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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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一代名相,著名诗人张九龄,聪慧不凡,风仪无双。
自从他去世之后,唐玄宗对新任宰相,总要拿他来做比较:“风度得如九龄否?”
后世的梅岭古道上,有座夫人庙,纪念张九龄的夫人戚宜芬。
南安还有座七姑庙,戚宜芬在戚家女儿中排名第七,又名七姬姑,同样把她当作张九龄夫人,修了庙来纪念她。
戚宜芬是张九龄的远房亲戚,如今寄居在张家。
这就尴尬了啊!
谭昭昭胸无大志,出身名门,有钱有颜,时值武皇与开元盛世前期,风气开放,对女性很友好。
游侠儿俊美,胡姬艳丽,葡萄美酒夜光杯,一日看尽长安花,还要什么庙啊?
自认为德行不够让人修两座庙来纪念,谭昭昭选择和离让贤。
张九龄:“夫人莫闹。”
张九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吾以房相为表率。”
房玄龄的夫人是有名醋坛子,谭昭昭顿时怒了。
张九龄一如既往淡定:“夫人放心,明天就送七姬姑回乡。”
末了补充:“许你衣食无忧,自在逍遥。所写诗句,字里衷情,皆为你。”
阅读指南:
非正史,请勿考据。
先婚后爱,甜文,1V1。
半佛系半神经女主VS半圣人男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昭昭;张九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携手相看盛唐繁华
立意:积极生活,爱自己
作品简评:女主穿成大唐明相张九龄的妻子后,两人从疏离到相爱,因为理解尊重,在面对婆媳与纳妾的矛盾时,男主主动出面解决问题,两人携手一生的故事。
本文展现了大唐武周与开元时期的大唐繁华,长安的风貌,诗人们的精彩,文字简洁,有趣。女主更在能力所及范围内,与男主一起,为百姓以及大唐做出了一些贡献。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乍暖还寒的时节,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青灰色的天空,雾蒙蒙,湿漉漉。
谭昭昭立在廊檐下,抬起手,掌心一阖,便能抓得满手的水。
廊檐木地板被水气浸湿,擦拭后不一会,上面又浮起了一层水。
谭昭昭收回手,顺手挽起披帛,入手处,绢丝半湿。
最为讨厌的回南天时节到来,婢女眉豆却一身喜意跑了上前,气喘吁吁道:“九娘,门房说,大郎再过片刻便会到了!”
大郎乃是张九龄,大唐著名宰相,诗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句,传颂千年。
年后张九龄前去岭南道广州府访友会文,韶州地处偏远,交通险要,须得翻越崎岖难行的梅岭。
一去数月,早上托人送了信来,说是午后会到家。
谭昭昭在娘家排行第九,大家都按照娘家排行唤她。
初次相见,除了好奇之外,谭昭昭暗自呼气,缓了缓紧张情绪。
眉豆上前手脚麻利整理谭昭昭的襦衫长裙,挽好披帛,怏怏不乐道:“九娘瘦了。”
来这里不到十日,谭昭昭一直病着。因张九龄归家,婆母卢氏接到消息后,数次差人前来问候,她不得已起身,前去大门处恭迎。
眉豆见谭昭昭沉默不语,赶忙补充道:“九娘生得白,眉眼最为好看,该着些胭脂,点枝梅花花钿就能光彩夺目了。”
谭昭昭不禁抿嘴笑,原身容貌秀丽,身形纤瘦。生病之后再瘦了些,在以丰腴为美的大唐,就显得稍嫌单薄,在世人眼里算不得美貌。
