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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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戏谑道:“我真有那么好?”
秦婶肯定地道:“少爷比小的说得还要好一百倍咧!小的平时出去买粮买菜,现在菜与粮食都比以前多,新鲜,要便宜些。城郊好些人赶着进城来卖,他们高兴得很,进城不收钱了,进市坊没人欺负,交的七七八八钱也少了,卖得比以前便宜一二,落到手的却要多些。城内的百姓能买得起,城外的百姓多得钱。少爷,小的算不明白,为何会这般呢?”
没了各大行当的盘剥,混混们巧立名目强行收取各种费用,在背后充当保护,收取好处的官吏们,不敢再伸手,这部分的好处,就落到了买卖双方身上去。
程子安简单解释了下,秦婶恍然大悟,道:“原来,最坏的还是官家啊!”
程子安见秦婶说完颇有些紧张,失笑道:“秦婶说得对,最坏的就是官家。民不与官斗,再厉害的民,除了造反,也要看官府的脸色行事。若不是有官在背后护着,他们哪敢为非作歹,横征暴敛。”
秦婶紧张地道:“那少爷一定要在云州府做下去,要是少爷调走了,新来的官指不定会如何,穷人又得遭殃。”
程子安愣了下,道:“秦婶说得对,我争取在云州府多留几年,最好能做到老,做到致仕。”
这时程箴走了过来,好奇问道:“你们说甚这般高兴?”
程子安站起身,道:“我与秦婶说了几句闲话。阿爹,我们去前衙吧。”
两人到了前衙值房,程子安将圣上来信之事说了,道:“圣上先给我了一万两银子,说这笔银,是从圣上内库而出,待看到成效之后,再继续支取。”
程箴顿了下,道:“户部真那般穷了?”
程子安道:“户部肯定有库银,穷与不穷,端看户部如何花费。比如像是云州府去要钱,这种情形前所未有,大家都当做是天荒夜谈。阿爹,云州府的百姓死活,与丞相尚书们何干?云州府究竟是穷是富裕,与丞相尚书们又有何干?他们的俸禄,贴补,每月前去户部足额领取,底下人的孝敬,也少不了一分一毫。子孙们恩荫出仕,少不了最肥的缺。”
一万两银,圣上的理由听起来无可厚非,要看到效果再继续追加钱。
其实可笑至极,皇子们一个月的俸禄,不算皇庄内库在逢年过节,成亲生子等的各种贴补,仅明面上的俸禄就一万一千两。
除了皇子,还有后宫嫔妃,公主们,皇亲国戚,有爵位的勋贵们。
程子安想到了一个滑稽的画面,底下一根根面黄肌瘦的豆芽菜,共同托举起了一群穿金戴银,养尊处优的肥猪。
程箴叹息一声,宽慰他道:“眼下先拿着钱,先对付过眼前再说吧。圣上也有难处,皇室宗亲要花销,还不能太寒酸,损了皇家脸面。这钱能拿出来,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先前程子安准备做府衙债,听到秦婶的话后,他打消了念头。
云州府的底子太薄弱,到时候兑付上十有八九会出现困难。除非不断发行债,以债养债。
但是,程子安敢保证,只要他一离开,云州府会彻底崩盘。
雪崩之后,倒霉的首当其中,是底下的百姓们。
因为能拿得出来银子购买债务的乃是富绅,富绅们一旦亏损,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他们能欺负的,也只有平民百姓了。
不过,程子安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既然不能让云州府的百姓承担这个风险,就让抠门的圣上承担好了。
程子安淡淡地道:“阿爹,很多人都在说,祖上打江山,子孙后代就该享受荣华富贵。要是问问当年得了他们庇护的百姓,他们的子孙后代要世代遭受盘剥,他们可还愿意接受这点子恩惠。这简直比放印子钱,利滚利还要狠,子子孙孙都还不起了。”
程箴听得愕然,半晌后都说不出话来。
程子安道:“阿爹,先不提这些令人丧气的事情了,现在来看,天公算是作美,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收成就算比不上江南,有了芋头打底,百姓肚皮能勉强填饱了。解决了吃饭问题,其余的我再慢慢来。一万两银子能对付一阵,先用到县学蒙童的笔墨纸砚上去,其余的支付束脩,纺机那边的钱,我去同吴娘子卖个脸,拖她与友人说一声,先欠上一阵。”
程箴担忧地道:“纺机欠的钱,子安打算从何处赚回来?”
