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余光中孩童瑟瑟发抖的身影又激起了他的妒恨。
【至少要带走这个孩子。】
怪物仅剩的手臂如利剑破空,刺向有马公生的身体。
而殴打孩子的母亲,也会选择用生命保护孩子。
早希手脚并用地爬上舞台,踉跄着扑向公生的位置。
在发现掷出的手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后,便张开手臂抱紧孩子,将他压在身下,企图以单薄的后背作为护盾,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击。
真像啊。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手持咒具,划开宏村后颈的我感到了一阵恍惚。
甚尔赤手空拳,因为他的天逆鉾正在我这里。
作为可以使用任何咒具的天赋者,我完全可以把“附耳者”的“附身”视作“术式”,然后利用天逆鉾将它中断。
用特级咒具切开诅咒,好比用餐刀分开黄油,所谓祓除不过是术士的轻轻一划。
被我整个剥下的“人皮”像砂砾般随风散落,露出其中瘦弱的男子。失去力量后,他双膝跪地陷入昏迷。沉重的钝响让紧闭双眼的早希小心地抬起脑袋。
我沉默地注视这对可怜母子,直到对方茫然地投以视线,才勉强调整面部肌肉露出慌张的表情,颤抖着捏紧金属支架,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没、没事了。我用椅子打了他……”
无法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未尽之言”,竭尽全力,我发出的也不过是断断续续的气音。
这微小的努力马上便被公生的哭泣声吞没。他在母亲怀里找回了言语的能力,口齿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紧张地摸索早希的后背,想要确定母亲是否被可怕的怪物伤害。
男孩布满泪水的小脸滑稽又可怜,家人羁绊让我胃部一阵阵发紧,焦躁不断抓挠我的心灵,但我却矛盾地无法移开视线。
逃到外面的观众拨通了警局的电话。不久后有警察来收拾残局。
会所的摄像头没法拍摄到咒灵。
事后大家只会觉得宏村因为妒恨爆发了惊人潜力,他的身影被脑中的恐惧夸张加工,才会在印象里显得高大又强壮。
而有粟楠会的势力以及纮子这种名人做担保,笔录不过简单走了个形式。
这次行动回报颇丰,除了纮子提供的一些物质感谢,我还收获了早希的友谊:
“真的非常感谢,要不不是你们舍身相救,我和这孩子说不定都……今后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接过早希递来的纸笔,我在上面写到: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早希老师,方便的话,以后也能见面么?”
虽然本人处在隐退的状态,但她的孩子显然前途无量,也有濑户纮子、桥本老师等众多资源。
而且我对她现在的生活非常在意。
或许我的身体已经长大成人逃离家庭,但是心的一部分却还是个孩子,会不断重复狗、母亲、洋娃娃之间的游戏——
【只要我能取代不回家的父亲,母亲把爱全部给我,培养我、关心我。我就能成长为健全的大人,不再遭受痛苦与煎熬】
【妈妈、妈妈……】
想要摆脱失败、否认过去的无能,这样的幻想催促着我将手一次又一次探进漆黑的“玩偶之家”。
“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早希笑着答应了我的请求。
她婚后和丈夫一起住在滨松市,雅马哈钢琴的制造地,从池袋出发坐山手线便可以直达。我可以将自己弹奏的曲目录成磁带寄给她,然后接受一周一次的现场指导。
在会所、医院、警局转了一圈,回到公寓时间已近凌晨。
久违的使用咒具令人身心俱疲。洗漱后我枕在甚尔的胸膛上,轻蹭他的下巴温存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天亮时,甚尔并不在床上,屋外有食物香味若隐若现。
我披了一件外套,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被“杂物”包围的甚尔。
长刀、武士刀、□□、绳索,五花八门的武器被青年随意地扔在脚边,堆成一座充满血腥气的小山。而他面前的茶几上则整齐地叠着一沓现金,铺着些金光璀璨的珠宝,被捏皱的单据以及几张写有数字的纸张。
他正捏着签字笔在上面涂涂抹抹,表情焦躁,像个被习题难到的小孩,解不出答案就把纸张揉成一团,选择罢工。
“喂,你已经把东西都吐出来了吧?”
