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晏这时淡淡问:“张兄得不得空,一同喝壶茶?”
张颅:“……”
姓祁的会请他喝茶?
觉得他估计暗地里有些别的什么心思,但还是应了,因为心底不以为然。
更打死他都不会猜到,祁长晏在慢条斯理倒下第一杯茶后,眼神一抬,再看他却是陡然发难。
在眼前突然人影一闪,接着肩上又骤然被人猛摔砸了一拳大疼时,张颅彻彻底底是懵的。
眼睛动了动,难以置信瞪向祁长晏。但其实他连难以置信的短暂机会也没有,祁长晏眼里狠戾尽显。不过这一刻,狠戾却又换成漠漠,只盯他一眼,毫不留情又一个肘击,朝他腹部一拳。
张颅疼的叫了一声。
大疼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怒而反击。但这时祁长晏又一拳挥来,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张颅气的脸上青筋四起。
祁长晏却是无声讥笑一下,脸上只有冷色。
他这一冷,换来的是张颅脸上猛然一疼,霎那,张颅嘴角一道明显的青紫,嘴里甚至还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时, 祁长晏扔了张颅衣领。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冷冰冰看他, “以后,别再在我夫人身上打那些肮脏的主意。”
张颅气疯了,但几乎气疯的他,此时却还不如最初挨了一拳时的胆劲大,这会儿面对如此冷漠看着他的祁长晏, 不知为何只是握紧了拳而已。
之后, 更是到祁长晏的身影都漠漠而去了, 他也只是沉着脸坐于原地。
他一边怒于姓祁的竟然敢亲手打他!一边又渐渐恍悟这就是他的阳谋!最主要的是, 刚刚屋子里只有他和他, 他就算有心状告都找不到旁观的证人。
还有……又能找谁状告呢?
郡守?姓祁的就是郡守!
陛下?他是陛下外甥,也谁人不知,陛下对平宁公主两个儿子都颇为赏识。
御史?这倒是行,但还不够丢脸的,且几乎有九成可能,最后他得不到公道,就算得到公道, 也只是祁长晏受一句不痛不痒的斥责而已。
这么一想, 越想越憋屈。
找人状告还不如他也如法炮制把祁长晏揍一顿呢!张颅郁闷至极。
郡守府。
嬿央在祁长晏回内寝后发现他手背上有道血痕。
发现之时问了,“怎么划伤了?”
祁长晏:“……”
垂眸看了看手掌上的口子, 她不说,他倒是一点没发现手上伤了。
至于怎么伤的?他想到了张颅腰上束的腰带,估计是揍他时不小心刮碰了下。
“无事, 是治所里的门边有倒刺,不小心划了。”
“那我拿膏药给你擦一擦。”
嬿央去拿, 祁长晏颔首道好。
药膏拿回来后,嬿央给他敷膏药,敷着敷着,祁长晏长臂一伸,拥了她过来。
忽而被他拥住,嬿央笑看他一眼,这一笑,见他眼神反而沉沉的凑近了她,且忽而,嘴角被他一摸,唇上紧接着一烫。
嬿央忍不住嘴角越弯,但膏药还没涂好呢,被他吻了两下,便又抓着他的手给他敷。此时再给他敷,自然已是她完全靠在他怀中的姿势,且男人手臂强势的,非要揽着她的腰。
也时不时,嬿央觉得发顶一重一轻,是他的下颌抵了她的发顶。
这般互相环靠着,膏药便好像忽然也涂的慢了,嬿央此时还未察觉自己对他这小小一个口子,不知不觉竟涂了许久。
是到抽空与他笑语了几句时,下意识又摸他伤口,却被男人反手握紧了手掌,才察觉他手上的伤其实早已涂好了,但这时,她却还被他拥于怀中,两人坐在一处一言又一语。
不自觉回悟,回悟时失笑,又记起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做,便和他说了一声,往别处去,但祁长晏淡淡一声,说让嬷嬷去做便是了。
一声后,他直接朝外喊了声嬷嬷,把事吩咐下去。吩咐过后,两人的内寝里祁长晏没让再进过外人,只他因为傍晚那事,这时看着嬿央,又看看自己手背上已经涂好了药的口子,眯了眯眸,说:“以后但凡张家来的帖子,无论什么事,你都不必顾念什么人情过去。”
嬿央:“张家又惹着你了?”
