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娉婷吃完一个,已经不饿了,但手还蠢蠢欲动,“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肉包就好了。”
“要是河东大队的人也能吃上就好了。”赵胜男也感慨。
姚娉婷的手又放下了,痛苦的看她,“下次你想想就行了,别说给我,尤其是这时候,我可听不了。”
一想到邻居这会儿可能喝一碗稀饭就睡下,她哪儿还好意思啃大肉包?
“这时候不说,等你吃不上饭的时候说,更叫你恼。”赵胜男却理直气壮,“躲避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跟我一起努力,早点儿叫大家都吃上肉包吧。”
那恐怕有的等了。
宋满冬想着,却没说出来打击她。
她跟陈家明合作卖馒头包子,却不卖肉包,就是顾虑到肉包吃得起的人不多。
每天给陈家明的一大筐里,三分之二都是馒头。
也不知是不是赵胜男的激励法太好用,隔天姚娉婷跟江志农就跟着她一起朝地里跑了。
这才发现小麦出芽了。
宋满冬还在喂猪,赵胜男便高兴的跑过来拉她去看。
王喜娟想接过他的活,“剩下的我来吧。”
宋满冬却摇摇头,“不差这一会儿。”
而后,又叫王喜娟,“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瞧瞧。”
“好啊。”王喜娟开心的点头,“还不知道亩产这么高的麦子长什么样。”
不管这小麦长成什么样,结多少穗,当下还是刚出土。
跟其他地里的麦苗没什么差别,嫩嫩的、绿绿的,还有些参差不齐。
可站在这一亩地前,宋满冬还是越看越欢喜。
“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赵胜男惋惜,“不然咱们就可以记录下小麦的成长了。”
宋满冬侧头望了赵胜男一眼。
倒是不想着自己,眼里麦苗比她还重要了。
赵胜男瞧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去干活,中午回来又提议,“咱们这也给‘王研究员’说一下吧。”
从种下到发芽,也不到十天。
她们的信在雨后才寄出去,这会儿恐怕刚到研究所呢。
但寄信才花几分钱。
写便写吧。
陈家明来到公社,先去给张援朝送馒头,又到贺永明家里把他订的馒头放下。
刚要离开,听贺永明边往厨房走边说,“毛笔和墨水你自己找。”
陈家明愣了愣,才想起来是昨日跟张二牛杠上,故意给自己这馒头打上了名头。
这事儿竟是忘了跟宋满冬说。
陈家明踌躇片刻,还是先在油纸上做了记号。
等下午卖完,再去找宋满冬说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恼怒自己擅作主张。
陈家明忧心着这事儿,瞧见张二牛今日继续卖馒头,还是把摊子摆在了张二牛旁边,只是卖起来不如昨日走心,时不时就要恍神一下。
张二牛本以为等到机会,可几波客人之后,还是陈家明的馒头卖的多。
还有不少回头客,也是几个十几个的买。
张二牛心里急的不行,这两筐馒头他们家也吃不完啊。
而且自家吃哪儿舍得吃这么好的,都不掺白面的。
他正焦急的想着办法,瞧见了个眼熟的老太太,见人朝这个方向走,连忙热情招呼,“大娘,今天也买两个馒头给孙子吃?”
陈家明听见他的声音,聚起精神,发现正是那位执着酸豆角的老太太。
这位是想不也想只挑便宜的人。
可他不愿向张二牛让步,也招揽起来,“大娘,要不要买个我们家的馒头尝尝?”
老太太先是恶狠狠的瞪了张二牛一眼,“你那馒头还卖三分?一分都不值。”
“摆在我家里,别说我孙子了,每一个人愿意吃的。要不是儿媳妇劝我,我都拿上来找你退钱了!”
这越说是越气,心疼死她了!
三分钱呢!
老太太索性喊了人开始宣扬他的馒头,“我孙子只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黑心烂肺的东西,还敢卖三分钱?把我们都当傻子坑骗啊!”
“大家可瞧好这人,千万别买他的东西!”
张二牛跟她对着吵了起来,“你说话可不能不讲理,谁坑你了?馒头不就是这个味儿?我们家一直吃的就是这个!拿出来买我还特意多掺了点儿白面呢!”
