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by河边草
河边草  发于:202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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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没落世家的大小姐泉鸟,在觉醒天元结界术后,被送往禅院家学习咒术和礼仪,并约定成年后和其中一人结婚。
大家族的生活叫人发疯。
某个失眠的夜晚,泉鸟在后院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没有咒力的他有着碧绿的眼眸、漆黑的短发。
【多像我死去的小狗啊。】
泉鸟如是想着,向他伸出了手掌。
决定之日,她选择了被放弃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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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1、原创女主惠妈
2、禅院特攻设定
3、结局1vs1甚尔 纯爱HE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女漫 青梅竹马 咒回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泉鸟、甚尔 ┃ 配角:直哉、惠、情报贩子、眯眯眼、元气学弟、不愿加班的人 ┃ 其它:咒术打不停、无头丢啦啦啦、四月你骗了谁
一句话简介:恋与禅院
立意:走出父母控制,活出自我

爱是种粘稠又沉重的东西。
缠绵的呼喊、矫揉的笑容、沉重的吐息、湿润的亲吻、灼热的体温,每每接触到这些由爱带来的事物,我都会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恶心。
——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绞住我的胃部,要把食物的残骸连同内脏的碎屑一同挤出我的喉咙。
所以比起和人相处,我更乐于躲在安静的角落摆弄那些漂亮的洋娃娃。
但我还只是个弱小的孩子,一旦失去了大人“爱意”带来的庇护,便会横尸街头。
扮出乖巧的笑脸,全力讨好他人才是无能者的生存之道。
正因深谙这个残酷的道理,几年来尽管我生活得十分压抑,但也还算衣食无忧。
当发髻散乱、泪眼婆娑的女仆常子推开我房门的那刻,我便知道又到我发挥 “讨人喜欢”特技的时候。
“小姐,夫人她一直在喊您的名字……我真的劝不住了,请去看看她吧。”
常子似乎在方才的纷乱里被钝器砸伤了额头,说话时殷殷的血珠正从她白皙的额角滑落,那模样瞧起来十分凄楚。
从怀中取出手绢,为回应她那可怜的祈求,我顺势摆出爱怜的表情为她拭去了血迹,开口安慰说:
“常子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穿过悠悠的长廊,拉开苍白的纸门,入眼便是一片的狼藉——
凡是能被双手触及的东西都被砸成了碎片。而趴在废墟上呜咽不止的女人正是我的母亲。
那副宛若被地狱之火焚烧、般若似的姿态实在令人恐惧。
但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就会像之前那样被她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接受“连你也不要妈妈了么?明明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的拷问折磨——
都是因为我,我是个没能觉醒术士的废物,她是只能生育一次的残次品,所以我们才会被父亲送到这间无人问津的别馆。
她今日一早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往本家,正是为了求得父亲怜惜、获得物质上的一些支持。可惜结局就是看到了父亲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的场景,不到傍晚便铩羽而归,因所爱之人的冷眼露出癫狂的神色:
“他怎么敢,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和那种女人……”
“算了,我这次要到了不少钱,还有那位大人最新的药方。等到泉鸟你觉醒咒术的那天,他一定会后悔的,然后再次拜倒在我的脚下,忏悔之前的所作所为,绝对会的。”
