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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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未发出任何声响。
圣上放下手上如一本书厚般的折子,左手习惯伸过去,捧起茶盏吃了一口。
茶水是他喜欢吃的温度,略微滚烫,吃进五脏六腑暖和无比。
就好比看到程子安的折子。
圣上虽未明言,但他极喜欢接到程子安的折子。
程子安的折子与其他大臣官员不同,大多都是炙热,不加修饰的恭维。
圣上当然看得出程子安在溜须拍马,但架不住人人都喜欢听好话。
忠言逆耳,程子安从不说忠言。
另外一方面,程子安递上来的,就算是哭穷的折子,也会哭得像是美人垂泪一样,让他格外舒坦。
程子安在折子上写了云州府的改变,用数字的方式,简明扼要列出了在云州府所做的事情,他到任之后,人口,水利沟渠,农,读书等各方面的数目对比。
除此之外,程子安还用数目列明,以后五年云州府即将出现的变化。
程子安说,他一心在替自己,建造锦绣大周。
因为圣上值得。
最后,程子安的目的,是要银子。
云州府缺银子。
圣上笑了,最后又摇头。
这份投入,值不值得?
魏紫开得绚烂,圣上定睛欣赏了片刻,手抚摸着温润如玉的玉瓷茶盏盖,凝望着大殿地面上铺着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
程子安说,一万两不少,十万两不多。
圣上忍不住哼了声,真是能狮子大开口。
十万两换一片璀璨河山,圣上沉吟良久,道:“去将几个相爷,户部曾尚书他们一并叫来。”
许侍中飞快偷瞄了圣上一眼,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户部曾尚书到任将将半年,最为勤勉不过,有大朝会时,总是第一个先到,没大朝会时,也会早早到值房。
户部底下的官员,因着他尤为勤奋,浑水摸鱼,告假迟到的事情再也难以见到。
许侍中来到了户部衙门,何相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他见何相走路带风,黑沉着脸嘴里骂骂咧咧,抬手见礼,道:“原来何相也在,圣上有旨,着你与几位相爷,还有曾尚书一并前去面圣。”
何相颔首回了礼,眼珠子一转,问道:“许侍中,圣上叫了姓曾的,可是又有何处要钱了?”
许侍中呵呵笑道:“圣上只言明让我传旨,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请何相见谅。”
何相不比其他几个相爷,他本是武将出身,闻言就拉住了许侍中的衣袖,一幅他不透露点消息,绝不让他离开的架势。
“别处要银子,那可不行。户部天天哭穷,从立国之初,哭到了现在,户部就从来没富裕过。这真是怪事,要说钱粮银子,拨付给何处最为重要?当是各路兵马!”
许侍中挣脱不得,只能无奈道:“何相,各路兵马的钱粮,应当是兵部贺尚书来讨要,怎地何相亲自前来,莫非是贺尚书被解职了?”
何相冷笑了声,道:“连我出马都要不来,何况是贺尚书!”
许侍中还有差使在身,何相这个人就是莽撞了些,平时待人还算和气,他也就没有翻脸,耐心地道:“何相,事关朝廷大事,我一个内侍如何说上话,还是请何相放开吧,耽误了差使,圣上就该发怒了。”
这时曾尚书听到屋外的说话声,走到了门外。何相放开了许侍中,暗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成日忙忙碌碌,一事无成,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许侍中只当没听见,快步走到曾尚书面前,传达了圣上召见的旨意。
曾尚书看着立在那里的何相,脚步动了动,想要前去承庆殿,又怕被他缠住。
何相再次撇嘴,转身大步离去。
许侍中见曾尚书微不可查松了口气,只当没见到,转身告退,前去了政事堂。
几个相爷并曾尚书一并来到承庆殿,见礼后依次落座。
圣上径直道:“云州府请旨,需要十万两银子。曾尚书,你看从何处能先将银子挪一挪。”
王相听到明州府,愣了下未做声。何相听到是程子安要钱,圣上亲口下旨意,一下兴奋起来,转头看向了曾尚书,满脸的幸灾乐祸。
明相则是不解,问道:“圣上,云州府可是遭受了灾荒,需要银钱赈济?”
