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把“丈夫”当成“工具”的下场就是——
我在直毘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昂贵的洋娃娃。
男人用实际行动告诉我, “交易”一开始就不存在,所有规则由他制定。在撕扯利益的过程里, 他微笑着将我按在掌下。
婚姻像个无法挣脱的陷阱, 冰冷地映射出我的羸弱。依附男人的寄生虫、漂亮肤浅的金鱼对此毫无办法。
但早希不同, 她是我的憧憬对象, 是坚强的母亲,只要她表现出一丝意愿,我就能把“那个男人”给……
就在我期盼地看向早希之时,她抿唇抱住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脑袋:
“不是那样的,对不起……我表现得太差劲了,又让你想到了痛苦的回忆,害你为我操心。明明在外漂泊的你才是最敏感、不安的那个。”
“但‘婚姻’并不是那么冰冷的东西。”
之后,早希向我讲述了她和隆彦的故事。
“我和隆彦是在大学时认识的。那时候他是隔壁理工学院的学生,腼腆又内向,之前从没接触过钢琴。直到朋友强行拉着出门社交,才第一次参加我们学院的音乐祭。”
“那之后,每次演出,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带着我最喜欢的洋桔梗,献花时害羞得满脸通红,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没法把话说利索。”
相册里的青年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格子衫,怀抱一束粉色的洋桔梗,朝镜头露出局促笑容。他有着蓬松的黑色短发,湛蓝的圆眼,俨然是有马公生的成年版。
家境平平的工科青年爱上了钢琴科前途无量的大小姐。
从相识到相爱,浪漫得像是电视里的白痴故事
众多追求者里,有马隆彦他不够英俊,也不够有钱。他衣品差、嘴巴笨,在论文致谢里写表白,用电线、二极管做奇怪示爱道具。
“请把早希小姐嫁给我!我会拼了这条命让她幸福的!”求婚时承上存折、房契努力过头样子,甚至让准备刁难女婿的父亲都无奈到摆手作罢:
“真是的,像早希的小狗一样,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他是个笨拙、不起眼的男人,好不容易当了项目的领头人,有了点大人的样子,却在妻子确诊后,在医生面前一个劲儿抹起了眼泪:“请救救她,需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那种表情,叫病人也跟着感到心碎。而切实体会病痛的折磨,早希比隆彦更加清楚末路的到来,提前选择了放弃:
“说什么认识的医学院在研究最新的治疗方案,就算要卖房子也要试一试,整个疗程都会陪着我。”
“但、如果治不好怎么办?就算家庭条件还不错,也没有到花钱买命的奢侈地步……而且那种大公司频繁请假,已经对隆彦有意见了吧。”
“他真是笨死了,他什么都不明白,作为丈夫也不给公生早做打算。”
讨厌他眼下的青黑,讨厌他下巴的胡茬,讨厌他冒出的白发,讨厌他明明难过却强行装出的笑容,讨厌醒来时他搭在手背上,温暖的手掌。
讨厌终会到来的那天,也讨厌让爱人跟着一起陷入不幸的自己。
终于无法忍耐这一切,早希挣开了隆彦的手掌:
“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受够医院了,就算在这里也治不好!”
“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多出差,想办法多赚点薪水!”
“要是你更有钱的话,我就能用很贵的药治病了,就能不用辛苦鞭策公生……生孩子的时候,我也住上更好的医院,不会因为公生落下病根,不会得癌症了!”
“我受够了,我讨厌死你了……”
要是能让隆彦讨厌自己,想着这个可恨的女人终于死掉了,松了一口气就好了。
她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
因为世上最亲密的人,所以更能知道如何伤害对方。
总是冷脸相待,乱发脾气,故意挂断长途电话、甚至收起摆在家里的合影。然后在丈夫出差归来,呼唤她的时候,望着卧室的大门选择了沉默。
放下美丽的连衣裙,我朝早希抬起手机:“不去见他么?”
