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关灯
护眼

程子安将经销商资格简化了,用在了云州府的提花缂丝销售上。
“他们估计会有疑虑,家财不外露,提供上来的资历,也乱七八糟。我会做出一份样例,让他们依样画葫芦提供。反正他们想要隐瞒也行,随他们去,毕竟一手交钱,一手交布,赚不到钱,布料累积在他们手上,保证银子被扣掉不说,亏空他们能承受得住,也是他们的本事。”
程箴听得睁大了眼,好半晌,方抚掌激动地道:“妙,此计甚妙!”
程子安面带微笑,此时绝不能露出心虚。
毕竟,方法看似可行,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前提,货呢?
摊子铺那么大,云州府织造学堂的产出呢?
差不多是零!
空手套白狼段数太低级,做买卖的人不笨,程子安还是打算先戴上手套。
眼下的“手套”,一是织造学堂的扩建,增加花楼机,织机,以及织娘。
程子安道:“阿爹,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江南,去购置花楼机,织机,雇用织娘。因为手上的钱不够,支付不起现钱,只能阿爹出面去保证,先赊欠,要是布庄的东家有兴趣参与分销,则以后以布料偿还,若是没兴趣,就按照每月一成的利息支付。”
月利息一成,已经差不多是市面上放印子钱的利。
程子安很心痛,但没办法,苦于手上没钱,花楼机难买,只能咬牙出了。
而能赊欠到,还得靠着程箴的脸面,云州府府衙的背书。
程箴当年在整个江南道,也算是小有名气,受伤断了科举之路后,名气就更甚了。
“没想到,我这疤,还有用得上的一日。”程箴抚摸着脸上的疤痕,哈哈笑道:“我一走出去,谁都不会怀疑我是假冒,骗子。”
程子安见程箴能说笑,完全没一丝芥蒂,替他开心的同时,脑中莫名想到了项伯明。
人与人完全不同,自怨自艾真没用,倒下了,必须爬起来。
不然的话,别人会眼都不眨,踩在你身上而过。
程子安笑道:“阿爹带上张大叔一起前去吧,张大叔脑子灵光,在身边能搭把手。”
程箴点头应了,道:“我明朝就出发。走,我们先去府学,不要耽搁了。”
程子安收起信,与他一道出了门,在骡车上说了阿宁的亲事。
程箴神色阴沉听着,道:“青州府离得不远,待我将织机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亲自去青州府走一趟。兀那汉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兀那汉子,程箴还是太端方君子,在愤怒也骂不出别的脏话。
程子安说了给崔耀祖去信之事,“阿爹能去走一趟也好,我怕大表哥没胆量气势,照着法子做,最后也会走样。”
程箴话锋一转,神色瞬间变得柔和,道:“你阿娘成日忙得很,我出门了,你要多操心些,别让她累坏了身子。阿宁的亲事,你先别与她说,离得这般远,你阿娘知道了,一时也没法子,成日担心得吃不好睡不着,反倒伤神。待事情解决之后,再同你阿娘说一声。”
也是,知道后使不上力,只能干着急。
程子安道:“阿爹放心吧,你也要保重身子,别太累了。实在不行,以平安为上。阿爹出门,阿娘在云州府日夜牵挂,可别累坏了回来,阿娘还不得揍我。”
程箴斜了他一眼,佯怒道:“敢取笑起你老子来了。”
程子安咳了咳,赶紧闭了嘴,踢了踢车壁,探出头去对驾车的庆川道:“你赶快些,莫要耽搁了午饭。”
庆川将鞭子甩了个响亮的鞭花,骡车渐渐加快。
程箴好笑地道:“你又打算去闻山长那里蹭饭吃?”
程子安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好久没见过老师了,老师忙得很,只能用饭的时辰能歇一歇,我只能在这个时辰,与他说说话。”
程箴见他睁眼说瞎话,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程子安其实一半是为了闻山长处的饭菜,另一半则是实话。
长山的妻子小徐氏擅茶饭,林老夫人劝不了一心扑在府学的闻山长,只能多关心他的吃穿,派了小徐氏去给他与闻绪,闻承做厨娘。
如林老夫人与徐氏,崔素娘几人,她们中午留在纺织学堂用饭,趁着下学的时机学习。
闻山长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益友,亲人。
闻山长一家人对他的支持,程子安此生都无以为报。
有了闻山长他们,程子安坚持的信仰,选择这条崎岖,危险重重的路,走得方不那么孤单。
到了府学,学堂的钟声悠扬传来,中午下学了。
程子安裹紧衣袍,跟在程箴身后跳下骡车,笑道:“阿爹,我们走快些。”
程箴瞪他,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了。到了闻山长值房院子前,与躬身走来的他不期而遇。
程子安夸张后仰,哟了一声:“老师,你什么时候入了乞儿帮?”