“我的好泉鸟,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母亲在抬头见到我的一瞬便扑了上来。她重重地钳制着我的双手,开口时狂热的表情让我心生寒意——
好像在和凶恶的熊搏斗,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
绝对不能露怯,得赶紧放松表情,对她露出笑容才行。
不断对自己施加这样的心理暗示,我努力地牵动面部肌肉,关切道:“嗯。我知道的,您都是为了我好。看到这些碎片我的心都要碎了,要是他们割伤到您,我该如何是好啊?我只有妈妈可以依靠了,所以请放松些,在父亲前来拜访前千万保重身体啊。”
“在我看来,春日万千繁花也不及您一丝动人,所以别再哭了,妈妈……”
在反复地表达忠心以及依恋之情后,母亲的哭声逐渐弱了下去。
我扶着她瘫软的身体,接过常子端来的药瓶,看母亲将安抚神经的药片服下睡熟后,终于短暂地从这糟糕的处境中解脱出来。
之后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碗颜色乌青的饭食,掺杂了所谓的最新药方,据说能激发我身体内沉寂的术式。
好似擦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熏得我脸色也悄悄发青。我忍不住猜想求子心切的母亲正是因为喝了那些奇妙的“符水”才会在产期落下病根。
她在这方面固执到可怕,为了避免我挑食,甚至会吩咐下人只能给我准备这样的药膳。托她的福,过去我常在餐后呕吐不止,甚至因此厌恶进食,变成了身材纤弱的淑女。
如今常子的帮助使我免于饭食的折磨,她将“药膳”埋在后院的花下,变把戏似地从笼屉里却出许多自制的点心。
只因我常对他人露出笑容,倾听他们的烦恼,时不时说出些好听的话语,我就成了母亲的好孩子,常子最喜欢的人。
老实说常子应该是世人眼里清秀美丽的女子,鹿似的清澈纯洁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淡粉色的嘴唇,任谁看了都会露出温柔的表情。
但当她同我说着“您是个善良的人、可怜的人,美丽又脆弱。”之类奇怪的话语,将我抱在怀里,以脸颊贴住我的脖颈,那急着嘬奶的盲眼乳猫般、焦急寻求某样东西聊以自氵慰的神情仍引起了我的反胃。
像是雨天爬出的蛞蝓,真想尖叫着将她推开。
但有朝我发疯的母亲作为前车之鉴,我实在没有勇气直面这些得不到满足的大人。只得耐下性子,像往常那样抚摸常子的头发,好言好语随便说些安慰的话语。
“我不要紧的,只要能和您在一起,哪怕夫人虐待我,我也……”
如是倾吐火热的感情,常子嘴里吹出的湿气简直比浴盆里的水雾还要烫人。
一个两个,尽是麻烦透顶的家伙,我打心眼里不理解这些来自他人的感情。
可没有常子的生活又会变得很麻烦。
母亲的神经受不了以下犯上的丑闻,剩下的钱也不足以支持这个家的修缮费和仆人的薪资,我只能暗暗接受这猥氵亵的亲昵,给母亲制造出还有忠仆陪伴的幻觉。
熬过必须同人相处的白日,夜晚就成了我一个人的放松时光。
这时我不摆弄我的洋娃娃,而是整理好睡前被常子弄得凌乱的衣衫,提上食篮去见我的狗。
为了疗养我的身体,常子总会变着花样做出许多菜式,点心、蔬菜、肉类应有尽有。
被药膳毁掉肠胃的我对此毫无兴致,但拿来喂狗倒是合适,反正常子只要看到我将它们收下就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要形式上的互表爱意,食物的结局对她并不重要。
狗出现于我和母亲搬来别馆、服下“药膳”的头一晚。因恶心的食物和陌生环境迟迟无法入睡的我在后院与它撞了个正着。
奄奄一息的它身披漆黑的皮发,半个身子都融成了一滩模糊的黑影。黑犬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圆眼,外呲着口参差不齐的犬牙,费力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喘息。
这丑陋的东西一见我便可怜地伏在地上,冲我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
废弃的别馆在迎接客人前,刚经过一轮咒力“清洗”。
它是漏网之鱼么?
狗那企图讨人欢喜的模样比起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反倒更像是浮世绘里跳出来的怪物。但外表怪异的黑犬与弱小无用的庶女,听起来便十分相称,刚好我身边还有很多催发咒力的食品想要偷偷处理。
于是我欠身蹲在狗的面前,看着它那双幽绿的眼眸,主动伸出橄榄枝问道:
“没有说‘可以’就不许主动碰我、不许一直盯着我、不许舔我,也不许乱叫。”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就养你,给你很多好吃的,每天也会好好抱抱你。”
“那么、你会牵手么?”
