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了下肩膀,说:“虽然小学时我习惯了把书包里的虫子青蛙之类地抓出来,塞进那些等着看笑话的男生的衣服领子里,但并不代表我喜欢用刀把它们切得一段一段的——克服这种生理性的恶心花了我很大的力气。”
“抱歉。”斯内普敏感地察觉到卡罗尔话里的意思,不太明白地问,“但我以为,你在学校里应该是会受欢迎的人。”
她漂亮,聪明,脾气爽直,怎么想也不会惹人讨厌。
卡罗尔也很惊讶,反问:“难道我在霍格沃茨里的人缘看起来很好吗?”
斯内普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那是因为你得罪了掠夺者,他们在学院里带头孤立你。”——因为他的缘故。
“我在霍格沃茨会得罪掠夺者,在小学自然也会得罪别的什么人。”卡罗尔笑了下,“不过我本来就是被他们欺负的目标。在我生活的那个小镇,我是外来者,又父母双亡,照顾我的姨婆还是个无儿无女的泼辣老寡妇。再加上我从小长得高,脾气又冲,那时候我讲话说不定比你还要毒辣,所以被排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讲真,无关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别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总能在你身上安上无数可以挑剔的罪名。”
她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讨厌她,那些受荷尔蒙驱使的小男孩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但他们的手段一样让她感到恶心。
斯内普想起了自己的梦,小小的女孩居然潜意识里想着随身带枪保护自己,可想而知她的生存处境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美好。
“但你战胜了他们。”斯内普说。不用怀疑,失败者不会有像她这样的精神面貌。
“这得感谢我姨婆的言传身教——她在那个镇子战斗了一辈子。”卡罗尔欢快地说,然后把话题拉了回去,“你是一开始就喜欢魔药课?”
斯内普也跟着回忆了起来。他慢慢地说:“我喜欢所有和魔法有关的课。第一次亲手制作魔药也是在霍格沃茨,但大概是因为期待了很久,所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在我还没会认字之前,我就在看魔药书上的操作画册。”
见卡罗尔专注地望着他,他敞开了话头,将那些本来以为一辈子不会提起的事平静地说了出来:“在我还没到上学年龄的时候,我母亲总得找点什么来打发一个小孩过于旺盛的精力。而且,我猜,她大概也是怀念念书的时光的,所以,她偶尔会用她亲手写下的笔记给我启蒙。她的魔药课成绩很不错,我想我几分是来自她的遗传。”
当然,这样温馨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得亲手去做那些明明可以用魔杖解决的家务,接点零碎的活计来挣钱,清理酒醉男人制造的呕吐物,在争吵后把自己关进厨房里哭泣。
有一次托比亚醉醺醺地回来刚好撞上他们的教学现场,他发疯一样地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从那之后,他的母亲就不再回答他的提问,只是疲惫和麻木地告诫他,想看就躲到不会被发现的角落里一个人看。
卡罗尔说:“那你是很早就有自己是个巫师的意识了,我那会还什么都不懂呢,有次一个混蛋从楼上把水倒下来浇在了我的身上——那天我穿着阿莎丽姨婆新做的衣服。我气极了,等我反应我来时,我已经从楼下蹦上了二楼,把那人按在地上揍得吐出了早饭。”
迎着斯内普震动的瞳孔,卡罗尔平静地说:“阿莎丽说打架不能打脑袋,不能打胸口,不能打四肢,所以我每次只能照着肚子和屁股踹。”
斯内普想起了她一打四对付掠夺者时候的场景——这一幕对他来说记忆犹新,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但也能看出她十分具有打群架的战斗意识。
他诚实地说:“比起治疗师,你的身手更像个傲罗。”不管是在魔咒的运用上,还是在手脚的功夫上。
卡罗尔欣然接受了这个称赞,谦虚了一句:“这几年没锻炼,体力还是不太行了。”跟着又说:“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会是个巫师,我还以为我是神奇女侠——你在笑吗?西弗勒斯,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到了,就在这。”斯内普像是没听到卡罗尔的质问,表情如常地指着走廊尽头立着的一副盔甲说,“后面有一条路,出口在禁林附近。”
卡罗尔盯了他一会,才大发慈悲地把目光挪到盔甲上。
“怎么打开?”她问。
斯内普把盔甲手里的斧子从右手放到了左手,盔甲立时举起了斧子,卡罗尔差点以为它要劈砍下来,但它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身后的墙壁洞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卡罗尔没打算进去,她不可能把一晚上的时间花在一个密道里。斯内普又把斧头摆回原位,盔甲气势汹汹地站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罗尔觉得头盔后面有一道满腹怨气的目光在看着他们两个。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机关的?”卡罗尔比较好奇的是这个。
“在我之前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斯内普淡淡地说,“那个人把斧头放回去时角度变化了一些,我看着觉得别扭,就拿下来想重新摆正——现在是你在笑吗?”