曾尚书也回过了神,道:“圣上,户部的确紧张,圣上与几位相爷都清楚,一下拿出十万两银,着实挪不过来,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问道:“户部竟然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曾尚书,你的意思是,朕的江山,穷成了这等模样?大周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大周上下的官员,一月的俸禄要支付几何?”
曾尚书赶紧出列,诚惶诚恐躬身听训。
大周上下官员所支付的薪俸,如六部尚书的俸禄,各种贴补加起来,约莫在七千三百两左右。如王相等官员,则近一万一千两。
只六部尚书,加上政事堂三个宰相,一个月的薪俸,就将近八万两。
圣上的话很不客气,官员们拿了这么多俸禄,他们却无任何的贡献,大周的国库,连十万两都凑不出来。
王相垂着眼眸,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看。明相颔首不再做声,何相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这时也抬不起头了。
大殿内一片安静。
圣上目光在他的几个肱股之臣身上扫过,只感到说不出的失望。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掏空了他的钱财。
圣上胸口翻滚着愤怒,沉声道;“其余各处,要钱要粮的,将请旨的折子呈上来!”
曾尚书领命,慌忙回到户部,将即将拨付银两的账目,呈到了御案前。
圣上粗粗翻下去,看到漕运的字眼,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以前程子安曾对他建言过,开辟海路的事情。
漕运运送漕粮,每年户部要支出巨额的银钱。
圣上先按耐住,厉声道:“只各地的官船来往,一年就花费近六万两银子。官员们出行,就算是拖家带口,搭民船需要多少银子?”、
曾尚书乃是京城人,出自京城曾氏,祖父曾官至礼部尚书,父亲乃是有名的大儒,家门显赫清贵。
曾尚书自小在富贵金银窝中长大,靠着祖父恩荫出仕,出行时奴仆成群,亦从未搭过民船,如何能知晓民船的价钱?
自从朝廷震荡之后,致仕的祖父告诫他,一定要勤勉,哪怕没功劳,也图个苦劳。
曾尚书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都快被汗水濡湿,恩荫出仕能做到户部尚书极为不易,他听从祖父的叮嘱,从不敢出任何的差池。
官船与民船不同,经由河道时无需缴纳过船费,这一点曾尚书还是知晓,于是含糊着道:“回圣上,要看民船的好坏,以及前去的路程,价钱不一。”
圣上并非一定要知晓民船的价钱,讥讽地道:“官船与漕运要支付的银子,就那般紧急了?比起春耕饥荒时节,赈灾还要紧急?”
曾尚书后背已经汗津津,道:“圣上,春耕之后就是夏收,待到那时,各地的赋税粮食缴纳上来,需要漕运运送。若不及时支付,恐漕运那群人拿不到钱,到时候不肯出力,耽误了收税粮,到时候恐会酿成大祸啊。另官船这方方面,官员前去赴任,同样耽搁不得。”
圣上看向了几个相爷,问道:“诸位觉着呢?”
王相答道:“回圣上,臣以为曾尚书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臣以为,比如官船等要付的钱,可以酌情缓一缓。漕运亦如此,粮食还未耕种,需要拨付漕运的钱款,着实着急了些。”
二皇子在户部挂名,漕运这块的钱,是他亲自下令早些支付。
明相听到王相开口,道:“不知王相以为,何时付欠款为好?”
王相还未说话,何相抢着道:“当然是粮食送到了,再付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般浅显的道理,难道明相都不明白?”
明相最明白不过,他呵呵笑了声,没有与何相起争执。
王相看了何相一眼,就不做声了。
何相回过神,暗自懊恼自己嘴快,不过他并不后悔。
二皇子太过了些,户部的钱财,先由着他亲近官员们领取,待他们领完之后,才轮得到他人。
除了地动等紧急赈济,其他各部以及下面的官员们想要请旨要钱,比登天还要难。
不过何相没明白,程子安究竟为何要钱?
圣上厉声道:“漕运与官船的钱,都先放着!各地的赈济折子,以后就照着这个样式写!”