“不行,我不想……功亏一篑。”她攥紧双膝上的手掌,甚至主动抬高声音,冲门外叫骂道:
“吵死了!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不要来烦我!”
这世上,会对我好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和我一样别有用心的骗子,另一种则是善良的笨蛋。
早希无疑是后一种,无法对公生的痛苦视而不见,提到丈夫出差也觉得落寞。
“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花……不过这次,他一定讨厌我了吧?花也没有了吧?”
想当坏人,却无法下定决心,像个小女孩一样,委屈地抓住过去的爱意不肯放手。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
而我对故事的结局非常好奇,花消失了么?
因为早希没有勇气面对,我便代替她推开卧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在客厅,我一眼看到了餐桌上的花朵。浅粉的鲜花在案上娇美地开着,正是过去照片上,隆彦第一次鼓起勇气送给早希的那种。
端详了一阵花束,我将审视的目光转移到眼前的男人。
“您好,是伏黑千鸟小姐吧?我听早希提过你。”
“……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了。”
有马隆彦朝我露出谦和的笑容,身上气氛十分落寞。
常年孤身奔波异国,男人形象可以说不修边幅,但好在身体还算健康,平稳的生命力让我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伏黑、伏黑,多么好听的姓氏,这是我凭努力争取来的新生,干净的身份、演奏家的未来,而拥有这一切的前提是早希的存活。
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在利用咒术抑制早希病情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用“影子”挽留逸散的生命,就像守着一口逐渐干枯的井,终究是一时之计。只有把通道打通,源源不断引进活水,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丈夫必须担起维护家庭的职责。
美丽的爱情故事从未打动我的心灵。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打算。
假使这个猜测得以验证,那羸弱到必须待在“摇篮”才能顺利怀上继承人,之后生死未知的我,说不定也能有亲手拥抱孩子的未来。
憧憬在我心间奏起美妙的情绪。
眼前的男人是绝佳的素材,我忍不住朝他露出笑容,关切道:
“没有的事,我本来就是为了照顾早希才过来的。”
“作为全家的顶梁柱,在外奔波辛苦你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至于如何开口这点,早希无意识的谈话已经给我足够多的灵感。
“最近我的医生朋友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但早希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因为生病情绪也不太稳定……我觉得这种时候更需要丈夫的支持,方便和我聊聊么?”
我的身份是“伏黑早希”的远房表亲“伏黑千鸟”,童年时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出国留学后也依旧保持联系。如今结束学业归国发展,想把早希介绍给相熟的名医“岸谷新罗”。
朝夕相伴、亲密无间,我记得早希吃过的每一类药剂,事后及时同岸谷新罗进行过商讨。这位医生喜欢有趣的爱情故事,对疑难杂症也有自己的见解,谈得上知无不言。
如今这些知识出发挥巨大作用,增强了我话语的可信度。
人们更愿意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于是我将治疗费刚好定在有马家能承受的最大范围,用年轻女孩纯净的笑、憧憬的眼,以煽动性的语言进行劝诫:
“你还记得订婚的承诺么?‘拼了命也要让妻子幸福’……我真的非常感动。”
这种场面话说起来好听、但做起来又如何?
和多愁善感的早希不同,我并不觉得归来时的鲜花就能代表男人的爱情,毕竟收了那么多珠宝,我也没得到禅院的真心。
关键时刻我更愿意用术式验证。
咒力源源不断地涌向颈间的“未尽之言”,殷红的挂坠中似有血液流转,泛出诱人的光彩。
这次、喉咙里发出的是命令:
“跟我说,‘我要把生命献给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四谎原作只说有马隆彦经常出差,我这里做了个二设,用了比较缓和的处理方式
虽然泉鸟的视角非常冷酷
第五十六章
◎秘密、秘密?◎
“我愿意, 如果这样能让早希好起来,做什么都可以。”
因疲惫而变得晦暗的蓝眸闪烁出希望的光点,有马隆彦一口答应了我的提议。
漆黑的触|手就此没入青年的胸膛, 仿佛将树枝探入湖水,整个过程轻易到令人咋舌。反应过来时,鲜活的心脏已在手下砰砰跳动。
真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言灵术”的效果和施术者的意志力以及目标的咒术抗性挂钩。而面临性命之忧, 就算毫无才能的“普通人”爆发出的负面情绪也能让我受到反噬。
而这次“命令”甚至没有像战斗时抽去我大部分咒力。
有马隆彦的确记得求婚的承诺么?还是说真正的危险在抽取生命那步才会到来?
