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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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后,弘明帝神情冷酷,眼角的皱纹都彰示着为帝二?十余载的威严。
他将第八份放在第七份上,直接越过?第九份,去看最后一张答题卷。
右上角,明晃晃挂着八个“o”。
再翻出前面的佳卷,上面只有六个“o”,与第二?、第三?份一样多。
捏着答题卷的手指微微泛白,这一刻,帝王的怒火到达顶峰。
“啪!”
弘明帝将所谓的佳卷重重拍到御案之上,厉声怒喝:“六个o的答题卷你放在第一位,却把八个o的放在最后一位,伍良你到底是?何居心?!”
伍良脑袋里嗡一声,小腿肚发颤,扑通跪了下来?,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半天憋不出一整句话:“陛、陛下......微臣......”
弘明帝双手撑桌,脸上一阵风雨欲来?:“微什么臣,你倒是?说?个所以然来?,至少糊弄糊弄朕。”
伍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黏性物?质堵住,呼哧呼哧喘粗气:“是?微臣的疏忽,不慎......不慎将佳卷放错了位置,还请陛下恕罪。”
弘明帝又坐了回去:“不信。”
福公公:“......”
伍良:“......”
此时伍良恨不能?时光倒流,打死他也不会答应诚王的要求,收下两?千两?银票,以及那篇文章。
诚王让他记住这篇文章上的字迹,在他将一等卷呈给陛下前,把字迹相像的答题卷放在最后一位。
若事成,诚王会保他来?年官升一级。
伍良被诚王画的饼乐昏了头,尚且抱有几?分?侥幸,觉得陛下肯定会钦定前三?人为一甲,后面那几?份多半会因为“o”不如前三?份,潦草地一扫而?过?。
届时他完成了诚王的交代之事,来?年还能?官升一级,岂不快哉?
只可惜他低估了弘明帝纳才之决心,更不知道?这字迹的主人和弘明帝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了交集。
打从他被利益冲昏头脑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弘明帝隔空点着伍良:“朕看你素来?刚直不阿,这才钦点你为读卷官,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伍良软瘫在地,要哭不哭的样子。
陛下说?得不错,他确实刚正不阿,可他不想在侍郎这个位子上坐到死。
他想要升官,只能?答应与诚王合作。
一步错,步步错。
伍良选择认命,把自己?和诚王的交易如数相告。
然后重重叩首:“还请陛下看在微臣主动招供的份上,不要罪及微臣的家人。”
在此之前,弘明帝以为伍良出此下策可能?与会试第二?,崔璋有关。
谁料主谋竟是?他的亲儿子。
一边是?多次令他失望的诚王,另一边是?文采斐然的大功臣......
弘明帝心里的天平无知无觉地倒向苏源这边。
“朕原本打算等吏部尚书致仕后由你顶上,现在看来?是?不必了。”弘明帝无视伍良的崩溃,漠然道?,“明日你自请辞官罢。”
伍良哽咽跪拜:“是?,微......草民遵旨。”
待伍良踉踉跄跄地离开御书房,殿内重归寂静。
弘明帝凝着苏源的策文,怔怔出神。
福公公则掩下眼底的惊涛骇浪,低头装死。
一刻钟后,弘明帝长叹一声,言语间?不乏怅然:“来?福,传朕口谕,诚王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福公公领命而?去。
抵达诚王府时,诚王正在正妃周氏院子里,商谈是?否拉拢崔阁老之子崔璋。
听?下人禀报说?福公公来?了,连忙同周氏起身相迎。
走进花厅之前,还跟周氏说?:“多半是?父皇得了什么好东西,让福公公送来?呢。”
周氏只温柔笑着,并不言语。
然后,诚王就被打脸了。
当福公公传完天子口谕,诚王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好的父皇为何罚我禁足?”
罚俸也就罢了,他不缺那点银钱,可为何要禁他的足?!
三?个月不上朝,三?个月后他又该拿什么跟太子争?
