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婶子直感慨,“怎么你做的这么好吃!”
宋满冬想了想,把她放拍黄瓜的用料比例说了,“婶子回去照着我的比例做几次试试,味道能摸索的差不多的,这菜不难。”
张家婶子听完念叨一遍,还觉得不够,连忙进屋抓了人,叫他记下来。
又问宋满冬,“那包菜炒肉也给我们讲讲呗。”
宋满冬想了想,“我是猛火炒的,但这容易糊,婶子们还是炒了之后加水焖一会儿吧。”
张家婶子不解,“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但味道差太多了。”
宋满冬便帮她们猜,“那许是油放少了。”
一说起油,张家婶子便不纠结了,“那还是就这么吃吧,哪儿有那么多钱,天天一大勺油往锅里倒啊!”
宋满冬点头附和着。
看大家饭吃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开始炒菜。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等做的差不多,大队上的人也该下工来吃饭了。
张家婶子跟着起身,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年轻人站着,“钱大宝,别搁这儿站着了,你回去吧。”
“啊?哦哦。”钱大宝回神,又看了宋满冬一眼,才不舍得往新郎那边走去。
宋满冬注意到他的视线,没当回事。
做完这顿酒席,她就回河东大队了。
两个大队离的不算太远,但平日里可不会有什么交集。
几个婶子各占一个灶台,宋满冬游走期间,帮她们调整。
她自己做菜喜欢硬炒,但大锅菜不能这样来,最合适的还是焖煮,重在调味。
肉香弥天。
到了下工的时候,远远的都有人直接朝这边跑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是张家在办酒。
张凡爹娘站在门口,腰杆挺直,面上泛着红光,嘴角降不下来。
听儿媳妇的请这个知青来做饭可真是太对了。
这酒席排面足了!
还有人走的太快,在桌上坐下了,才叫人喊住,“李家的,你们礼金还没登记呢?”
李家的人起身,“哎呦,忘了忘了。这不是急着吃饭呢么?”
说着来门口给了五角钱。
第一轮的菜已经能出锅了,分菜不用宋满冬操心,她朝那边看了眼。
李家给的钱已经算是多的,更多的给个两角三角,还有些是带了鸡蛋和菜的。
这些全都登记在红名册上,等待日后还礼。
宋满冬歇了会儿,便烧上第二轮酒席的菜。
她正炒菜,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一抬头,见陆许山站在了锅前。
姚娉婷直接来拽陆许山,“待会儿他们吃完咱们就能上桌了,你别在外面丢人!”
宋满冬把锅勺交给其他婶子,绕出来走远了一点儿,“你们怎么来了?”
姚娉婷指了指不远处聚集着的人,“跟着河东大队的人过来的,都是春玲家有关系的亲戚,过来吃酒。”
“大队长说我们随了礼,就可以吃。胜男说我们么还没吃过酒,就叫上大家一起来。”
她话说完,宋满冬扫过面前的几个人,“胜男呢?”
姚娉婷眨眨眼,缓缓转头,看了一圈,惊恐起来,“刚刚还在我旁边呢!”
周围的人太多了,赵胜男又不怎么讲究,平时在河东大队就几乎融入了人群,今天也不例外。
宋满冬目光扫过,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赵胜男在哪儿。
她扫了一圈,没看见赵胜男,倒是看见了河西大队的几个知青。
宋满冬目光掠过,又转了过来,头疼的指了指远处,叫姚娉婷,“去把胜男拉回来。”
◎河西大队。◎
“跟别人说会儿话没什么吧?”姚娉婷还没觉出不对, “那些什么人啊?看起来家里条件好像还不错。是因为河西大队比咱们大队有钱么?”