闻山长衣袍凌乱,胡子被风吹得像对杂草糊在清瘦的脸上,腋下夹着一卷书,袖着手,远远看去,还真像是街头的乞儿。
程箴上前见礼,忙着赔不是,闻山长眼皮都没眨,道:“又来混吃混喝了?”
程子安呵呵笑,跳上前,抽出闻山长腋下夹着的书卷拿着,顺手搀扶住他:“老师的手臂真暖和。”
闻山长拿眼角斜程子安,却没推开他,由着他搀扶进了屋。
程子安放下书卷,自顾自去捅开炉子,烧茶水,添了炭在熏笼里点燃。
闻山长看着程子安的行动,眼神不知不觉温和下来,唤来长山,让他去灶房多加了两道程子安爱吃的菜。
几人坐下来说话,程子安简单说了府衙的情形,道:“老实,我打算扩建纺织学堂。考虑到府学以后的发展,要不买几间府学周围的宅子,划进来改建,要不将织造学堂,搬到宽敞的地方去。纺织学堂现归属于府学,老师以为何种方式比较妥当?”
闻山长听得一愣一愣,难以置信道:“纺织学堂竟然发展得这般快?”
程子安朝他挤眼,道:“纺织学堂是云州府的银库,必须快。”
闻山长笑得胡须乱颤,哈哈道:“没有这个银库,府学,下面县学的蒙童班,着实难以为继。我这些时日皆在思索,钱从何处来,我不善财货,着实没法子。你能想到法子,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程子安拱手,笑道:“好说好说。”
闻山长不理会他,沉思了下,道:“府学周围的宅子,旁边又有贡院,就凭着这份文气,估计他们都不愿意出卖搬走。免得惹出民怨,还是另选一块地修建纺织学堂为上。”
平时程子安经常不分尊卑与闻山长打趣,但在正事上,从未一言堂,更未插手过闻山长对府学的管理。
其实程子安早想到了这些,让闻山长拿主意,也知道他会如何选,但与擅自决定下来,就是两码事了。
炉子上的水咕噜噜开始沸腾,闻绪与闻承也回了屋,大家彼此见礼。
兴许在府学,闻承每门功课都能名列前茅,家人都在身边的缘故,他比初来时要活泼许多,主动与程子安说起了话:“小师叔,你平时很忙,今朝怎地有空了?”
程子安笑眯眯道:“我来混饭吃。”
闻承怔了下,眼珠子一转,道:“我在京城时,听说过小师叔一个传闻,说是小师叔经常去皇城衙门的灶房用饭。在这以前,从未有官员这般做过。小师叔走了以后,好些官员都跑去灶房用饭,灶房的厨子们烦得很,告了他们好几状,最后圣上亲自下令,不许他们再去,此事才做了罢。小师叔,你为何能去灶房用饭呢?”
程子安吹嘘道:“主要是我品性好,厨子们都不会去告我的状。”
闻承笑个不停,闻绪也难得笑了,闻山长翻他白眼,程箴低头吃茶。
程子安无比惆怅,幽深夹道里,春夏时节开放的石榴花,暴雨中,辛寄年的无措,施三郎的愤怒。
不知他们,如今可好?