虫形诅咒探头干呕,努力许久没有成效,只能把扔到一边的纸团叼到甚尔手上作为回复。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早上好。你在算钱么?”
我走到甚尔跟前,用手指抚摸他紧锁的眉毛。
到处都很乱,没有立足之地,甚尔便伸手将我抱上大腿,主动当起椅子。
“是啊,要去学习的话,钢琴是必不可少的吧?”
“不是说早上脑子比较清楚么?煮粥没有事情干,就顺便清点下生活费。”
年轻的男人将脸埋进我的头发,深深叹息:
“……但不行啊,我果然不擅长算数。”
跟没有个人储蓄、钱有多少花多少的过去相比,他愿意拿笔算算财产,就意识而言已称得上进步显著。
“真体贴,这样分别放好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让我帮帮你吧。”
对他的理财能力没抱任何指望,我理所当然拿出了夸赞孩子的态度,抚摸他颈侧细小的绒毛,抬头亲吻他抿住的嘴唇。
不愿意被当孩子看待,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抱怨的咕哝,但手指倒是相当亲昵地爬上后背。
后面甚尔拨开杂物,盘腿靠在一边,看我跪坐在地毯上工作。
对于擅长精密咒力操作的我来说,这种基础的加减计算并不需要借助纸张。
漆黑的影子是精准的“点钞机”,一条紧压钞票末端,另一条做出翻书的动作,“沙沙”几秒我就能算出总额。
由于在商场的随意挥霍,就算有纮子的报酬作为补充,厚度也减了大半,再扣除钢琴的价格,基本已经所剩无几,再保持现有的生活水准,不到一周就会见底。
好在从禅院家还带出了不少珠宝。
原来我只要看图册选择喜欢的款式,并不了解印在珠宝盒上的商标含义,现在去了商场才知道那是奢侈品牌的私人定制款式。
比如这条作为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就算拆成碎钻,刨除设计费用,价值剧减,流通到黑市上也有一台钢琴的价值。
作为我们第一次一同参加宴会的礼物,直毘人曾笑着将它系在我的颈子上:“现在国外年轻女孩子会带的东西,我倒不太欣赏这种耀眼的美。但……是不是比较活泼呢?”
为了好好欣赏“礼物”,我还专门换上了与之相称的抹胸洋装。
可钻石沉重又冰冷,它们贴紧苍白的皮肤与嶙峋的锁骨,比起鲜红一点的“未尽之言”,更叫人毛骨悚然。
对送出的礼物从不过问,直毘人大方到不拘小节,同时吝啬得让我憎恨。
被他堆砌出的价值哄骗,想想就让人生气,报出价格之后,我冷冷地将它们推到了一边。
“全卖掉?不留几件喜欢的。”
“不需要、我讨厌这些东西……”
唯一没那么排斥,还有那条“小鸟”手链,我将它从影子里掏出,用来转移甚尔的注意力:
“我已经有最喜欢的了。”
“你还留着啊。”他用手掌撑住脸颊,望见第一份礼物时,微微发愣。
“是啊,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同大家族成员虚与委蛇的时候,代表家主宠爱的珠宝曾是制胜的法宝。可现在他们显然失去了意义。
视线在钻石和朴质的银链之间游走,虽然我说了“喜欢”,但甚尔显然没能认可这点。
“你确定么……那些参会的女人不都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么?”
他将下巴搁上我的肩膀,从背后拥住我,沉默地用手指摩挲我的手腕与银链,慢慢露出了一点笑容:
“算了,我会给你买更好的。”
无意降低我的生活质量,甚尔在家呆了三天后,接下粟楠会的大单子,外出赚钱。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她应该是那种出走后会被人|妻收留,加入别人家庭,靠好心母子照顾的“杜鹃”呢……
啊,这周六早上我要推出一个新功能模块,然后给两个模块做安全升级,再给两个模块切换中间件,最后给一个模块上新接口呢!