程子安笑笑,朝京城方面指了指。
云州府田间地头麦穗迎风招展,碧绿的芋叶点缀其中,黄绿相交,夹杂着各色的野花,吃草的牛不时哞哞叫几声,顽童们找着蝉蜕,追逐打闹,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学堂里,书声琅琅,府学还多了纺织学堂机杼声,起初学生们不习惯,前去闻山长处闹,被他不客气骂了回去。
后来,大家听习惯了,也就渐渐少了抱怨。
等听到纺织学堂织出了精美的缂丝时,读书人们连上课都没了心思,迫不及待想要亲自去看一匹缂丝十两金的布,究竟是如何织了出来。
等到下课之后,读书人们不约而同朝纺织学堂跑去,看管院门的婆子赶紧出来驱赶:“里面都是妇人娘子,你们一群男人,往里面跑成何体统!要是被妇人娘子看了去,你们读书人的脸,往何处搁去!”
这些话,本是读书人们反对织布学堂的说辞,被看门的婆子拿出来嘲讽,有些人脸上挂不住,悻悻转身就走。
不过还是有脸皮厚的,并不当一回事,巴着门探着脖子朝里面张望,道:“给我看看比画还要好看的缂丝布料,我任她们随便看!”
婆子翻着白眼,挥手道:“走走走,里面在上课呢,花楼机贵重得很,你们要是弄坏了,再多的银子都赔不起!”
读书人们舔着脸不肯走,不过碍于府学的规矩,闻山长凶得很,他们不敢乱闯,只在门口一个劲地求情。
这时,莫草儿抱着一个包袱皮走了出来,看到大门被围住,诧异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认出了莫草儿,忙道:“莫师父,听说纺织学堂织出了缂丝布料,你可能让我们一观?”
莫草儿哦了声,“原来你们是为了看这个。”
说罢,她左手拖着包袱,右手将包袱皮打开,托举到了面前:“喏,看吧。”
大家盯着莫草儿手上露出的玄色布料,缂丝在不同的角度下,泛发着阵阵莹润的光芒。
缂丝在顶顶富贵的人家也见过,不过比起莫草儿手上的缂丝来,完全不能相比。
因为莫草儿手上的玄色缂丝,随着光线的闪动,浮现出精美的万字寿纹。
直接在缂丝上织花,布匹光滑平整,花纹均匀精美,就是手艺最好的绣娘,绣花之处的布料,总会变得硬,厚一些。
哪怕是双面绣看不到针脚,但双面绣也有不足之处,比单面绣更厚实,只能拿来做屏风,不适合穿在身上。
大家看得啧啧称奇,连声欢呼道:“太厉害了!”
“莫师父,你能不能多织些,卖给我们府学的学生,便宜一些可好?”
“你想得美!就你这样,还想穿缂丝!莫师父,我只要绸布的就可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说乎,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们也不是全因着缂丝提花布料,而是在云州府,在他们同一处的府学里,能织出如此精美的布料!
实在太令人兴奋,与有荣焉了!
莫草儿好笑地望着这群向来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包好包袱皮,赶紧匆匆离开了。
府衙值房,程子安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挪开,打开莫草儿带来的包袱,望着眼前的提花缂丝布料,惊叹连连:“好,真是好!”
莫草儿道:“时辰赶得紧,要是不急,还能多做几个花样。程知府你瞧,这里有一处线松紧不一,是我当时手抖了一下,力气不足,便成了这样。程知府,可会耽误你的大事?”
程子安俯身下去,睁大眼睛仔细瞧,也没看出莫草儿所言的瑕疵。
“没事没事,我都看不出来,别人也看不出来!”
“真是隔行如隔山!”程子安喃喃自语,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又恐自己手掌的薄茧刮花了布料,使劲在身上搓了搓,手伸出去,只敢轻轻搁在了布料上。
莫草儿看得忍俊不禁,道:“程知府,你尽管摸,布料没那般娇贵,摸不坏。”
程子安收回手,大笑道:“草儿,这可不只是缂丝布料,是金饽饽,是钱,是钱呐!”
莫草儿一脸不解,程子安朝她笑道:“欠吴娘子友人纺机的钱,都系在这匹缂丝上了!”