对此,福公公跟个笑面虎似的,意有所指:“陛下说?,王爷您自己?做了什么自个儿清楚。”
诚王正想否认,忽然脑中白光一闪,脸色骤变。
望着一脸惶然的诚王,福公公忽然想,诚王正是?因为当年挺身救驾的情分?,才如此肆无忌惮。
只可惜,这点情分?早在这位的折腾下被磨光了。
诚王被禁足一事很快传遍京城,朝中众说?纷纭,却没一个猜到真相的。
苏源宅在家中,对此事毫不知情。
直到三?天后传胪大典,才踏出院门。
这一日,所有贡士皆身着进士服,站在华盖殿前。
苏源依旧站在第一位,面容清隽,身姿颀长,引得百官纷纷侧目。
弘明帝着礼服至华盖殿升座,鸿胪寺官高声宣读:“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下一步,就是?传胪官唱榜。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一甲前三均要连唱三遍,以与其?他进士区别开来?。
传唱声越过红墙碧瓦,重楼叠阁,清晰传入每一人?耳中。
“第一甲第一名,福水村,苏源!”
苏源持着槐木笏的手骤然收紧,心脏剧烈跳动?,声声震耳欲聋。
八年苦读,终得回报。
他几乎是机械性地随引出班,跪于御道?居中,正对?着镌刻有?鳌头的御道?石。
第一名后,又唱第二、第三名。
二人?出班,分跪在苏源稍后两侧。
榜眼岳坚出身官宦之家,而立之年,体型清瘦,容长脸蓄短须,举手投足颇具文人?风范。
探花周修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并无人?在朝中为官,倒是有?位先祖曾在前朝做过丞相。
苏源早前就已了解过本届考生,每人?的基本情况也算如?数家珍。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将?二人?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苏源垂下眼帘,端详巨大鳌头上精细的刻纹。
唱名毕,演奏韶乐。
百官及新科进士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
弘明帝目光触及新鲜出炉的状元榜眼及探花,这是由他御览亲批的一甲人?选,靖朝之栋梁。
因诚王带来?的烦闷减淡不少?,帝王面色稍缓:“众卿平身。”
诸人?谢恩,逐一起身。
传胪大典结束,弘明帝并未多留,乘龙撵回了御书房。
文武百官则将?目光投向新科进士为首的那三人?。
按照以往惯例,探花该是相貌最为出众者。
今年却不同往常。
样貌最好的,竟然是状元郎。
只见状元郎身着蓝罗袍,头戴进士巾,手持槐木笏,气质清贵,腰杆笔挺如?同松柏,竟直接压了探花郎一头。
到底在皇宫之中,百官不敢放肆纵言,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彼此眉来?眼去?。
这位苏状元可了不得,连中六元,可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不仅有?本事,还?生得极好,也不知?是否成亲,又或者定亲了没。
若是不曾,他们可得回家搜罗搜罗,说不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六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他们绝不能错过。
苏源不知?这群老大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他的婚事上了,正忙着准备游街的相关事宜。
根据惯例,传胪大典结束后,一甲三人?需跨马游街。
有?内侍引他们来?到一处殿室,里?头放着游街所需的行头。
三人?分别穿戴,皆插花披红,只是苏源的花略有?不同。
他的是金质银簪花,其?他进士则是彩花。
室内有?铜镜,苏源有?些好奇他现在的模样,遂走上前照了下。
望着镜中之人?,没忍住轻唔一声。
岳坚见苏源凑在铜镜前,一边整理腰带,一边问怎么了。
苏源摸了下簪花:“我还?是头一回发现,男子簪花也挺好看。”
许是他平日里?简朴惯了,乍一这般穿戴,倒显得自己富贵不少?。
岳坚和周修忍俊不禁,周修笑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是登科之喜,我也觉得自个儿比往日俊俏了不少?。”
苏源抬手压了压鬓角的头发,不由莞尔。
有?内侍过来?敲门,言语讨巧:“三位大人?,该上马了。”
室内三人?相视一眼,齐声应道?:“来?了!”