作者有话说:

程箴启程前往江南道, 圣上给的银子到了,程子安开始忙着选址修建织造学堂。
考虑到织造学堂并非只为了教授学生,还附带缫丝, 织布, 染色,提花等功用, 选址就尤为慎重。
首先要考虑到放火, 其次是用水方便, 最后是排水,虽说现在的染色都是植物染料,也不能直接往河道中排,还不能影响到周围百姓的吃水。
云州府府城里面找不到合适的地,最后程子安千挑万选, 选定了府城西郊的一块荒地,将城墙往外推一段,将其纳入府城的范围,这样进出城就无需麻烦了。
选址时程子安很是高调, 意在将制造学堂的名气打出去。
关于其他州府布庄的东家,程子安派了府衙的小吏前往, 找到当地的小报, 将云州府制造学堂布料招承销商之事刊登上去,大肆张扬。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云州府入冬之后, 寒冷刺骨, 不过, 城内的客栈与食铺, 买卖却红火得很, 外地来的客商们,挤满了往年萧条的铺子。
买卖人聪明谨慎,先是借着用饭吃酒的时候,到处打听,制造学堂的本事。
茶楼里,说书人吹得唾沫横飞,将提花缂丝吹得世上少有。
读书人要克制斯文些,写了许多酸诗文章赞扬。
“贵客可知晓城西?那一片地,在下雪之前,已经将灌木杂草收拾了,待到地化冻之后,开始正式打地基。”
“哎哟,这织坊,在下二舅舅小舅子的侄儿,在府衙当差,听过程知府的打算,听二舅舅一说,哎哟,在下没见识,从没听过那般高大的屋宇,足足有上百亩地,什么都有,足足要建一座织造城!”
铺子里吃饭的客人哎哟连连,眉毛不时扬起,听得外地来的客商,情不自禁也随着他扬眉。
“有那般厉害,织造城?”
“贵客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那片地就行了。云州织造的石碑,已经立在了大门处。这几个大字,也有来历,是府学的闻山长亲笔所书,闻山长你总该听过吧,明州府大儒,云州府大儒,全大周都有名的大儒!”
客商们听得好奇,织造学堂在府学,府学乃是读书圣地,不能随意允许闲人进去瞎逛,免得打扰到学生读书。
御史,客商们就陆续前去了城西,果真,在一片白雪皑皑中,看到了立着的石碑。
“云州制造”几个大字,浑厚遒劲有力,就是不懂书之人,也能看出字的厉害。
接着,云州府的几家布庄,出现了几匹锦缎。
锦缎并不鲜见,但这几匹锦缎,花样设计却很是新奇。
常见的提花,乃是重复的花纹。客商们皆知晓,重复的花纹易于织造,只要打好一个花样,后面的按照花样重复提花皆可。
但是,这几匹锦缎上的提花,乃是草,有芦苇,一株淡雅的兰花等等。
芦苇与兰花这种散开的花草,一般来说,都是绣娘绣上去,提花技艺太过复杂,就需要织娘有高超的提花水平了。
如此一来,客商们打消了顾虑,争先恐后前去府衙,询问承销之事。
府衙专门设置了值房,回复客商们的问询,发放一张写得清楚明白的须知事项,即承销资格。
若有意者,先录名登记,提交府衙要求的资格审核,在来年四月底前,提交资格审核截止。
客商们怀着各种打算与想法,陆续离开了云州府。
新年很快过去,过了三月,云州府的春天,方正式开始。
地还冻着,不过西郊的织造城,已经开始破土修建。
庆川与莫柱子,跟在云州府麻通判身后,管着修建事宜。
修建的人手短缺,百姓要抓紧功夫挖去年剩下的沟渠,准备春耕。
这边修织造城,需要大量的人手,在擅长修屋工匠们的带领下干活。
程子安想了下,将牢狱里偷鸡摸狗,犯了轻罪的犯人,加上云州府一些手脚齐全的乞儿,一并赶到了工地。
麻通判坐镇,主要是为了震慑。
偷鸡摸狗,打一顿,在牢里关几天就放出去了,潜逃虽不划算,但要谨防他们生事。
有手有脚的乞儿们,各种原因让他们沦落到了如此地步,程子安没功夫去深究,将他们一并算上了。
修屋有杂面馒头,热汤吃,比起牢狱里的饭食与乞讨要好,他们要是还敢生事,逃跑,或者躲懒不愿意干,麻通判做惯了刑狱,带着狱卒守在那里,自带三分煞气,牛鬼蛇神都要避退三尺。
至于庆川与莫柱子,用处主要在管账目上。