“是河西大队的知青。”宋满冬话音落下,不用催促,姚娉婷便抬脚朝那边冲过去。
宋满冬也没什么时间说话, “你们待会儿自己去吃酒吧。”
赵胜男被拉回来,跟在河东大队的人身后,随大流给了三角钱, 找到位置坐下。
还没来得及感慨, 桌上又挤过来五六个人, 将空出来的地方挤的满满当当。
连赵胜男和陆许山中间, 都插进来了一位婶子。
她们刚做震惊脸,上菜的人高喊一声, 便端着托盘进来, 将凉菜挨桌摆上。
大队上吃酒的经验,赵胜男实在没有。
其他人也一样。
还乖乖的坐着等菜上齐,旁边的婶子已经挥舞起筷子, 三两下清空了盘子。
等赵胜男后知后觉的拿起筷子,盘子里已经只剩下凉拌菜的汤汁了。
就这点儿汁水,婶子们也不放过,用馒头蘸着擦干净了。
姚娉婷欲言又止, “这……”盘子都不用洗了吧。
她眼睛左右转转, 其他桌上也是差不多的情境。
倒是有几桌全是男人的酒席, 没几个人吃饭, 都在捏着筷子指点江山。
空等了一会儿,才开始上热菜。
热腾腾的菜还没放到桌子上,几双筷子已经伸进了盘子里。
赵胜男眼疾手快抢了块儿肉, 扭头一看, 旁边几个人全是空手而归。
陆许山直接搬着凳子插到了隔壁桌。
但少他一个, 姚娉婷她们还是吃不上饭。
赵胜男只好努力抢菜给他们。
九菜一汤,六个人只每人吃了一筷子菜,其他人都下桌了,他们还捧着馒头不知所措。
宋满冬跟其他婶子一起洗着碗碟,见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走,却不见赵胜男他们的身影,便朝里看了眼。
几个人捏着馒头起身,连赵胜男脸上都生出几分委屈。
宋满冬一想,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大队上吃酒,可没有等菜上齐的说法,也没有礼让的讲究,能吃到什么,吃到多少,全看自己本事。
赵胜男他们别的本事有,但吃酒的本事确实差得远。
等会儿回去再给他们煮点儿东西吃吧。
宋满冬无奈的想着,院子里传来一道男声,“你们是河东大队的知青吧?”
新郎官张凡说着快步走过来。
他方才在上菜的间隙敬了酒,这会儿胸前还别着红花,很容易认出来。
“我看你们刚才没吃上什么东西,不介意的话,等会儿跟帮忙的婶子们一起吃吧。”
赵胜男不确定的开口,“不合适吧。”
“没事儿。”张凡娘也走了出来,“你们这不是都没吃上?总不能叫你们花了钱,空着肚子回去。”
“不过跟帮忙的人一块儿吃,菜也有点儿随意……”
说到随意,赵胜男便放心不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帮忙的婶子连着他们又摆了两桌,菜色随意了些,拢共拼凑出来五个菜,不过分量多,还是能叫人吃饱。
赵胜男几人也坐下来填了肚子。
张凡等他们吃完,才上前请人进屋。
宋满冬也跟着进了门。
这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别人,张大队长也在其中,跟他隔着一张桌子的,是为面貌相似的老人。
张凡低声介绍了,\"这是我们刘大队长,你们先聊。\"
他说完便出去了。
赵胜男先跟刘大队长打了招呼,才看向张大队长。
张大队长不说话,刘大队长叹了一声气,才开口,“请你们过来是想着让你们帮忙开解一下我们大队的知青,这总别着也不是办法。”
“在公社,政府干事也帮忙调解了,革委会的人也说了,但他们听不进去,一门心思想着我们要害他们。”
“我这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麻烦你们。”
宋满冬一听他开口就知道要遭。
其他人未必会同意,但赵胜男肯定会插手。
果不其然,赵胜男听完就点了头,“应该的。不然这么闹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刘大队长连连点头。
赵胜男提议,“你们先别见面,我可以做传话人,把事情弄清楚谈好。”
刘大队长为这事儿苦恼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人帮忙,当下只点头,“都照你说的办。”
“麻烦你了,知青同志!”
赵胜男宽慰他,“大家都没有什么坏心,应该就是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那我现在去那边看看。”
一出院子,姚娉婷急的抓着赵胜男胳膊,“胜男,你沾那群人干啥!”
“他们做的事情也太荒唐了。”
这一个月不到,跟河西大队的人都打了几个来回,还闹到了政府面前。
赵胜男叹气,对着他们没在刘大队长面前那么自信,而是也带上了几分苦恼,“不管不行啊。”
“你知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在计划干什么么?”
姚娉婷不以为意,“他们能干什么?”
