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像他见过的其他听闻噩耗的人,既没有捂着嘴呜呜哭泣,也没有抽着冷气仿佛随时就要晕倒——老实说,他真的很怕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无助的眼泪总会令他没来由的烦躁,就像以前的秋·张,她一哭,他就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做何反应。当然,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坏毛病。
弗洛加特女士虽然也面颊湿润,但她没有一惊一乍,或是急迫地打断他的话问这问那,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极度的冷静,专注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在他说到挂坠盒里的字条时,她甚至一边又眨下一滴泪,一边微微地流露出笑意,仿佛在说:“果然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当然,除了弗洛加特女士,哈利不会忽略现场还有另一位倾听者,即便那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跟一块没什么活气的石雕没有区别,但哈利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还有谁能够忽略掉他的存在感。
这时候哈利忽然发觉,斯内普的表现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看起来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僵硬模样,甚至比他还要糟糕,要是在哭的是金妮的话,他至少会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说点诸如“别伤心”、“没事的”之类的废话。
不长的故事哈利用了更短的句子把它说完,仿佛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的人生,就埋葬在他略有些混乱和颠倒的词句里。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弗洛加特女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说话,斯内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弗洛加特女士也不说话,哈利自然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能低着头,盯着弗洛加特女士手里的随身听和斯内普手里的耳机,满脑子乱糟糟地想这想那。
他们刚刚就在一起听这个?那个画面真是比费尔奇跳踢踏舞还让人难以想象。告诉罗恩的话他肯定会说:“你是不是背书背糊涂了?”哦,对了,他还有两页书没背完呢。罗恩和赫敏居然没有出来找他,肯定是知道斯内普在不敢出来。
说起来弗洛加特女士和R.A.B是什么关系呢?听克利切的口气,是曾经的恋人吗?那弗洛加特女士和斯内普呢?看起来很亲密,但好像又没那么亲密。斯内普和他妈妈呢?他前不久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斯内普一直爱着他的妈妈——噢,但愿斯内普还没听说过这个。弗洛加特女士说她曾经还揍过他爸爸和西里斯,西里斯又是R.A.B的哥哥。天哪,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静得像被冻住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长长的鼾声,哈利转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画框里的胖夫人撑着脸睡着了,还保持着向外侧着耳朵的姿势。
弗洛加特女士也被惊回了神,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看起来似乎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波特先生。”弗洛加特女士开口,嗓音有些低哑。哈利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动身去那个山洞的准备,却听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真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你快回去休息吧。”
哈利有些发愣,忍不住问:“不用我带您过去吗?”
弗洛加特女士感谢般地笑了下,说:“这件事自然是需要请你帮忙的,不过不是今天。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的话,等你考完试可以带我过去吗?”
哈利连忙说:“没关系的,我——”
“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星期后的N.E.W.T.考试。”弗洛加特女士用温和但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虽然她并不是教授,但她的威严让哈利想起了麦格,而她的语气和做派则更像邓布利多。
“可这件事对您来说不是很要紧吗?”他小声说。
弗洛加特女士对他的帮助颇多,他也特别想为她做点什么。
沉默了片刻,弗洛加特女士用很轻的声音说:“它对我是很要紧。但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了,再等十八天也不过是为这个日期加个零头。”
哈利觉得他肯定做不到这样。别说是这么重要的事,就算只是第二天的魔药课——现在是黑魔法防御课,都能叫他提前一晚开始紧张了。
“N.E.W.T.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七年里发生的一切不会由这个可有可无的句号来决定。”弗洛加特女士看着他,用他不曾在任何人那听到过的语气和缓地说,“但是,波特先生,能别留遗憾就别留,遗憾或许会让你的人生更有层次,同时也会让你永远无法肆意地舒展。我希望今后你在回忆过去时,能多一些感到满足和快乐的事情。”
哈利很难形容弗洛加特女士这番话对他产生的巨大震动,仿佛有人用包着厚棉布的锤子用力在他心口锤了一下,明明不疼,却让他酸麻得眼眶一热。
他匆匆低下头,说:“我知道了,再见,弗洛加特女士——再见,斯内普教授。”
哈利快速说完后一个名字就赶紧大叫:“胜利!”
胖夫人从睡梦中吓得一蹿,骂骂咧咧地转过画像,哈利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心里祈祷斯内普千万别想起来给他扣分。
所幸直到门洞闭合斯内普都像是忘了这回事——真是奇迹!公共休息室里还很热闹,都快凌晨两点了,每个角落里都有双目无神的人在麻木地背书或是写题。哈利以为罗恩和赫敏会立即围过来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赫敏头也没抬,罗恩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带早饭回来。”
哈利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小心把纳威踩醒了,他迷茫地说:“什么?什么!早上了吗?”
