺永明也不在这点儿小钱上推来推去,“那这你放好,下回来直接拿着用。反正我们家没人用这玩意儿。”
“也不知道我媳妇整天买这些破烂干什么。”他嘀咕着端起馒头进厨房热上。
陈家明将毛笔字晾干,把洗过的毛笔和墨水放在窗台上,想到贺永明称呼它们为破烂,轻叹一声。
可他没时间悲怀伤感,肩上的东西重的很。
院门开了又合。
一扇窗子推开,女人从里面探出头,冲在台阶下面厨房里的人喊道,“贺永明,你刚才是不是在编排我呢!”
“没有——”贺永明捏着两只碗出来,“我照顾陈家明生意呢,要是他这馒头还行,以后咱们就买他的,不去国营饭店买了。”
陈幼等他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糖,舀了两勺放在碗里,重新递给贺永明,好奇打听,“他这是从哪儿拐了个厨子?”
“我哪儿知道?人家赚钱的事儿我打听多不好。”贺永明摇摇头,“再说了,咱们糊涂点儿才省事儿。”
两人一同到了厨房。
夫妻俩都不大会做饭,但炉子可不少,土灶和煤炉都有。
煤炉更是连日不断,这会儿上面正放着小锅在热馒头。
另一只锅已经端下来放在土灶上了。
贺永明先舀了热水放进碗里,把红糖化开,又把荷包蛋舀出来放进碗里。
陈幼正弯腰看着锅,“好香啊。”
“比国营饭店的大肉包还香啊?”贺永明挑眉。
“跟你这种大老粗没什么好说的。”陈幼白他一眼,“多久能热好?”
“问我这种大老粗干什么?”贺永明哼哼。
眼见着陈幼咬起牙怒目,他才忙道,“快了,等红糖鸡蛋变温,就热好了。”
说是如此,见陈幼馋的舔嘴巴,贺永明还是问过她想吃哪种馅儿,提前揭了盖。
陈幼嗜甜,在糖三角和豆沙包之间犹豫不决,还是贺永明有经验,替她做了选择,豆沙包掐了一角递给她。
靠近表皮的地方早已被热气覆满,陈幼拿指尖捏着,吹了两下才送入嘴。
“怎么样啊?”剩下半个被贺永明重新塞回了锅里。
“还行吧。”陈幼做出勉勉强强的模样,“你再给我尝尝别的。”
花卷她也尝了一口,蹙起了眉头。
贺永明看的担忧,“要不然我上国营饭店给你再买一份儿?”
陈幼一脸痛苦的做了决定,“不用那么麻烦了,就这么吃吧。”
“糖三角归我,另外两样再分我一半。”
贺永明点了头,反应过来,笑着说,“不用这么勉强。”
“不好吃就不吃,不用因为这是我兄弟的东西就捧着他。”
陈幼眼睛瞥向热馒头的锅,“倒也没有。”
贺永明一脸正义反驳,“怎么没有?平日只吃一个包子都勉强,今天都吃两个了。”
陈幼知道自己是在这儿露了馅儿,脸上一红,但还是气势十足的瞪了贺永明一眼。
贺永明觉得有趣,逗完人又哄道,“豆沙包也给你吃,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那些甜的。”
陈幼哼了声,“你当我想给你,要不是我实在吃不完……”
贺永明惊奇,待包子热好端到桌上,便伸出手去,“叫我尝尝这能有多好吃。”
包子而已……
他心底的轻蔑和不在乎转瞬就烟消云散,震惊的看着手里的豆沙包。
“这种寻常人家尝尝做的吃食,做到极致原来是这种味道。
柔而不虚,软中带韧,豆子残存的半颗也需要咀嚼,跟包子皮一起合在齿间,豆沙自带的清甜、玉米面香甜和麦香混合,融洽的口感,好似它们天生如此,美味夺人。”
“对对对!”贺永明一个劲儿点头。
陈幼捏着一个角,“但更叫人拍案称绝的还是糖三角。”
“表皮鼓起像口袋,只是这口袋装的是红糖。没处理过的红糖吃起来是有涩味儿的,但这里面的糖像是被人精心筛过,吃起来只有甜。
当然,过犹不及,甜过头就容易苦,不过这个糖三角是没那些毛病的,不管谁吃了都只能说完美!”
“吃糖三角既要快又要慢,先掰开一角,把浸满红糖这边吃了,再用尖角沾了红糖放进嘴里。”她看向贺永明,边说边示范了一下。
到嘴里就要吃快点儿了,慢了红糖就凉掉了。
一放入嘴巴里,陈幼是顾不上说什么了。
“媳妇儿。”
“嗯?”