京城的秋天,是一年四季最为美的季节,粮食入了仓,瓜果花木的甜香醉人。
圣上的圣寿恰好在九月,虽说他下旨无需大肆庆贺,各州府的生辰纲还是源源不断送进京城。
最令圣上意外的是,户部下文到云州府催收税粮,云州府并非毫无反应,而是送来了两千斤的芋头。
收到芋头的曾尚书,当即来圣上面前回了此事。
圣上又气又无语,芋头价钱比粮食要贵,程子安这个滑头,算是交了他要求交的赋税钱粮。
过生辰,圣上也没想着程子安能送来寿礼,毕竟他前两年只写了一封贺寿的折子。
但是,圣上今年居然收到了程子安送来的缂丝布料寿礼,以及足足有一本书那般厚的折子!
圣上在一堆金银珠宝中,先令许侍中打开了程子安的寿礼。
许侍中拆开府绸包裹的包袱皮,拿出了里面的提花缂丝布料,双手奉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许久都没有动静,许侍中悄然抬头看去,见圣上捧着程子安的折子,看得入了神。
作者有话说:

许侍中一直托着缂丝, 偷觑着圣上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
蹙眉,发愣,欣喜, 最后放下折子, 整个人面上去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但他的双手随意搭在身前, 靠在椅背上, 说话时, 最后一个字声音,总是要往上挑些许。
伺候圣上多年的许侍中清楚,此时的圣上,心情极好。
“咦,云州府能织出如此精美的布料, 确实难得。”
能得圣上一句夸赞不易,何况皇家如圣上的衣衫,皆由江南上贡质地最精良,最时兴的布料, 提花布料并不鲜见。
江南的纺织刺绣向来闻名,在前朝前前朝都已经被选为皇商, 到了大周一样, 皇商虽变了姓氏,但始终来自江南。
云州府这些年,休说纺织, 连蚕桑都不见踪影, 百姓种些苎麻, 用粗麻织些布, 麻布又硬又粗, 既不暖和又不凉快,日子稍微过得去的人家,只用这种麻拿来做麻袋。
圣上见到云州府呈上来的缂丝,止不住地欣喜。
再拿起程子安的折子细看,上面列明了五年,十年的景象。
这些并非空口白牙,每一样都有相对应具体,切实可行的举措。
想到万里江山如画,圣上就忍不住开怀大笑。
这些,都是属于他,属于他周氏的子孙后代!
只想到户部,想到几个儿子,圣上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戾气横生,厉声道:“去将老大他们几个都叫来!”
许侍中躬身应是,前去传了旨意。
很快,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人前后脚来到了承庆殿,几人互相不搭理,上前见礼请安。
圣上眼神冰冷,在几个儿子圣上扫过,道:“你们几人各自在户部,工部,吏部历练,练了这些年,可有学到什么?”
几人被突然问起了差使,皆一脸的莫名其妙。
圣上见他们没人上前回答,一拍案几,厉声道:“问你们的话,都耳聋了?”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忙躬身上前,捡了喜庆的事情回答。
圣上呵呵:“工部的河道河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老大,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户部的赋税钱粮,现在是入了库,账面上的银两,那是因着还未算支出的部分,老二,你也敢将这个数额拿来糊弄你老子!吏部的官员政绩考评,官员派职,调任升迁,皆有迹可循。老三,你真是当大周是你的皇子府,随意安插人手,还是你太过愚蠢,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
三位皇子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出,圣上看着几人,心里怒火直冒,将几人痛骂了一场后,扬手道:“滚滚滚,休要在眼前,惹得老子生气!”
突然被骂了一场,几个皇子走出大殿后还没回过神,他们互望一眼,倒是没再起眉眼官司。
都挨了臭骂,就不存在有人在背后告状的事情。
不过三人还是如以前那样,互不理睬,加快脚步往外走。
到了大殿门边,三人一起小跑起来,抢着走到最前。
三人年纪相近,都是同一年出身,甚至二皇子比大皇子只小十余日。
立嫡立长,三人皆非嫡出,长也长不到何处去。
各自生母都被封为了妃,不分高低,谁见谁都不服。
幸好承庆殿的大门宽敞,三个身形壮硕的兄弟,能并排走出大门。
云州府。
一场秋雨一层凉,云州府是一场秋雨后,直接入了冬。
程子安早上起来,坐在炕上发呆,看到莫柱子拿着厚夹袄进屋,肩上沾了雨丝,问道:“外面下雨了?”