◎第一份工作◎
临走之前, 甚尔带我去琴行买了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价钱是过去那台立式雅马哈的几倍,但音色和手感也对得起这份售价。曾经处理不出来的细节, 到了专业演奏钢琴全部迎刃而解。
面对的难得的大主顾,琴行特别送了一本乐谱,上面记载着许多流行的动画电影配乐, 旋律非常有意思。就算甚尔不再家, 我一个人在家也不至于无聊。
可能是知道“蜜月”时间有限, 甚尔在临走的那几天粘人到过分。他将我抱在怀里看录像带出租店借来的电影,对其中情节兴趣不大,等看到主角接吻画面,会垂头亲吻我的后颈。
无人观看的电影从深夜播放到清晨, 将主人公的人生循环数次。早上时, 青年凑在我耳边发出轻语:“我要走了。”
“我打算先洗个澡。你也要洗么?我可以顺便帮帮你。”
痴迷于各类气味, 欢愉中, 我身上的香水不可避免地沾在甚尔的身上。而这对甚尔的工作有所影响, 出门前他还需要清理自己。
“嗯……辛苦你了。”
我迷迷糊糊地亲吻他的嘴唇,人被抱进浴室, 于是原本预定的出行又被拖到了第二天。
这次他没跟我道别。
小狗在床头柜上留下了钱和字条, 提醒我可以去冰箱热早饭。
偌大的“家”里就我一个人, 总是拥抱着男人后背的手,终于空了出来, 可以弹奏新买的钢琴。
有隔绝外界的影子作伴,我想什么弹曲子都可以。
家务什么的由专业的保洁去做, 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多得要命, 除了钢琴还有录像带、小说、漫画一堆打发时间的东西。
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半夜我准时醒来, 身边的枕头是空的, 床铺非常平整,只有凄清的月光代替火热的身躯俯在我身侧。
说不清的忧虑的萦绕着我。
倒也不是说那种事有多令人着迷,毕竟“快乐”是平等的,我一人也能到底顶峰。
但是和甚尔散发热气的肌肤相贴,当他的心跳在我耳边响起,他用碧色的眼睛注视我,低声呼唤我名字时,我感受到除了“快乐”以外的慰藉——
【我被好好看着,我的声音被听到了。】
这种想法切切实实抚慰了我空洞的内心。
可惜甚尔现在不在,结婚后,他外出的理由也发生了改变。
之前甚尔是为了自己,现在结婚带上我这个拖油瓶,行动也带上了要“养家糊口”的意味。
“我这样全是为了你!”这是一句可怕的诅咒。
为了“你”我可以完成超越自我的挑战,也甘愿为此承受痛苦。但当从“你”那里获取的回报无法弥补损失时,“你”就成了罪魁祸首。
妈妈、直哉甚至常夏……过去不乏这样苛责我的人。
想到这样的可能,等待就变得漫长而充满了不确定性。
连用于分散精力的钢琴曲也变得杂乱无章,和“叮叮咚咚”响起的手机铃声混成一片。
考虑到甚尔工作内容危险,稍有分心就会导致致命的后果。而过去身份不便,没有养成实时交流的习惯,就算甚尔走前专门给我买了手机,教会我操作方法,我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再说、跟一个哑巴打电话有什么意思?
怀着这样的疑惑,我按下通话键。
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很不同,又或者甚尔同样不习惯和我打电话。
“喂,是我。”
经电波传输后,青年的声音更低、也更柔和一些。
“还醒着么?我记得这个点你总会睡不着。我现在在山里,信号好像不是很好。”
“你呢?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吃饭么?”