程子安从不拿钱去试探人性,建织造城的消息一传出去,闻到利的各路人马,就开始蠢蠢欲动,拖关系前来询问,想要分一杯羹的比比皆是。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程子安又不是要养鱼,所以这潭水,尤其是吏治这潭水,必须清澈透明。
程子安倒不是完全拒绝,只要有本事,赚合理的利无可厚非,他还会非常支持。
毕竟,府衙赋税,他们也要上缴。
要想参与进来无妨,只要遵照程子安定下的规矩即可。
按照纺织城的规划,缫丝等屋宇分别分包,要按照程子安的要求,提交资质,缴纳保证银子。房屋完工验收后,三年不出问题,府衙会如数归还全部的保证金。
饭食等部分,则需要每天提交采购清单,比如从何处购买粮食,做了多少人的饭食。每天做出来的杂面馒头与汤,需要接受莫柱子与庆川的监管。
若不干净,依次充好或偷工减料,则马上取消其资格。
眼见就要到四月底,府城的食谱客栈又开始变得热闹,客商们陆续到了。
程子安翻看着提交上来的资格审核,虽说有样式,他们还是做得五花八门,但总的来说,勉强能过得去。
衙门值房又开始热闹,程子安将所有的客商们召集到府衙的大堂,如以前那样 ,在公堂里摆满了案几,开始签订承销合约。
忙碌了两天之后,基本搞定了此事。
银子收上来了,摊子铺得天大,程子安这个豪赌的赌徒,终于开始失眠。
因为,桑苗在开春后种了下去,蚕或多或少养了一些。
但程箴在江南那边,普通织机与织娘们都已办妥,但在购置花楼机时,却遇到了麻烦。
主要是花楼机太过复杂,建造一架花楼机,比建造一艘三四层的大船还要耗时。
拥有花楼机的织坊,都不愿意出售,做织机花楼机的东家,愿意接这个买卖,但至少要等两年以后才能交货。
程子安签订的承销合约,是年后,开始向布商们铺货。
现在,程子安遇到了比缺钱还要棘手的问题。
钱多多少少总能找得到,但花楼机,能做花楼机的工匠,难寻!
程子安将头发抓得像个鸡窝,蹲在水井边的石榴树下,望着眼前发呆。
程箴与崔素娘皆不在,他蹲着也没人管,除了崔耀光。
崔耀光的书斋开了起来,靠着卖花花画册,铺子里的买卖还过得去。
秦氏早上做了春饼,他觉着好吃,便端了一盘前来,准备让程子安也尝尝。
待看到程子安的模样,他吓得差点连手上的碟子都扔了,失声叫道:“子安,府城乞儿少了,你难道要去充当乞儿?”
程子安连望天的力气都没有,继续蹲着不搭理他。
崔耀光走过来,与他一并蹲着,看着前面的地面。
地面被秦婶打扫得很是干净,除了偶尔爬过的小虫子,什么都看不到。
崔耀光转过头,将碟子递到程子安面前,道:“吃一个,香得很。”
程子安目不斜视,拿了一只春饼,狠狠咬了一口。
春饼酥脆,野菜的清香四溢,程子安吃完了一只,再去拿时,碟子已经空了。
程子安转过头,看到崔耀光将手上的春饼塞进了嘴里,不由得怒目而视:“你难道在家里没吃?”
崔耀光嘿嘿笑,道:“我看到你吃,就忘了。我再回去给你拿。”
程子安已经用过了早饭,道:“不用,我不饿。”
蹲得久了,腿有些发麻,程子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后仰,手撑着地,望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
崔耀光学着他那样,与他并排仰躺着,问道:“天有什么好看的?”
程子安喃喃道:“我在等着天上掉花楼机。”
崔耀光怪笑起来,道:“花楼机那样大,那还不得将我们砸死。”
程子安不稀得理他,嗤笑了声,道:“有花楼机掉下来,砸死我也愿意.....天上掉花楼机,天上......有了!”
崔耀光眨巴着眼睛,看到程子安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往屋子里跑。
“真是,姑母姑父不在,没人能管着,疯了,都疯了!”
嘴里嘀咕着,崔耀光飞快爬起来,连地上的碟子也不要了,追进了程子安的书房。
程子安在铺纸磨墨,见他进屋,眼皮都不眨,道:“帮我磨墨。”
崔耀光哦一声,前去倒了清水在砚台中,拿了墨锭打转,探头看去,问道:“你打算写什么?”
程子安提笔蘸了墨汁,笑道:“我打算写折子,给圣上要花楼机。”
崔耀光好奇地问道:“宫中的内侍宫女们,难道还要织布?”