圣上将程子安折子中那张列明各项发展的表抽出来,往前一扔。
纸轻飘飘飞来,飘在了何相的面前,他俯身拾起认真看完,递给了旁边的明相,朗声道:“圣上,臣以为此举甚妙!只要赈济钱粮不行,赈济之后,总要见到成效。不然就是白给了钱粮。不过臣担心,若是他们不敢照着这般请旨,恐耽误了赈济,让百姓遭殃,还请圣上三思。”
明相与王相,曾尚书几人看过之后,皆一致同意了何相的说法。
圣上亦明白了,他的官员们,并非人人皆是程子安,敢作敢当。
比如人口,赋税,读书教化这几样,不过是官员们的政绩考评而已,但有几人敢将各项如实,清楚列明,关于每年的增长,以及后续的计划?
云州府。
程子安头戴斗笠,蹲在沟渠边洗手,对一旁蹲着的莫柱子道:“柱子,你二姐一行快到云州府了,她与吴娘子同行,吴娘子身子弱,明天你赶去迎皆一下。”
莫草儿与吴娘子,还有崔武找的几个织娘,结伴前来了云州府,算着路程,应当这几日就会到了。
莫柱子高兴地应了,道:“好久没见到二姐了,我巴不得马上能见到她。多谢少爷,我明天一定快骡加鞭,安安全全将二姐她们接来。”
他们没有马,快马加鞭被莫柱子改成了快骡加鞭,程子安听得忍俊不禁,将手上的手甩干,道:“走吧,我们去用饭。”
芋头小麦都已经种植了下去,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不过云州府的百姓今年没人逃荒,主要是他们要忙着种庄稼,且米缸里还有些陈粮,加上野菜煮了,勉强能吃个六七成饱。
程子安到处跑春耕,重点关注芋头的种植。他自带杂粮出门,随便交给村子里的人家,借他们的柴火煮一煮,好吃些新鲜的热食。
起初时百姓见到他诚惶诚恐,搜肠刮肚想要煮些好饭菜招待。程子安原本考虑到带精细的米面下乡,而百姓吃的粗粮杂面,就好比当着饿肚皮的人面前吃饭吧唧嘴,实在是太可恶可恨,便换成了杂粮。
结果这么一来,反倒造成了百姓的负担,程子安就不再带粮食了,干脆带了炊饼,到了饭点,生火烤一烤,就着茶汤吃了就是。
晚上回到府城,天色已晚,程子安刚从走到前衙与后衙的月亮门边,一个人窜了出来,欢快地喊道:“子安!”
程子安看着一蹦三丈高的崔耀光,也开心大笑起来,道:“你来了!”
崔耀光手舞足蹈道:“我早就想来,你难道忘了?当时你说了,让我等着时机,我都等得快白了头,幸好你给阿爹的信,被我给看到了!”
想必是崔武没拗过崔耀光,他出发来到了云州府。
崔耀光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要飞。
程子安想到在路上的莫草儿等一行,愁得突然想哭。
他给圣上写的叫苦投资折子,完全是按照前世去找天使投资的套路,吹嘘加上夸大其词,以及无所不及的拍马屁。
可圣上的钱,到底投不投啊!
不投,他这里摊子铺开了,却没米下锅!
作者有话说:

崔耀光将成亲不久的妻子秦氏一并带了来, 府衙后宅宽敞,崔素娘安排他们住在后衙的偏院,给他解约些花销。
过了三天, 莫草儿一行也到了, 府学有夫子先生的宅邸,她们直接住进了府学。
学生, 先生, 后勤已经齐备, 崔耀光带来了足足两车笔墨纸砚,程子安忍痛与他算了钱,分给了各县县学蒙童班。
闻山长带着闻绪一起,一头扎进了府学中。程子安去看过一次,老头儿的值房又与以前在明州府学一样, 里面乱糟糟,堆满了他从京城带来的书本。
程子安进屋,深深吸了口气,引得闻山长抬头看来, 他笑道:“吸一口文气。”
闻山长则横了他一眼,又俯首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程子安凑上前去, 问道:“老师在忙甚?”
闻山长头也不抬地道:“府学有间书阁, 我前去看过了,里面只有几本经史子集,不知是来自何方的臭笔, 批注臭得一塌糊涂。我打算将我的书都摆放在书阁中, 借给学生们读。让他们能学到些真本事。”
程子安闲闲道:“老师高义。不过老师, 书本上真能学到那么多东西, 这世道就清明了。”
闻山长再次抬头看他, 眼神如隼,在他脸上来回扫视,问道:“遇到麻烦了?”