眉豆是谭昭昭从娘家带来的陪嫁,生怕她被冷落。
张氏系张良后人,在韶州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族,祖上在贞观年间来到韶州做官,府邸建在曲江。
如今张氏一族人丁兴旺,叔伯兄弟齐居,宅邸一眼望不到头,占据了大片韶州城。
张九龄的父亲张弘愈做了几年县丞之后,辞了差使归家,在始兴清化置办田地,修建宅子。如今他这一房住在乡下,以耕读为生。
谭昭昭母亲高外祖乃是隋朝名将麦权杖,姨婆嫁入了岭南名门望族冯氏。父亲谭诲为循州司马,虽是闲散官职,与如今的张家倒是门当户对。
这些天谭昭昭听眉豆不时念叨,张九龄在幼时,才情就远近闻名,学问深得刺史赏识,称他以后定有大才。
张九龄有了出息,谭昭昭的家世便低了。
谭昭昭刚出院子,便遇到了卢氏等一行。
小卢氏挽着卢氏走在最前,十四岁的戚宜芬挽着十二岁的张大娘子,两岁的张九章被奶媪抱在怀里,浩浩荡荡而来。
小卢氏是卢氏娘家族妹,远嫁江南道闽州府。夫君去世之后,便带着一双儿女戚宜芬戚三郎回了娘家投靠,如今寄居在张家。
大家彼此团团见礼,戚宜芬身段丰盈,脸若银盆,水灵灵的杏核眼,逢人便露三分笑,上前亲亲热热唤了声表嫂:“你身子可好了?”
谭昭昭忙客气道谢,戚宜芬长松了口气,道:“好了便好,先前我方与大娘子说,要一同来探望,又怕打扰到了你养病。”
张大娘子与戚宜芬玩得好,紧紧挽着她的手臂,道:“大兄归来,阿娘着急了,我们快些走。”
卢氏急着催促道:“下雨天路上泥泞,赶路辛苦,可别让大郎等着。”说罢,快步向外走去。
小卢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他们一行人到了大门前,张弘愈负着手,也施施然走了来。
除了在私塾上学,八岁的张九皋与戚三郎,阖家都到了门前相迎。
谭昭昭见到如此大的阵仗,情不自禁感到阵阵忐忑。
“大郎到了!”在门前张望的门子高兴说了声,一头扎了出去。
张弘愈往前疾走疾步,卢氏则推开了小卢氏,奔了上前。戚宜芬张大娘子并仆从,一齐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扰攘喧嚣之后,盖着油布的车陆续停在了甬道里。最前面的车门拉开,接着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了车门两边,天青色广袖袍随之垂落,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
谭昭昭不由得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去,下意识低呼了声。
眼前的张九龄,身形高挑挺拔,容貌隽秀出尘。那双眼睛尤为清澈,眼眶比常人要深邃些,朝人看来时,似乎饱含着深情。
下了车,地上的雨水溅到了青色绣萱草纹的衣袍下摆上,他如远山的眉毛似乎蹙了蹙,旋即很快展开,上前叉手朝张弘愈与卢氏见礼:“儿见过阿耶,阿娘。”
声音如雨落山泉叮咚,举手投足尽显风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张大娘子叫大兄,戚宜芬跟着盈盈施礼唤表兄,盈盈的双眸,不时在他身上停驻。
谭昭昭随着大流见礼,围着张九龄的人太多,便站在了外面。
张九龄似乎察觉到有人打量,敏锐地目光越过人群朝谭昭昭看了来,颔首见礼。
年少夫妻,客气疏离。
谭昭昭哂笑,张九龄忙于读书考学,他们彼此尚不熟悉。
卢氏携着张九龄的手,唤了声我儿啊,不错眼地望着他,“我儿辛苦,瞧你都瘦了。”
张弘愈见卢氏红着眼要哭,赶紧道:“大郎累了,快些进屋去洗漱更衣,等会再叙也不迟。”
卢氏这才作罢,将下人指挥得团团转,搬动行囊包裹:“九娘,热汤可有备好,衣衫呢?快去快去!”