“未尽之言”没法干涉电波,我只能通过约定的暗号给予回应,“是”的话敲一声,“否”敲两声琴键。
我醒过来了。
没有味觉也感受不到饥饿,所以除了早上他提醒的那顿,我其实一直没有吃饭。
甚至早上的牛奶粥都没有喝完……
我们两人,一个人闷在家里,一个要专注于任务目标,能说的话题拢共三次个,说完就会陷入沉默,让人搞不懂电话的意义。
“去吃点东西吧。”
被甚尔提醒后,我心虚地打开冰箱,为了避免陷入单方面被问话的窘境,发送邮件询问说:
【甚尔呢?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么?】
再复杂的结界术或者咒文,我都有信心为他解惑。
那边甚尔停了一会儿,方才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回应道: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听到这句话时,我正在吹凉勺里的热粥,它被吹到刚好的温度,食物滑进胃袋,那份热度甚至传进心里。
我沉默了很久,方才按动按键,回复说:
“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之后甚尔一直陪着我,等我喝完那碗粥,才跟我说了晚安。而我把手机放在甚尔枕头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安睡到早上。醒来后,我决定试着出门找工作。
只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甚尔就不用经常外出工作,而且后面如果他真的变得和妈妈一样,我也不至于失去生存能力。
考虑到我才成年不久,稍显稚嫩的面庞别说靠谱,离身份证上二十岁都还有一大段距离,很难取信于人。我便在前台小姐的指导下专门化了“面试必备”的妆容,换上一身职业女性套装,前往最近的“Hello Work公共职业介绍所”。
这是政府官方的职业介绍所,会为想要找工作的人,提供免费的职业介绍信息。
虽然池袋街头高楼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打造出繁华迷人的大都市氛围。
但世上多得是受生活若扰的普通人,穿着超市廉价的打折服装,脸上的皮肉因为沮丧下垂,浑身上下散发出死气沉沉的感觉。
漂亮的外貌或许让工作人员眼前一亮,却并没有给我的求职降低多少难度。
通过职员热情的介绍,我这才明白直毘人离家之前意味深长的感叹:“就像漂亮的金鱼一辈子只能待在水缸里,你是没法离开‘家’的啊。”
我是妈妈羸弱的小金鱼,专门为嫁给咒术家族的男人而生,放进溪水就会死掉。就算努力学习想要变成自由的小鸟,也在禅院的生活里被精心修剪了羽毛——
需要良好的沟通、团队合作能力。
需要计算机文档整理的技能,熟练使用传真机、打印机多种工具。
需要保险方面的专业知识。
不会说话,没有特长以及相关证书、身体也差,我连简单的“客服中心接线员”或者“超市收银员”都无法胜任。最后职员只能叹着气说:“我会留意其他适合您的机会”,转而向我介绍政府针对残障人士的各类补助。
我只能留下联络方式,沮丧地离开介绍所。
现在正是夏末,烈阳无情地灼烤大地,马路上热浪翻腾,滴滴点点的汗水从我额角留下。
经历过拥挤的地铁人群洗礼,我的套装不复之前的平整靓丽,精致的妆容稍稍晕开,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
最糟的是我的身体状态——
【是低血糖么?早上好像又忘记吃东西了……】
我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虚浮又不稳。
【不行,得快点回家休息。打车好了。】
就在我抱着厚厚一沓招聘资料自暴自弃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时髦男子挡在了我的面前,热情地搭话道:
“打扰了,这位漂亮的小姐,请问你对电影方面的工作感兴趣么?”
“啊,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一名星探,正在寻找有明星资质的工作伙伴!”
他从文件夹掏出一张彩色传单,上面别着片精致的名片:
“Perfect Lady事务所 杉本洋介 ”
彩色的传单上印刷着事务所旗下的艺人,各种风格的美人花枝招展,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真厉害,可惜看起来和我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我无奈地指着喉咙,摇摇脑袋发出几声气音,表示自己是个哑巴,对此有心无力。
但这样的缺陷反倒使男人眼前一亮:
“不能说话……啊呀,没问题,现在科技发达,时代不同往日,作品后期配音就行。明星最关键的是气质、和表现力,如果不擅长和人相处,我还有许多别的优质项目,像平面模特也是很好的选择呀!”
“你这样美丽的人不应埋没街头!”
“因为声音的问题,一定受了很多苦吧?真是可怜,最近天气这么热,请让我带你喝杯饮料吧!”
“我们的事务所就在附近,请无比赏脸!”