麻烦,麻烦一大堆,前世有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皆不是问题。
现在程子安的问题,是缺钱,是问题的源头。
给闻山长说也没用,他不善庶务,在明州府学的时候都不大理会账目,何况他靠着俸禄过活,不是林老夫人拦着,他会将俸禄全部拿去换成了一堆书画。
程子安说了声没事,道:“老师,以前府学的学生,今年秋上的秋闱,你估计能考中几人?”
闻山长嗤笑道:“你想得美,还几人,文章写得.....喏,在那里,你自己去看。”
程子安随着闻山长的指点,探身过去随便拿了几份看起来。
说实话,程子安以前文章也写得不好,靠着没日没夜,完全针对科举大量练习挽救了回来。
不过,程子安以为,比起他最初的文章,这些老“学生”们所写的,他看了直眼睛疼。
并非他们的起承转合,引经据典出处,句子有误,而是他们文章中透出的僵硬气息,以及文章所表达的观点混乱。
其中引申出来的谬论,胡乱代入,比比皆是。
程子安将纸扔回去,意兴阑珊道:“挂零就挂零吧,蒙童们中能出几个有出息的就好。”
闻山长道:“那你的知府考核,年年都会得个下等了。”
程子安道:“得下等,总比选一批废物举人老爷出来好。”
闻山长叹了声,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还是会尽心尽力,盼着他们能开悟一二。”
程子安不置可否,道:“老师要注意歇息,身子要紧。”
闻山长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今朝不忙,地里的庄稼都种完了?”
程子安撑着椅子扶手起身,“都什么时节了,庄稼当然已经全部种了下去。老师不用驱赶我,今天学堂在招人,纺机也要送来,我前来看看,顺道先来看望老师。”
云州府的纺织远不能与明州府相比,这次的纺机,也是他全权交由莫草儿她们带来。
闻山长挥手道:“去吧去吧,我这里无需看,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程子安被闻山长赶了出来,悻悻前去了纺织学堂。
学堂的院子门口,妇人娘子们进进出出,忙碌得很,程子安随意打量,见有人欢喜有人垂泪,一看便知晓有人被录取,有人被刷下来了。
程子安不懂纺织,一切由莫草儿与吴娘子做主。他走进院子的大门,看到莫草儿站在一张案几前,大声道:“学堂人已满,大家都回去吧!”
排着队的妇人娘子们一听,顿时急了起来,有人大胆问道:“衙门告示言明,只要会织布的,便可来报名,我们会织布,又等了这许久,为何不要我们?”
莫草儿早已非在清水村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她长高了些,身形依然消瘦,但眉眼间泛发着自信的神采。
面对众人的质问,莫草儿神色镇定,不急不缓解释道:“对不住大家了,因为学堂的纺机,就只有十张。十张纺机,共收了四十个学生。开设两堂课,二十个学生一组,分别学识字算账与织布。其中学织布的学生,还要轮换,十人操作,十人在旁边看着学习。织布看似容易,要织好却难得很。每人轮到的学习时辰本就少,要是再多招人,大家都学不到东西不说,反倒耽误了功夫。”
会织布的人都清楚,织一些粗布与精贵的绸缎,除了纺机,用料不同之外,还需要看织娘的手艺。
一个好的织娘,除了有好师傅领进门教授之外,还需要不断练习。
没有织机,哪来的功夫练?
大家听了莫草儿的解释,虽然失望不甘,终究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
莫草儿收拾着案几,与身边的吴娘子说着话,她看到了立在门口的程子安,朝他笑着见礼,道:“程知府来了。”
吴娘子跟着见礼,程子安颔首还礼,上前问道:“都招收好了?”