卡罗尔弯着嘴角,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我想你的这个小习惯应该是帮助你发现大部分密道的途径。”
斯内普没有否认,“莽撞的人总是会留下数不清的马脚,我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和抓住。”
“耐心的猎人。”卡罗尔给出了公正的评价。
两人离开地窖回到一楼,斯内普在距离教职工休息室不远处的一个挂毯后指出了一条可以直接通往八楼的捷径。
“你早该让我知道的。”卡罗尔盯着那条通道,很有些郁闷,“你知道吃完晚餐再爬上八楼的公共休息室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吗?”
甚至周末没课的时候她都懒得下来吃饭,就啃一啃饼干或是从前一天餐桌上拿的干面包。
斯内普想说他知道。
在霍格沃茨就读的最后两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在搜寻莉莉的身影时,瞥见过她生无可恋地爬楼梯的样子——真奇怪他能把这种碎片记得这么清楚。
但他只是说:“这条路我也是当了教授以后才知道。”
而且,就算当初就知道了,他也没机会告诉她。
二楼也有一条通往六楼的捷径,卡罗尔得知后的表情更加冷漠。
“上学时人缘不好的坏处来了。”她说,“没有一个人把这种秘密告诉我。”
“你从不去探索这些?”斯内普也有些诧异,“我以为格兰芬多的人对解剖城堡的热衷远超过魔药课上的药材。”
“刻板印象。”卡罗尔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一句,然后解释说,“主要是没事的时候我更喜欢待在外面,风景对我的吸引力比这些画像雕像来得大。虽然我不知道几条密道,但城堡外的秘密基地我可发现了不少。”
她还在一些地方藏了点小东西,留给下一个发现那里的人。
“是吗?”斯内普声音放轻了点。
另一只耳朵里还有音乐,卡罗尔没察觉,继续说:“下次换我带你去。”
斯内普抿了下嘴唇,又说了二楼桃金娘盥洗室里藏着通往斯莱特林密室的入口,但蛇语者限定,他们无缘进去一观。
“能给个建议吗?校长先生。”卡罗尔郑重其事地说,“把这个盥洗室修好吧,都坏了几十年了!女生们课间排队上厕所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还要全部挤去同一个盥洗室,真的很麻烦。”
那时候女生们都最讨厌来二楼上课,上厕所还得再换个楼层。
斯内普佯装思考,实则端详了一会她假作恳求的抱怨表情,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感谢你的建议,女士,它被采纳了,现在已经放进了计划表里的第二件待办事项。”
“谢谢。我能知道第一件是什么吗?”