莫柱子放下夹袄,答道:“半夜开始下了雨,外面冷得很,娘子赶着去学堂上课,将衣衫拿给了小的,让小的记得提醒少爷穿上。”
程子安忙秋收,种大棚芋头,陀螺般打转,这两天刚刚闲一些,夜里难得好眠,连雨打在瓦片上都没听见。
秋收总是令人欣喜,不过云州府的粮食缺口并未得到缓解。
尤其是程子安报以厚望的芋头,令他既欣喜,又忧虑。
欣喜的是,各县的芋头,亩产平均皆在八百五十斤以上,最高达到了九百斤。
但是,老方他们去年种植芋头,去年收成在八百多斤,今年有了经验,伺候得更好,最后的收成,只有七百斤出头。
程子安得出了一个结论,要不是芋头的品种必须换,要不就是土地不行了,要轮换着种,不然这些地就废掉了。
老方种了多年的地,对土地了若指掌,摸到结块的土壤,就忧心忡忡对程子安说过:“程知府,老儿担心,这块地明年再也没办法种芋头了,得养一养,待养活之后,再栽种。”
小麦的产量在三百五十斤左右,算得上近十年来云州府的最高产量。
比起芋头来,小麦的产量实在不值得一提。
但小麦易储存,与黍米小米大米一样,是上千百年来,百姓吃惯了的食物。
今年程子安能钻空子,上交芋头代替粮食赋税,明年再这般干,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程子安一边穿着夹袄,一边思索着土地与粮食的问题。
莫柱子打了水送进净房,程子安多舀了一勺凉水进去,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他顿时清醒了不少,拿布巾擦拭着脸,问道:“柱子,阿爹可用过了早饭?”
莫柱子回道:“娘子一大早去了府学,老爷不放心,亲自送她前去了。”
程子安无语望天,父母太过恩爱,真是令人牙酸。
不过,崔素娘这些天都很早去学堂,程子安太忙,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问道:“阿娘怎地这么早就去了?”
莫柱子嘿嘿笑道:“在上学前去,织机还空着,能用织机学习。娘子也在学织布,连林老夫人,徐娘子都有兴趣得很,一并在学呢。”
程子安失笑,提花缂丝一出来,云州府都沸腾了,几个布庄的东家天天守在织布学堂门口,试图想要购入学堂织出的布料,能卖出个好价钱。
桑苗要带来年开春才栽种,买桑苗,蚕种的钱,还不知去向。
更重要的是,织机还欠着钱,程子安都不好意思去府学,怕见到债主吴娘子。
今年的粮食勉强够了,程子安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先将备着粮荒的钱,挪用一部分出来,偿还些欠款。
用过早饭去到值房,解开蓑衣斗笠,在廊檐下抖掉雨水挂上墙,一转身,看到崔耀光出现在了门口。
崔耀光妻子秦氏为人内向,与他们一起用饭时,总是放不开。崔素娘干脆让他们夫妻,在自己的院子里开火,免得秦氏拘束。
这些天崔耀光找到了一间铺面,准备再开“书斋”,程子安见他进来,问道:“书斋置办妥当了?”
“没呢,书还未送到。我收到阿娘来的信,给你瞧瞧。”
崔耀光掏出信递给程子安,他手脚勤快,接过莫柱子提到门口的小炉茶盏,让他先下去忙,自己拿了茶盏炉子放好,同开炉子煮茶水。
信上除了方氏对他的关怀问候,还写了家中儿女亲事等琐碎事情。
青州府也有消息,项氏先前生了个女儿,眼下又怀上了。崔耀祖写了信回家,说是孙仕明到处在给阿宁相看亲事,想要把她嫁入青州府的高门大户去。
程子安将信扔在案桌上,说不出的恼怒。
崔耀光杵着火钳,抬头看向他,道:“子安可生气,我都快被气死了。小姑父恁地不要脸,竟打着卖女求荣的主意!他孙氏是什么门第,他举人的头衔都没了,早就不是官身,就是庶民而已!今年的秋闱,凭他的本事,定当又名落孙山。我看他啊,是想将阿乔嫁入高门大户,换一身皮囊,混个官身做!”