他是真觉得委屈。
老太太也是咬死了自己上当。
越吵人越多,张二牛没有洗清自己,反而叫大家都知道他的馒头味道不行。
眼见这生意做不下去,张二牛只好带着满腹怨恨,收拾东西离开。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转头打听起来,“这边儿是不是有个什么陈家馒头?”
别人问起来这个馒头也不好吃?
她便答,“我还没吃上呢,儿媳妇叫我买点儿这个。”
陈家明原本不想同她多说,毕竟错过了这个老太太,还有下一个顾客,总归不会这么难缠。
可见路人视线落过来,这会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大娘,你要是说陈家馒头的话,只我这一家。”
“原来是你家啊!”老太太笑开眼,“那味道肯定没错。”
她一边叫陈家明装馒头,一边又说,“就是你这馒头太贵了点儿。”
“大娘,我这馒头用料扎实,做的也费心,你尝了就知道,卖三分五是因为它就是这个价。”陈家明耐心说道,“也就是在咱们东风公社,到县城,三分五可买不到。”
“看着倒是挺好的,就是……”老太太嘴上叨叨着,还是提了馒头走。
旁观的人见此情景,也忍不住上前,带了两个馒头离开。
回家尝了才后悔的拍大腿,买的少了。
今日张二牛不在,陈家明也不打算针对其他人,早早卖完馒头就离开了。
他赶着回去把“陈家馒头”的事儿跟宋满冬说了。
宋满冬听的皱起眉,“我只负责做,卖的事情交给你,起名我是不在乎的,而且我这名字也不好朝外面亮。”
“只是你这么喊,会不会声势太大?引起革委会的注意?”
看她不怪自己,陈家明松了口气,“我也是考虑到不好提你名字,才叫的陈记。”
“至于旁的事儿,你不用太担心,咱们现在只卖馒头,应当不会传播太广。而且……”
陈家明压低声音,“咱们公社管的松,好几位革委会干事的家属都来买过东西的。只要没人举报,不会出问题的。”
“那张二牛?”宋满冬提道。
“张二牛要是还想在黑市摆摊,就不会去。我们这虽然走的是灰色地带,但规矩却更严格。”陈家明说,“而且他是亏了一回,但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至于跟我拼了命。”
“你既有打算,那就没问题。”宋满冬点点头。
过后两日,张二牛又开始卖竹篦、竹篮。
陈家明照旧卖馒头,果真没事。
黑市上跟风卖馒头的热潮褪去,现下留着的只有陈家明和另外一个妇女。
陈家明远远的瞧过,那妇女也是聪明人,跟他卖的不一样,卖的是粗粮馒头,两分一个。
因便宜量大,每天倒也能卖出去几十个。
馒头的事步上正轨,宋满冬安排好时间,也有功夫做些费时间的菜给大家吃了。
她还挖了河沙,给大家做糖炒栗子吃。
姚娉婷开不了荒,每日就跟着大队上的安排做半天工。
得了闲一直不知道做什么,见宋满冬端了板栗过来,一个挺身坐起,“我说一直感觉缺点儿什么。”
“原来是少点儿零嘴啊。”
说者无心,但宋满冬却不免想起来另一件事,陈敬之那些战友家属,似乎也提到过,想给家里添些吃食。
要做面点糕点可不难,难点在卖。
这东西糖撒的多,价格也高,可不一定卖得动。
不过她原先就想着隔十天半个月就卖些贵的吃食,大家见了还是愿意买的。
正好馒头稳定了客源,捎带着应该也能卖点儿。
宋满冬打定主意,便鼓捣着做了个烤面包的土窑。
她从前用砖窑烤过,可现下条件不变,当然也没钱做砖窑,只能先用土窑将就。
竹子做骨架,覆上混了稻草的泥,做出半圆的形状,下面拿石块儿垫高。
等土窑糊好定型,就可以在下面点火烧了。
土窑烧好,宋满冬先烤了一炉红枣糕。
红枣糕传来传去的做法也有很多,今天只是开窑试探的烤一炉。
宋满冬也没搞花里胡哨的对比,只做了自己最拿手也最看好的一种。
红枣蒸熟,去皮去核拌,一半打成泥,一半不做改动。
家里正好有晒干的核桃,也敲碎了把核桃仁加进去。
将这两样与红糖拌在一起,还得放油和面。
搅拌好抹平,送进土窑里。
宋满冬添了柴回身,就见赵胜男他们新奇的瞪着眼睛看,“这就好了?”