莫草儿点头应是,“也没甚可选,主要招一些年轻利索,分得清线颜色的学生。上了年岁的人,学得慢倒也算了,主要是眼神不好,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反应不过来,会废掉整匹布。”
程子安不懂织布,他没能理解莫草儿话里的意思,待看到送来的一张织机装好,足足快有房顶那般高,上面的线密密麻麻,他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莫草儿踩着木梯,爬到了最上面一层,吴娘子等几个织娘,分别高高低低站着。
她们配合默契,抬筘杆,梭子穿梭,纬线穿过纬杆,吱吱呀呀声音有规矩地响起,手上如在跳舞般动作不停,看得程子安眼花缭乱。
乖乖,休说手脚跟不上,上了年纪的人在上面多站一会,要是一个不察掉下来摔倒就麻烦了。
不过,程子安看着织机,对从木梯上下来的莫草儿,暗自忍住了惊慌,问道:“这间屋子原本是用作学生们听讲堂的厅堂,屋顶要高一些。其余九张织机也是这般,我估计没地方放,要重新起屋子。”
莫草儿笑道:“这台大花楼织机,整个江南也没几台,主要用做织缂丝,云锦等名贵布料,如一些丝绸锦缎等,大花楼织出来的,无论纹理还是花纹,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恰好师傅的友人织坊有一台,友人身子不好,打算关闭织坊,将织机便宜卖了出来,我们才得了一台大花楼织机。”
程子安很没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大花楼织机,要多少银子一台?”
莫草儿道:“拿到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我们这次得了个便宜,只要一万两银子就拿到手了。”
一万两!
程子安倒抽了口凉气,他心里泪流成河,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道:“有劳你与吴娘子了。”
莫草儿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师父与我先前还在说,有了这台织机,以后云州府织出来的布料,绝对上乘,在整个大周都能打响名号了。”
程子安知道,大花楼难得,这也是大周纺织的最高设备,要办纺织学堂,没有大花楼,就等于学到了半吊子。
眼下程子安是缺钱缺疯了,他开始琢磨,前去钱庄商议借贷。
甚至,他想到了发放府衙债。
说起来可怜,云州府连个钱庄都没有。
剩下的一条路,就是冒险发放府衙债。关键是,先抛开府衙的偿还能力,府衙债五年期起步,他能在云州府几年?
等到他离开之后,新来的知府要是不认账,不兑付,坑了一众投资人,他会自责到死。
程子安与莫草儿说了一会学堂的事情,道:“我先回府衙去了,你没事的话,就来府衙坐坐,阿娘很是想念清水村,想听听村子里的事情。柱子也高兴得很,天天念叨你,说是要与你好生说说话。”
莫草儿爽快答应了,道:“我也想念崔娘子,她最最好了,以前崔娘子做的糖,你分给了我们吃,我以后再也没吃到过,那般香甜的糖。”
程子安哈哈笑道:“莫大师父,阿娘的手艺可不怎样,她听到你这么说,一定要做一堆糖,到时候你可要吃下去。”
莫草儿也笑,道:“我保管吃下去。”
程子安对她颔首,欲转身离去。
莫草儿叫住了他,递上个荷包。
程子安捏着荷包,楞在了那里。
莫草儿脸上带着笑,明亮的双眸却湿润了起来,道:“程少爷,这里面是我与大姐姐还给你的银子。当年你给了我与大姐姐一人二两五钱银子,离开的时候,大姐姐她只积攒了二两银,还差五钱,以后存下来再还。”
程子安将荷包还过去,道:“草儿,我给你们姐妹的银子,不是借给你们的,没想过要你们还,你与花儿都不容易,快拿回去。”
莫草儿退后一步,飞快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道:“不是银子,程少爷,不是银子。你对我与姐姐,我们一家的恩情,岂是这几两银子能算得清。若是没有你帮助我们,我与大姐姐,要不被卖身为奴,要不被嫁出去,跟阿娘一样,没日没夜地做活,生孩子,身子早早折腾坏了,不到四十就没了命。”
莫柱子的阿娘毛氏,前两年就去世了。
莫草儿脸上散发着坚定耀眼的光芒,轻快地道:“程少爷,我与大姐姐都说,是你救了我们。我们如今能自立自强,这个银子,程少爷拿去,给与我们一样的姑娘,让她们也能站起来,活出个人样。”
程子安收下荷包,微笑着说好。
莫草儿朝他见礼,转身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程子安掂量着荷包里的银子,莫名地,他为钱所发的愁,消散了大半。
做人与做官的意义,莫过于此。
车到山前不一定有路,说不定是悬崖,到时候,掉一个头,从另一个方向,开辟一条路就是。
难不成还要真眼睁睁跳下去?