程子安哈哈大笑,道:“他们当然不织布,圣上也没有花楼机。”
崔耀光不懂了,不解问道:“既然圣上没有花楼机,你为何要找圣上要花楼机?”
程子安一边写字,一边道:“圣上虽没有花楼机,但圣上有工匠。我以前在工部时,就强调过工匠的重要,这次,我要再次提醒圣上,要看中工匠,他们才是建造锦绣天下的大周功臣!”
崔耀光似懂非懂,不过平时程子安说大事时,他大多听不透彻,便挠了挠头,没再追问,认真磨起了墨。
其实,程子安是被逼无奈,再要豪赌一场。
要是赌赢了,他能得到的收获,岂是花楼机。
要是赌输了,仅有的一台花楼机,也要一并折进去!
作者有话说:

圣上收到程子安的折子, 气得咬牙,恨不得将他罢官打入大牢,却难得无可奈何, 只能哑忍。
毕竟, 将程子安罢官容易,他从内库拿出去的银子, 全都打了水漂。
且云州府摆下那么大的阵仗, 圣上心底一清二楚, 放眼整个朝廷,无人能接下这个摊子,将其继续发展下去。
圣上忍了又忍,将政事堂的相爷,吏部与工部的尚书传到传到承庆殿。
过了一会, 圣上又吩咐人,前去将三个皇子也叫了来。
大殿宽敞,坐了近十人也不显得拥挤,众人端坐着, 聆听着圣上的话。
“云州府请求,派遣将作监的工匠前往云州府, 钻研做花楼机, 诸位觉着如何?”
三个皇子中,只有大皇子略微知晓花楼机为何物,二皇子三皇子皆未听过。
政事堂的三个相爷, 吏部陈尚书与工部章尚书, 他们倒是清楚, 尤其是章尚书, 对花楼机懂得要多一些。
章尚书尚在琢磨, 花楼机所需的部件繁多,极为复杂,将作监的工匠虽说有手艺,雕花建楼造船,修建宫殿皆手到擒来,造花楼机的话,估计还是稍显困难。
除了何相听到是程子安之事,绝不先出声之外,其余几人皆一致反对。
大皇子以前靠着程子安在工部时,得了不少夸赞,话说得委婉些:“阿爹,此事要慎重,将作监的工匠,只为阿爹当差,岂能任由云州府借用?”
二皇子难得与大皇子想法一致,就不客气了,沉声道:“将作监的工匠,乃是大周最好的工匠,修建皇宫殿宇,地宫,要是泄露了秘密,岂不是将阿爹置于危险之中?”
三皇子不断附和,道:“云州府恁地大胆妄为,下一步,就该问阿爹借用许侍中了!”
垂手肃立一旁的许侍中,纹丝不动立着,如石像般,连眼皮都未动。
若是能到程子安身边去......
许侍中难得惆怅,仿佛听到了程子安喊他许大叔的声音。
明相呵呵,道:“臣以为,三位皇子说得是,此口不能开。”
陈尚书斟酌了下,道:“将作监的工匠,差使繁重,太庙需要修补,祈福的圜丘,尚未动工,臣以为,将作监人手不足,云州府的要求,实属不合理,亦不合规矩。”
王相比较谨慎,问道:“圣上,敢问云州府借用工匠,所需多少人,借用多久?”
圣上对程子安的一肚皮怨气,就转到了开口之人身上。
修建地宫皇陵自有别的工匠,至于修补太庙,祈福的圜丘,他听了之后,就更为生气了。
一旦发生了天灾,他这个圣上就得去跪祖宗,圜丘跪天。
甚至,天灾要严重些,读书人还会逼得他罪己诏。
天灾岂是他能左右?
跪祖宗与圜丘祈福,要是这个玩意儿有用,天下真能风调雨顺,他愿意长跪不起!
无人真正关心,云州府究竟所为何事,要花楼机所为何用。
云州府能赚到的银子赋税,在天灾人祸发生时,朝廷才有银子拿出来去赈济,比起太庙与圜丘,要有用百倍千倍!
圣上心里邪火乱窜,但他却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要是说出来,就是不敬祖宗与神明,得彻底乱套了!
圣上神色冰冷,并未回答王相的问题,转而问沉默不语的何相与章尚书:“你们如何看?”
