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by河边草
河边草  发于:202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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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家里的床上,甚尔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垂下眼睛懒洋洋地打起了哈切。
“是么?那让我也睡一会儿吧。”
如是说着,他用修长的手指勾住衣领,稍稍用力朝下捋去,把衬衫的纽扣一路分开,露出沾着细汗的肌肉。
终自胸腔深处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甚尔一边搂住我的腰肢,将我往他的位置抱去,一边将脸埋进我的颈窝,慢慢闭上眼睛。
像只撒娇的大狗。
我伸出手臂,将心爱的小狗抱在怀里,像他之前抚慰我那样,有一下没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睡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甚尔平稳的呼吸洒落在皮肤上,让人联想到在檐下欣赏的绵绵细雨,心情也变得宁静起来。
他好乖。
仿佛回到第一次见面,甚尔受伤后也会这样沉沉地入睡恢复体力。
但这种整个人依偎在我身上,不仅楼住我,把腿也插进我双腿之间的撒娇倒是非常少见。
在甚尔完全睡沉后,我忍不住用手指抚摸他的眉眼,像抚摸脆弱的花瓣,轻轻扫过细密的睫毛、浅色的薄唇、凹凸不平的伤痕。
好喜欢。
因为甚尔是我的乖狗狗,我打心眼里对他充满怜爱,想要好好照顾他。但除此之外他又是个男人,是我的“丈夫”,看到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我又会想要索取更多。
我已经离开禅院家了,把“纯洁大小姐”的面具摔了个粉碎,现在自然不存在任何顾虑。
真好奇。
虽然总是摆弄洋娃娃,但因为对父亲的抵触,我还没有玩过夫妻的家家酒……
和那些会粗暴对待我的男人不同,狗狗一定会听我的吧?
考虑他现在还不太舒服,那之前先尽到“妻子”的义务吧。
反正在禅院家学了很多。
如是想着,我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
公寓提供管家服务,只要电话呼叫前台,在门上悬挂的盒子里放上纸条以及现金,就可以托人代购想要的东西。
为此,甚尔睡着之前特地给我留下了一大沓钞票,如果钱不够用,还可以用他交给我的手势问储物咒灵要。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像猫一样盘踞在床头,只要向它走近就会热情地摇晃脑袋。
甚尔这一觉从晚上七点睡到了次日上午十一点。等他踩着拖鞋
在屋里找寻我的身影时,我正在厨房思索调料的比例。
男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后,有力的手臂从身侧穿过环绕腰部,他垂头蹭过我的脸颊,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在煮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当然是会写糖的!!
不要害怕!
富婆们!看我这一大锅糖,来一口呗!
第四十三章
◎旦那◎
“在做咖喱。”
因为味觉失常, 我并不擅长调味。禅院家有阿玲帮忙,私奔后一切从零开始。于是在购置午餐食材时,我特地请教过前台的小姐, 而她热情地向我推荐了咖喱块。
将牛肉、洋葱、胡萝卜、土豆等食材在锅内热油炒熟,倒进热水,同咖喱块一起炖煮就能得到美味大餐。
跟京都料理那套注重“时节”、“摆盘”的观念相比, 这东西简直快捷、方便得像魔法一样。
“第一次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给你放了很多你喜欢牛肉, 闻起来还可以吧?”
我的小狗弯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虚虚将半身的重量交付于我,距离太近我无法转身看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鼻音的感叹。
“你身上比较香。”
垂至背部的长发被我松松挽起,本是方便做饭的举动, 却给了他恶作剧的机会。濡湿耳垂的嘴唇移至光滑的脖颈, 呼吸吹乱了未能扎起的碎发。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 但他真是很会撒娇……
忍不住捏紧了甚尔搭在小腹上的手掌, 我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情|潮, 按照之前的想法回复道:
“不错吧?是之前篮子里的香薰浴盐,早上的时候我去泡了个澡。”
“吃完饭你也可以去洗一下。洗完澡再睡觉会比较舒服吧?”