甫一踏出殿门,苏源就看见由侍卫牵着的一匹白马,脖子上还?系了个喜庆的大红花。
大白马精气神?儿十足,不时踢蹬后蹄,雄赳赳气昂昂。
苏源心中庆幸不已。
多亏了当年在府学读书期间,他和唐胤、方东在庄子学会了骑马。
否则游街期间若出个什么意外,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当苏源走近,侍卫想要上前搭把手,助他上马。
苏源略微抬手:“不必,我自己来?。”
侍卫退后半步:“大人?请。”
只是双眼仍紧盯着苏源,生怕他上马时出什么意外。
苏源无奈笑笑,并未多言,脚踩马镫,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
红袍在半空曳过,划出耀眼的弧度。
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苏源扯了下袍角,再转头,另两人?也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他二人?毕竟家境优渥,自幼就有?武师傅教习武,骑马更是不在话下。
苏源淡然收回视线,两手松松握着缰绳。
从福水村到京城,他所拥有?的一切已足够多,不论是钱财、名声还?是功名。
他很满足,并不会因为双方差距而生出不平衡心理。
状元榜眼以及探花皆准备好,锣鼓一响,三人?在鼓乐仪仗的拥簇下朝正阳门走去?。
......
作为京城人?士,三年一度的殿试对?他们来?说好似一场节日。
这一日,会有?极为热闹的游街仪式。
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百姓,两侧的茶馆酒楼也都挤满了人?。
众人?争相探头,唯恐错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不多时,有?人?高喊一声:“出来?了!”
话音刚落,正阳门大开。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锣鼓声,新科状元的模样映入众人?眼帘。
惊呼声跌宕起伏,仪仗所经之处,百姓们直直望着白马背上的年轻男子,无不满眼惊艳。
“乖乖,这当真是状元郎,不是探花郎?”
“你小子傻了不成,走在头一位的肯定是状元郎啊!”
“状元郎可真年轻,长得又白又嫩生,据说才十八岁呢。”
“嚯!那可真了不得!”
“诶你们别光顾着看状元郎啊,后面的榜眼和探花也都各有?各的俊俏,不多看两眼,日后咱们可就没机会看了!”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笑声传入苏源耳中,被万众瞩目的局促感忽然就没了。
右手虚虚圈住缰绳,面上浮起一丝温润笑意。
“状元郎!”
一声轻唤,苏源下意识抬头,就见一团黑影朝他砸过来?。
大脑中瞬间拉响警报,苏源一个侧头,躲开了黑影攻击。
“哎呀没砸到,可惜了我新做的荷包!”
娇俏的女声飘进苏源耳朵里?,苏源身体微僵,只作不知?,继续前行。
然而,有?这位不知?名姑娘开了头,荷包香囊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
大半都是奔着苏源去?的,也有?一部分是瞄准探花郎。
二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再加上出色的面貌,有?不少?胆大的女子从窗户缝朝他俩抛香囊荷包。
岳坚乐呵呵看着这一幕,愈发庆幸自己早已成婚,避免被这些东西砸一头的窘状。
苏源头都大了,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香粉的味道?,呛得他想打喷嚏,好悬才忍住。
他整个人?像是吃了扁担,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不时动?弹两下,躲闪袭击而来?的荷包。
百姓们把状元郎的无措看在眼里?,笑着感叹:“一看就是年纪轻没经过事,我大老远就看见状元郎耳根子都红了。”
“是呢,那脖子都红了一片,不像榜眼,东西砸他身上都不动?一下,很明显是成婚多年,练出一张厚脸皮了。”
岳·厚脸皮·坚:“我招谁惹谁了。”
另两人?听到他郁闷的嘀咕,几乎同步拂去?袖上的香囊,只觉得游街好累。
绕皇城主干道?走了一圈,沿途都是过节一样高兴的老百姓。
若非两旁有?侍卫护行,说不准还?真有?人?冲上来?跟大白马来?个亲密贴贴,沾一沾福气。
等到游街结束,苏源好似卸下千斤重担,紧绷的神?经于一瞬间放松下来?。
岳坚年纪大,较二人?也沉稳许多。
临别前,他不忘提醒苏源和周修:“明日琼林宴,二位贤弟可别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应下,互相道?别,各自归家。
陈正作为公子的贴身小厮,一早就打听了游街的终点,提前半个多时辰就驾着马车等在这里?。
等公子和榜眼探花分别,陈正一蹦三尺高,满脸激动?地挥手:“公子,这边!”