谭昭昭被卢氏催促着,跟在张九龄身后回院子。眉豆机灵,一路小跑着回屋去,吩咐粗使仆妇准备热汤。
张九龄自小习惯住在书房,在前院停下脚步,道:“九娘唤人将热汤送进书房就好。”
谭昭昭说好,前去唤眉豆将水送进书房。
眉豆似乎愣了下,嘀咕道:“大郎不回后院来洗漱?”
谭昭昭淡笑道:“不回来,你快去吧。”
眉豆不情不愿去了,谭昭昭回了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到处湿润不堪。
谭昭昭实在受不了这份潮湿,点了熏笼,将褥子搭在上面熏烤,等下晚上好睡得舒适些。
晚上,久别重逢的夫妻____
谭昭昭想到张九龄眉目间的疏离,戚宜芬的热情,她自嘲笑了下,旋即又扼腕叹息。
如此少年郎,可惜不是她的。
后世的梅岭古道上,有纪念戚宜芬的庙宇,称她为张九龄夫人。
在戚宜芬的福建家乡,当她是张九龄夫人,也给她建了座祠堂纪念。
无人记得,与张九龄同茔异穴的正妻谭氏。
谭昭昭自认为脾气好,佛系淡然。
眼下正是武周年间,民风开放,女性约束小,她只要着男人装扮,便能随意出街。
盛世长安,胡姬葡萄美酒夜光杯。
既然来了一遭,谭昭昭给自己立了个目标:“一朝看尽长安花”。
谭昭昭跪坐在坐席上胡思乱想,没一会就小腿发麻。趁着屋内无人,她便拿来凭几,伏身倚在上面,守着熏笼。
眉豆掀帘进屋,瞧见谭昭昭伏几打瞌睡,脱鞋进了屋,上前轻声叫了声九娘,跪坐在旁边帮着翻动被褥。
谭昭昭并没睡着,她就是不想动,半睁着眼问道:“都好了?”
眉豆道:“九娘放心,大郎已经洗漱更过衣,前去了正堂。娘子差了徐媪来传话,九娘身子不好,还是好生养两日,等到安好之后,再去请安。”
谭昭昭顿了下,卢氏的言外之意,让她自己在院子里呆着,估计只惟恐她病未痊愈,将病气过了人。
卢氏将张九龄捧在掌心疼爱,定会叮嘱他不要来后院。
不来正好,省了陌生尴尬。
谭昭昭从凭几上起身,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道:“被褥收回去吧,去将我的衣衫拿来搭着熏一熏,你再去拿饭食。”
眉豆收起了被褥,前去箱笼捧了衣衫搭在熏笼上,出门去提饭了。
谭昭昭烤干衣衫,用完晚饭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天空一片墨蓝,稀疏的星星闪烁。灯笼挂在廊檐下,瓦当不时有水珠滴落,四下安宁静谧。
眉豆去外院走了一趟回来,道:“九娘,大郎还在正堂陪着郎君娘子说话,尚未回书房。”
谭昭昭嗯了声,抬起手臂闻了闻,这段时日卧榻在床,气候湿润,只随意擦拭了下,都快馊掉了。
“去准备热汤,我要洗一洗。”
眉豆想劝,见谭昭昭神色坚持,思及眼下的天气,要是不清洗,衣衫都会发霉。便去灶间提了热汤进屋,搭了小杌子在澡盆里。
谭昭昭脱下衣衫,坐在小杌子上,道:“头发也一并洗了,等会用布巾绞干,再用熏笼熏一下便干了。”
眉豆解下谭昭昭的高髻,乌鸦鸦的黑发垂落下来,她舀了水淋上去,轻柔搓洗,赞道:“九娘的头发真好。”
谭昭昭一头乌发厚重,长及腰间,只是洗一次头麻烦。她捞起头发,皱眉道:“太长了些,已经开叉了。”