小小的反应没能逃过对方眼睛, 甚尔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而我将话题重新带回料理。
“现在能帮我把饭盛出来么?咖喱已经煮好了。”
“嗯。”
慢慢打了一个哈切, 甚尔懒懒应和。接着, 他解开束缚,单手拉开了另一侧的碗橱。
我这才看清甚尔现在的样子。
似乎觉得闷热, 他在沉睡里无自觉地脱掉了衣服。起床后单穿一条新买的睡裤。精壮的上半身布满陈年的伤疤以及纱布,比起狼狈, 反倒呈现出暴力凝结的震慑感。
饭前洗手时, 甚尔顺便捧起清水清洗过脸颊。
如今晶莹的水滴从他额上发梢落下, 一路滑至下巴。它被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的喉结带动, 汇入胸膛正中的凹陷。
虽然没法享受咖喱的美味,但是看小狗吃饭也很有意思。
低垂的眼睛、抿住的嘴唇、有力的手臂……
只要想到努力制作的料理,会融进他的血肉化为养分,就会品味到不小的成就感。
他吃饱了么?
接下来可以陪陪我吧。
在甚尔收拾桌面的时候,我主动走近他的身侧,环抱甚尔的手臂,建议道:
“伤口不能碰水,等一会儿,你可以坐在浴缸边上,我来给你擦一擦后背。”
或许是“新婚”?
打好关系的前台小姐,给甚尔买了舒适的棉质睡衣,长裤配上短袖,可以自由地在屋内行动。给我的却是勉强遮到大腿中段的丝绸吊带睡裙,轻盈又顺滑,仿佛一抹剪裁下的夜空。
从小到大,被当成“古典人偶”打扮的我从未接触过这种“出格”的衣裙。
但这方便不是么?
方便带进浴室,不需要特意挽起,就可以避免衣摆被水花打湿,
也方便照顾小狗……
换好衣服,我用手指压平裙角的蕾丝,侧脸朝甚尔露出笑容。
洗完碗筷的青年沉默地擦拭着骨节分明双手,定定看了我很久。
过去的日子里,我常在换药的时候为他擦拭皮肤。
那时候卫生间很小,只能先打好一盆热水,在屋内换药。扭干毛巾的过程里稍不留神,水就会撒在盆外,留下点点湿痕。
手忙脚乱,洗到后面总觉得潦草。
而真正的狗狗浑身由咒力凝成,他的皮毛是飘动的烟气,并不需要我为它清洁卫生。
真要说的话,给直哉洗澡的次数比较多。
本来给孩子洗澡很困难,但直哉却非常配合。
幼小的孩童乖巧地端坐在浴室小凳上,等我为他冲去身上的泡沫。他白皙细腻的皮肤透露出淡淡的粉色,像是一块柔软的小奶油,会让我下意识放轻动作。
整个过程中,洋娃娃只在洗头发的时候表现出紧张。
有过香精冲进眼睛的疼痛经历,直哉不安地闭着碧色的眼眸,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委屈地问我:
“好了嘛——可以了么?”
“已经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如今,被我捧住脸颊,缓缓睁开的是另一双冷绿色的眼睛。
“你是个乖孩子呢。”
养成的习惯难以突然改正。亲昵的语气太过明显,一下引起甚尔的注意。
这只漆黑的大狗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满地摇晃完全浸湿的头发:
“我可不是你那只洋娃娃。”
飞溅的水珠惹得我忿忿发出惊呼。
“你是小狗么?用毛巾擦一擦嘛。”
先是这样玩闹了一阵子,后面总算进入正题,要用被浴液洗过的热毛巾擦拭甚尔背部的汗珠。
失去绝大部分味觉后,嗅觉就成了唯一的珍宝。
搓动毛巾,随泡沫浮现,整个浴室都氤氲出甘甜的香味。
明明用了同款沐浴香薰,但是擦在甚尔身上,混合从皮肤渗出的热气后,香气就变得完全不同。
比起前调温婉的鸢尾花,尾调的木质、琥珀在他身上更加明显。
擦拭宽厚肩背的手掌从身后绕去,滑向胸膛,轻轻交叠在上腹。
我用鼻尖抵住他的后颈,感叹道:
“你也好好闻。”
午饭前的事件画面重演,角色对调,甚尔可不像我那么“内敛”。
本来背对我的青年顺势偏过脸颊,用手掌压住我的肩膀同我接吻。
而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打断。
热毛巾从指尖坠落,滑入浴缸底部。而交叠的手掌却像之前计划的,顺着肌肉的线条下行。
意想不到的发展让甚尔的呼吸整个停住,他捏住我肩膀的手指收紧。
“你……”
就在甚尔有所反应之前,我徐徐对他露出了艳丽的笑容:
“不行,你是病人吧?让我好好照顾你就行了。”
“我们还没有结束啊。”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在淋浴下思索的时候、在甚尔接过我手帕的晚上,就想要得到他的一切。
正如第一次接吻,最先引诱他的人是我。
为了欣赏自然的原始风景,禅院家的山后还保留了一些野板栗树。
板栗每年六月开花,长而翘的穗花毛茸茸地于枝头绽放,只要用手触碰就会扑扑簌簌地落下白色的粉末,届时满山都是浓厚的花香。
所有气味浑浊在一起。
或许离家的那场大火在吞没我可笑的愿望时,也烧坏了我心里的某种东西。
原来的隐忍是错的么?