何相觑着圣上的神色,沉吟了下,道:“回圣上,臣以为,程知府并非不懂规矩之人,行事向来可靠,程知府若急需,臣以为此事未尝不可。规矩归规矩,规矩亦是由圣上所定,要是死守规矩,就流于刻板僵化,不思进取了。”
陈尚书暗自懊恼,心道武将就是没规矩章法!
几个皇子也颇为不悦,不过碍于何相是政事堂的宰相,他们不能拉拢的话,现在亦不能得罪。
明相眼皮掀了掀,眼观鼻鼻观心坐着,未在出声。
何相尚是兵部尚书时,与程子安一道前去办过差,何相得了程子安的指点与帮助,那一次差使办得相当漂亮,由此升入了政事堂,补了郑相的缺。
明眼人都知晓,何相站在了程子安这边。
福兮祸所依,程子安在云州府闹出的大阵仗,朝堂之上无人不知。
只要做事,难免会出现差池,若是程子安行将踏错一步,到时候,就看何相能否保住他。
亦或许,可会被他牵连进去,落到郑相那般的下场。
王相没得到圣上的回答,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圣上的想法,思索起程子安在云州府的革新。
对于云州府的革新,朝堂上下的官员皆讳莫如深,憋着一口气,端看程子安能做出什么花样名堂。
云州府若是能做出一翻模样,其余州府可以效仿,若云州府的革新失败,再去睬他一脚也不迟。
章尚书回道:“臣以为,程知府所需之人,圣上遣派时,须得要先查明他们的真本事。顺道,将作监要是有手艺不精,靠着糊弄混日子之人,这次就逃不过,要露出马脚了。”
章尚书之言,算是说到了圣上的心坎上。
将作监的工匠,几乎都是在为他周氏皇室宗亲做事,要是靠着关系混进来,等于在从他钱袋里掏钱,实在胆大包天!
圣上面色稍霁,道:“花楼机复杂难得,要是云州府能研制出来,好处自不用提。眼下云州府卡在了花楼机上,诸位不帮着想法子解决,反倒提出来一堆莫须有的借口进行阻拦。莫非,诸位是想看着云州府的失败?云州府失败了,于诸位有何好处?”
屋内雅雀无声,先前最为反对的二皇子,此时脑子转了过来。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程子安要是能将云州府弄出一翻模样,等于是在替他周氏做事赚钱,绝对是有利之事,他为何要反对?
大皇子与三皇子同样想到了这点,程子安不拉帮结派,不投靠任何一方,与他们来说,这是最耗不过之事。
除了依附投靠自己的官员,他们更需要,能真正替周氏天下做事的官员。
倒是反对的相爷,得要多加提防了。
用人之道,忠诚是首要,但只忠于自己,却祸乱朝纲,丢了江山社稷的事情,史书不绝。
大殿内的气氛,悄然转了向。
圣上见无人反对,他并无半点高兴。
殿内坐着的,除了他亲生的儿子,其余之人,皆为他的肱股之臣。
他们明显心思各异,皆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圣上既不愿意见到他们团结一致,又不想他们先顾忌着自己的高官厚禄。
既然身为大周朝臣,为他大周天下做事,自当舍了性命忠于他,忠于大周,替他卖命!
圣上在朝堂上,听过无数次大臣们如此表露心迹,但他当时听了,仅仅只是听罢而已。
反正他不信!
最终,圣上落了一身的疲惫,将此差使交由了章尚书,由他去负责去将作监挑选工匠,尽快送往云州府。
他出了近十万两银了,可不能打了水漂!
云州府。
到了七月流火时,天气就凉了下来,地里的庄稼快要收割,麦穗金黄,芋头叶远远望去,一片连一片,在风吹拂下,似碧波荡漾。
织造城建造得很顺利,厚砖墙砌起了半人高,再过一两个月,就能上房梁了。
普通常见的织机,陆陆续续送到了云州府。
程子安清点收货,付钱,面上看不出来,心却快拧成了麻花。
桑麻种植顺利,长得还算不错。蚕也养得不错,茧子又白又大。
莫草儿说,种桑养蚕这方面,没甚大问题,云州府能产出上好的蚕丝。
万事俱备,只等花楼机。
京城要是再没反应,他只能亲自前去一趟江南,就是将江南有花楼机的织坊,不惜一切代价弄几间到云州府来,他都要弄回一两台花楼机!
这天,程子安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先去织造城巡视了一圈,再出发赶去了老方的村子。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