祁长晏:“嗯。”
嬿央因为上回张颅的事本来也没想和张家再有什么交道,对此自然是说好的。
“也不必给他们送帖子。”这是要彻底和张家断了往来的意思。
“好。”
一声好后,祁长晏捏捏她的手。这一捏,觉得嬿央的手滑滑的,垂眸看了看。
嬿央也觉得自己的手滑滑的,一看,原来是手心里不知何时沾了未匀开的膏药。失声哂笑,她去洗手。
祁长晏也跟了去。
一会儿后,两人的声音响起。
“你的手现在别沾水。”
“小伤,无事。”
那不是白涂了?嬿央看他一眼,这一眼,祁长晏笑笑。
笑过,终于听进去似的懒懒一颔首,男人那只手倒是没再往盆里伸了。
七月初,嬿央抽空回了趟国公府,因为母亲来信说想孩子们了,让她带着孩子回家住几日。
月初这日嬿央便收拾东西回京去了。
祁长晏对此没有阻挠,因为到底也是长辈们想孩子,情有可原,且两地也确实离得近,不如当初在九稽时一来一回就是十几天。
所以对此从起初收到信时就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只在送嬿央和孩子们上马车时,说:“初六便归。”
嬿央点头。
祁长晏目送母女几个离开。
初二,傍晚,马车抵达国公府。嬿央下马车,带着儿女们走进家门。
平宁公主好一阵高兴,之后几天,完全是极尽所能疼爱几个孩子,每日里的膳食更是换着花样都不带重样的。
且这几天里,祁家其他亲戚听说嬿央回来了,也有几个亲近的上前来串门。于是待在家里的这三天,嬿央几乎是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初五,待在家里的最后一天。
平宁公主显然是不舍了,但到底也没说出让嬿央和孩子们在家再待待的说法,因为她知道她小儿子现在是什么性子,她要是让嬿央几个在府里再待上几天,这小子肯定会来信来催,当真烦人,便也懒得就此说什么。
只这最后一天把韶书和昔姐都领在跟前,带着好好去玩了玩。
她先去了宫里一趟,给母后也见见韶书。
这两年因为嬿央一家长年在外,韶书已经许久不曾进过宫里了。
太后把韶书牵在跟前好好看了看,见她脸嫩嫩眼圆圆,越长大模样出落的越好,搂在跟前稀罕,“可真是随了你母亲,是个美人胚子。”
韶书受夸了,眼睛弯弯,小小的身体暖呼呼贴过来,这惹得太后又一阵稀罕,更是唤了身边的管事嬷嬷去把新进的那些新花样的首饰拿来,给她和昔姐挑几个。
从皇宫里出来,是午后了。
平宁公主带韶书和昔姐赏花去,最近京里开了个花坊,是一位公侯家里名下的产业,两家关系还算不错,她们总请她去,但先前懒得来也没心情来,今日则兴致好,也正好小女孩都爱花啊草啊什么的,就带着韶书和昔姐来瞧瞧。
而花坊的人见她竟来了,那叫一个喜不自禁,赶紧精心招待了,先前这位可是怎么盼都盼不来啊!
又紧急派人去告诉东家,说平宁公主来了。侯府那边的人来得也快,前后也就一刻钟就赶到了。
平宁公主看了都不由得说了句,“你倒是来得快,刚刚管事的还说你要一会儿才能赶来呢。”
廖氏笑道:“您不知,也是巧了,刚刚我本也是打算来这边园子的,两边正好在半路遇见了,可不就快了?”
平宁公主轻笑,“原是如此。”
廖氏点点头,点完头眼睛瞄到韶书和昔姐,顺嘴就夸,夸完又再次看韶书,“韶书回来了?你祖母总念着你和你哥哥呢。”
韶书抬抬小脑袋,“韶书也念祖母。”
平宁公主乐了,摸摸她脑门。
摸过,对廖氏说:“还没回呢,就是和嬿央回来住几天,明天又要回邯辅那边去了。”
廖氏:“明天便回了?不多住几天。”
平宁公主:“……是啊,明天就回了。你不知道长晏,这小子现在恨不得日日妻儿都在身边。”
廖氏笑:“那挺好,这是顾家啊。”
平宁公主也笑了,轻轻摇头。
之后,两人一路走一路都聊,话没停过。她们二人一直在说话,说起来,最后倒是只有韶书和昔姐看花看的认真。
廖氏偶尔几眼见两个女童看得欢喜,临了便也借花献佛,挑了园子里开的极好的几株送了韶书和昔姐。
又说:“回头有空再来玩。”
翌日,在家里待了几天的嬿央领着儿女们回邯辅郡。
回去时大箱小箱,都是国公府备的。
初七傍晚,抵达郡城府邸,回到郡守府。
嬿央让嬷嬷把东西归置好后,便回正屋先歇一会儿,坐了两天的马车,有些累。
一个时辰后,夜色这时也黑透了快有半个时辰,厨房的人来报晚膳已经备好了。
嬿央点点头,也偏眸又看嬷嬷一眼,“还没回来?”