怀着这样的疑虑, 计划进行到了下一步。我推掉“钢琴课”和演奏工作, 找岸本新罗和折原临也商量如何凑出一个“医学实验室”。
前者正经医学院出身,仗着“随和可亲”的性格,毕业以后还有不少同学联系方式,而后者手里的情报也可以让对方接受“借出实验室”的请求。
对“非人类”领域兴趣不大, 折原临也全程保持沉默, 垂眸把玩折叠小刀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被询问后方才慢悠悠抬起脑袋:
“嗯嗯——我在听, 毕竟是收钱办事, 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跟‘山田’先生讨论过么?上次他可是找了我不少麻烦呢。”
什么事?是指去“丹露”餐厅打工么?
我明明遵守了约定,没和甚尔暴露临也的安排。
在我印象里, 本应在家休息的甚尔, 在睡醒后偶尔会去餐厅等我下班。他总能订到离我最近的圆桌, 点一份小吃、拿一本流行的漫画,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在柔软的橘光下, 青年慵懒地撑住面颊,用手指在洁白的餐布上随音乐打圈, 看起来沉静而温驯。
甚尔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不满。
闻此陈述, 折原临也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这就叫说一套做一套吧。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吧?”
“虽然被反问‘怎么可能看不出老婆身上变化?’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吃惊。”
和临也的无奈形成鲜明对比, 新罗回得飞快:
“这不是当然么!赛尔提被交通大队吓到回家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再最清楚不过了!作为男人要随时做好被需要的准备哦!”
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新罗望向我,询问说:
“不过赛尔提还很害羞啦,到完全交心、无话不谈的状态还需要我继续努力。但你们已经结婚了,听你的描述,这个手术对你存在一定风险的,这种事还是要跟对方说的吧。”
“为什么要跟甚尔说?”
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解。
“他没有咒力,对术式也帮不上忙……”
要是解决咒灵还好,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想到甚尔参与的必要。
我在纸上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不料只让临也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需要的时候是丈夫,不需要就是放在家里的小狗了么?真不错!听到了有趣的回答,谢谢你,我心情变好了!”
青年捂住腹部,笑得两条长腿一度离开沙发,连眼角都渗出星点眼泪。
新罗则是沉默。
“呃……”
他发出一声沉吟,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接着轻推镜框,感叹说:“让人伤心的说法。千万不要跟丈夫本人说哦。”
“嘛、希望我能帮上忙。挣扎越小反噬越小吧?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考虑,手术里我会好好思考麻醉剂量的。”
我的小狗,会伤心难过?
甚尔揭开我手腕上的伪装、从后面将我紧拥,在玄关问我“你想要我怎么想?”
零星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叫我感到了一丝犹豫。经人好心提醒,我似乎隐约抓到了一点答案,却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我去了趟照相馆,怀抱装有两人亲密合照的包裹,却感觉不到应有的雀跃和期待。
推开大门后家里一片漆黑。
甚尔还在睡觉么?