苏源循声望去?,见是熟悉的一张脸,信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陈正就龇着牙说:“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您现在可是状元郎了!”
苏源笑笑,抬腿上了马车:“回吧。”
公子的内敛并未影响到陈正的兴奋,他跳上马车:“好嘞!公子您坐稳,咱们很快就到家了!”
苏源取下鬓边插戴的簪花,捏在手中把玩,感受着它坚硬的质地。
唱名的那一刻,他确实?是狂喜的。
恨不能上天?入地,直飞九万里?。
游街时被万人?赞叹,听着诸多艳羡的话语,整个人?也是飘飘然,自豪充斥在整个胸腔。
而现在,当一切都过去?后,耳畔重归宁静,苏源很快冷静下来?。
通过殿试不过是第一步,日后他还?有?很多步要走。
他想要升官,想要立功,想要凭自己的双手获得更多。
未来?未知?。
即便他开场就已经站在别人?无法抵达的最高峰,六元及第,他亦不可轻敌。
朝堂之上,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众浸润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须得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正想着,忽然身体一轻。
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自习室。
耳畔是熟悉的礼炮声,彩条两篇和花瓣从头顶飘落。
“恭喜室长苏源,自习室已升级,请前往等级页面自行查看。”
苏源迫不及待点了沙漏上方的“十倍速”。
“biu——”
云朵弹窗闪出。
【自习室室长:苏源】
【当前功名:进士】
【当前时间流速:二十倍速】
二十倍速,即自习室最高级别。
苏源眉梢轻挑,瞥一眼沙漏顶端,“十倍速”已变为“二十倍速”。
指尖隔着玻璃轻点腰部的蓝色细沙,苏源低声呢喃:“等晚上再来?试试。”
话音落,就离开了自习室。
重回车厢,苏源低头看着胸口精致的绣纹,若有?所思。
他想到会试第二的那位崔璋崔公子。
此次殿试,崔璋竟然只是二甲进士,而且居于靠后的位置。
苏源曾读过他的诗作,文采确实?不错,若正常发挥,没道?理不在一甲之中。
苏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回了春宁胡同,也没想通其?中缘由。
掀开车帘,入目是围着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邻里?们。
一袭红袍的俊俏状元郎刚露面,群众们立时激动?呼唤:“苏状元!”
苏源眸中含笑。
“苏状元以后是不是就要去?皇宫里?当大官了?”
苏源摇头:“非也,只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从六品也很厉害了,一地父母官县令也才七品。”
“对?了苏状元,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家乡去?,接你家人?来?此常住?”
苏源颔首:“苏某正有?此意,等去?过孔庙行释褐礼,就打算回家乡接母亲过来?。”
有?缺心眼儿的愣头愣脑问:“那你爹呢?”
空气一静,其?他人?恨不得打死这个说话不过脑的。
只提娘不提爹,那肯定是爹死了呗!
大喜日子不提丧气东西,苏源只当没听见,捏着袖口柔软的衣料:“快到午时了,大家赶紧回去?吃饭吧,莫要因为我耽搁了饭点。”
众人?连声称好。
有?人?抱着几分希冀:“苏状元,我家孩子今年十三岁,在私塾读了三年书,我跟他爹也不识几个字,他有?啥不懂的咱们都解决不了,你看能不能帮咱看看?”
苏源顿了顿:“可。”
前提是他刚好在家。
那妇人?喜上眉梢,感激涕零:“谢谢苏状元!”
苏源只点点头,迈步往前。
忽而感受到一道?怪异的视线,下意识偏头,刚巧碰上柳书达又妒又恨的双眼。
见苏源看过来?,柳书达一惊,左脚踩右脚地跑远了。
苏源都懒得搭理此人?,推开院门进去?。
一脚踏进门,陈大卢氏以及陈圆站在垂花门下,笑容满面:“恭喜公子!”