宋满冬估摸着,“还得烤一个小时吧。”
也不知道这土窑能不能行,毕竟不是熟手做的,而是他们几个自己弄出来的。
宋满冬盘算着之后烤了面包卖,当然不能叫大队上的人知道她做了能烤面包的土窑,不然黑市上出现了卖面包的人,不明摆着叫人怀疑她?
赵胜男立马低头看看时间,“那就等一个小时。”
说是一个小时,但宋满冬可不敢真等到时候再去看。
不然这红枣糕烤糊了不知道。
其他人也没坐得住,烤上没一会儿,香气就传出来了。
浓郁香甜的暖风,在这秋日里格外惑人。
赵胜男尚且只是探头观望,姚娉婷已经跟在宋满冬身后跑了几回,巴巴的看着,“还不能吃么?”
宋满冬问她,“要不然给你切一块儿?”
“行么?”姚娉婷眼睛一亮,故作扭捏问着。
宋满冬说,“我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生啃枣糕的人是你。”
姚娉婷刚要点头,说她也没什么问题,听见后半句哇哇叫起来,“满冬,你怎么也捉弄起人了!”
宋满冬唇角还带着笑, 眉头微微挑起,“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捉弄你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姚娉婷叉腰, 佯作生气,“之前你那么温柔,一直和风细雨的, 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吊我胃口, 又装起傻!”
宋满冬心里也隐隐有察觉, 不过她对人是从来不输的, “相处久了,难道还要像对陌生人一样对你么?”
“更何况, 我还记得在火车上见面, 你也不是这样。”
那会儿姚娉婷长发散着,坐在赵胜男身边,一颦一笑都温婉可人, 好似大家闺秀。
现在好了,大咧咧的性子直逼赵胜男了。
姚娉婷歪歪头,垂在胸前的鞭子也跟着倾动了下,“原来你本性还是个促狭鬼。”
“那只好委屈我, 多忍耐一些了。”
“委屈啊?”宋满冬看了眼土窑, “那还别太勉强了, 咱们当初见时那般处着就行, 姚知青。”
姚娉婷顿时顾不上拿腔作势了,忙跑到她身边,挽着宋满冬的手臂, “哎哎哎!不委屈。”
又嘟囔, “拌嘴就拌嘴, 怎么还拿吃的威胁我了?”
“这我可是必然要认输的。”
宋满冬轻笑。
哪里是因为吃的能威胁住人?不过是姚娉婷她们好好相处更重要罢了。
虽浸染了河东大队的风气,可到底还是保留着几分本真,即便是玩笑时,也不会说出太过火的话。
又看了两次火候,见时间差不多,宋满冬才拿了木板,将红枣糕接出来。
红枣糕可以蒸也可以烤,但二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简而言之,烤的更香。
红枣糕放在篦子上,宋满冬还没开口,陆许山已经递过来的菜刀。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去厨房拿了。
还是难得看陆许山这么积极。
宋满冬心下腹诽,接过刀,先从边角切了几块,叫他们分了吃着。
这才从中间切开,看里面也烤熟,才放心的切做小块。
红枣糕还没送进嘴里,她已经从其他人的表现得出了味道如何。
毕竟陆许山已经按捺不住去拿第二块了。
姚娉婷也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夸赞。
宋满冬刚递到嘴边,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把自己这块放在边角,叫姚娉婷拿到厨房盖住。
姚娉婷手忙脚乱的收着红枣糕。
陆许山还在状态之外,不确定道,“咱们这是吃红枣糕,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好像是有点儿见不得人。”赵胜男想想。
这红枣糕满冬是打算卖的,不能叫河东大队的人瞧见。
而且她们吃这么好,叫人看了难免不舒坦。
吃东西怎么还见不得人了?
陆许山纳闷不已。
宋满冬已经去开门了。
她原本还奇怪怎么突然有人找上门,自打酸豆角和泡菜不换之后,知青点几乎没什么人光顾。
如今上工时间短,闲歇的人是不少,可家家都在为过冬做准备,也不会没事儿来着他们唠嗑。
难不成又是媒婆?