眉豆一看,道:“婢子去拿剪刀,替九娘修剪发梢。”
谭昭昭说了声去吧,眉豆出了净房。没一会,她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是眉豆回来了。
等了片刻,谭昭昭见眉豆没进屋,身后传来一阵碰撞响动,她倏地回头看去。
张九龄在匆忙转身间,只看到雪白的玉肌,在乌黑飞扬的发间,若隐若现。

谭昭昭愣了下,手慌忙拂过乌发权当遮挡,灯光昏昏,她兴许是眼花,好似看到张九龄眼尾浮起了一层红晕。
张九龄背对着门,手还撑在门框上:“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
声音平静,尾音却莫名带了些轻颤,像是清泉滴落在空旷山涧的回响。
谭昭昭嗯了声,嗓子发紧。
眉豆取了剪子回来,见到张九龄立在门边,她喜不自胜,忙曲膝见礼:“大郎可是要去洗漱,婢子去给你送热汤来。”
说完不待张九龄回答,她朝谭昭昭道:“九娘,婢子将剪子放在熏笼边,等熏头发时,婢子替你再修剪发尾。”
张九龄默默伸手接过了剪子,唤住了急匆匆要离开的眉豆:“我去书房洗漱,你进去伺候九娘。”
眉豆回转来,恭敬应了是。张九龄脚步微顿,然后迈步离去。
眉豆忍不住回头张望,进屋坐下,继续舀了水伺候谭昭昭清洗,嘟囔道:“大郎真是君子呢,都与九娘成亲了,还这般克制守礼。”
热汤浮起雾气,在屋内氤氲。身下的红漆澡盆,令谭昭昭莫名想到了那抹红意。
水声哗啦,眉豆放下葫芦,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四下寻找,“咦,剪子呢?婢子拿了剪子......哦,大郎拿去了。大郎拿剪子作甚?罢了罢了,婢子等下再去寻一把。”
在眉豆的絮絮叨叨中,谭昭昭洗漱好穿上里衣,头发绞得半干走出去,不禁愣住了。
张九龄换了身月白广袖宽袍,手捧书卷斜倚在软囊上,微湿的黑发半垂在身前。挺直的鼻,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氤氲的花枝灯盏下,冷冷清清如寒玉。
眉豆喜滋滋地见礼,打断了屋内若隐若现的尴尬与沉默,转身往卧房走,“婢子去替九娘收拾床榻。”
“你身子可好了?”张九龄轻微咳了声,自在了些,起身盘腿坐着,慢慢收起书轴。
谭昭昭想到卢氏的吩咐,含糊答道:“已经大好了。”
张九龄仔细打量谭昭昭的神色,“气色倒可。”接着伸出手,“我替你把把脉。”
谭昭昭目露惊讶,他还会医?
张九龄解释道:“略微懂一些。”
读书人读医书,涉略广泛,也不足为奇。
谭昭昭便跪坐下来,伸出手臂。
张九龄看向谭昭昭,喉结微动,道:“自家屋内,随意些就好。”
谭昭昭哦了声,从跪坐改成了盘坐。
微凉的指尖搭在了手腕上,谭昭昭情不自禁垂眸看去。
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手指关节间有一层薄茧,指尖亦如此。想必是常年握笔写字,骑马射箭留下的痕迹。
“无大碍,好生修养就是。”张九龄收回手,视线从谭昭昭脸上掠过,略微停顿之后,道:“瘦了些,多吃些补回来。”
谭昭昭听到瘦,下意识抬眼看向他,心道他可是嫌弃自己不美了?