狗低低地“汪”了一声,将小小的爪子搭上我的掌心。
我头一次抚摸属于自己的小狗,只觉得柔软又温暖。
狗比人懂事许多。
我对它的全部要求它都能认真地听进脑子里,会严格地遵守约定。
它的安分让我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些作为人的尊严。
狗躺在地上让我摸了摸它柔软的小肚皮,我说“可以离我更近”之后,它就用湿哒哒的鼻头蹭我的衣袖、那些藏在和服下新增的淤青。
虽然我的安抚能极大降低母亲的破坏欲,但她还是改不了焦虑时一边说话一边掐我的怪毛病。
我的名字“泉鸟”源自一种常见绣球花,纯白的花瓣中心晕着浅浅的蓝。
因为我母亲喜欢它,所以庭院里便种满了泉鸟。如今她留给我这遍布小臂青紫色的瘢痕、挤挤挨挨的样子也像是那种锦簇的小花。
泉鸟花很恶心。
伤疤很恶心。
被人触碰,湿热的体温更加恶心。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狗舔舐我伤痕发出呜咽的样子。
我慢慢摸着狗细软的毛发,有一搭没一搭跟它讲述最近的事情:
“妈妈去了趟家里。听说除了祖传的咒术,最近跟科技有关的新术式也开始变多了,像禅院家的家主用的就是和电影有关的术。所以京都那边的大小姐们也跟着流行,开始看电影、学钢琴。”
“她也想让我学。但钢琴、还有私人老师的费用真的很贵,我只能去教室免费旁听那么一两次。”
“不过那个老师很凶,总喜欢用藤条打别人的手背。如果学不好的话,现在不仅是手臂,连手背也变得很难看吧——这么想想,还好家里买不起钢琴,我只要听一听磁带就足够了。”
“那个钢琴曲的调子真的很好听哦,我还偷偷学了一段,要不要听我唱唱看?”
狗兴奋地“汪”了一声,主动支起了两只耳朵,做出了忠实听众洗耳恭听的傻样子。
于是我笑着捏了捏它覆有细软绒毛的耳朵,抱着它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慢悠悠地哼唱起无词的曲调。
家里有很多这样的磁带,时不时融入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进行变调,每天我都能给狗造出首新曲子打发时间。
夏日的深夜更深露重,风吹在身上带着蚀骨的寒意,但狗身上却暖和,所以只要这样抱着它,慢慢的、我也不觉得寂寞或者疼痛了。
服药后的第三年,忧于我那迟迟不肯现世的咒术,母亲亲自将制药师请到了家里。
无论酷暑严冬,那个男的都会装模作样地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总是挂着假笑的脸上留有许多丑陋的疤痕,是个叫人一眼看去便会心生嫌恶的怪人。
多亏了他那成堆的“药膳”,在我心中,“大夫”的形象已经同“呕吐物”直接挂钩。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恨不得立刻走开。
但“大夫”看起来却很“喜欢”我——
每当他看向我,脸上总会出现满意的笑容。
在常规检查之后,“大夫”抚摸着我的头发,发出赞叹的话语:
“药不是好好地发挥作用了么?”
“对待自己的孩子,应该更用心观察才是。”
接着,“大夫”转而对母亲关切说:“倒是夫人您最近睡眠还好么?我这里有些新的安神药。”
这个老道的江湖骗子在开发咒术这方面见效甚微,却十分在行治疗平常疾病,话术也玩转得巧妙非凡,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母亲的疑虑,还顺势推销了一些新药物。
“小姐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以后、她需要的是别的东西,或许下次我会带过来。”
他笑着同我们告别,在转身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当时我只顾得为不需要吃“呕吐物”而感到愉快,完全不曾料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夫”。
作者有话说:
我带着新文找富婆讨饭啦!
草草子脑瓜里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全是坏心思罢辽!

现在想想,“大夫”的失踪其实早有预兆。
他离去时口中 “不需要吃药”是发觉“药膳”完全无用、选择放弃骗局的感叹,最后一眼则是离开摇钱树的惋惜。
为了大赚一笔,他留下的药物尽是些无用的劣品。
“安神药”没有起到应有的药效,于半夜突然惊醒的母亲发现了我的狗。
“离开我的女儿!!”