肆意的、自由的快乐是否和破坏挂钩?
火星未曾离去,暴|虐的欲|望时不时升起。
已经无法停下来了,我还想毁掉点别的。
面对可能撕裂我的危险时,我反倒感到火热,贴住“丈夫”弓起的后背,轻柔地跟他撒娇:
“抱抱我吧,旦那(亲爱的)。”
“也来帮帮我吧。”
虚无缥缈的幸福会让人无所适从,事到如今,反倒是疼痛更加真切。
既然是“身败名裂”,把我本身毁掉才行吧?
承受我的各种“恶行”,忍耐已到达极限,眼角被情|愫晕出异样的潮|红,在奶白色的水雾中,甚尔就那样同我对视,突然勾起嘴角对我笑了一下。
“好啊,亲爱的。”
后来坐在浴缸上的人变成了我,“丈夫”跪在我身前,然后湿热的水流打湿了我。
自花洒落下的水滴一刻不停,淡淡的红色在洁白的砖面上弥漫。
除了痛苦,还有别的感觉能尖锐地挑拨神经,像是烟花在夜空升腾,炸开一片绚烂,大脑跟着变得混乱,无法思考其他。
——除了最开始不适,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倒是甚尔的伤口裂开了。
作者有话说:
被限制得死死的,不能逃走、不能伤害别人,无法反抗,痛苦到某种地步就会伤害自己。
之前禅院后续走向就这个心态了。
虽然说着“身败名裂”,但甚尔脑子比她清楚不少。
フランケンX (煮ル果実×はるまきごはん)
煮ル果実 / はるまきごはん
フランケン フランケン XXX
弗兰肯弗兰肯 XXX(KISS KISS KISS)
そう仮初めのくちづけで
在稍纵即逝的初吻中
また生き長らえる
仍旧未死亡
腐乱臭腐乱臭 XXX
腐烂臭腐烂臭 XXX(KISS KISS KISS)
この不細工で継ぎ接ぎなハート
这颗丑陋拼接的心
早く壊してよ
尽快破坏吧
あ あ嫌んなったのは
啊 啊 讨厌的是
誰のせいですか
是谁的错啊
ま気にせんで
嘛请别介意
どっか逝って遊ぼうぜ
到什么地方去玩吧
あ あ駄目んなったのは
啊 啊 不行的是
愛のせいでした
是爱的错啊
ま切り替えて
嘛切换一下
どんちゃんどんちゃん騒ごうぜ
咚锵咚锵喧闹起来吧
第四十四章
◎糖果屋和施坦威◎
丝绸连衣裙被水流浸湿后, 紧紧地黏贴在身上,柔滑的触感宛若鱼腹。被抚摸、被向上卷起,又因为无意识的呢喃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太热了, 我不喜欢这个……”
“想要和你直接贴在一起。”
汗水、眼泪、因高涨的情绪产生粘腻,所以的一切都蒙上带有热意的湿气。
只有喉咙因为剧烈的喘|息,失神的尖叫变得干渴。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释放过。
被紧紧抱住, 千变万化的想法被快乐强硬地驱逐出大脑。单凭本能行事的情况下, 总觉得说了很多不得了的话:
“再、多吻我一点。”
“狗狗、狗狗、甚尔……我还想……”
“别在这种时候撒娇啊, 我可控制不住。”
用牙齿轻轻啃噬颈部,小狗低声叹息。
现在回想起来,甚尔伤口裂开好像有一部分我肆意索|取的原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面对天予束缚打造出成熟身|躯, 常年的压抑和克制完全不堪一击。
就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孩子, 饥肠辘辘闯进巫婆的糖果屋, 被附加魔法的甜蜜引诱, 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将沾满白腻奶油的手指含入口中, 吞下摇晃的布丁,不经意间, 身旁的罐子被手肘碰倒, 琥珀色的糖浆倾泻而出, 滴淌不止。
两人密不可分,度过了相当混乱的一段时间。就连喝水都由甚尔用空出的手臂捞过杯子, 含下清水用嘴唇渡了过来。
中途大概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甚尔在耳边厮磨:“想吃什么?”