“招下一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课和麻瓜研究课的教授。”
“啊,确实是这件事更要紧。”听说现在给麻瓜研究课代课的是霍琦夫人,真不知道她会怎么评价麻瓜的交通工具。
两人边说着边踩着台阶往上,三楼也有一条通道,但已经被费尔奇堵死了。四楼独眼女巫雕像后面有条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
“多亏了波特。”斯内普要笑不笑地说,“当然,现在也已经走不通了。”
在四楼,右边的走廊尽头还有一个通往地下密室的入口,那里曾经用来放魔法石。说起这个,卡罗尔和斯内普不免聊起了邓布利多。
“他早就知道奇洛不对劲。”斯内普忍不住发了牢骚,他相信在这方面卡罗尔一定和他有共同语言,“每次都是这样,总把一些危险分子放进学校里来,惹出这样那样的乱子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这是他的地盘,围起篱笆抓地精总是更方便些。”卡罗尔虽然理解邓布利多这么做的原因,但也不得不说,邓布利多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吞自己肚子里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让身边为他办事的人感到恼火。
这么多年里,邓布利多并不经常来找她,说是为了保证隐秘。隔几年出现一次向她更新一下情报,很多细节她追问的时候还总是避而不谈,让她不得不自己根据情报去推测内情。
包括斯内普的事也是,当初她几次追问邓布利多为什么要把那么关键任务交给斯内普,他的嘴就像蚌壳一样,只会说“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导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翻来覆去地研究斯内普的过往事迹。
“研究出了什么?”斯内普不动声色地问。
“几个新来的治疗师都挺恨你的。”卡罗尔带着调侃意味地说,“一起骂教授也算是同事之间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就像我们现在一起骂邓布利多一样。”
斯内普扯起了嘴角,倒像是很高兴听到这个。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一点怀疑过,我会不会在邓布利多死后真的倒向伏地魔吗?”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卡罗尔停下脚步,打开随身听给放完的磁带翻个面。没有取下来的耳机随着动作在两人的耳廓里晃动,引起了细微的痒意。
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昏暗走廊里,卡罗尔低着头轻声说:“坦白说,那时候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不管邓布利多选的人是你,还是别的谁,我都不会去怀疑。”
“因为你相信邓布利多不会看错人?”
“不,我相信不管最终迎来什么结果,我都有我能做的事情。”
卡罗尔按下随身听的开关,在歌曲的舒缓前奏中抬起头,极近的距离下,斯内普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凛然和坚定。
他慢慢地说:“如果我背叛了,你会杀了我,是吗?”
“是的。”对于提问,卡罗尔总是会给出没有任何含糊空间的回答。
奇异的是,斯内普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难受。
一个人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愿意在等出结果前给予信任和耐心,而不是依据对他的观感迫不及待地给他定罪,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一种宽慰了。
而且——她浸着杀意的眼睛,有着不同于平常的动人。
作者有话说:
是双更,别忘了点击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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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里的歌曲是《Gotta Go Home》Boney.M
《Its So Easy》Linda Ronstadt
都是卡罗尔和斯内普那个年代的流行音乐,也是我精心搭配场景找了很久的,希望你们也可以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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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看着我的眼睛你会了解,你对我的意义……”
前奏结束,歌声冷不丁地传进斯内普的耳朵里,他仓促地转过头,脱口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呢?我是说,一个假设,如果当时我没来得及被送去圣芒戈,你会怎么处理邓布利多给你的那封信?”