为了制造照常拜访有马家的假象,我还去超市买了点“牛奶”、“布丁”之类的点心,特地扔掉超市的塑料袋,把东西放进帆布包中,被问到就说是早希给的礼物。
手里都是东西,动作便不大利索。
我在墙纸上仔细摩挲,好一阵才找到开关位置。而就在触碰到塑料外壳光滑的边缘时,另一只手掌抚上我的手背,“咔哒”代为按下开关。
“不先把东西放下么?你这样很容易把自己绊倒啊。”
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青年,一边发出无奈的感叹,一边将我手上的购物袋放到了鞋架上。
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像宠物频道中,回头发现背后突然出现黄瓜的小猫咪,我的身体因为应激而僵硬,直到甚尔顺势牵过按在墙面上的手掌,将它放在唇下啄吻,我才勉强找回了呼吸。
“怎么?吓到了?”
他眯起眼睛,亲昵地抿起嘴唇,含了下拇指靠近掌心的指节。
湿润而温暖的吐息惹人发痒。
“呼吸都要停掉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气急败坏抬腿脚向甚尔的小腿。
进门后就换掉了鞋子,覆着丝袜的脚掌显然不能对这个强壮的男人造成什么伤害,动作太厉害我反而要失去平衡。
甚尔眼疾手快捏住我的腰部,容我踩住他的脚背重新站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感叹,解释说:
“嗯?刚刚回来的,就在你后面不远。”
“我有喊你的名字,但你那时候自顾自进了电梯没有搭理我,为了一起回家,我就从救生梯走了上来。”
15层的高楼,和电梯同一时间到达。也只有他能轻松做到这种事。
距离贴得很近,足底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脚背的青筋,而鼻尖几乎抵上他的胸肌。青年出了一点汗,那种暖烘烘的气味和热气包覆着我。
抱住他厚实的背部,不安感便随之悄悄淡去,我索性赖在小狗身上,慢吞吞地问他:
“下去做了什么?”
“啧,你这样我不好走路哦。”
“那你抱着我不就得了。”
“真喜欢撒娇啊。”他咕哝了一句,用手掌托住我的臀部,像抱小孩一样将我抱了起来,向客厅的沙发走去。
“家里不是没有水果了么?我就去超市买了一点。”
“是你喜欢的葡萄。”
这么说,刚刚甚尔手里的确也有购物袋。
考拉似挂在甚尔身上,用双腿缠住他的窄腰,我越过甚尔的肩膀,好奇地向摆满东西的鞋架望去。
本是漫不尽心的一眼,白色塑料袋上超市名称字样却令我瞳孔一阵紧缩。
是巧合么?
甚尔和我去了同一家超市。
作者有话说:
虽然是小狗
但这是个精通各种暗杀
阴了五条悟
捅了夏油杰
的男人啊
不不不。
虽然甚尔的确有顺路接我的习惯, 也会为了工作拜访折原临也的公寓。但天底下有那么多大型连锁超市,没道理他去的就和我同一家。
我看着甚尔的背影,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重新提了起来。
之后甚尔照常做好了晚饭, 我则在餐后认真收拾碗筷,我们像往常一样行动,却一语不发。
不安、焦灼在无声中酝酿。两人中, 最先失去耐心的是甚尔。
我们会在睡前依偎在沙发上, 用简单的综艺节目放松大脑。那时候他就会端来水果、酸奶类的零食, 将它们投喂进我嘴里。
第一个吻由葡萄而生,成了他最为偏爱的那种。
紫色的果实饱满多汁,被清洗后带着晶莹的露水。把托盘放在桌上,甚尔轻轻捏住我的手掌, 放缓了声音: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眸, 宛若名贵的祖母绿, 也是猎人的眼睛, 工作中, 泛着锐利的冷光,在漫不经心的观察下, 任务目标都难逃一死。
我不敢看他。
“……你全都知道了吧?”
什么努力隐藏, 我在他看来一定像个笑话吧?
他“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去见临也和新罗了。”似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语气有些僵硬。
这让我找准了机会:
“那为什么还要问?”