意识模模糊糊, 随便回答了临也嘴里俄罗斯寿司的店名:“露西亚寿司吧。”
于是青年打电话订餐。他俯身收拾凌乱的被褥, 扯过垫在上面的浴巾, 简单围上一圈便下楼取了快递。
然后我们像野兽一样不丨着丨寸丨缕, 相互依偎坐在床上,用手抓着寿司填饱肚子。吃了几口觉得麻烦便直接坐进男人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像等待投食的幼鸟那样张开嘴巴“啊——”。
是因为刚吃过东西么?他好像又精神起来了。
甚尔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
“你这人真是……”
喂食中,我时不时会舔到他的手指,于是三四个寿司便耗尽了甚尔的耐心。被擦去嘴角饭粒,丈夫的嘴唇便再次贴了过来……
直到新罗一通电话通知甚尔说“种植牙的素材已经准备完毕”,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手术,顺便给伤口换药,这荒诞又亲密的游戏才暂时告一段落。
我还可以用影子掩盖身上暧丨昧的痕迹,但要接受治疗的甚尔就没那么方便了。
正如甚尔戏谑所言:“玩闹时愉快过头反倒会抓咬,神经质这点也像是猫”。他身上乱得一塌糊涂。
静静注视青年腰腹的裂开的旧伤,以及背部新增的抓痕、齿印,手握纱布卷的新罗自鼻腔发出深沉的长音:
“嗯——”
“虽然知道你身体很好,但……可恶,突然不想给你治了呢。”
“我觉得年轻人还是克制点比较好。”
被医生点名的病人面上毫无愧意,他懒洋洋地瞥了新罗一眼,将搭在椅背上的黑色T恤重新穿在身上:
“这种伤势根本无所谓的吧?毕竟是新婚丈夫,这点事还是要做到……”
一番话听得新罗的眼角微跳。面带和善的笑容,医生捡起托盘上的电钻,慢慢推动开关。
“太好了,很有精神。那等会儿种牙的时候不用麻药也可以么?”
钻头高速旋转,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房间回响。
不管什么年龄,牙齿检查都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淡去,甚尔嫌恶地皱起眉头。他将头枕上我的肩膀,不情不愿地抱怨:
“啊,真过分。”
“你是医生吧?怎么能这么对待病人。”
或许是亲密关系令他感到放松,相处时,甚尔偶尔会显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虽然觉得依恋自己的小狗非常可爱,但对于常年刀尖行走的地下工作者,和医生的关系同样重要。
“别闹了。”我轻轻推开甚尔的脑袋,表达对他态度的不满。接着,慎重地跟新罗道歉说:
“对不起γιんυā,我会好好看管他,不会再乱来了。”
新罗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好的。快点治好、快点走吧。”
甚尔面无表情地躺上了深绿色的皮质座椅。
手术刀、剪子、电钻、锤子,泛出银白色冷光的器具在口腔中进出,机械刺耳的嗡鸣接连不断。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牙科手术,却比禅院家血液飞溅的搏斗更加震撼我的心灵。
好可怕,传说中的地狱酷刑也不过如此吧?
光是听声音,脑子就跟着震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我不由得脸色苍白。蜷曲的手指攥紧裙子,在和新罗搭话时,我小心翼翼地放轻呼吸:
“您辛苦了。”
“那个,手术后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么?不能吃硬的东西吧?伤口是不是不能被碰到……”
看着我虚心求教的样子,新罗的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
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收拾带血的托盘,新罗慢条斯理地嘱咐说:
“是呢,记得不要亲他。保险起见24小时内都别搭理他。”
特意强调的的条款触怒了一旁的病人。
“喂、我又不痛!”