卡罗尔思索了一会,说:“看波特能不能处理好吧。他要是能成功说服魔法部为你澄清,这封没有收件人的信我会永远封存在那儿——就像对邓布利多那样,我会为你们哀悼,悄悄地去你们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铭记你们,然后继续生活。”
斯内普安静地听着,心想那样的结局似乎也不算太糟糕——比他原本设想的要好多了。
他站在五楼的镜子前,看着里面亲近地站在一块儿的人影,语调轻快地说:“那后面本来有一条通道可以去霍格莫德,现在已经坍塌堵死了。”
“噢,又堵一条。”卡罗尔叹气说。
斯内普解释说:“基本上所有通往外界的密道都被封死了,有的是因为战争损坏,有的是邓布利多主动封的。城堡里目前留下来的,除了内部的近路,就只有通往城堡周边范围的密道。”
卡罗尔并不失望,她觉得不管堵上多少条密道,总会在新生入学后出现新的的秘密入口。可能这就是霍格沃茨城堡送给学生的礼物吧。
六楼的马屁精格雷戈里雕像后面也有条通道,通往黑湖附近。他们在六楼还经过了级长盥洗室。
“你进去过吗?”卡罗尔问。
“我没做过级长。”斯内普有些反感地看了入口一眼。
卡罗尔不知怎么地心领神会——詹姆·波特做过学生会长,肯定在里面洗过澡。
她咬住嘴唇,忍笑说:“你现在是校长了。”
“所以有专门的校长盥洗室。”
“和教授房间里的盥洗室有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
看来还是没有淋浴。卡罗尔心想。
走到七楼的时候,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忽然打开,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往边上一闪。躲进了骑士雕像的阴影里。他们都清楚,要是被斯拉格霍恩看到,他们就别想脱身了,他肯定会双眼发亮地把他们拉进办公室好好聊一聊。
“感谢你的招待,霍拉斯。”卡罗尔听见弗立维口齿不清的声音,“你珍藏的美酒果然不同寻常。”
斯拉格霍恩得意又有点心疼地说:“能酿这种酒的果子现在已经绝迹了,我也就剩最后一瓶,以后不管谁再来我都不会再打开,我要把它带到我的棺材里。”
弗立维哈哈笑着说:“好的,我到时候去你棺材里找。”
斯拉格霍恩:“……”
卡罗尔忍不住露出无声地笑容,对斯内普做着口型说:“他醉了。”
阴影里地方不大,两人的脸颊几乎快贴到了一起。斯内普屏住呼吸,担心自己呼出的炙热气息会模糊了卡罗尔的眼镜,僵硬地点点头。
挨在一起的耳朵里有男人深情地在唱:“在我心里,我已与你独处多时,在我梦里,我已吻过你的双唇千百次……”
斯内普认真考虑,他该用什么理由把耳机还给卡罗尔。
弗立维终于踉跄着离开,斯拉格霍恩忙不迭地关上门。两人走出阴影,不打算再探索这层楼,轻手轻脚地往八楼走去。
“没想到毕业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也感受到了挑战校规的刺激。”卡罗尔小声地说。
不得不说,有那么多学生热爱夜游是有道理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确会让人感到兴奋和快乐。
斯内普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应该等放了暑假学校里没有人了再来邀请卡罗尔。至少这样不会需要躲躲藏藏,令他产生什么格外荒谬的错觉。
到了八楼,斯内普带卡罗尔来到一堵满是火烧痕迹的墙壁面前,给她介绍了有求必应屋。
“这么神奇的房间居然无法修复了吗?”卡罗尔感到十分遗憾,还有几分沮丧,“我上学的时候太愤世嫉俗了,感觉错失了很多乐趣。”
“不是你的缘故,霍格沃茨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斯内普的初衷是想要安慰,但说到后面,语气里还是带上了几分讥诮,“把一群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关在一个笼子里,只让他们凭本能去寻找出路,却又不告诉他们在外面将要面对什么。”
“但是,从这里出去的人决定着魔法界的面貌。”卡罗尔望着斯内普说,“他们在学校里是什么样子,出去后就会把魔法界变成什么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法界未来会往哪里走,西弗勒斯,现在的你掌握着操控方向的□□。”
斯内普的呼吸重了一些。早在他回到霍格沃茨坐在校长室的椅子上时,他就隐隐意识到了这件事,然而直到此时卡罗尔直接点明出来,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压在双肩之上的沉重分量。
他之前以为这是权力的重量,但现在他能明确地分辨出来,比权力的比重更多的,是责任。
“在霍格沃茨的七年,我过得不算难熬,但也并不十分开心。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部分蒙昧得如同未开化的野兽,每当我觉得他们是同类时,他们就会在可爱温良的面貌下撕开一缕狰狞。”卡罗尔缓缓地说,“我曾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世界,但最终,我还是留下来了。这么多年里,我经常会想一个问题,既然我不喜欢它,那我能不能把它变成让我喜欢的样子呢?”