这个时候要是告诉他斯内普正站在休息室外面,说不定会有助于他保持清醒。但如果说弗洛加特女士也在外面,他肯定很高兴。自从弗洛加特女士来霍格沃茨,纳威一直都很激动,他说因为弗洛加特女士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的治疗,在他上次去圣芒戈看望父母时,他们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但哈利什么都没说,只是专心地开始背那剩下两页的书。
之后那漫长的三周哈利几乎想不起来是怎么过去的,第一周是昏天暗地的复习,第二周和第三周是昏天暗地的复习中夹着炼狱般的N.E.W.T考试。
罗恩本来还期待着出题的教授会考虑到今年的动荡,酌情降低考试的难度,但他的期待落空了。
“我怀疑我不止这一年没在学校里上课,前面六年也在外面和食死徒玩逃杀游戏。”罗恩眼神空洞地说,“除了黑魔法防御课,我大概没有一门课是能及格的。”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他觉得罗恩考得当然不会太好,但应该没那么糟——他总是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我猜教授们是故意增加难度的。”赫敏皱着眉头说,“这样不及格的人就可以留下来重修,而不是勉勉强强混个及格就拿到证书。”语气里充满了对这种情况的不认同。
“真是怪事。”罗恩嘟囔说,“教授们怎么不把你找去一起出卷?”
直到最后一门变形术考完,哈利走出考场,仰头望着天空,阳光很刺眼,但他眯着眼睛看了很久——他忽然意识到,他能看霍格沃茨这一片天空的日子不剩多少了。
赫敏竟然第一次在考完试后没有焦虑地翻书对答案,而是眼圈泛红地说:“等过两天的期末宴会后,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我真舍不得。”
“能完全确信这一点的只有你,亲爱的赫敏。”罗恩有气无力地搂着她的肩膀,“说不定我和哈利还要再待上一年呢。怀念还是等我们收到成绩单之后吧。”
当天晚上,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举办了一场狂欢宴会,哈利猜其他学院应该也是一样。毕业生们放纵地喝着啤酒,既为了学生生涯的结束,也是为了战争的胜利。
所有人都来和哈利干杯,哈利喝了五杯以后就跟金妮打了个招呼,借口上厕所悄悄地溜出了休息室——晚餐时弗洛加特女士给他递了信,让他在宵禁后去找她。
这三周里他在二楼的走廊上碰见过她几次,她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怒不笑,看他时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一样平淡,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但过往的种种教训让哈利已然明白,一个人的表象和内心完全是两回事。对你笑脸相迎的,不一定就真心为你着想,而对你恶语相向的,也不一定心怀恶意。
哈利敲了敲原本是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门,片刻后,门打开了,但门后没人,办公室里弗洛加特女士正跟斯内普面对面站着,看起来他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哈利束手束脚地说:“弗洛加特女士,斯内普教授。”
虽然他已经对斯内普没那么发怵了,但有斯内普在的场合他还是浑身不自在,似乎是他身体里的“危险雷达”总会本能地提醒他身边有人对他目光不善。
“抱歉,波特先生。”弗洛加特女士放下魔杖,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你能先在外面等一下吗?我和西弗勒斯还有些话要说。”
哈利飞快地往斯内普那扫了眼,发现他表情不太好看地瞪过来,连忙说:“好的。”
他赶紧退出去关上了门,心里只浮现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哦豁。
看着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卡罗尔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斯内普。她不清楚斯内普是怎么知道她今晚约了哈利见面的,但她觉得斯内普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没打算今晚就去。”卡罗尔放缓声音说,“我叫波特过来是想更详细地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好提前做点准备。”
她猜斯内普大概是关心她的安全,毕竟在哈利的描述中,那个洞窟相当凶险。不过她既然不是去拿魂器的,不用面对最艰难的考验,危险程度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
“我不明白。”斯内普一针见血地说,“对那个地方更了解的应该是邓布利多,你为什么不去校长室找他问问呢?”
卡罗尔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斯内普却自己得出了答案,他低声说:“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是吗?”