也是,再美也美不过他。
谭昭昭心宽,很快就没再想这个问题。
张九龄已经别转头,起身前去提熏笼:“快些将头发熏干,仔细再病了。”
熏笼离张九龄不远不近放着,中间隔着食案。谭昭昭僵了下,思考着熏头发的姿势。
张九龄见谭昭昭没动,掀起眼帘瞥向他,催促示意。
谭昭昭心一横,取了软囊垫着,斜倚身子,将头发覆盖在熏笼上。待一边干后,再熏另一边。
熏笼里眉豆加了青木香,淡香袅袅,头熏得暖烘烘,谭昭昭舒服得松弛了下来。
“新熟的荔枝,时日尚早,只得了一小筐,尝尝鲜罢。”张九龄指着食案,道:“你身子虽初愈,寒凉之物略微吃上一些,并无大碍。”
谭昭昭撑着探头看去,食案上的小碟里,摆着五颗新鲜的荔枝。
一小筐荔枝,须得与一大家子分食,谭昭昭得了五颗,已经算不少。
“我在广州府尝过了,你吃就是。”张九龄补充道。
谭昭昭怔了怔,前后一思索,大致明白了前后关窍。
荔枝带回韶州须得用冰镇着,她生病不宜食用寒凉之物。加之眼下时节荔枝又少,估计原本没她的份,张九龄将他的那份给了她。
无论她猜测对与错,几颗荔枝罢了,谭昭昭并未放在心上。
张九龄见谭昭昭未动,右手抬起,左手扶住垂落的广袖,取了荔枝,在指尖随意一捏,荔枝壳裂开。
剥开一半的壳,张九龄捏着余下的部分,将荔枝递向了谭昭昭。
荔枝虽少,诚意足够重。
谭昭昭伸手接过,笑盈盈道:“大郎有心了。”
张九龄望了眼谭昭昭,见她笑容灿烂,嘴角跟着上扬,将余下的四颗荔枝,全部剥开了。
荔枝冰凉清甜,核有些大,谭昭昭含在嘴里,转头找渣斗。
张九龄目光停在谭昭昭鼓鼓的右脸颊上,眼里笑意浮动,从食案下面取了渣斗,“喏。”
谭昭昭窸窸窣窣挪过去,将荔枝核吐到了渣斗中。
张九龄手上沾了荔枝汁,起身去净过手。没一会,拿着剪子与一块粗布巾走过来,在她身后铺好。
谭昭昭看得莫名其妙,张九龄道:“先前你称要修剪发梢,坐好吧,我替你修剪,正好,我也要一并修修。”
身体发肤来自父母,大唐万国来朝,民风开放,并不太遵守这一迂腐规矩。头发凌乱不加修饰,反而显得无礼。
谭昭昭没曾想到,张九龄要亲自替她修剪。听他话里的意思,等会她的头发修完毕,还要她帮他修剪。
端看张九龄的举止,连书卷都要摆得与身体齐平,若是将他头发剪坏了......
谭昭昭心中忐忑,忍不住回头看去。
“别动。”张九龄手指抵住了谭昭昭的头,将她的脑袋拨正。
剪子清脆喀嚓,谭昭昭看到乌黑的发丝掉落在地,起初她还在紧张,待到发丝在粗布上覆了一层,她愈发怀疑起来。
她只是修剪粗糙开叉的发梢,他是否剪得太多了些?
“怎地不齐整呢?”
谭昭昭听到张九龄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咯噔了下,赶紧阻拦道:“好了,就剪到这里吧。”
张九龄手停顿了下,坚持道:“还未修剪齐整。”
谭昭昭趁着他放下剪子的瞬间,赶紧蹭蹭蹭往前挪了几步,将头发拂向身前一看,明显短了一截不说,还参差不齐。
谭昭昭暗暗瞪了眼张九龄,事已如此,只得劝自己。
算了,长短与参差不齐都无关紧要,反正都是挽发髻。
张九龄避开了谭昭昭的视线,唤道:“眉豆,进来收拾。”
谭昭昭眨了下眼睛,道:“大郎还未修剪呢,等下一起修剪完,再收拾也不迟。”
“九娘身子初愈,不宜劳累,我唤千山给我修剪即可。”张九龄起身前去拾起书卷,挡在了面前。
千山是张九龄的随从,谭昭昭怀疑地打量过去,总感到他在心虚。
书卷挡住了脸,谭昭昭一时没能看清张九龄的表情。
眉豆已经进了屋,谭昭昭只得暂时作罢。眉豆看到她垂在身后的乌发,低呼了声:“九娘,你的头发怎地了?”