宋满冬想着,拉开门见到的却是胡婶子和唐婶子。
她愣了下,才请两人进来,“婶子怎么来了?”
两家的酒席过去数日,就算是有问题也不该拖到现在。
胡婶子率先开口,“我们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上回你做那白切鸡,我儿媳妇喜欢的不行,总是惦记着,别的都吃不下了。”
她跟唐婶子对视一眼,唐婶子点点头,“我们还特意琢磨了下,给那丫头做了一回,结果没做好,还毁了只鸡。”
“这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请你再帮我们做一回。”
胡婶子跟着补充,“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做两只鸡,我们只要鸡腿,旁的都给你,还可以再给你两块幸苦费。”
宋满冬请蹙眉头。
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唐家女儿想吃,她们就请人来做,不惜浪费几只鸡,如此宠溺,即便是市里的殷实人家也做不到。
更何况唐家女儿她同桌吃过饭,可不是喜欢吃这种清淡菜的。
宋满冬又看她们两手空空,“那这菜是要我上门去做?”
“对对。”胡嫂子连连点头。
“这路上远,也不好走,我们怕耽搁吃鸡的最好时候,还把鸡弄的没卖相。”
自家吃要什么卖相?
宋满冬心里想着,越发觉得他们不太对劲儿,但还是仔细问了打算应下来,“那什么时候做?”
胡婶子满脸喜意,“今天能做最好,不行的话明天也可以。”
宋满冬便道,“那明天的。”
她同二人解释起来,“我大队上有活,走不开。等晚点儿请了假,明天到公社去。”
两位婶子对视着,眼神交流了一会儿。
胡婶子点了头,“也行,不差这半天。”
说罢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宋满冬,握着宋满冬的手,恳切道,“明个中午一定要来啊,宋同志!”
宋满冬点点头。
其实她今天也去得,不过两人表现实在叫人怀疑。
她打算跟大家商量一下,找个人陪自己一起去。
虽说她觉得这六个人没太能靠得住的,不过之前同陈敬之约好过,还是勉强挑一个出来吧。
宋满冬回来便把这事儿说了。
赵胜男自告奋勇,“我去吧。”
“我也想去。”陆许山也十分积极,“那白切鸡真这么好吃,叫人念念不忘?”
姚娉婷和方宛几个有自知之明,不掺和进争抢之中,只各自站队,“还是胜男去吧,陆许山脑袋里装的都是鸡,可比被人家一块白切鸡给骗走了。”
“胜男还可以伪装成帮工。”
徐清则是判断着,“胜男是厉害,可她瞧着不会叫人警惕。带陆许山去更合适,这种块头大的男人更适合威慑人。”
他看了眼惦记着白切鸡的陆许山,又补充了句,“到时候让他别说话就行了,还是能吓唬人的。”
宋满冬也更倾向于陆许山,赵胜男这边,还是有些担心她太过正直,瞧见什么腌臜事难受,也影响她继续。
陈家柱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陆许山吧。”宋满冬想了下,“到时候就说他是我哥,跟我一起进去,没问题的。”
“行吧。”赵胜男琢磨着,拍拍陆许山的肩膀,对他委以重任,“陆许山,明天满冬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陆许山神色坚定,“我一定把白切鸡带回来。”
徐清改口,“要不还是换胜男吧?”