卡罗尔有些意外斯内普的直接,她本以为以他面对她时的被动,应该不会想要介入到她和雷古勒斯的事里去。她预想中的是等她处理完这件事,再用上一段时间恢复了平静后,他们或许有机会碰个面,在尘埃落定的氛围中聊一聊往昔,互相交换几句浅淡的关怀。
他们都不是需要旁人的扶持才能往下走的人了。
微微迟疑了一下,卡罗尔还是坦诚地说:“是的。”
斯内普两腮紧了紧,语气生硬:“为什么?我以为我可以提供些许帮助——以朋友的身份。”
“正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什么帮助。”虽然斯内普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十分低沉,卡罗尔还是认真解释,“我不是单单拒绝你的参与,只是这件事,嗯,比较私人,我更想独自去面对它。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这番话似乎起到了反作用,斯内普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
他用经过克制的语气粗声粗气地说:“相似的经历,是的,你指的是莉莉·波特?你的记性真好。当然啦,因为我可没有拒绝你的帮助——我邀请了你!”
最后一句话猛地抬高了音量,卡罗尔愕然地睁大眼睛,斯内普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侧转了身体,狼狈道:“抱歉,卡罗尔,请别在意,我不是在朝你发脾气,我只是——稍微——”
“我明白,我明白。”卡罗尔也重复道,“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
办公室里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空气里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们鼻子。
过了一会,卡罗尔率先清了清嗓子,“西弗勒斯,请相信我绝对不是在抗拒你的帮助,之所以不想让你介入进来,只是——只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埋藏了十八年的心结,我担心到时候我也许会情绪不受控制,导致场面变得不太好看——我知道你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实在没必要让你的心情也受到影响。再说了,老是在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我也会难为情的。”
“所以带着波特你就没有这种顾忌了吗?”斯内普飞快地小声说。
卡罗尔嘴唇微张,她看了斯内普半天,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说:“真叫我难以置信,你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冰冷的口气叫斯内普浑身僵硬,脸色发白,他忙不迭地转回身来,刚要打开干涩的喉咙,就听她怒冲冲地说:“我以为你很清楚,你和波特在我心里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道歉的话被空气呛进了气管,斯内普忍耐着咳嗽的冲动,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卡罗尔抛开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毫不客气地尖锐道:“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的挺恶劣的,自己躲躲闪闪,却非要逼着别人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你想听我剖白什么呢?难道我说的还不够多吗?要是我真的立刻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你又打算怎么回应?要是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准备好了,我——”
“我知道了。”脸烫得像是马上就要燃烧起来的斯内普骤然打断她的话,呼吸急促地大声说,“可以了,卡罗尔。”
他求饶般地迅速扫了眼卡罗尔愤怒的脸,两片薄唇都抿出了鲜艳的血色,他轻声细语地说:“我道歉,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
卡罗尔怒气未歇,用眼刀冷冷地剜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是很有耐心啦。”她阴阳怪气地说,“但别老是挑战我的耐心,好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算是体会到了,她说自己以前脾气不好很会骂人并不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说:“要把波特叫进来吗?”
转移话题的技术倒是挺熟练的。卡罗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冷不淡地说:“所以我们现在算是达成共识了吗?”
斯内普心有余悸地瞥了她一眼,谨慎地说:“我知道你有不希望我在场的理由,但我还是希望可以陪你一起去。”
卡罗尔的眼睛在镜片后眯了起来。
这人要是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她可真的不能轻易饶过他了。
斯内普逼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我确实厌烦看到无用的眼泪在我面前流淌。”他压低声音,又带上了那点若有若无的哑意,“但——那不是你的……我是说——我不想——”停了停,他的声音低得快像是耳语那样,“一丁点儿也不想,让你的眼泪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这话……还挺中听。
睫毛微颤,饱含怒气的眼睛像蝴蝶收拢的翅膀一样轻轻展开,又忽闪了一下,垂了下来。
狡猾的斯莱特林。卡罗尔有些生气地想——她在对自己生气。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这次却不再那么令人焦躁难耐,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雀跃。
过了片刻,卡罗尔调整好情绪,平静如常地说:“好吧,现在达成共识了。我可以开门了吗?”