“他们打算毁了张凡的婚礼。”赵胜男捂着头,“说是要给河西大队点儿颜色瞧瞧。”
宋满冬:……
在人家结婚的时候闹事,是怕结不死仇么?
“疯了吧他们?”姚娉婷难以置信的出声。
没控制好音量,惹得其他人都探头看了过来,她连忙假笑一下装作无事,背过身才看向赵胜男,试图找出开玩笑的影子。
“是真的。”赵胜男点着头,“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学校的时候,有些学生就是惹事的性子,敢把天给捅破……”
河西大队偏巧就凑了这么几个傻大胆。
宋满冬脑海里的第一个人选就是宋满盈。
说风就是雨,从来不考虑后果,这种性格着实叫人头疼。
赵胜男揉了揉脸,咬咬牙,“也不用你们去,我自己上吧。”
宋满冬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画大饼吧。”赵胜男没隐瞒,“想办法说服他们,叫他们从别的地方找场子,比如河西大队瞧不上他们,觉得他们没本事,那他们就真搞出来点儿名堂,叫河西大队的人求他们……”
赵胜男说完,下意识的问,“满冬,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宋满冬摇摇头,叫她彻底坑这些人一回还行,讲和她是不擅长的。
她可没耐心去应付这种人。
姚娉婷也不乐意去打交道,“我怕跟她们吵起来。”
其他人更指望不上,最后还是赵胜男只身一人前去。
赵胜男去来回跑腿传话。
宋满冬他们也没着急回去,而是在河西大队闲逛起来。
毕竟这来回有十公里,吃顿饭就回去总觉得有点儿太对不起自己走的路了。
从张家出发,朝大队西面尽头走,路上还遇到不少河东大队的人,大约也是跟他们想法差不多,顺路来看看亲戚。
走过一遍,宋满冬也发现了。
河西大队比河东大队平坦不少,没有山地。
大队上虽然也是泥和着稻草的围墙,但大都都装着整扇木板的门,不像河东大队,还有些人家装着几块儿薄木板拼成的门。
他们又走回来,正好跟赵胜男迎面遇上。
赵胜男脸上带着如释负重的笑,“解决了。”
她把两边协商的结果简单讲了一下,不免也念叨了句,“那几个知青真是……
事儿一点儿没做,先要河西大队好吃好喝供着,河西大队是比河东大队好点儿,但这个好还吃不饱肚子,哪儿有余力供应他们挥霍?”
“我都没把握能帮上什么忙,他们倒是自信的很。”
“现在好歹劝住了两边各退一步,希望他们能早点儿认清情况吧。”
宋满冬也不看好那些知青,他们既不了解大队的情况,也不愿俯下身子了解,不可能从实质上改变河西大队的境况的。
即便有撞大运的,顶多起个苗头,便半道崩殂了。
几人边说着边结伴往河东大队走,出了河西大队,迎面遇到两个花白头发的老爷子,正担着水,步子走的慢,晃悠悠的。
赵胜男立马上前想接过扁担帮忙,伸出手却被拒绝了。
赵胜男扬声解释,“我力气大!我帮你们挑回去!”