张九龄这时放下了书卷,不动声色道:“你再替九娘修一修。”
眉豆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见张九龄面无表情,忙不敢再多看,摆好粗布巾,拿剪子很快将谭昭昭的发尾重新修剪齐整。
张九龄在旁边一瞬不瞬看着,手指比划了下,看向谭昭昭,微微笑道:“下次我便能修剪好了。”
谭昭昭敷衍地嗯了声,没有下次,她绝对不会让他再动手。
眉豆收拾好碎发退了出去,张九龄左手执书卷,右手端起清水抿了两口。
谭昭昭眉头微蹙,张九龄赶路辛苦,又这般晚了,他为何还不回书房?
莫非,他闲着替她修发,就是打算等她一起歇息?
终归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啊!
谭昭昭想到这里,抬眼看向张九龄,浑身控制不住变得紧张僵硬。
张九龄放下书卷,朝她看来,道:“时辰不早,早些歇息吧。”
灯影婆娑,他看向人的眼神,总是深邃而深情。
简单的字句,谭昭昭竟听出了莫名的况味,脸倏地变得滚烫。

谭昭昭想冷静,在眼下的情形中,她发现根本冷静不下来,更无法思考。
张九龄已直起身,在弓腰的时候,宽袍垂落绷紧,露出一截修长劲瘦的腰身。
谭昭昭在张九龄发现之前,赶紧收回视线,转身往卧房走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室内安静,每一声都令人心慌意乱。
脚步声愈来愈轻,是朝着反的方向。
谭昭昭咯噔了下,转头看去,张九龄正往外走。
谭昭昭的脸比先前还要滚烫,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原来是自作多情啊!
幸好幸好!谭昭昭抬手轻抚胸口,很快就平缓下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成亲几月聚少离多,彼此不熟悉。
身长玉立的背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可惜了呢!
谭昭昭惋惜了片刻,转身回卧房。
这时,外面传来徐媪的声音:“大郎,九娘,你们歇息了吗?”
眉豆从耳房出去,迎上前见礼道:“徐媪,都这般晚了,你怎地来了?”
谭昭昭在卧房站了一会,没听见张九龄的动静,她忙走出屋。
张九龄不知何时转身回来,正站在坐席边,准备坐下。
迎着谭昭昭莫名其妙的眼神,张九龄笑容浅淡,并未出声解释,怡然自得坐下了。
明明在笑,谭昭昭似乎感到了他眉眼间的冷意。
徐媪在门外道:“娘子差婢子给大郎送青饮来,大郎赶路劳累,睡前吃些青饮解乏。”
谭昭昭想到卢氏对他的关心,顾不得他,忙走了出去,道:“眉豆,快快请徐媪进来吧。”
眉豆领着徐媪进了屋,捧着食盒上前见礼,奉上扶芳叶熬的青饮,恭敬地道:“小卢娘子最擅煎青饮,七娘子深得小卢娘子真传,比她阿娘做得还好,青饮乃是七娘子亲手煎制。娘子恐大郎一路劳累,吩咐婢子看着大郎吃完,早些回书房歇息。”
谭昭昭跪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青饮只得一盅,徐媪转过头看向谭昭昭,颔首歉意地道:“娘子以为大郎歇在书房,九娘身子尚未痊愈,就只备下了一盅,还请九娘子莫要见怪。”
谭昭昭微笑着道:“阿家的一片慈母心,我如何能责怪。”
一动不动的张九龄,此时终于抬头看了眼谭昭昭,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对徐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徐媪怔在了那里,看上去很是为难。
谭昭昭端坐在一旁看热闹,婆媳问题是千古难题,她不想参与进去,更不会忍气吞声扮贤惠大度。
大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张九龄目光渐冷,盯着徐媪道:“徐媪可还有事?”