李嬷嬷摇头,“没见前院有人来报。”
“那估计又是事情缠身了。”
“留一份菜出来温着罢,等他回来他正好能吃。”
“是。”
嬿央和儿女们这顿便先吃了。
再之后,是等她和霁安韶书还有奶娃娃全部都吃完了,甚至几个孩子都快要睡了,才见他回来。
彼时,小厮在前面打着灯笼照明,祁长晏走在后面。
嬿央此时是还没发现祁长晏回来的,是到他都走进内院了,到她几十步内,光线之下能目视的地方,才发现他回了。
这时祁长晏早已提前看到她,看到她的那一刻,这几日心里莫名其妙的浊躁好了些。
她如约回了。
摆摆手,示意到了内院小厮不用再提灯了,他朝嬿央走去。
走近了,颔一下下巴问:“什么时候到家的?”
边说,两人边继续往前走。
嬿央:“傍晚太阳下山时到的。”
祁长晏点点头,那说明路上没耽搁。
嬿央倒是问,“怎么今日回的如此晚?”
祁长晏:“今日事务缠身。”
“那你可吃了?”嬿央看他。
祁长晏当然没吃。
因为没忘记她是今天的日子归家,所以一直打算的是回来一家子一起用饭。
不过,今早出门时也没想到晚上他会回的这么晚。
而现在已经这个时辰了……祁长晏眼睛看嬿央, “你和孩子们吃过了?”
“嗯,已经用过了。”
不出所料……所以祁长晏这时伸手拉了她的手,同时,不紧不慢仍往前走,“那陪我再用些。”
说过,走到正屋时朝管事的吩咐,“不用把膳送去正堂了,送到我们屋里去。”
管事的:“是。”
在膳食送来前,韶书和霁安听闻祁长晏回来了,这时又从屋里跑出来,到正屋这边来。
祁长晏任由两人在这边玩了会儿,到膳食快送过来时,才又让两人回屋,让他们早点睡。
两人这时还不知道爹爹让他们走是要用饭,只以为爹爹是累了困了,乖乖点头都回了屋里。
嬿央这时也往奶娃娃那间小房间去看了看,刚刚霁安和韶书嘀嘀咕咕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把奶娃娃吵醒。
看完,一出来就在门口见到祁长晏。
嬿央笑了。
祁长晏好像也知道她笑里的意味,且他站在这,也确实是等她出来。
男人勾了唇,这时等她笑着到身边来了,揽了她,低声问:“有没有醒?”
嬿央弯弯嘴角,“没有。”
“嗯。”祁长晏蜻蜓点水一吻。
随后,用饭。因为外面传来了嬷嬷说膳食好了,可是这时拿过来的声音。
“进来。”
“是。”
吃饭时,不止祁长晏吃了,他说让她陪他用些,也的确让嬿央时不时也吃了些。
这一顿饭心情不错,因为从月初她走了后就一直是他一个人用饭,今日终于不是他一人坐于膳桌边。
甚至饭后洗漱过,眼神一眯,祁长晏望向嬿央,夫妻两人闲话时,他还就吃饭这个问题问了问:“这两天在路上,吃得什么?”