“不用。”那老人开口,却不带本地的口音,而是咬字清晰的普通话。
赵胜男愣了愣。
跟着反应过来面前的老人是什么人,迟疑了下,还是再次伸手,“没事儿,我来吧。”
她又叫人,“陆许山。”
两人挑着水,由老爷子带路,挑到了地方。
河东大队下放的人住在猪圈附近,河西大队也是。
不过他们这房子瞧着更破一些,院门也没有。
赵胜男没进院子,把水桶放好,扁担立在墙边,就打算离开。
院内听见动静又走出一位老爷子,“陈叔,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去挑水……”
出来门看见围着的几个年轻人一愣。
陈叔已经催促起赵胜男,“你们赶紧走吧。”
宋满冬隔着数米跟老马对视一眼,见老马移开视线,自己也收回了目光。
下放人员的管束,宋满冬是知道的。
只要她去举报,老马绝无可能再去公社给人做酒席赚钱,胡家给的钱能尽数落在她的口袋。
不过宋满冬没打算说。
积极助人的事情她不做,落井下石的事她也不会做。
路上一耽搁,回河东大队时,已经晚了。
不过如今过了农忙的时候,他们也不用赶着上工。
便都坐在家里收拾起核桃和板栗。
熟透的板栗直接从带刺的青壳里掉出来,但彻底熟的还得人来剥。
核桃要更麻烦一些。
将果子砸烂,把里面的核桃扒出来,核桃皮上挂着黑膜,拨核桃的手是必然会染成黑色的。
鲜核桃壳硬,肉却很嫩,外面一层浅黄色的核桃衣能撕下来,白色的,吃起来口感清脆,像是鲜花生,但又没花生那么脆,完全没有油脂气。
一边剥一边吃,剥到晚饭时,几个人凑不出来一盘鲜核桃。
吃够了剩下的核桃便没砸开,只去了青壳,放在外面晾晒。
等晒干了储存起来,到冬天都还可以吃。
宋满冬带着一双黑手去做晚饭,起身时还顺手抓了一把板栗,丢在灶膛旁。
晚饭是简单的清汤面,每人碗里放了一个荷包蛋。
清汤面还是得细面好吃。
姚娉婷吃了一口面,又捧着碗喝了汤,长叹一声,“舒服。”
面虽细,却有韧性,汤底没有放肉,只放了猪油,碗里浮着油花,但不油腻。
荷包蛋则是煮的恰到好处,蛋黄熟透,仍是柔软的状态,蛋白也很嫩。
姚娉婷已经不会多嘴去问怎么煮的了,反正她是学不会,傍着满冬吃就行。
宋满冬吃着面,说起来过几日的安排,“我明天去公社买点儿红豆和红糖,后天蒸点儿包子放着。”
“一号我要去公社做酒席,那天没人帮忙,回来恐怕没什么精力做饭,你们先拿包子凑合两日。”
陆许山刚皱眉吃完了面,听见她的话,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做点儿咸馒头?或者辣的?”
宋满冬想了想,“都做吧,我再包点儿包子。”
他们人多,吃起饭来也十分可怕,一笼馒头一顿就吃的差不多了。
正好现在天凉,包子馒头也能放几日,不怕坏。
隔天跟王喜娟约好轮流喂猪,宋满冬便坐上大队的牛车去了公社。
她先到邮局把给省研究院的信寄出去。
这信早早的就写好了,只是一直耽搁着没来寄。
忙完这事儿,才去买了东西。
这次顺便将黑市买卖的情况又瞧了一遍,摸好底。
酸豆角和泡菜已经不大能卖了,地里长的菜现在只能拿来卖酸菜。
月饼更是过了时候。
宋满冬看过一圈,蹙了蹙眉。
东风公社当真是穷的叫人头疼。
要是在市里,她可不必忧心做什么买卖,怕的只会是不够卖。
宋满冬想了会儿,又折回去多买了一份手里的东西。
陈家明回来已经是转天了。
宋满冬正在蒸馒头。
做馒头没月饼那么麻烦,蒸笼叠起来,她一口气蒸了三笼。
陈家明从墙头跳下来,先是嘟囔了一句,“天亮了,大队上的人越来越多,以后找你恐怕更麻烦了。”
宋满冬都不用问,已然瞧出来他的不同。
陈家明理了发,又穿了件崭新的褂子,落地还扯了扯,才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油纸包。
“什么东西?”宋满冬问着接了过来。
“花生糕。”陈家明期待的看着她,“你快尝尝怎么样?”
宋满冬吃过,不过还是捏起来一块儿尝了。
而后便重新包了起来,“还不错。”
陈家明一脸喜意,“那你能做出来么?”
“你要是能做出来,咱们以后就卖这个,在省城卖的可好了。我自己也吃了,根本停不住。”
陈家明显然有些兴奋,说完嘴上还没停,“我在省城逛了两天,发现他们什么都卖的好,吃食也看的眼花缭乱。”
“卖的好的我都记下来了,要是这个不行,咱们再换别的。”
宋满冬接过他的本子看了眼,摇摇头,“这些恐怕都不行。”
陈家明一愣, “这些你都做不出来?”