徐媪心神微凛,赶忙垂下头见礼,道:“大郎早些歇息,婢子这就告退。”
眉豆起身送徐媪出门,顺手将大门合上。
屋内剩下了两人,谭昭昭还在思考说什么才好,张九龄指着青饮:“你吃。”
谭昭昭倏地睁圆了眼,张九龄眼里浮起了笑意:“你身子尚未痊愈,青饮对身子好。”
青饮散发着阵阵药味,谭昭昭来了这里十余日,吃过了几次眉豆拿来的各种饮品,茶。
除了酪浆她能吃上几口,其他的如茶,加了盐葱姜橘皮等等东西进去,味道太过古怪,她真真吃不习惯。
再说这是卢氏与戚宜芬的一片心意,卢氏担心他被过了病气,徐媪话里话外,皆在劝他回书房去歇息。
以张九龄的聪明,谭昭昭不相信他会听不出来。
究竟是母子斗法,还是少年叛逆,谭昭昭懒得费心思去猜测,只拒绝了青饮,道:“我不吃,还是大郎吃吧。”
等下要歇在何处......
谭昭昭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干脆地赶人:“大郎吃完后,早些回书房歇息,我身子还未痊愈,就先回卧房,恕不多陪大郎了。”
张九龄随着她起身,唤了声眉豆。
眉豆进屋,张九龄吩咐道:“收拾了吧,去打些热汤送进屋。”
谭昭昭眨着眼睛,耳根又开始发热。
这次张九龄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歇在这里。
眉豆喜笑颜开,清脆应了,飞快端起青饮出门,去提热汤。
张九龄施施然转身去了净房,谭昭昭呆愣了片刻,心一横往卧房走去。
这般美好的少年郎呢!
眉豆急切,早就在床榻上铺了两床熏得松软的被褥。
谭昭昭用清水漱过口,盯着被褥半晌,呼出一口气,钻进了靠里的被褥中。
不一会,张九龄进来了,外面的月白宽袍退下,穿了身深青的里衣。鬓角眉间尚带着湿润的水气,抬手解开头顶松松挽着的发髻,黑发垂落腰间,轻晃。
难怪唐玄宗总是会问:“风度得如九龄否?”
谭昭昭将被褥悄然拉上,蒙住了估计已经淌血的脸。
张九龄将谭昭昭踢得东倒西歪的罗袜收起放好,再用布巾擦拭过手,顺手熄了灯。
卧房瞬间黑暗,只窗棂处,透进些微弱的光。
身边一阵窸窣动静,随即是张九龄清浅的气息。
谭昭昭似乎能感到些许的灼热扑来,伴着青木熏香的香气,一起往鼻尖里钻。
香气令人沉醉,谭昭昭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张九龄察觉到谭昭昭的小心翼翼,在暗中无声笑了起来,问道:“睡着了?”
谭昭昭冲口而出道:“嗯。”
张九龄低笑,谭昭昭懊恼得想咬舌头,紧紧闭上了嘴。
张九龄道:“睡吧,你身子弱,别想东想西。”
谭昭昭松了口气,裹紧被褥,再次嗯了声。
嗯完之后,谭昭昭又觉着不对劲了。
什么叫她想东想西?
张九龄这次忍住了笑,侧过头,轻言细语道:“我打算在秋日之后,出发去长安,准备后年应举。早些前去,一来想四处游学,增长阅历;二来早些入长安,早些熟悉,便于轻松应考。韶州离长安千万里,此次一别,经年才能相聚,以后得辛苦九娘了。”
谭昭昭只听到了长安两字,蹭地一下坐起了身,急迫地道:“我也要去!”
张九龄被谭昭昭惊了一跳,他亦缓缓坐起身,温和地劝解:“梅岭古道险要,路途遥远,赶路极为辛苦。当年曾祖父带着阖家远赴韶州为官,当时祖父在越州任上,祖母随曾祖父家人到了韶州之后,此生再未离开过,皆因梅岭之险,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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