问了还不止,嬿央正想拿杯子喝口茶时,他顺手伸了臂,先把杯子取了过来,给她。
取了过来后,嬿央弯眼,又心说过会儿再和他说这事,这会儿嘴巴里渴,她先喝口茶。
所以她先倒茶,不过稍过一会儿后她还是没能喝上茶,因为祁长晏因为她未答,倒似没耐心似的,把她拉了过去。
拉了过去,知他并不是没耐心,倒更像他只是因为两人时隔几日未见,这时习惯性把她拉在身边。
他这时看着她的眼睛,无形中,则似乎浓烈许多。
说实话,几日分隔,嬿央也不是毫无所动,所以此时已经忍不住轻轻笑了,也松了手里的杯子,终于说起他刚才问的,“昨日晚上在客栈用的客栈里的吃食,今日中午用的糕点和一些饼子。”
但她说了,他却不出意外不像是认真在听的模样,一切都好像本来他这一问便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此时嬿央在男人的眼睛里,腰上只骤然一紧。
随后一抬眸时,再见已是他仅仅一低眸里已经显现出的其他情绪,似乎其中一些是暴露的露骨。
嬿央不知不觉嘴角弯了一丝,随后在心知肚明之时,更是男人再次垂眸之时,不知怎的是她先往上吻了下他的唇。
她这一下自己出乎意料,男人也似没有想到,所以唇上她亲了时,祁长晏微顿。
不过也只是那么片刻的顿,几乎几息都未到,他的手臂已经霎那紧了,喉头一动,也早已反客为主。
门外,时辰已经极晚,环枝却忽然听到二爷淡淡一声,让她去备热水。
环枝领命,快速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二爷,水备好了。”
“嗯。”
但这趟去浴房不止祁长晏去,他把嬿央也拽去了。
再之后,两人又同时再出来。
此时两人的头发都各自湿了些,祁长晏摸摸嬿央一头乌发,到了屋里就把她揽着枕在他膝上,说给她擦发。
嬿央心觉这样还不够慢的呢,今晚得到什么时辰才睡?但一看他压着她的肩,又已经取了干净的布来,心中不知为何意思又一改,嘴上是笑了句好。
或许也是喜欢他这时突如其来的兴致。
两人便一个擦着发,一个则卧躺于男人膝上,躺着躺着,嬿央不知不觉在他怀中已经睡着。
后来她又醒了,因为觉得颊边一暖,她还感觉他又摩挲了下她眼睛,似乎在确定她是否睡着了。
摩挲之时,她也正好睁眼。
于是见他扬了眼神,笑问:“刚刚是睡了?”
嬿央点头。
点头时想,他知她睡了却又把她弄醒了?刚刚若非脸上一暖,她是还能继续睡的,但脑中这个念头还未能完全成个形时,是男人轻哂一下,又忽而觉得他摩挲一下她的头发,又拍拍她,沉声一句,“睡吧。”
这几息间察觉出,刚刚弄醒她也并非他本意,嬿央笑笑,往他怀里窝了窝。
祁长晏次日回来的便比昨日要早些了,且这天,也是张颅在受了父亲来信痛斥一顿,又再三强调让他和赌场断个干净时,两人头一次再见面。
张颅当时看到信上内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事肯定是祁长晏给祖父透露的,这才导致祖父给父亲去信,狠骂了他一顿。可后来他一再追查,查到的却不是姓祁的头上。
是另一个和他很不对付的人身上。
张颅于是又不确定了,但不确定之下,再面对祁长晏脸也有点黑,甚至直接摆了个冷脸。
祁长晏淡淡看他一眼,一个漠然,视而不见,继续命人驾车往前走。
张颅未上前阻拦,只在祁长晏的马车驶离之时,憋闷皱眉。
他身边的小厮不由得看了他两眼,“老爷……”
张颅瞥他。
小厮又噤声了。
但他没再继续说,张颅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劝他心宽些,忍一忍。因为这回祖父因为他暗中竟掺合赌场经营,大怒之下派了几个人来看着他,他这些日子最好安分些。
但也是清楚知道,张颅这会儿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神情阴一会儿又晴一会儿。
祁长晏这边,他则问了许冀一声,“张颅和庆家赌坊还有来往?”
许冀:“自从张老大人遣人来郡城后,这段时间下来张颅已不得不和赌场撇清,为此……”
“据说是损失了不少钱财。”
当然不是庆家赌坊有那个胆敢让张颅因此受损,而是张颅的祖父,把张颅大部分钱财调走了。
对方虽退了,但在张家的影响却依旧很大。
也可以想见,张颅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祁长晏点点头。
之后,未再提过这个人。
但张颅那边,他却是怎么想都心有不甘,他被姓祁的搞得如此灰头土脸!翌日,傍晚,太阳将落山之时,他和一位友人大吐苦水。
他吐苦水之人是陆晁,陆侯爷的第二子。而陆晁,是因为郡城的一项工事才过来的,这也是去年谭郡丞一直在负责的事,今年由于谭郡丞被调走,沈町在这几月接手下来觉得从前的流程太繁琐,防御之事也只是流于表面,于是把事情向祁长晏禀报,祁长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后来亲自去实地勘测了一番,勘测过,心中有数,便重新拟订章程和其他细节,呈上天子御案。
最终陛下首肯了他所提案奏,并事后遣派曾经正好是负责过一项边防工事的陆晁前来相协。
陆晁便是因此来的邯辅郡。
且陆张两家颇有些关系,他和张颅算的上有交情。此时听张颅骂祁长晏直接下手揍他,他挑了眉,祁长晏是这么个性子?