松快的笑意从斯内普脸上一掠而过,他也摆出任谁都看不出异色的脸,点头说:“好。”
卡罗尔举起魔杖挥了挥,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她微笑着说:“久等了,波特先生。不,你不用进来了,我们一块去校长室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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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谁的?◎
卡罗尔坐在教工长桌上参加期末宴会,这是个新鲜的体验。还是学生时,她偶尔会看着上面的教授猜他们在想什么,现在身份位置颠倒,她终于知道教授们会想什么了——他们在猜下面的学生在想什么。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学生们的表情——大部分都很鲜活,但仍有那么一些人的脸上笼罩着忧郁。
斯莱特林的学生几乎全体静坐,没人嬉笑,也没人抬头四处看,这个状况可以理解,低年级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几天,爆发了好几起学院斗殴事件,送到她那治疗的有不少都受了严重的伤。
冲突基本都是由另外三个学院主动挑衅斯莱特林,那些被教授抓住的学生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其中还有人崩溃大喊:“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那是个赫奇帕奇,他在霍格沃茨战争中失去了恋人。
这种伤痛和仇恨没人能开解,也没人有资格化解。
一次又一次担当救火员的斯拉格霍恩只能告诫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抱团行动,遇到冲突最好选择退让和躲避——听说现在负责组织和安排这些的人是德拉科。
然而卡罗尔知道,他们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据她所知,好些斯莱特林学生——实际上并不只限于斯莱特林,另外三个学院也有那么几个——的父母,或单个,或成双,正在阿兹卡班里待着,刑期不定。而暑假里无家可归的几个学生,斯内普已经熬夜写了好几封信给他们的其他亲属,和他们商量领养和抚育的事情。
实在无人可接收的,斯内普去找了金斯莱,他出资给学生在破釜酒吧的楼上定了房间,由金斯莱从魔法部拨人代为照管。
说起来也是一桩唏嘘事。但,战争总是如此,将无数人的人生如纸一样暴力揉搓、撕碎,侥幸能铺平的,皱皱巴巴,勉强拼贴起来的,布满伤痕,更多的是变成碎屑散落于风中,再怎么悲嚎,也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风卷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年纪小,其他学院的学生里还保持着活泼的也有不少,时不时有人来打量她,对上她的目光后会快速转动眼睛,假装在盯着天花板上的蜡烛,过了一会,再悄悄与同伴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这短暂的一个月让她在学生们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和传言,想到自己上学时候的情形,她倒也不难猜测出七八分。
今年没有用任何学院的色彩对大礼堂进行装饰,用来计分的沙漏在战争中毁坏了,修复好后之前的宝石计数清零,所以今年没有任何一个学院是赢家。
但从飘上来的闲言碎语中,卡罗尔捕捉到了几句学生们对于这件事的论断——“肯定是斯内普故意清零的”、“斯内普才不想看到格兰芬多的图腾挂在自己背后呢”、“完了,在他卸任前这个礼堂还会出现别的颜色吗”。
卡罗尔:“……”
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斯内普对格兰芬多的偏见更刻板,还是学生对斯内普的偏见更严重。
卡罗尔和斯内普的座位相距有些远,她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中间的教授探头去看斯内普的表情,但很快,斯内普就把自己柔滑的声音送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安静。”他站起来说。
其实他不必说这个词,卡罗尔觉得哪怕他只是发出一声咳嗽,那群嘻嘻哈哈的学生应该也会立刻安静下来。
以往每学期结束前,邓布利多总是会兴高采烈地给拿到学院杯的学院颁奖,但斯内普显然没有这种劲头——或许是因为今年没办法给斯莱特林颁奖。
他只是淡淡地说:“很抱歉要来扫个兴,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很期待即将到来的暑假,但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们,在今年的假期,你们最好还是不要随心所欲地到处乱跑,流窜在外的食死徒还没有被全部抓住,仍有一些不甘心失败的逃犯在伺机报复,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写作业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非要外出,请找家长的陪同或结伴而行。不要去人迹稀少的地方,不要接受陌生巫师的搭讪和邀请。如果发现形迹可疑的巫师,不要询问,不要跟踪,立刻回家告知家长通知魔法部。”
说到这儿,斯内普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起来,他用冰冷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们中现在有很多人尝到了胜利的甜头,也想逞个威风当个英雄,好享受追捧的滋味。又或者心怀仇恨,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摄魂怪,给所有食死徒一个痛吻。我不会多费口舌去劝阻你们,只希望你们在返程回家之前去看看草坪上的墓碑,思量一下,你自以为能承受的代价,你的亲人和朋友是不是能承受得起。”
整个礼堂寂静无声,有人低着头发呆,有人捂着嘴垂泪,只有斯内普的声音在明亮的烛火下回荡。
卡罗尔光明正大地跟所有人一起注视着他。
他的表情和话语都不太亲和,身躯也并不如过去站在那个位置的邓布利多那样高大伟岸,但他的言行和气场依旧给人以莫大的可靠感和信服感。霍格沃茨失去了一位强大的守护神,但总会有新的继任者接过这个位置和它所代表的责任。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斯内普又说,卡罗尔不防他突然转过头来,就这么带着笑意和欣赏的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块。
斯内普的声音像随身听里的磁带一样卡顿了一下。
“呃——”他像是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哦——”一些好事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起哄声,甚至有人用高脚酒杯在敲桌子,教师们倒是更为含蓄一点,只是目光闪亮地露出揶揄的微笑。
在藏不住秘密的城堡里,早有一些暧昧的传闻比用上“声音洪亮”的训导更清晰地传递在课间的走廊、睡前的寝室和在复习期间用八卦调剂心情的公共休息室。
两个人都迅速收拾好表情。
斯内普又喊了声“安静”,但这次没那么好使,仍然有人在眉飞色舞地叽叽咕咕。
斯内普无视他们继续说:“在本学期结束之际,弗洛加特女士也即将结束她暂代的护士职务。虽然只有一个月,但弗洛加特女士的用心和劳累不可忽视,请大家用掌声对弗洛加特女士表示感谢和道别。”
不不不不不!