卢氏眼角都堆起皱纹,欢喜地说:“公子,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回来?开饭了,今儿您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源抬手,掌心朝下压了压:“自家庆祝,不必太过张扬。”
三人?自无不应,这时陈正一边拍着身上的草料,一边走过来?。
苏源见状道?:“左右今日饭菜准备得多,你们也同我一道?庆祝。”
陈大当即色变:“不可!万万不可!”
主人?家的庆祝,干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什么事。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苏源深知?他们的秉性,缓声道?:“并非让你们和我一桌,就像上次吃火锅那样,你们自行找地方用饭就是。”
话已至此,陈大也不好再拒绝,躬下身:“多谢公子。”
苏源摆摆手,径自回东厢房换衣裳。
这身红袍明日是要穿去?琼林宴的,可不能沾上一丝一毫的污渍。
褪下后小心翼翼地叠放整齐,和金质银簪花一起,放在矮塌上,这才出去?用饭。
下午时,杨牧和松江书院的十几个学生登门。
上来?就是一番恭贺,尤其?是杨牧,围着苏源直打转:“教习你现在成了状元,我是不是就是状元的学生了?”
苏源乜他一眼:“我不过是暂代教习一职,又如?何当得起你的老师?”
那就是不答应了。
杨牧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教习,这几日我有?感而发,写了好几篇文章,可否请您一阅?”
苏源欣然应允。
杨牧连忙从袖中掏出文章,皱巴巴叠成方块大小。
他自己瞧着都觉得尴尬,挠挠头:“我习惯这么存放文章......”
苏源并未在意,接过打开。
其?他学生也都围在苏源身侧。
倒不是想看杨牧的文章,而是想听苏源批文。
他们这些人?里?,有?八人?考中进士。
这八人?暂且不提,会试落榜那几人?迫切地想从苏源这里?学到些东西。
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到底是状元的意见,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的。
苏源见状,让陈正搬来?几条长凳,放在自己的两侧和对?面,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坐下再说。”
所有?人?乖乖坐下,开始听讲。
小院里?,春光融融,暖风和煦。
苏源的声音温润平和,似涓涓细流,又宛如?珍酿多年的佳酒,醇厚低沉。
苏源一边看一边说,其?他人?则全?神?贯注地听。
陈大一家远远望着,对?苏源的佩服与日俱增。
陈正与有?荣焉,已经完全?进化成一个合格的源吹:“公子不愧是状元,爹看那些人?,里?头有?好几个都比先生大上不少?呢,他们却在听公子讲课,公子真厉害!”
卢氏不住点头:“对?啊对?啊。”
陈圆捧着脸:“以后我找夫君也要找个识字儿的。”
陈正没好气地瞪了眼妹妹:“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
陈圆哼哼,不吭声了。
这些人?在苏家小院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苏源批完所有?的文章,一抬头惊觉落日西斜,才打发他们离去?。
学生们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与苏教习告别。
杨牧抱着上面满是批(缺)注(点)的文章,这一下午他被打击得不轻,闷声说:“教习我们回去?了,祝您明日琼林宴大展风采。”
苏源心说他已经足够风光,六元及第的消息恐怕已经朝京城外各个地界传去?了。
若再在琼林宴上扬名,恐怕有?些人?很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
掌心向内,往外挥了挥:“好了,快走吧,路上小心。”
送走松江书院的学生,苏源用过晚饭,洗漱后直接进了自习室。
在里?面看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是超厚的游记,出来?一看时间,约摸只过了一刻钟。
就挺厉害。
苏源翻了个身,如?实?评价道?。
虽说他已科举上岸,但往后学习和工作的日子还?多着呢。
别人?花一两天?二十来?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公务,对?他而言不过一个时辰。
二十倍速,简直是超大金手指,嘎嘎乱杀的程度。