程子安打消了从圣上手上要钱的想法,毕竟好些投资,钱不到账都有黄的可能,他打算开始认真琢磨府衙债的可能。
回到府衙,真是用午饭的时辰,程子安先去了值房,翻看账本,府衙还剩下多少钱,能撑多久。
崔耀光带来的笔墨纸砚,笔墨砚台还好,能撑到三五月,纸张只够县学的学生们顶多用两个月。
留作备荒买粮的钱,万万不能动,先生们的束脩,种桑,后续的笔墨纸砚,只够半年的花销。
半年的话,足够他发行府衙债。
关键是,这个债,一定要设计完善,买债的人能信任,动心,云州府还要有偿还的能力。
至于朝廷的赋税,程子安呵呵,滚你大爷的!
程子安边收账本边骂街,莫柱子走了进屋,道:“少爷,娘子问你,是要回后衙用饭,还是要将饭送来?”
如今天气热起来,在后衙水井边的银杏树下吃饭最为凉爽,他道:“我回去用吧。”
莫柱子道好,上前帮着程子安收拾砚台里的墨汁。
这时,驿递来到值房门口见礼,道:“程知府,朝廷给你来了信,因着信重要,定要亲自送到你手上。”
一般是朝廷的重要公函文书,或者是圣上的御笔,驿递才会亲自送上门,由收信人画押签收。
程子安诧异了下,上前接过信,道谢后签字画押,驿递收好回执告退。
打开蜡封的信,程子安一看,不禁乐了。
作者有话说:

程子安回到后衙用完饭, 悠闲靠在水井边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张新鲜荷叶闭目养神。
程箴从外面赶回来,看到程子安诧异了下, 想着他成日辛苦, 便放轻了手脚,让他能多歇息一阵。
秦婶进出灶房端饭, 轻手轻脚, 生怕吵醒了程子安。等程箴用完饭, 她收拾了碗筷进屋,怕洗碗声太吵闹,先将碗泡在水中,待会再清洗。
程子安其实没睡着,听到树叶在微风中摇晃, 秦婶行动间的窸窸窣窣声,偶尔夹杂的蝉鸣,不知何处传来猫狗追逐的嬉闹,府衙后巷稚童们追逐的笑声。
人间烟火的安宁。
若不提钱与粮食, 一切都刚刚好。
程子安躺了一阵坐起身,望着眼前从树叶缝隙中洒在地上的太阳, 片刻后站起来走到水井边, 解下绳索上的木桶放下去,来回晃悠,努力半天只提了小半桶凉水。
“少爷可是要打水?快放着小的来。”秦婶听到动静, 赶紧跑出来道。
程子安道:“我洗脸, 这些水够了。”
秦婶忙去拿了干净的木盆与帕子, 程子安舀了水, 埋首进去一阵呼噜。
井水冰凉, 程子安洗了一气,终于神清气爽。
秦婶收走木盆与帕子,出来后看到程子安依旧坐在躺椅上,不禁有些惊讶。
程子安自从出仕后,就再也没午歇过。到了云州府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天还未亮就起身,到了夜深方能歇息。
今朝实在太反常,秦婶到底关心,忍不住问道:“少爷可是遇到了麻烦?”
程子安笑着摇头,道:“我没事,就是不想动。秦婶,张叔与庆川回了村,你怎地不回去?”
老张父母的坟已经找不到了,选了个大致的方位垒坟立了墓碑,今日是其父的冥寿,他们父子告了假前去烧香。
秦婶直言直语道:“我不稀得回去,孩子他爹每次到了这几日,就开始唉声叹气,我看得都烦。公婆的坟找不到是伤心,可我爹娘的尸首都没找到,我跟谁哭去。”
程子安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忙道:“对不住,提起了秦婶的伤心事。”
秦婶本来还挺难过,闻言很快打起精神,到:“没事,云州府乡下的百姓,谁家没些惨事,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怜他们没好运道,遇到少爷这样的官。现在云州府的百姓有福了,少爷处处为了他们着想,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不敢去想,只要能吃个七成饱,遇到不平有官府替他们做主,洪涝灾害来的时候,官府能真正帮上一把,搁以前呐,想都不敢去想。”
如秦婶所言这般,不过是朝廷从百姓手上收取赋税,应当为百姓所做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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