刺耳的尖叫撕裂宁静的夏夜,猛然加速的她一个箭步冲向了我的方向,掌心间翻滚的咒力已然凝聚成匕首的模样,被掷向正欲舔舐我脸颊的小狗。
浴衣过长的裙摆阻拦了母亲的脚步,踉跄的她几乎是以扑的方式压到在我的身上,以后背为肉盾挡住了狗的身影。
和术士出身的母亲不同,我的狗只是个任由我摆布的弱小咒灵,毫无防备地遭受了一击,顷刻便化为漆黑的烟气,消散在空气中。
环顾四周,确认咒灵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垂首激烈喘息的母亲缓缓向我抬起脑袋。
“你在做什么啊!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要不是我……”
我头一次记看到她那么可怕的表情、当她高高扬起手掌的时候,这一掌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凶狠:
她又要打我了,我好害怕。
救救我。
我下意识地因为恐惧闭上了眼睛。
但头一次,疼痛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黑色的烟雾重新凝聚成形,狗挡在了母亲的面前。它在低吠中膨胀了数倍身形,曾柔软温暖的深色毛发因释出的咒力而晃动,仿佛一团在深夜里汹汹燃烧的漆黑烈焰。
我第一次知道原本只到我腰部的小狗,原来也能释放出这样恐怖的力量。
般若似的母亲、蛞蝓般的常子、昔日里紧紧缠绕住我的东西皆在狗的利齿与尖爪下败下战来。这个落魄的家庭支撑不起护卫的开支,留在这里的多是些资质平庸的家伙。
它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仿佛一堵坚不可破的壁垒,而那毫不客气撕咬来犯者的凶狠令我感到了一种阴暗的快意——
连常子那种乡下出身的笨蛋都能顺利长大成人,没有道理我不能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只要现在跟狗逃走的话,去哪里都可以,或许一切都能发生改变!
但伤痕累累的母亲还是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哭的像个可怜的孩子,死死抓着狗的脚腕,口齿不清地哀求:“不要、不要走泉鸟。如果你不在了,我就去死。我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求求你了,不要走。”
只要咬断她的双手就好了,只要母亲去死就好了。
……我明明应该已经习惯母亲的哭泣才对。
在狗的即将咬上母亲双手那一刻,我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住手”。她手里的咒具则插进了狗的喉咙。
没法杀掉母亲,我的狗死掉了。
我再也不能从母亲身边离开了。
要是当时没有说出这种命令就好了。
我望着倒下的狗如是想到,在浑浑噩噩即将跌倒在地之前,看到了不断涌来的咒力。漆黑的影子拔地而起化为高墙,将我和狗同母亲隔开。
那晚我觉醒了咒术,从本家派来的医生说这是源自父亲血脉的返祖现象,我继承了来自天元大人“结界术”。
而强大的术必然会带来强大的束缚,作为代价我失去了声音——
无论是大哭或是大笑都无法产生任何声响,剩下的唯有细弱的呼吸。
医生安慰我说“像我这样前途无量的术士,就算失去声音也会得到应有的优待”,“合适的咒具、贴心的仆人,这些准备本家应有尽有,绝不会让你生活不便”,叫我不要过于伤心,对此我则回以理解的笑容。
反正我这样的人、张口说出的尽是些刻意讨人欢心、言不由衷的话。
如今我的狗甚至因为我的请求死掉了。
再没东西能听我唱歌了。
所以我也不需要声音了。
我本来应该跟着狗一起死掉的,但我还是像过去一样虚伪的活着,甚至因此获得了优待,同欣喜说着“太好了,泉鸟。我们终于等到了。”的母亲前往本宅迎接所谓的幸福生活。
像我这样糟糕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呢?
还是说,我根本不配为人,只是个仅会呼吸、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洋娃娃呢?
看着作为多年缺位的补偿,父亲送来的那些造型各异的人偶,我不经猜想:不会说话、无法反抗的我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
而同人偶一起送来的还有医生承诺过我的咒具,“未尽之言”,天元大人禁、库中特级封印物之一。
这是一条造型精致的西式项链,银白色的细链上悬挂着一颗米粒大小的宝石,殷红的色泽好似情人心间滴淌的血液。
它来源一对无法相恋的男女,病重的女人临终前已然不能言语,只能抚摸着男人的手掌,在心中哀叹:“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多想将未曾诉说心意传达给他……”
死后,女人的悲愿融进了男人送进的宝石。
于是佩戴者只要向其注入咒力,反复强调脑中的话语,配上书写的动作,就能最大程度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在纸面快速呈现咒力凝成的字体,或者于掌心絮絮描绘情话。
肢体接触效果最佳。
可人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么?