宋满冬这会儿觉得陆许山要是胡家姑娘,说不准还有几分信服力。
这提起什么,脑子便都是什么,事情是一点儿也做不了了。
敲定好这事儿,下午还得拜托王喜娟明天帮忙。
这才上工几日,频频跟她换工,宋满冬也觉得有些麻烦人。
还是带些礼物过去吧。
宋满冬拿了碗,给王喜娟装了一碗泡菜。
王喜娟最喜欢吃这个,算是大队上为数不多斥“巨资”拜托她帮忙做泡菜的人了。
大多数人家都是只腌了酸豆角,泡菜是不舍得的,也没有余钱来做。
王喜娟瞧见泡菜眼睛一亮,她家里那一坛早就吃完了。
宋满冬说那坛子可以继续泡,她也照模照样的切了菜都进去,封好口,出来的样子倒是差不多,可味道怎么都不如宋满冬做的。
“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喂猪这工交给待嫁的姑娘,为的就是方便。相看、商量婚事什么的,都得来回换时间。”王喜娟先同她自己说了这边的情况。
又捧起碗,毫不遮掩自己的喜爱,“不过这泡菜我想很久了,就厚着脸收下了。”
宋满冬摇摇头,“你们那换工是有来有往,不像你我,都是我麻烦你。泡菜你只管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也不踏实。”
她心里也琢磨着要不要把喂猪的工给辞了,毕竟她占着的是未婚姑娘的位置,是河东大队给那些年轻姑娘的优待,让她捡了便宜。
可辞去喂猪的工,她就得下地了,到时候想顾上黑市生意还是有难度的。
待馒头再稳定一段时间吧,卖馒头赚的钱还是能抵扣工分的。
宋满冬想着。
喂完猪,她便回知青点开始做今天的馒头了。
陈家明在入夜之后才来。
天凉了,坐在外面纳凉闲聊的人也多,要不是为了躲避人,他卖完馒头就想过来了。
这几日馒头的生意基本上稳定下来,有时卖的快,有时卖的慢,但最慢也不过中午,他就能收拾一下离开了。
实在是来个人买馒头都是十个起,一买背篓就空一块儿。
虽说知道他们家里人口多,可这这一顿饭里馒头的钱都比河东大队从早干到晚分的钱多。
“陈家馒头的名声是打出去了。”陈家明高兴的跟宋满冬说着,“现在好些人来买,都问我是不是陈家馒头。还有人说馒头最漂亮那个,准不会错。”
宋满冬也跟着开心,知道自己厉害是一回事,但厨艺得到认可被广受称赞又是另一回事,不妨碍她欢喜。
不过她还是免不了多想一点儿,“既然大家都知道你这,便不要在油纸上留字了。”
“你这生意陡然起来,我怕会遭人嫉妒。”
只个名头是没问题的,捉贼还要拿脏,抓他投机倒把也得有证据。
“行。”陈家明干脆的点头,他这每天去借墨水和毛笔也不太好意思。
主要不是为这东西,而是为贺永明夫妻。
回回他去,两人便要早早起来,陈幼更是躲在屋子里没法自由走动。
宋满冬蒸上馒头,空出手来,拿了红枣糕给他,“你先尝尝。”
“这个糖放的少,味儿还差了点儿,下次我调整一下,然后就拿出去卖。”
“这糖……”陈家明吃了觉得没问题。
香甜可口,甜的正好啊。
不过在口味面前,他还是谨慎的,“照你说的做吧,那什么时候卖?”
宋满冬算过,“明天我要去给别人家里做白切鸡,后天早上做红枣糕,你拿去卖,正好是十五。”
“你先拿去看看卖的怎么样,要是还可以,以后便十五和初一卖这个。”
馒头利薄,还是得靠这个来点儿钱。
买得起甜点心的人,大都是不在乎几分几毛的,看中的只有味道。
陈家明好奇,“又接了酒席?”
“只一道菜。”宋满冬说,“还是上回办酒的那家。”
“哦哦。”陈家明点着头,心底却堪称惊骇。
只一道菜也要请专门的人来做?那菜是非吃不可么?
城里人原来这么讲究?
殊不知胡唐两位嫂子回去也在嘀咕这事儿,“省城来的人可真是金贵。”
“这请厨子的钱,比鸡都贵了。”
唐嫂子也说,“可不是,还挑的很,只吃鸡腿。”
她也心疼的不行。
也就他们两家家底殷实,不然叫旁的人来,是绝不肯接下这活的。
唐婶子担忧着,“前前后后花了这么多钱,还是事儿还不能办成……”
胡婶子拍拍她的手,“肯定能成的。”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等她们俩嘀咕完,才老神在在的开口,“那宋县长虽然瞧着不太靠谱,但不至于在这种事儿上骗人。”
“咱们不怕他提麻烦的事儿,怕的是他不提要求。”
“再说这才花几块钱,要是真能把老哥调动进县政府,那咱们两家以后都享福了。”
他看向旁边的另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开口沉稳,“唐兄弟放心,你们家帮的忙我不会忘的,咱俩家往后就如同一家。”
“食品厂那边的事儿我也给安排的。”
四人聊了一会儿,皆是十分满意。
出了胡家的门,唐忠路又低声跟唐嫂子低声交代着,“明天你机灵点儿,想办法把那个会做饭的小姑娘拉到咱家做保姆。”
唐嫂子疑惑,“做保姆干什么?咱们家也不缺人打扫。闺女嫁了人,家里就你跟我……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她猛然拔高声音。
“目光短浅!”唐忠路呵斥她一句,“我要是看上,上次就自己弄了,还会特意叫你帮忙。”
说完她,又带着欲怒叮嘱,“这都是为了将来。咱们又不是只求宋县长这一次。宋县长关系铁着呢,将来说不定还会往上面升迁,咱们好好巴着他,还愁将来没好日子过?”