甚尔专注地望着我的眼睛, 缓缓皱起眉毛。他捏住我欲将抽回的手掌,将身体靠近了一些, 沉声道:
“但我想听你说。你答应过我吧, 以后有什么……”
这种追问透露出隐隐的催促, 与我而言, 与责问无异。
不守承诺、满口谎言。粉饰的东西正在被揭穿。我脸色通红,下意识打断了甚尔的话语,眼泪急切几乎夺眶而出: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些吧?你居然跟踪我?明明是丈夫,却一点都不信任我。因为是私奔么?你是不是觉得我……”
“不是那回事!我绝对不会这么想你”
“但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我没法不去在意。”
不可理喻的谴责,让甚尔眉上刻痕更重。他努力克制情绪进行解释:
“一个人不能好好吃饭,害怕跟人相处,觉得难过了反而伤害自己……但现在又要独自使用天元的完整领域?一个差点把你和那个小鬼吞掉的东西?”
“这里已经不是禅院家了……那是个讨厌的地方,废物、臭虫多得要命,不过一旦发生危险,反应得也很快,起码会让你活下来。”
想要引起丈夫关注的伎俩是沉重的负担,加上欺瞒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方。
“可现在、如果我不在身边,万一不小心出了意外,万一你……我要怎么办?”
他语速很快,提到糟糕预想时,几乎是抖的。
甚尔脸上的焦灼和疲惫刺痛我的眼睛,而“禅院”、那个地方令我呼吸停滞。
比起继续理解他话语里的情绪,我只感到恐惧:
我又搞砸了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我的错么?……比起留在你身边,你觉得把我留在禅院更好么?”
“明明我只是想要给这个家里减轻负担而已,结果只是让你痛苦么?”
【那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不是、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
熟悉的评价声在耳边徘徊。苦涩的失落在心间流淌,但随之而来,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两种情绪将我割成两半——
一半是小女孩哭泣着“果然,我什么都做不好,又要被抛弃了。好可怕、不要、我不要这样。”
另一半却是女人,憎恨着“看吧、果然丈夫就是这样的东西。就算你爱他,想尽办法想让他留下来。可他已经不耐烦了,他承受不了索取了。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急着甩手……”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脑子里一团乱麻,颈上“未尽之言”不断发烫,愤怒的指责脱口而出:
“骗子、大骗子。”
【求求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你说过要当丈夫的,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家、要照顾我。但你和那些人一样、只知道欺负我、指责我。”
【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那种地方更适合我。】
心里一直有“不要”的哭声,但身体却不由我控制。神经质的指责源源不断,负隅抵抗,企图通过“责任”换来温柔和包容。
但错误的方式已被指出,不会再起效。
“如果这就是你带我离开的结局……还不如当时就把我杀掉。”
终于,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甚尔笑了出来。
和普通人争吵时表现出的暴跳如雷不同,他只是带着自嘲的笑容,慢慢复述我方才的话语:
“是这样么?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做的不够、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我辜负你的信任,我作为丈夫让你失望。原来,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看待我。”
青年抓住我手掌的手指越收越紧,它烫得要命,也让我感到疼痛。
——好痛。
伴随着压抑的语气,好像他心底的疼痛也一起传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那么说的。
“你恨我,所以才这么对我。可丈夫、丈夫……你看到的真的是我么?我做的真的有那么差么?”
“……和你比起来,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那双碧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我,迸发出强烈的感情:“看着我,不要逃”,这视线直击灵魂最深处:
“总是妈妈、妈妈,说妈妈伤害你,妈妈看不到你,妈妈让你变得无所适从。”
“可你跟她……”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说出来——
“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心里一直哭个不停的女孩在哀鸣后,完全停止了。
世界变得一片寂静,我错愕地看着他,脸上表情归于空白,甚至一度忘记了流泪。
“……够了,如果真那么讨厌我接近你,那我离开总可以吧?”
甚尔停了下来,他松开了手掌。
恍惚中,我听到了门关闭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
那之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思考……
我像一棵只会呼吸的树木,再次回神已不知过了多久。
偌大的客厅只有我一人,周围的事物摆放如常,却让我感到陌生。
几点了?我要做什么来着?