张颅看他表情,觉得他好像不大信,这让他忍不住握拳。
因为不止陆晁一个人不信,无论他和谁提起这事,那些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合着他还真是白被揍了。
张颅没好气的拍一下桌子,又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是会拿自己脸面开玩笑的人?”
陆晁笑了,这倒是。
张颅哼声,“信了是吧?”
陆晁点头,“对。”
张颅这时立马说:“那你可得帮我报仇!”
陆晁不语,过了会儿才说,“陛下遣我来是有要事的,这事若出了差错,不止祁长晏要吃挂落,我也跑不了。”
张颅知道,他摆摆手,“没让你在这事上给他使绊子,你寻些不伤小节之事,给他添添堵便行。”
不然他这口气是真咽不下啊。
只如此?陆晁颔首。
但想了想,还是提前说一声,“别报太大期望。”
毕竟姓祁的本事,他可一点不低估。同样的,若是发现事态不利于他,他也会马上抽身,到时可不管什么兄弟情了。
张颅表示理解。
摆摆手,“知道,知道。”
又敬他一杯,以表心中谢意。
之后,两人一杯一盏,一直喝到太阳落山一会儿后才结束,因为这时张颅还有别的事,不得不提前离去。
陆晁后他一步才走,离开酒楼时有意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于是只徒步而行。
走了一段路,脚步突然停下,因为前面有马车疾驰过来,而他十几步外不远处,正有一个男童在马车即将驶过的路段蹲着玩耍。
神情微凛,大跨步过去,又紧急伸手一抄,飞速抄了孩童往一边避,也是这时,马车几乎是快要逼近他身侧。陆晁反应迅速,往后又大走一步,避开,侧身未与马车相撞。
而那辆快撞到人的马车,此时却停也没停一下,继续一路疾驰。
陆晁放下孩童,不悦的盯向扬长而去的马车。正盯了两眼时,听到一声稚气的声音说了声你看。
陆晁闻言瞧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白白嫩嫩装束简单的小女童,小女童的大眼睛明显是在看他,第二眼则是牵着她的那个女人,女人顺着女童所说的抬眸看来,明眸善睐,美貌不凡。
陆晁多看了一眼,接下来则诧异,因为对方似乎像是认识他一样,和他颔了下首。陆晁微挑了下眼神,但此时女人已经牵着孩童走了,身后的嬷嬷丫鬟们跟上。
陆晁不由得开始想是否自己曾经见过她,但一圈想下来,只是无果。
不过他也很快知道她是谁了,她是张颅向他抱怨过的祁郡守的夫人。
这是次日他上郡守府拜访,再次看到她时知道的,她不同于昨日在大街上简洁至极的装扮,今日鬓发上多了些步摇和金簪。
至于他为何会注意到多了这些首饰……许是美人本就一举一动惹人注意吧,眼睛难免就注意到了。
一笑,也在祁长晏跟前顺嘴问:“昨日在街上碰见夫人,夫人似乎认得我?”