卡罗尔一边在心里叫着,一边神色自若地站起来与热烈鼓掌的学生们欠身致意。
并坚决地闭上了嘴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感言需要发表。
她很难不怀疑斯内普是故意想看她露出糗色。
旁边的特里劳妮凑过来,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吗?卡罗尔,我为你们两个占卜过了,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将在明年三月份出生。”
算了一下,那就是现在已经怀上了?
卡罗尔冷漠地说:“你解读错了,明年三月份应该是我升职的时候。”
战争后的第一个期末宴会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所有的学生连同他们的行李一起被打包塞进了回家的火车,学生们很高兴,教授们更高兴。只有城堡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安静,墙上的画像们都懒洋洋地不爱串门讲悄悄话了。
在哈利过来校长办公室前,卡罗尔半开玩笑地对斯内普说:“你要不要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卷子改了?”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语气较真:“等波特来了,我会问问他需不需要接受弗洛加特女士的这份好意。”
卡罗尔:“算是领教到你的坏心眼了。”
斯内普:“彼此彼此。”
哈利当然不知道他们的玩笑话,他到办公室后,两位年长者的表情都很正经,很凝重,让他大气都不敢喘,只有画像里的邓布利多在悄悄地对他挤眼睛。
三个人仔细确认了一遍制定的计划和要带上的东西,在动身之前,卡罗尔想到什么,对哈利说:“请把克利切召唤出来吧。”
哈利有些吃惊,提醒她:“克利切虽然能听从主人的命令从里面出来,但应该做不到把我们都幻影移形带进山洞里面。”
“不是为了这个。”卡罗尔说。
哈利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叫出了克利切的名字。
克利切“啪”地一声出现,他恭敬地对哈利鞠躬道:“克利切随时听从主人的吩咐。”然后又满腹怨恨地斜睨着卡罗尔,“但绝不包括违背雷古勒斯少爷的命令。”
卡罗尔没把他的恶意当回事,语气淡漠地说:“我们现在去山洞,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会把雷古勒斯带出来,你要一起去吗?”
克利切呆住了,喃喃说:“把雷古勒斯少爷带出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卡罗尔强调,“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但克利切显然已经听不到别的了,他反复重复着:“把雷古勒斯少爷带出来……把雷古勒斯少爷带出来……”他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克利切做梦都想要把雷古勒斯少爷带回家,可是克利切做不到!克利切真是个没有用的废物!当初该喝下那个药水的明明应该是克利切……”
卡罗尔平静地说:“把眼泪留到之后吧,克利切,我们要出发了。”
克利切抽噎着说:“请让克利切来为你们带路。”
有了克利切,他们三人总算也不用离开城堡的范围再幻影移形,克利切抓着哈利,哈利伸手想去拉住卡罗尔,旁边横过来一只手抢先攥紧了他的手臂。哈利的表情一时有些崩裂,但又不敢反抗,只能强忍着浑身发毛的感觉,看着斯内普用另一只手轻轻挽住卡罗尔的臂弯,而卡罗尔空着的那只手里则拎着一个小巧的手提箱。
一阵令人不适的旋转和挤压后,他们显形在了一片漆黑的地方,三个人几乎同时举起了魔杖,在杖尖凝聚亮光,分散站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正身处于宽阔的岩洞中央,空气里充满了咸腥的气息。哈利看了看另一边的海水,说:“上次我和邓布利多就是从那游进来的。”
斯内普的眼珠警戒地转动,卡罗尔四下扫视着,一边说:“那时邓布利多应该还没有进来过,只能幻影移形到外面。这个入口的岩洞可供幻影移形是正常的,毕竟你不能指望着伏地魔会希望自己跟条鲶鱼一样游进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