特级封印物中寄托的执念又仅仅只是单纯“传达爱语”么?
对于我这种喜欢隐藏内心、回避触碰他人的人来说,“未尽之言”比起辅助道具更像是审讯我的刑/具,是母亲对我企图背叛她的惩罚……
说着“太好了泉鸟,这样妈妈就不会误解你的意思了,有什么想对妈妈说的么?”,母亲将“吊绳”套上我的脖子。
她殷切地等待我的回应。
好想死。
我痛恨得无以复加、几乎想要放弃。但那一瞬间,未经任何指示,我所继承的结界术狠狠压住了“未尽之言”的活跃。它护住我的内心,将诅咒化为了一句感谢:
“谢谢妈妈,我很高兴。”
咒术让我活了下去。
我成了“不会说谎”的骗子。
在本家学习过各种礼仪以及咒术知识的一年后,父亲笑眯眯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说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下周就将前往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作为家主直毘人的续弦,成为风光无限的主母。
得知我的婚事的母亲努力抑制面上的喜色,叮嘱我说:“嫁了人之后你就是个大人了,再不是个任性的少女,整日同人偶作伴了。”
在她的言语中,期待已久的成人听起来让人十分沮丧——
如果长大成人就不能摆弄洋娃娃,那长大成人也不尽是件好事了。
但我还是摆出欣喜的表情叩谢了父母的恩情。
和愉快的母亲不同,临别的那天夜里常子闹得很厉害。她将面颊埋进我的掌心中,痛苦地啜泣说:
“他们怎么忍心把您嫁到那种吃人的大家族呢?像您这样脆弱的人一定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对待的……请您带上我吧,就算献出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守护住您的。”
我唯一喜欢的活物已经不在了。
她纠缠不清的样子让我感到非常反感,可不处理又会变得很麻烦,我只能拉着常子的手掌,发动“未尽之言”的能力,在上面写道:“我怎么忍心让你和我一同受苦呢?这个家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有你帮我照看母亲我才能安心地生活。等到我在那里站稳脚跟,就将你接过去作为我的贴身侍女,再也不分开了。”
常子面带感动的神情,以莹润的双眸注视我,确认说:“真的么?我们还会再见的吧?我们老家曾说过,说谎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针。我会一直等着您的。”
我则露出沉默的笑容,然后欺骗了常子。
无论是她还是母亲或者父亲,我都不想见到。
我未来的丈夫直毘人是位威风堂堂的男子。半年前,他的妻子在生下继承人的不久便撒手人寰,幼子无人照看,他就将传闻中继承天元术式的我娶进了门。
“虽然有着优秀的胎盘,但作为主母,你这样的年纪的女孩还是太小了。”
“比起孕育下一代,不如帮我看看直哉这孩子吧。”
直毘人如是发出感叹,示意仆人将名为禅院直哉的男孩抱到我的跟前。
他有着奶白色的皮肤,细而软的黑色头发,上扬的眼睛轻轻磕着,脖颈上佩戴一枚朱红平安符,正沉睡于华贵的襁褓内——
像个漂亮的人偶。
可以和我一起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什么!你点进第二章 了?!

◎候选人们【修改】◎
到了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假使每天仍对洋娃娃爱不释手,一定会得到 “晚熟”“天真不懂事”甚至“孤僻”的批评。
但如今我抱着直哉,装模作样地轻拍他的后背,慢慢摇晃手臂,玩弄家家酒的小把戏,却会被称赞为“贤淑”、“负责又温柔”——
“哎呀,很久之前就喜欢小孩子么?真是位耐心、亲切的小姐。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融洽。”
到底这两个行为究竟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还是说只要把行为伪装成对他人有利,拥有个合理的动机就能得到他人的赞赏么?