揉搓了两下发胀的面颊,甚尔挑起眉毛表示抗议。
“别听他的。”他从治疗椅上起身,用手臂搂住我的腰部,将手掌轻轻地搭上小腹,凑在耳边故意拉长语调,以轻柔的声音商量,“还是搭理搭理我吧……”
不行、不能吻他。
至少在新罗面前得坚定立场。
我只能抚摸他的脸颊表示安慰,“但我觉得痛……”。
为了表示遵从医嘱的决心,我问新罗要了一些家中常备的药物。除了消炎药、止痛片,因种植牙当天不能刷牙,新罗还给甚尔开了几瓶配套的含漱液。
到手后,甚尔拧开药瓶闻了一下。
味道想必不太美妙。
我听到他侧过脸低声骂了一句新罗。
下午三点离开诊所,离晚饭还有不短的时间。
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甚尔为了逃亡购置的便装,于是搂着我肩膀的男人念叨着:“还是买几件你喜欢的衣服吧”,将我带去附近的百货大楼购物。
“我觉得丝绸触感很不错,床单要不要顺便也换了……”
站在一楼指示板前观看店铺分布的甚尔如是呢喃。
池袋的夜晚不像京都山间那般清凉。
甚尔睡觉时便不太喜欢穿衣服。
陷进缎面的结实肌肉,光泽的浅灰和细腻的蜜色相互交映,这样鲜活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对甚尔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过去,在禅院家生活用品由阿玲全权负责,用得多是些和家族格调相配的东西,这样在商场中边看边选还是头一回。
有甚尔大方地掏出钱包,对于金钱毫无概念,我不知不觉就买了许多——
漂亮的连衣裙,床上四件套、功能齐备的烤箱,还有身体护理品、小黑狗毛巾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购物热情稍稍减退,就拉着甚尔的手掌坐在走廊的沙发上,欣赏商场的特别活动。
恰逢百货大楼周年庆祝活动,除了全部商店买东西享有折扣之外,工作人员还在大厅正中拜访了一架“施坦威”钢琴供顾客使用。
“施坦威”,创立自1853年钢琴界的顶级品牌,无数演奏家的梦想之琴。哪怕再苛刻的人都会在它美丽的漆面上,看到自己陶醉笑容的倒影。
价格不菲的三角钢琴吸引了往来路人的注意,又有专业的音乐人捧场即兴演奏,尽管每人限时五分钟,弹奏位前不知不觉排起了长龙,音乐声一直不绝于耳。
最开始只是想专注侧耳倾听,想要欣赏音乐的魅力。可是听着听着不合时宜的竞争心却突然占据脑海——
好糟糕。
把完美的钢琴弹得那么普通……
如果是我的话,能结合弱音踏板与延音踏板,在德彪西《月光》弹出更轻巧的和弦,让音符像羽毛飘落于琴键。而那首李斯特《钟》的结尾,得用手臂带动手指,表现出辉煌的力量感。
说来奇怪,明明出生于悠久的咒术家族,比起所谓的高贵术式,好像钢琴更能激发我心底的欲|望。
而且婚礼前的那段日子里,日程被新娘修行、直哉的教育填得满满当当,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钢琴。
我也想要坐在那里。
想要音符在指尖再次跃动!
这种向往的心情,在看见穿着西装的早熟男孩在主办方的带领下分开人潮,端坐于钢琴前,准确地演奏出巴赫时达到了顶峰。
《巴赫的c小调第二号赋格,作品847》
严格遵守乐谱进行演奏,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精准得像是一台人形节拍器,剥离感情,将巴赫的节奏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和我那天马行空演奏完全不同的类型。
喉咙一阵发干,懒散依靠在甚尔身上的脊背紧绷伸直。连搭在他胸膛上的手掌也在不经意间收拢,抓紧了甚尔的衣襟。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身旁的甚尔却突然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也去试试。”
他口中的建议让我心生动摇,视线在梦之琴和甚尔间来回逡巡,不安地询问说:
“但……我们不能引人注目吧?”