贺永明腆着脸道,“给我也尝尝糖三角是什么味儿呗。”
贺永明尝了三分之一的糖三角,把自己那碗红糖鸡蛋吃完,捏着半块花卷就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已经塞进嘴里了,“我再去找陈家明买点儿。”
陈家明早已到了自己的摊位。
日光照进巷子里,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不乏有人对馒头也有兴趣,在张二牛和陈家明的摊子前站定。
先问的自然是陈家明,一听价格,觉得还行,正打算掏钱来买。
张二牛看见那人的动作,便吆喝起来,“馒头三分一个哟——”
果然,顾客被他的话被引走了,但心还留在陈家明这馒头上,“他这馒头才三分,小兄弟你能不能再将将?”
人家准备掏钱了,张二牛才开口,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陈家明心中冷笑,张二牛不只蹭了他馒头的热度,竟还蹭他的顾客。
当下,他也不留情,“成本在这儿摆着,三分五已经是最低价了。”
“我敢卖这个价是因为我的东西值这个价,我家的东西味道我能保证,不输于国营饭店。”
“别家的……”陈家明摇着头,“我可就不清楚了。”
张二牛心想,吹牛谁不会啊,就一个馒头还能好吃到上天?
当即积极开口,“我这馒头也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妇女还在两边纠结,拿不准要买那边,她要买的不少,一个差五厘,两个就差一分了!
陈家明替她考虑,“不如你各买一个做对比。再决定买哪一家的。”
妇女则是想了下,“不如你们一人给我切一块儿叫我尝尝。”
陈家明拒绝了,“我们两个摊位在这里,少不了对比,我切了给你尝,还要给别人尝。这本就不赚什么钱,几个人尝下来还亏了。”
“行吧。”妇女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头。
她正要买,另一人旁观许久的妇女也凑过来,商量道,“不如咱俩一块儿买,一人分一半?”
年轻妇女高兴的点头,有人分担再好不过。
陈家明把馒头递出去,交由她们自己分。
年轻妇女拿在手里,拜做两半,给年长妇女看过后,捏了一块往嘴里放。
等年长妇女伸出手来,想跟她交换时,她竟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年长妇女瞧着她的模样,哪儿还不知道情况?
但出于谨慎,还是把张二牛给她的馒头朝前又递了下,“两家都尝尝吧,说不定味道差不多呢。”
不可能!
年轻妇女心中有答案,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最后还是把馒头递了出去。
尝了张二牛的馒头,眉头一皱,立马掏出钱来跟陈家明买,“我要十个馒头,豆沙包这几样每样来一个。”
陈家明迅速把馒头包好用绳子系起来,“一共五角。”
他接过钱,又点点包馒头的纸,提醒道,“陈家馒头只我一个人在卖,别被其他人给蒙骗了去。”
上方盖下去的油纸上,赫然一个陈字。
十分漂亮。
年轻妇女点着头,“记住了。”
年长妇女却是边掏钱边骂骂咧咧,“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出来做生意了,这馒头喂猪,猪都不吃!”
“好好的粮食就这么给糟蹋了!”
说着嘴上又飞快道,“给我也来十个馒头。”
她把钱递给了陈家明。
刚走过来的人好奇,“你不是还骂这馒头没人吃么?”
“我骂的可不是陈家馒头。”年长妇女瞥了眼张二牛。
张二牛还是懵的,他家馒头是瞧着没那么好看,但胜在便宜啊!
可这两个女人怎么尝完立马去买陈家明的了?!
张二牛发自内心的问,“我馒头哪儿差了?”
“差远了!”年长妇女可不客气,她花了一分五冤枉钱呢。
见张二牛怒目,不仅不怕,还转头对路过的人说,“他还吹嘘比国营饭店的馒头厉害呢!我看根本就没吃过!”
张二牛脸上一阵涨红,又恼又羞。
他是没吃过,可国营饭店的?璍馒头也是馒头,能有多大差别!
“谁说我没吃过?不就是那味儿。”
他眼珠转着,很快找到了破绽口,掉头转向陈家明,“我说你早上不摆摊去干嘛了?原来是去找人假冒顾客捧高踩低!”
年长妇女可不受他这污蔑,“你哪儿只眼睛看见我是他找来的?他请的起我么?我可是……”
“婶子,你别动气。”陈家明叫住她,“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装不了的。”
“我就算请人来买,骗大家我这好吃,可大家吃过一回,也就知道到底如何了,不会次次都上当的。”
“再说了,东风公社就这么大地方,我还想在这儿长久的做买卖,可不敢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