我对他的奉承毫无兴趣,过度的热情反倒让人起疑。平时的我应该因为恐惧调头就走,但传单里惊人薪水却吸引了我的好奇:只要穿着漂亮衣服摆好姿势拍照,就能获得百元万的薪水?
今天还有很多时间,就听听他的介绍吧。
在杉本先生的邀约下,我来到了传说中的经纪公司。和他口中描述的“高大明亮”写字大楼不符,事务所其实在背面、穿过阴暗小巷的矮楼里。
到这里,我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可杉本却用手掌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向前推去:“就快到了!您想要咖啡还是柠檬水呢?”
推开大门,等待我的除了招待饮料,还有几个陌生的成年男性。
坐在正中的那个皮肤黝黑,金色头发烫成时髦的小卷,自无袖背心伸出的手臂粗壮、布满刺青,俨然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
他死死地看着我,像是蛮牛那样从鼻孔里喷出冷哼,叫我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我撞到了杉本先生的胸膛,他笑了一声,一边解释“这是我们公司的保安岩崎君,我们公司多是些年轻的漂亮女孩,不免会到恶徒的骚扰,所以需要这样的人镇场。虽然长得吓人,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坏人,请安心吧!”,一边悄悄堵住我的退路,同我介绍公司的产业——
办公室的墙面上依旧张贴着女性的作品海报,不过这次,图中的她们脱光了衣服。
只要陪男人睡觉就好了,这就是杉本口中哑巴也能做的好工作。
我才不要做这种事,让我回家!
寒冷的恐惧从尾椎一路窜上脑后,我聚集咒力扭身想要逃跑。可大门已经被杉本锁死,岩崎也猛地站了起来。
“只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丫头罢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别痴心妄想了!年轻女孩就是浮躁!像你这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除了卖身谁会一口气给你那么多钱!”
他恶狠狠地发出咒骂,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攥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高高地扬起,朝我头部扇去。
这男人壮得像是一头巨熊,挥掌时又用足了一力气,若是普通女孩挨此重击,说不定会出现脑震荡的情况。
我的身体一直使不上什么力气。
就算下意识用咒力进行防护,我也踉跄着失去了重心,像只垂死的兔子被他拎在手里。
他戴了戒指么?
脸上好像有擦伤,牙齿也磕到了嘴唇,腥甜的血液正从嘴角流淌。
【好痛、好痛、好痛……】
我哭了出来。
杉本仍在喋喋不休,笑着说什么“别哭啊,只要你好好配合,就像我说的,我绝对能把你打造成月薪百万的红人,你才刚成年吧?”,将手掌探向我的衣领。
可我已经听不清了,脸上痛的想被火燎过,而耳鸣盖过了“杂音”,浓重的恨意在我心间发酵: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好痛、救救我】
【去死、全部去死!!】
影子在我的脚底翻腾,混沌里睁开一只翠绿的眼眸,隐约传来野兽嘶吼的声响,然后我猛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事务所的沙发上。仿佛经过暴风雨的洗礼,现场一片狼藉,床铺翻出棉花、气垫破碎、拍摄器材变成废铁。
那些企图对我施加暴行的人烂泥般的倒在地上,像是被吊起来随意挥动身体一样,他们的脖颈处留有一圈被绳索勒紧的痕迹,身上则存在多处遭到殴打的痕迹。
……是咒力失控了么?
心有余悸,我小心地踢了踢一边的岩崎,在听到他痛苦的哼声之后,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陷入昏迷而已。绝对不能让这种人的死,打扰我的生活。
说到底这不是我的错,是这群三滥的辜负了我的信任。
他们罪有应得。
此地不宜久留,我抿紧嘴唇,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恶心,用触|手摸向他们的衣兜。
除了身上的皮夹,我还在撬开的办公桌里找到了找到了不少现金,加起来大概有五十万元,据“中介公司介绍”这已经是大公司员工一个月的收入。
可于我而言,不过是甚尔买来一件连衣裙。
富裕的生活让我失去了正常的金钱观念,但两小时获取一大笔收入还是让我尝到了甜头。
这是可行的,就连我也能赚到钱!