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苏源嘴角的笑弧半遮半掩,很快陷入沉眠。
次日,琼林宴。苏源、岳坚、周修身着红袍,其?余进士仍旧是蓝罗袍、进士巾。
按照传胪大典所唱的排名,依次有?序入场。
上首的主席为弘明帝专座,左下还?置有?一席,是属于钦命内大臣的。
众进士入场后,状元一席,榜眼、探花共一席,其?余进士则四人?共一席。
不多时,读卷官身着象征着各自品级的官服,相携入场。
苏源掀起眼皮,发现读卷官少?了一人?。
也没多想,许是临时被派了任务,不得脱身。
席间一片寂静,连细微响动?都不曾有?,肃穆得令人?头皮发麻。
苏源索性再度垂眸,瞅着桌面纹路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读卷官及进士起身,行叩首礼。
苏源鼻尖蹭着冰凉的衣料,听见窸窣而杂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下。
“众卿平身。”
苏源跪坐回去?,不经意间抬眼,发现弘明帝身边除了以内侍装扮的中年男子,还?有?八个男子。
这八人?锦衣华服,为首之人?更是一袭四爪蟒袍,与其?他七人?很好地区分开来?。
苏源瞬时了然。
这位应该是东宫太子。
其?余几位,都是太子同父异母的皇子兄弟。
思及昨日刚得到的消息,诚王不知?犯了何事,被罚禁足,不知?他来?了没有?。
思潮起伏间,弘明帝已赠诗两首,言辞间不乏阔朗之意。
作完诗,皇子们争相称赞,几乎把弘明帝捧到与圣人?并肩的地步,哄得弘明帝朗声大笑。
苏源嘴角微抽,真是哄死人?不偿命。
再看太子,即便兄弟们轮番表现,他始终笑意不改,从头到脚都体现出作为储君的温厚大度。
弘明帝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满意,当即大手一挥,让太子也赠诗一首。
毫不掩饰他对?太子的看重,成功让七位皇子绿了脸,暗自咬牙。
太子迈上前一步:“那儿臣就献丑了。”
储君赠诗,进士们再次起身行礼,以示感激。
后面就到了新科进士的赋诗环节。
经历过鹿鸣宴,苏源早就准备好了诗作,弘明帝一声令下,便起身吟念。
“忆昔琼林宴御筵,讲堂高敞集群贤。云开翠盖千门晓,万户争夸七宝烟。”
最后一字落下,不出意外赢得满堂喝彩。
苏源耳根有?些发烫,轻咳一声坐下。
在他之后是岳坚,苏源一边听,一边给?这些进士的诗作打分。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赋诗环节结束,弘明帝带着八个儿子退场,由钦命内大臣负责接下来?的琼林宴。
帝王离场,席间的气氛和缓许多,至少?敢低声讲话了。
钦命内大臣吩咐下去?,众进士开始悠然宴饮,欣赏礼乐。
进士们于席间自由走动?,与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苏源与岳坚、周修各自喝了一杯,就去?找松江书院的学生喝酒谈天?去?了。
他在尽其?所能地降低存在感,谁曾想这样也被人?盯上了。
“苏状元曾在松江书院担任过教习,莫非这些都是你的学生?”

苏源一手执杯,缓缓抬起长睫。
面前之人颇为眼熟,仔细回想,原是传胪大典时站在他身后,位列第二的崔璋。
两人一站一坐,崔璋仿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苏源摩挲着酒杯外壁,尚未摸清对方的意图,没有在第一时间应答。
崔璋喝了点酒,嫉妒与不甘啃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上前一步,足尖踢到桌腿。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酒壶倒下,清冽的酒液飞溅出?来。
苏源和松江书?院的几个学生围桌而坐,躲闪不及,红袍上被?酒液浸湿,洇出?深色的痕迹。
苏源眉心一跳。
席上其他人听到动静,三三两两看?过来。
见苏源几人手持酒杯,而崔璋立在桌前,似乎在对饮,也并未多想,继续与人吟诗作对。
崔璋迟迟没等来苏源答话,语气很冲地?说:“想必苏状元也知道,陛下最讨厌结党营私之人。你?与他们是师生关系,又在琼林宴上这般亲近,可?别太明目张胆了,真以为考上状元就能一路高升了?”
苏源:“?”
这真是没茬故意找茬了。
忽略衣摆上扑鼻的酒香,苏源口吻淡漠:“崔进士可?能误会了,他们并不是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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