而欲将撑起身体的双手,摸到的却不是柔软的沙发。我茫然地低头看向身侧的硬物,发现那是一本包装精美的相册。
啊、我想起来了。今晚本来是打算和甚尔一起选照片的。
桌子上还放了葡萄。要是没有吵架,我们会一起吃东西,等再晚一点,他会亲吻我的脸颊,带我去洗漱,然后抱着我睡觉。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要是一切是梦就好了,如果我照计划拆开包裹,然后睡觉,等到醒来,生活会不会回到正轨?
怀揣不切实际的想象,我浑浑噩噩打开相册。跃入视线的第一副画面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精美的相册内除了预定的套装,还有一些赠送给新婚夫妇的花絮。甜蜜的画面将记忆带回三天前,那时候我和他一起去了照相馆。
和能够按照摄影师指示,摆姿势展示女性风情的我不同,甚尔天性散漫而不羁。穿上新郎那身漆黑的传统和服后,他总会因为镜头的靠近,无意识抿住嘴唇。
冷绿的眼眸微微眯着,呈现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也不是不想配合,只是他实在不习惯热闹的场合,过去也常站在僻静的角落观望。
好在这种反映难不倒见多识广的摄影师。
“真是个风格冷酷的帅哥,不喜欢镜头?还是说要和心爱女人结婚,有点紧张?”
“没关系,我年轻时也这样。”
穿着花色马甲的老人朝甚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让手持花束的我先行入镜头。
“放心,你们是对可爱的新人,会拍的很好看的。”
一阵喀嚓声后,老人献宝似将数码相机凑到甚尔,笑着求证道:“怎么样,妻子是不是很可爱?印出来可以藏在皮夹里哦。”
甚尔比他高了不少,闻言便乖乖垂下脑袋,认真去看电子屏上的图像,然后勾起了嘴角:“是很可爱。”
“可以随身带着啊。”
被简单的几句话勾起了兴致。
“不错不错,你这不是会笑嘛?等会儿拍照要记得这个表情啊!”
他笑着将甚尔的后背拍得啪啪作响,将这位“诅咒杀手”当成顺手的道具师,帮他递来各种道具,还不忘嘱咐我说:“如果他忘了,你就夸夸他今天非常英俊。就算再腼腆的小子也绷不住的。”
和蔼的老人将气氛调解得轻松而温馨。
红色的丝绸大褂表面,金线绣成的仙鹤振翅,在鬓角别上垂有流苏的发饰,他让我穿上鲜艳漂亮的衣裳,装点得好似春天娇嫩的花朵,自由选择喜欢的姿势:
“新娘想要怎么拍呢?”
想站在他身边、想和他亲密地贴在一起。
于是我捏住甚尔递来的折扇一端,微微施力,将他整个人一同牵过。
“过来呀。”
我挽住他的手臂,将脸倚上他的肩头。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庞,自然而然萌生了恶作剧的念头。
真的会绷不住么?
——想让他笑一笑。
我轻轻拉扯他的手指,询问:
“这样打扮漂亮么?”
“刚刚没有对我说哦,请再看着我,对我说一次吧。”
等到甚尔被吸引了注意力,偏头看向我,就把手拢在他的耳朵上,“说”出恋人的悄悄话:
“你也非常好看。”
“能一起拍照,我觉得很开心。”
他笑了么?
今夜,架设在一边的相机给了我答案。
肉色的粉底遮去甚尔狰狞的伤疤,无限弱化了他惯有的尖锐与讥诮。为了拍照,他的刘海被向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分明的五官更显深邃。
比起刚认识那会儿,甚尔的外形更加成熟稳重。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他沉默时轮廓与直毘人有几分相似的英武。
可他垂眸看向我时,脸上的表情却让我回到若干年前,紫藤长廊下无意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