倒也是这个理儿。
唐婶子点着头,“那胡家……”
“千万别告诉他们。”唐忠路叮嘱着,“本来老胡去县政府就压咱们一头了,要是那个小姑娘被他们争取走,日后说不定会把咱们一脚踹开。”
唐嫂子说,“我看他们家也不像是没良心的样。”
唐忠路没好气道,“你指望良心有什么用?人心都是会变的,自己捏在手里的才实在。”
“不想以后低声下去,就把这事儿给弄好。我明天得去市里给食品厂谈生意,要不然我都自己去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唐嫂子点着头,“那小姑娘看着木木的,不难哄。”
“不过她是知青,没关系么?”
“知青?”唐忠路笑了下,“管她是什么人,在咱们县里,就是县长最大,你只要说动她,别的不是问题。”
唐嫂子似有所悟的点着头。
又想起将来的日子,咬咬牙,半路拐道进了供销社,打算买点儿东西。
宋满冬不知他们的算盘,一大早还起来去喂了猪。
刚回来就落了雨,一时间有些犹豫。
下雨的山路可不好走,到公社也会很狼狈。
可通讯不便,隔着六七公里,她也没办法跟胡唐两家说改天的事儿。
忧心着这,虽天色还早,她却没办法睡下了。
待到八点,要是雨还不停,她就只能冒雨前去了。
宋满冬坐在堂屋看着雨帘,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带着魔力,叫人精神涣散,困意席卷而来。
手臂不知不觉滑到了桌子上,脑袋枕着臂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满冬惊醒过来。
再看外面雾蒙蒙的天色,心里头一片空,她怔了几秒,想起正事儿,连忙起身,打算去找赵胜男问问时间。
刚走过堂屋,迎面撞上人。
看这身高,应该是陆许山。
“几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宋满冬猜测着,抬起头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陈敬之。
陈敬之身上还带着水汽,湿湿黏黏的。
他低着头,目光深深的望着宋满冬,嘴里说的却是十分正经的事儿,“我听胜男说你要去公社给别人做菜?现在下了雨还要去?”
“约好是今天,我总不能食言。”宋满冬仔细道,她垂下眼睛,跟他拉开距离。
哪怕心底怀疑胡唐两家不怀好意,也不会莽撞的失信于人。
万一若是真有事儿,叫她给耽搁就不好了。
陈敬之点点头,又说,“我跟陆许山商量过了,今天我送你去。”
“你送我?”宋满冬第一反应是想去看陆许山。
陆许山还惦记着吃上第一口白切鸡,怎么这么好说话?
陈敬之低声说,“他们都在屋里睡懒觉。”
他撑起伞,“现在八点半,咱们走过去还来得及。”
既是在睡觉,她也不好去把人叫起来问。
更何况这种事也没必要骗人。
宋满冬点点头,换上雨鞋,自己也撑了一把伞,伞往上抬,撞上了别的东西。
一抬头,发现那是陈敬之的伞。
宋满冬也惊讶,“明明有两把伞, 为什么要挤在一起?”
“伞这么小,又罩不住你我,从这儿到公社六里, 到了还不浑身湿透。”
陈敬之沉默片刻, 把伞移回自己头顶, 见宋满冬看过来, 似乎还想说什么,忙开了口, 替自己找补, “我今天开了车过来。”
“停在大道上,从这儿走过去只要七八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