他不大相信,月饼那么复杂冷门,宋满冬都能做出来, 没道理他记下来的这些一个也不行。
陈家明又想起,昨晚回来时住在钱家,已经听说了宋满冬去河西大队做席面的事, 连钱大娘提起赞不绝口, 说等钱大宝结婚时, 也请宋满冬来帮忙。
想到宋满冬又有了别的收入, 不免怀疑起她不想同他合作了。
宋满冬还不知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想到了两个人分道扬镳,拿着本子仔细解释起来, “不是我不会做, 是咱们卖这些不合适。”
不能说陈家明不够用心,他记下来的不止种类,还有价格口感。
也分析了用料和利润, 比如他称赞不已的叫花鸡,要是能做肯定赚不少钱,可排的却是最末位,因为这鸡他们弄不来。
可不合适, 宋满冬也不会违心称赞, 毕竟他们是要做生意赚钱的, 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不能给陈家明错觉,让他走上偏路。
宋满冬耐心问他,“花生糕你吃出来了什么?”
“花生、核桃?”陈家明想了想, “这两样虽然有些麻烦, 但不是弄不来的东西。”
宋满冬指出关键, “还有糖和油。”
陈家明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
宋满冬已经说开了,“河东大队的情况你应该清楚,这其中任何一样,都不是经常吃的上的,公社情况好一点儿,但也没奢侈到将花生糕做零嘴吃。”
“花生糕的价格是三毛一块,抵得上半斤肉了。除非家里富足,不然两者之间还是会倾向于买肉的。”
陈家明哑然,数秒后,挣扎道,“可我看着他们半天买了一箱……”
宋满冬略一思索,“应该是中秋节的余温,待客会多备些东西。除此之外,省城的人大都是有工作的,工资也比公社高不少,平日里不缺肉吃,买花生糕这类点心也不意外。”
陈家明并非没有脑子,冷静下来后,也明白了。
他们的月饼赶上时候热卖了一波,叫他也跟着膨胀起来,总觉得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卖好。
这会儿再看本子上的芝麻面包、杏仁桃酥……忍不住叹气。
陈家明有些忧心,“那咱们接下来卖什么?”
宋满冬先说,“能卖的东西还是有的,只是钱赚的不多。”
陈家明又打起精神,“总不会比上工钱还少,而且现在地里也没什么活了。不管赚多少,好歹都是赚。”
宋满冬也不卖关子,说明自己的想法,“青菜长的差不多了,我打算把泡菜和酸豆角换成酸菜。”
“青菜长的快,这个是不愁不够的。”
“但只这一样,还不够。”宋满冬说着,朝厨房看了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走到灶台边掀开蒸笼,把馒头拿了出来,分散在竹篦上晾着。
又把剩下两笼蒸上,宋满冬才挑了个芝麻盐花卷掰开递给陈家明。
陈家明摆摆手,“我吃过饭了。”
宋满冬没收回手,而是叫他试,“你尝尝看这馒头怎么样?”
“你打算卖花卷?”陈家明反应过来,拿着花卷放进嘴里,眼睛一亮。
花卷热腾腾的,口感咸香软绵,也不知除了芝麻还放了什么,越嚼越香,有些上头。
宋满冬看他神色就知道味道没问题,又依次拿了别的给他尝。
一圈吃下来,最喜欢的是三角红糖馒头和芝麻盐花卷。
好吃归好吃,陈家明还有些不放心,“可馒头会有人来买么?”
“试试不就知道了?就算卖不出去,拿回来也能自己吃。更何况,我觉得还是有人会买的。”
这非是她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认真琢磨过。
东风公社在豫北,这里跟陕南差不多,主食大都是面——高粱面、玉米面、小麦面,还有些豆面。
干饭是用高粱米,吃白米的不多。
馒头和面条都是日常。
天一冷,做馒头的次数便多了。
可公社不比大队,做饭用的大都是煤炉,炒菜是没问题的,可蒸馒头急死人,煤球都要换好几个。
要是上班,更没时间盯着炉子。
到国营饭店买,既要等还要粮票。
毕竟厨师们做多做少,工钱都是不变,常常过了饭点儿就关门不干。
宋满冬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讲给陈家明,“我这用的是白面掺玉米面,会便宜一些,但咱们买面也只能从黑市买,定价你得算好。”
陈家明便问了她做多少面和料做出来的这些馒头,当即算了起来。
又跟宋满冬商量好卖多少钱,才舒了口气,“赚的不多,但要是能维持住细水长流也行。明天我去卖下看看。”
宋满冬点着头,“要是能做起来,咱们还可以每个月挑几天卖点儿贵的面食点心,比如红糖发糕、花生糕这些。”
陈家明点着头,不免感叹,“你比我想的周到,我看你一个人就能做完这些事。”
“我走不开。”宋满冬笑着摇头,“而且我是知青,出了门做什么都容易被别人注意到,去趟公社,还没回来,全大队都传遍了。”
她去卖东西,那就是顶风作案。
管理再松,也不可能容许有人光明正大的挑衅。
陈家明调笑道,“谁叫你们知青各个都有本事?”