嬿央点头,又看祁长晏也看过来,道:“有一回春闱放榜,随大嫂带孩子们去看过放榜的热闹,是当时看过陆大人一面。 ”
陆晁恍然,原来如此。
祁长晏则点点头,陆晁是那一年的探花,才貌都屈指可数。
不过,他听说陆晁和张颅关系不错,且昨日两人就有会面。祁长晏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心中提前做好此次工事不会太顺利的准备。
第46章
接下来, 几人继续聊着,这时嬿央意外发现杜雪若现在的丈夫竟然和陆家还是亲戚,差点笑了, 心想这京城地界还真是小,七拐八拐总能算上亲戚。
再有,这位到现在还没成家立业。这是嬿央随口客气了句往后两家内眷可以多多走动时,陆晁摇头,失笑说:“陆某还未成家。往后何时若成亲了, 定带内眷再上门拜访。”
嬿央意外。
意外过后笑了笑, “那便往后再说。”
陆晁点头。
这时, 嬿央也不再在这和祁长晏一起见客了, 因为看着午膳的时辰要到了, 她去厨房看一趟。
今日这位客人要留在家中用饭。
到了厨房那边,一圈看下来见一切妥当,嬿央放心。
正午时辰,膳食全部备好,又在桌面摆好,嬿央命李嬷嬷去唤祁长晏,说可以开饭了。
李嬷嬷哎一声, 快速走去。不一会儿, 祁长晏和陆晁过来。
过来之时,祁长晏才踏进门槛, 小腿忽而一重。
垂眸看去,看去之时才看到是奶娃娃摇摇晃晃走来撞上了他的腿,也不是撞, 奶娃娃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时嬿央轻笑,“霁徇别黏爹爹, 要用饭了。”
说着又走过来,要把霁徇抱开,但祁长晏先长臂一勾,弯腰把奶娃娃单手抱进了怀中,抱住了奶娃娃,再抬眸时顺手还牵了嬿央的手,一句,“用饭罢。”
被他牵着往前走,嬿央笑了笑,道:“好。”
之后再用饭,陆晁这个局外人不动声色看着,觉得若说这位祁大人有什么软肋,那估计便是他家里人了。
当然,软肋可能也说不上,但至少,从他来这的一上午看来,对方的内宅远比他看过的所有人家都要更有烟火气也更和睦,且对方夫妻两也是他瞧得那些夫妻里,看着相处最亲近的。
就像这会儿,他跟前的祁大人时不时会给他的夫人夹几筷子菜,甚至当他的夫人被圆嘟嘟的小娃闹了,他会把小孩捉过去,制止他的捣乱。
陆晁看得笑了笑。
饭后,又待了一会儿他便走了。
也自此日开始,原先谭郡丞所负责的那道工事在初期的磨合后重新动工。
陆晁自此多在那边游走。
起初,进程一切顺利,直到月底一天下了大雨,大雨之下排水不畅小部分地方积涝严重,时间被耽搁。
沈町因此亲自过来看了一趟,同样的祁长晏也来了一趟,这一趟后,积涝问题被抓紧解决,同时,先期的排水防涝之事也不再拖后再做,同时遣人开始着手。
事情继续上了正轨,但坏就坏在,这天祁长晏回去的马车出了事。
马车行至一半,遭人袭击,且并非只是一人,是十几人,对方或持木棒或持柴刀,喊打喊杀。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特地带上孩童老弱,当许冀领着手下人才将这些人伏诛时,这些老弱忽而冒出来,哭天喊地不肯自家主心骨被带走。
祁长晏在马车里拧了眉,之后,在许冀把这些壮汉全绑了,几个老弱则围在一起不让他们四处乱跑时,冷声吩咐一人原路返回,去把陆晁叫来。
派人去找陆晁时,从这几人言语中明白,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觉得这段重新动工又几乎四通八达还兼具加固城防的工事中有一段过了他们村的道,阻了他们村的风水,被有心人一挑拨,今日特地想来找个说法。
且他们找说法的手段,经人点拨,特地一上来就要先把他揍服。在他们眼里,他是手无寸铁脑满肥肠那一流,此番孤身来这边查看积涝情况,肯定打他们不过。
祁长晏眯眸。
他记住了他们口中的几个名字,随后陆晁才来,他直接命他调派人马,去这些人的村里把那几人带来。
陆晁点头,又迅速无比的去办。
但这一趟并未能把煽风点火之人全部带来,有几个其实是化名,也早在煽动过后就隐匿起来,陆晁皱眉。
祁长晏却未皱眉,依旧冷静。
他吩咐许冀派人,之后持续搜找那几个闹事之人。
同时,回到郡城后也大力继续查。
查这些被煽动的村民,也暗中查陆晁,张颅,还有曾经依附谭郡丞的那些人。
这么一番下来工作量很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成的事,但祁长晏也不急于知道结果,因为眼下他已经派人先解决了那日闹事的村民风水之事。一是他当日强势的作风给了这些人心理上的震慑,他们没敢再继续闹,二则随着事情一件件揭露,村里不少人也知道是被人拿刀子使了,最后,主要那道工事确实碍不着他们村风水,无中生有的事,随着时间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