云州府的秋闱已经过了,不出所料,考生皆名落孙山,连一个举人都没出。
孙仕明的学识,拿到云州府,勉强能排到前十。
在学风还算浓厚的青州府,孙仕明那点本事就不值得看了。
关键是,孙仕明读书死板,做人更是一塌糊涂,程子安想起与他在京城打交道的那段时日,头就开始隐隐作疼。
阿乔的亲事,崔耀光想得还浅了些。
程子安淡淡道:“做不了正妻,阿娇生得美貌,若是去做妾,高门大户就不会挑了。阿乔做了妾,姨父算不得正经的丈人,他打着阿乔受宠,要是一举得男,他这个便宜丈人,也能得到高看一眼,跟着鸡犬升天。”
崔耀光将手上的火钳往前重重一击,骂道:“忒地不要脸!我就不明白了,以前小姨父,还算要点脸,现在怎地变成了这样?”
中年郁郁不得志的男人,一步不要脸,步步不要脸,没脸没皮得会超乎人的想象。
想到温婉善良的阿宁,程子安缓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晓,小姨父要将阿娘许配给哪一户人家?”
崔耀光摇头,道:“阿娘信上没提,这件事,估计只有阿哥知晓些内情。要不,写信去问问小姑母,她应当也知道一些。”
崔婉娘贤惠软弱得过了头,程子安道:“不要问姨母,就问大表哥。得快去写信,希望能赶得及。”
崔耀光连炉子也不管了,扔掉火钳就奔了出去。
程子安本想说他来些,看到崔耀光已经跑得没了人影,干脆随了他去,自己坐下来,磨墨铺纸,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崔耀祖,一封封号,一并封好送了出去。
炉子上铜壶里的水沸腾了,程子安前去提壶冲茶,捧着热茶坐下来,程箴也回来了。
程子安忙再冲了一盏递给他,道:“阿娘学得如何了?”
程箴尝了口热茶,无奈道:“你阿娘就是凑个热闹,待学生来了之后,她还要授课呢。学这么一会功夫,能学会点皮毛就不错了。”
程子安也笑,道“阿娘只要自己有兴趣就好。”
程箴道也是,旋即眉头皱起,问道:“子安,在去府学的路上,你阿娘还同我提起,说是吴娘子那边欠着的织机钱,不知何时才能还清。吴娘子的友人已经写信前来讨要过,她拿不出钱,又不好来问你要,连莫草儿的嘴角,最近都长了好大一个火泡。”
欠钱的滋味好不好过,端看要欠谁的钱。
有良心之人,欠了好心人的钱,成日记挂在心上,连饭都吃不香。
程子安双手搓了搓脸,将那股郁郁之气搓散,说了拿备荒的钱出来,先还一部分的想法。
程箴道:“眼下只能如此了,唉,失信于人,总是觉着惭愧。”
程子安道:“除了这些,我想着先卖一些布料出去。云州府的布庄东家,对府学织出来的布,都很是有兴趣,不若先卖给他们一部分。先交钱,后面慢慢交布料。不过,这笔钱,只能抽出一小部分出来。首先,云州府还未养蚕桑,织缂丝布料的丝线,还得花钱购买。这是最大头的一笔。织娘们织出的缂丝布料,就算是学生,也要支付一定的酬劳。织娘们又是先生,她们要授课,还要织布,酬劳就更少不得了。”
程箴不断点头,道:“要拿个详细的章程,不若将草儿与吴娘子叫来,问问她们的主意。”
程子安也是这般打算,道:“我是外行,肯定要先征询吴娘子与草儿的意见,不会胡乱拍板。”
虽说先卖布,能填补一小部分的窟窿。程箴又开始担心起备荒银子的空缺:“芋头明年的收成不如今年,要是小麦收成不好,明年缺了粮食,又得焦头烂额筹钱。”
程子安宽慰他道:“阿爹,明年的布应当会多一些,我打算,明年将种小麦的一部分田地,挪出来种芋头。种芋头的地,拿来种植高粱,小米。芋头的种子,各县互换。”
程箴犹疑着道:“此举可行得通?”