“像我,可没什么人在意,中秋节离开两天,也没人发现。”
知道他没在大队上的恐怕只有给他开介绍信的大队长了。
“我倒是希望没人关注,还能清闲自在些。”宋满冬说着自己的想法。
陈家明只当她是安慰自己,等着宋满冬把馒头装给他。
宋满冬不着急装,热馒头挤压了容易变形,自家吃无妨,但她这是拿去卖的,还是得有卖相。
闲来无事,便顺口问起来,“你去省城看过,有什么想法?”
“本来是没什么想法的。”陈家明见还要等,便寻了个凳子坐下。
“我看了一圈,只觉得省城又大又漂亮,新鲜东西多,人也有钱,可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出了门到处都要钱。
但想到他们能卖花生糕,咱们只能卖馒头,就觉得还是得想办法往省城去。”
“那一箱花生糕少说也能赚五块钱。”陈家明说起来仍惋惜不已。
宋满冬肯定道,“以后会去的。”
她是绝不可能在东风公社待一辈子。
陈家明也心怀希望,干劲儿满满。
转天便是十一,鸡鸣声响,宋满冬便收拾好准备去公社了。
太阳刚从天边漏了一丝光,路还不太能看清,宋满冬走的小心。
出了河东大队不远,宋满冬正闷头走着,侧方忽的响起了车铃声。
宋满冬循声看去,见陈家明正蹲在地边,不知等了多久。
见她走近,陈家明才将自行车扶了起来,“昨天忘了问你怎么去公社,还好就这一条路,我过来等着就行了。”
上回他就知道宋满冬要去给胡家做酒席的事,只是昨天事情接二连三的往脑袋里砸,让他给忘了。
陈家明车子都骑来了,宋满冬也不推辞,“今天大队上的牛要歇息,不往公社去。”
就这么一头牛,大队上宝贝的很,隔三差五就要歇一歇。
陈家明等她坐上后座,脚下一踩,骑了出去,“那你什么时候做完?到时候我看能不能载你回来。”
“说不好。”宋满冬想了想,“等我做完去黑市找你吧,要是你馒头卖完的早可以先回。”
陈家明琢磨着,“你这次给胡家做了酒席,肯定还会再有人来请,你是不是也得弄一辆自行车,方便来回?”
“从先到年关,可是结婚的旺季,多做几次酒席,也能赚不少。”
他原先还怕宋满冬自己一个人能赚钱,就不顾他了,这会儿却又替宋满冬考虑起来。
宋满冬想的清楚,“我不能接太多,有熟人或者挑人我才能去。不至于为了赚这点儿钱,得罪本地做酒席的师傅。”
在大队上,她能挣工分,陈家明这边,还能卖东西赚钱,不是只做酒席这一条出路。
那些做酒席的师傅却不然,他们就是靠这手艺给家里添口饭的。
不到情非得已,她不想主动得罪人。
陈家明是觉得没什么差。
这钱谁赚不都是赚?
不过他没跟宋满冬争执这点儿小事儿。
在离公社不远处,就把宋满冬放下了,自己去卖馒头。
陈家明找到位置,将背篓放下,便有摊贩好奇起来,“陈家明,你今天还卖月饼啊?”
陈家撩开背篓上的棉布,给他们看了眼,“今天卖馒头花卷。”
问话的摊贩嘀咕一声,“这谁家还不会做啊?”
陈家明心里也没底,但面色不变,只说,“我这馒头可不一样。”
等来了人,才细讲,“你们看这馒头皮就知道了,自己家可做不出这模样、这味道。我这馒头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做出来的,只挑了漂亮的拿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