继体贴下人的大小姐、孝顺母亲的女人,虚伪的我如今又套上了慈爱的妻子人选这一层画皮。
我沉默地注视着直哉的乳母阿玲、以及饶有兴致打量着我的直毘人,一边嘲笑着他们的自以为是,一边又得努力调动去全身,好放松眉眼,露出记忆中母亲应有的表情。
回想傍晚温热的风,回想如水般柔柔铺开的橘红霞光。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被父亲抛下,她纤细的指尖既不会掐住我的脖子,也不会拧上我的手臂。
在轻轻撩开我的额发后,她就会做出那样的表情,说:
“该醒醒了,再睡下去晚上会睡不着的哦。”
我清楚地记得有关过往的回忆,以其为样本时不时拿出取用。
由于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毘人并不与我同住。今年刚成为特别一级术士的他得到了家主的地位,续弦的机会,以及接踵而来的繁忙义务。明天他便将出发处理一起突发的咒灵事件。
离开前,他带着成为“家族贵客”的我接受其他几位“候选人”的问候。
从直哉年幼的面庞,以及阿玲只言片语的介绍中,我不难拼凑出直毘人亡妻的形象——
一位如同传闻中祸国倾城的妖妃玉藻前般,明艳动人的美女。
她应有白皙细腻的皮肤,饱满诱人的身材,然后最漂亮当属眼眸。那眼睛妩媚上扬、莹润得像是上好的碧玺,又幽深得仿佛蕴整个夏日的一汪碧水。
拿我和这样的美人相比,就像把鱼目和明珠放在一起,将清水和美酒一同呈上。
药膳导致的厌世将我折磨得身材纤弱,皮肤苍白,黑发黑眼的我样貌顶多算得上清秀可爱。
尽管过去常子总爱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发出“白玉似的美人”“像从月亮上偷来的公主”之类意味不明的感叹,但我只当那是被热恋冲昏头脑的人惯爱说的傻话,并未当真。
因血统而被选中的我寡淡而无趣,也难怪“成熟的男人们”对我毫无兴趣。而这种糟糕的反应在直毘人的两位亲属身上,表现得尤其严重。
一人是直毘人兄长的儿子甚一,另一人则是直毘人的弟弟扇,他们和我一般年纪又觉醒了优秀的术式,在家中的地位仅次于作为家主直毘人。
如果直哉未能觉醒术式,那么他们在打败直毘人后均有机会取而代之。
高大点的那个少年披着一头张扬仿佛雄狮鬃毛的长发,懒洋洋地坐在房间正中。听闻门开的声响,他下意识地抬眼忘了过来,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随意地转回了回去,慢慢用粗大的手指摩挲腰间的刀柄。
而他身侧的矮一点的少年则规矩地束起头发,他皮肤白皙样貌也更为俊秀,站姿笔直严谨,面色冷凝,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氛。
少年不过看了我一眼就死死拧起了眉头。他飞快地别开眼睛,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与此同时,垂于身侧的手掌也攥了起来。
主动出声缓解这凝重气氛的是直毘人,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同两人介绍说:
“以后直哉由她负责教导,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寒暄了几句后,直毘人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阵,朝坐着的甚一询问说:
“甚尔呢?”
甚一瞥了直毘人一眼,满不在乎地随口答道:
“我怎么知道?那小子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他不守规矩惯了,大概又躲在哪里了偷懒吧。”
“是么?这种时候也不守规矩么?”
直毘人说着好似在责备缺席者的话语,但带着凉意的目光却望向了另一侧一语不发的扇。
“虽然你们是同样的年龄……但女性总是比男性早熟一些,你们还只是孩子呢,生活中得记好对方是天元家尊贵的大小姐,规矩点才行。”
他摆出长辈的姿态,以慢条斯理的告诫作为这次见面的总结。
“作为家主你就是规矩,地位、未婚妻都是定好的,就不用再三强调了吧?”
仿佛被那沉甸甸的注视压住了脖子,生硬地挤出这样一句回复,扇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会客室。
对于扇的发作直毘人脸色不变,他摸着唇边的小胡子,以含笑的声音抱怨说:“真是个任性的弟弟,明明家里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像这样胡乱发一通脾气不还正好说明他还是小孩么?叫让人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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