不过这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的。
我轻轻抚摸红肿的嘴角,慢慢向屋外走去。
那之后赚钱开始变得很简单——
或许是物以类聚。只要我装作一副无依无靠的样子四处张望,岩崎、杉本这样的残渣就会像闻到鲜血的鬣狗,源源不断把钱送上来。
像是独自游走在危险的丛林里,脸上的伤是最好的诱饵。它不会引人的怜悯,反而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很弱,连我这样的人也能得手”,被人狠狠踩上几脚。
我要做的就是对他们笑一笑,然后在阴暗无人的角落把钱拿出来。
骗到第三家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而我兜里也有了他们承诺我的“女明星百万财产”。
有“忘记吃饭差点晕倒”的前车之鉴,饭点一到,我便走进了“露西亚寿司店”。
用辛苦赚来的钱换来的寿司果然与众不同,虽然吃不出味道,但会拥有满满的成就感——饱满的鱼子在舌尖炸裂,鲜甜的汁液滋润味蕾,在我心间涌起的感觉正是幸福。
正当我专心致志享受美食,有人拖动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年轻的情报贩子叹气发出抱怨:
“不行啊山田小姐,虽然是组里干部的妻子,但这样下去,到时候赚到的钱可抵不上善后的费用啊。”
能在繁华的都市街头做皮|肉生意,这些公司多多少少和本地的黑|道有联系,事情不可避免地传到折原临也耳中。
他眯起那双腥红的眼眸,细细打量我受伤的脸颊,刻薄地欷歔:
“还是说,可怜的山田先生已经养不起家了么?”
“哎呀,真是值得一通电话好好关心下他的工作情况。”
小狗的假名让我朝临也抬起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谢谢你的关心,但你真的要跟他说么?要是发现我被打了……甚尔不会迁怒你吧?”
就我观察到的,这两人关系相当微妙。我打心眼里希望他不要做出“告状”这种傻事。
临也笑容微微一僵,悠悠拖长了语气:“你这人真是。”
他可不是用咒术就能解决的普通角色,眼见他心情不佳,我急忙转移了话题,讨好地递出一旁的菜单:
“专门过来通知我真是辛苦了。这个点你有吃饭么?”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让我请你吃个便饭吧。”
青年单手托住下巴,沉默地盯了我一会儿,方才慢慢扩大了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起来你在找工作?这样吧,我知道一个弹钢琴的地方,虽有会有几个麻烦的客人,但是我可以帮你解决。”
“情报贩子也会介绍工作么?”
有介绍房产的陷阱在前, 再听到他的建议,我不由自主产生了戒备。
折原临也捏着眼前的金枪鱼寿司,垂眸扫过眼纸面内容, 轻轻发出嗤笑:
“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本来情报贩子也不用负责打发小混混呀。”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质疑,他一脸无所谓地解释道:
“真要说的话,根据实际情况, 给出对方正需要的信息才是我的主职。”
“我说、你总不至于可以跟街上的人随便走掉, 却忽视我的建议吧?”
一针见血的反问令我哑口无言。
甚尔不在身旁, 对现代生活一无所知的我宛若离巢的雏鸟,小心尝试却处处碰壁,的确没资格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而和街上的三教九流存在本质的不同,就算临也给的信息存在一定风险, 但回报也同样客观。
毕竟以禅院家遭受的惨重损失作为参考, 临也应该很清楚, 如果我出了意外, 甚尔将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必须尽可能利用眼前的机会。
“怎么会……只是已经给你添了不必要的工作, 有些担心。”
我乖巧地垂下脖颈,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接着仔细打量临也递来的“音乐餐厅”名片:
小巧的卡片上用法语写着“丹露”, 看起来十分典雅。我依稀记得在商业街见过它的标牌。那时店里隐约有乐器声传出, 为此,我稍微停留了一会儿脚步。
雕花木门外白瓷盆内花草正艳, 小小的黑板上写着今日的招牌菜,布置得非常用心, 给人的第一印象的相当不错。
“谢谢, 我会好好考虑, 然后行动的。”
将纸片收进衬衫胸前的口袋, 提到喜欢的东西,用来营业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