程子安道:“芋头种子跟小麦种子一样,得经常互换。今年的小麦收成,大家都有目共睹,天气是一回事,肯定与种子也有一定的关系。与云州府更换种子的吉州府,今年的天气与去年差不多,每亩地的收成,也高了近五十斤左右。”
五十斤看似个小数目,在后世,却是无数农学家们,辛苦研究,才能取得的结果。
吉州府与云州府能在这种环境下粮食增长,应当是粮食亩产本处于低谷,更换小麦种子之后,取得的增收。
程子安继续道:“换种小米与高粱,我还在琢磨中,要先问过老方与一些老农的意见,不会轻易下决定。”
程箴道:“这样也好,我去让柱子,问问草儿吴娘子什么时候得空,来一趟府学。”
程子安道:“反正我现在空着,干脆去一趟府学吧,顺便看看老师。”
闻山长早出晚归,程箴也许久没见到他,于是与程子安一起出了门。
这时,驿递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程子安收下信, 程箴随着他回到值房,见他拆开信看起来,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好坏。
程箴逐渐忘记了信, 盯着程子安, 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儿子, 早已非他记忆中的玩赖模样。
若是程子安不动声色, 尽管身为他亲爹, 亦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长久以来,程子安大多时候算得上随和,身上那股威严,却深刻在了骨子里。
程子安看完了信,抬头朝程箴看来, 他不禁心头一紧。
平静的眼神,如深潭底的暗流,排山倒海兜头罩顶。
程子安顿了下,摸着脸颊, 道:“阿爹,你看什么呢?可是我又变俊了些?”
熟悉的说笑, 仿佛先前的眼神, 只是他的错觉。
程箴不禁笑了,他这个儿子,早就长大了, 成了护住百姓的一方大员。
“可有好消息?”
“阿爹自己看吧。”
程子安将信递给了程箴, 他忙接过展信细读。
读毕信, 程箴拧眉思索, 道:“圣上再添补了五万两银子, 能还清欠织机的钱,还有近两万两的节余。可是,圣上要你每年上缴三成的红利,且每年的红利不低于五千两。子安,蚕桑都还没影,哪来的钱去分账?”
程子安挠头,他也很想哭。
这笔大买卖,其实就是一场豪赌。
说白了,就是吹,江湖术士,后世拿投资的文书那样吹,将一根粗麻,吹成一根金丝。
赚钱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圣上不受各种律法管束,要是敢骗他的钱,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抓到了不用审理,一道旨意,喀嚓一声,脖子与脑袋就分家了。
程子安当然考虑到了危险,但他不得不做。
往大了说,是给大周的地方民生经济发展,摸索出一个方向。
往小了说,云州府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些,盐油糖吃多了伤身,但程子安希望他们,能有伤身的资格。
既然已经吹出去了,开工断没有回头路,程子安不去想那么多,先撸起袖子干!
程子安很快就恢复了斗智,道:“阿爹,不怕,再不济,能拆东墙补西墙。只要有一面墙是好的,就不会彻底崩盘。现在云州府绝不能倒下的一面墙,就是粮食。小麦与芋头,齐头并进最好,不能的话,必须要抓住一样。这是根基!”
程箴见程子安低着头,在不算宽敞的值房里来回踱步,脸上散发着坚定的神色,他心底的忧虑,情不自禁跟着散了。
一路走来,难处多了去,程子安见招拆招,将又穷又乱的云州府,理顺了七七八八,所有的一切,始终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备荒的银子不能动,余下的钱,拿去买桑麻,尽快种起来。保证织布学堂能有产出。要做就做提花缂丝,人手少,就不薄利多销,还是先做利润丰厚的布料。富人的钱不好赚,但富人才有钱,穷人手上没钱,更加难赚。布庄东家那边要尽快搞定,只云州府还不行,云州府毕竟穷,能买得起的人家少,云州府布庄的东家,肯定打着向别的州府出售的算盘。中间的利润,就不劳他们了,还是留在府衙的手中。”
程箴思索了下,道:“如果这样的话,云州府布庄的东家也聪明,利润少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先拿出钱。”
程子安道:“分销,划定区域分销,价格严加管控,每个区域有保护的措施。府衙先以几个州府,划为一个区域。每个区域,按照贫富制定不同的数额,若某个布庄因为自身的能力,达不到规定的数额,则取消其承销资格,同时,所有的布庄,都要受府衙管束,若有敢串货的布庄,接到举报,一经查实,要严厉处罚。每个布庄,在拿承销资格时,必须缴纳一笔保证银,如实提供其店铺的资历,历年来的经营情形。换句话说,要看其家底,有没有卖出去布,赚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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