甚尔垂眸望着我,不以为然地咧开嘴角:
“无所谓,你身上的影子有干涉设备录像的功能。其余那种事情交给折原烦恼就好。”
“我觉得你弹得比他们都好,单单坐在这里当听众也太可惜了。”
“来吧。”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掌。
作者有话说:
婚后,他身上犬派的特质暴露明显。
第四十五章
◎掌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甚尔走到了队尾。
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男能将巴赫赋格演绎到这种水平, 冲击性的现实令现场鸦雀无声,演奏结束足足五秒,掌声方才响起。
人潮一阵骚动, 有业界的演奏者指出男孩的身份。
“叫有马公生是吧?”
“今年国赛儿童组的冠军……虽然是演奏家的小孩,但这个实力也太吓人了,这就是天才么?”
愿意在施坦威前排队的, 多是对钢琴演奏抱有向往的人。如今, 这份热爱在所谓的“天赋”面前却露了怯。
若说男孩手下的是大师创造的美妙音乐, 乐章如溪流琼琼溪流,那自己弹奏的就是破碎的音符,砸在地上的断线珍珠。
——不想输给一个孩子。
珠玉在前,很多人都感到了犹豫。排成长龙的队伍正在解体, 由演奏者变为观众向两边散开。
走向钢琴的我便显得格格不入, 如同逆流而上的鲑鱼。
有马、有马。
单单重复着这个熟悉的姓氏, 往昔的回忆便不断从心底涌现:
“你知道么?我最近在听钢琴曲。”
“我最喜欢一位女钢琴家弹的《Liebesleid(爱之忧伤)》, 不过她结婚改姓‘有马’, 最近也不常外出表演了……”
“据说钢琴老师能赚很多钱。既然常子笨蛋都能顺利长大成人,没道理我不能养活自己……”
“小狗、小狗, 虽然还没有钢琴, 但你愿意听听我的歌么?”
原本只是贫穷女孩无奈地抱怨, 向小狗诉说不切实际的美梦。但过去因为有漆黑的咒灵依偎怀中,认真地竖起耳朵, 所以也在月夜下拥有了一片小小的舞台。
如今又有另一只小狗拉起我的手掌,带我走向人群中央。
“好了, 如果不弹的话、麻烦让开。”
“让我老婆试试如何?”
青年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 畏惧于他惊人的体格, 行人第一时间向一旁躲闪。
等到因为“老婆”一词看向我时, 对方莫名其妙用上了敬语,主动退让更多位置。。
“要、要弹琴么?”
“您先请吧。”
对我而言旁人的反应毫不重要。
道路已经慢慢打开。现在我已经到了最适合演出的位置。
“好了,让我听听你的歌吧。”
甚尔停在舞台的阶梯前,轻巧地朝我挥动手掌作为鼓励。
而施坦威D274,多少人的梦之琴就在我手下,美丽得像是一头漆黑的独角兽。我闭起双眼,深深地吸气,然后将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来吧,跟我一起唱歌吧。
我的演奏曲目是《拉赫玛尼诺夫:爱之忧伤》。
再次睁开双眼,无论是商场轻柔的音乐、还是行人喧闹的交流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有的只有浅浅的呼吸、以及心脏的跃动。
然后音符开始跳动。
尽管作为观众会苛责别人的技术,思考大跨度的和弦、踏板、跨音区弹奏的细节,但是亲自演奏时反倒忘记了那些技巧,全身心地投入到乐曲营造的氛围中,为了把心头浮现的画面以及感情倾泻。
它是夏夜吹过脸庞的风,是凝视我时喜悦、湿润的眼睛,是无人知晓的忧伤美梦。
想象插上翅膀,游历于过往甜蜜的记忆里,但停滞的时间没有未来,现实找不到珍贵的存在,节奏便开始凌乱、渴求急切却没有方向。
失败的的懊恼如泣如诉。
经过多年练习,就算没有琴谱展开,音符也会在眼前清晰浮现。
让指尖的花朵开到荼蘼,让鸟放声歌唱,随着旋律翱翔。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小鸟轻巧地穿过云端,消失不见。
全情投入、所有的情绪都在乐曲中得以释放,只有柔白、纯粹的宁静还残留在心中。
用手掌按住胸口,企图平复随演奏激烈跳动的心脏。然后耳边突然响起了掌声。
它来自离我最近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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