斯内普看着卡罗尔,说:“伏地魔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卡罗尔的笑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亮,她连忙收住,压低声音说:“你的俏皮话真刻薄。”
“抱歉,我并不是想要讽刺你。”斯内普急忙解释。
“我知道,你只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也知道我没有,而且世界也不是绕着我转的,何必要讨我一个人的喜欢。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凭借我拥有的能力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些微薄的影响,但至少当下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时,她不会觉得太失望。”停了一会,卡罗尔再次重复了之前的话,“我有我能做的事。”
斯内普出神地想了一会,他忽然明白了邓布利多为什么会选择把重燃火炬的希望放在卡罗尔身上。
他们俩个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无论遇到什么坎坷,他们都不会向人生质问为什么,只会拷问自己的灵魂——我能做什么。
那么,他呢?他能做什么?
斯内普审视自己。
当有下一个像他一样的小巫师来到霍格沃茨时,他能让他不再遭受自己所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吗?他这个由暴力、不公和仇恨培育出来的果实,能改变这片根深蒂固的土壤吗?
厚重悠扬的钟声从钟楼传了过来,十二点了。
斯内普回过神,说:“不早了。”
卡罗尔点头说:“再陪我去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那走一趟吧,我还挺想念胖夫人的。”
斯内普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们转过了两道走廊,来到了胖夫人肖像所在的位置——她正热络地和朋友挤在一个画框里聊天,并没有意识到拐角的阴影里有两个人正在打量她。
“是我记错了吗?她的画框以前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卡罗尔仔细与自己的记忆作比对。
“你的记忆没有出错。”斯内普面露不快,“当年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为了闯进去找彼得·佩德鲁,就把不肯开门的画像撕碎了。”
卡罗尔吃了一惊。
她没从邓布利多那听说过这个。
斯内普的语气里不无讽刺,“他在这儿住了七年,却差点杀了给他开了七年门的画像。”他努力咽下了“惯犯”这个词。
虽然画像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能算是生命,但也是一个生命留下来的最鲜明的印记,它承载着流动的历史和隽永的情感。
换成是邓布利多的画像来说好了,尽管卡罗尔口口声声对他说你已经死了,但要是谁把他的画像给毁了,她肯定会去找那个人拼命。
卡罗尔内心唏嘘,但也不好对一个逝者说什么刻薄话。她最后看了胖夫人一眼,默默祝愿她以后别再遭遇这种惨事,便打算离开。
然而脚步刚抬起来,她就看到胖夫人的肖像转了过去,有人从里面爬了出来——她在霍格沃茨七年始终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为什么好端端的门要设计成一个洞!看到自己的学生顶着前面人的屁股爬进爬出真的会让格兰芬多的创始人感到开心吗?
出来的人站起来,露出了脸,是哈利。
卡罗尔听到斯内普轻轻地喷了下鼻息。不能现在走出去扣分,大概会让他感到很不爽快。
哈利也很不高兴的样子,压低声音无奈地说:“不要再给我送夜宵了,现在每天晚上在公共休息室里复习的人那么多,你只给我送,会让其他人怎么看我?”
“可是主人需要营养。”牛蛙般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卡罗尔才发现哈利的小腿边的影子里还站着一个家养小精灵,“主人瘦了这么多,还要每天起早贪黑地复习功课,如果没有足够的营养,主人会昏倒在考场上的。”
哈利叹了口气,大概知道和家养小精灵是讲不通道理的,只好说:“那你晚饭时给我准备三个三明治,我拿回休息室等饿的时候自己吃,你就不用过来送了。”
家养小精灵还在不满地咕哝:“可是主人最喜欢吃我做的糖浆水果馅饼和法式洋葱汤了。”
“我以后每天都可以吃你亲手做的菜。”哈利回了下头,略有些不太耐烦,但还是忍住脾气安抚着,“好了,快回去吧,我还有两页书没背完呢。”
“好吧,再见,主人。”
“再见,克利切。”
卡罗尔不由地往前走了一步,暴露在了火把的亮光之下。
哈利警觉地扭头,愕然道:“弗洛加特女士?”
他旁边的家养小精灵定住,又猛地转过身来,露出了苍老、丑陋的脸。
“弗洛加特小姐。”他一字一顿地说,那双充血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卡罗尔,里面充满了憎恨。
斯内普也沉着脸走了出来,半挡在卡罗尔身前,威慑地看着克利切。
“斯内普教授!”哈利惊慌地喊。
“校长先生。”克利切潦草地鞠了个躬,一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卡罗尔。
卡罗尔不闪不避,直直地与他对视。
“克利切。”她轻声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雷古勒斯到底在哪吗?”
“我永远都不会说的!”克利切叫了起来,“雷古勒斯少爷给我最后的命令,他绝不允许我让你知道他在哪里。忠心的克利切到死都不会违背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
克利切的尖利声音几乎戳刺着耳膜,可卡罗尔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视线凝固在克利切胸前剧烈晃荡的挂坠盒上,感到微微有些晕眩。她脚步晃了晃,旁边伸过来一只胳膊,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
这个朴素的挂坠盒——是她给雷古勒斯的生日回礼,里面曾经放着雷古勒斯亲手给她画的一副小像。
走廊里回响着克利切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恶狠狠地瞪着卡罗尔,厌恶地说:“你有什么资格知道雷古勒斯少爷的下落,你这个冷漠的、恶毒的、比毒蛇还要坏心肠的女人,雷古勒斯少爷那么爱你,他写了那么多封信求你,你却心狠地一封信也不回给他!雷古勒斯少爷偷偷地哭,哭得克利切心都要碎掉了。你让雷古勒斯少爷那么难过!你让他到死都那么难过!”
克利切歇斯底里的叫声惊动了整条走廊的画像,哈利慌乱地命令:“闭嘴,克利切,闭嘴!”
他简直不敢往那两个人站的地方看,斯内普的脸色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怕,他怀疑斯内普下一秒就会把克利切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堡的门厅里。
还有弗洛加特女士。
她——她在无声地流着眼泪。
卡罗尔吸了口气,用平静的声音对哈利说:“波特先生,你现在是克利切的主人?”
“啊,是的。”哈利有些无措。
“请你帮我一个忙。”
“您说,女士。”
“命令他告诉我雷古雷斯在哪里。”
“我不接受!我不会接受这个命令!”克利切疯狂地嚎叫,“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是最优先的!最重要的!”
哈利犹豫地来回扫了眼,说:“克利切,回去,这是我的命令。”
克利切哑了嗓子,他用刻毒的眼神望向卡罗尔,阴沉沉地说:“遵命,主人。”
“啪”的一声轻响,疯狂的家养小精灵消失在了胖夫人的肖像画前面,画像里的两位女士早就躲去了别的画像里偷看。
哈利往卡罗尔这边走过来。他低声说:“弗洛加特女士,不用问克利切,如果你问的是雷古勒斯·布莱克,我知道他在哪里。”
卡罗尔难忍激动地抓住了哈利的手。
“告诉我。”她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颤意。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以及从卡罗尔的耳朵上滑下来,正在他身上晃荡的另一个耳机。
他的耳机里还在唱:“……你走近我,犹如晨曦穿过夜空,如太阳般耀眼,超脱于梦境而浮现在现实,你即是唯一,你就是唯一。我曾说我爱你,但我在说谎,因为我心中的感情远不止于爱……”
斯内普轻轻摘下了耳机。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歌曲是《(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Bryan Adams
《Hello》Lionel Richie
《Said I loved You..But I Lied》Micheael Bolton
希望你们可以搭配着一起看。
◎这话……还挺中听◎
哈利把自己知道的有关R.A.B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弗洛加特女士,他尽量不去过多形容其中叫人惊骇的苦痛,像是邓布利多喝下药水后生不如死的反应,阴尸的可怕,即便如此,弗洛加特女士的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