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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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口吐白沫,四蹄不正常地扭曲着。
不过几息,就彻底没了动静。
漆黑的?瞳孔颤了颤,苏源扶着墙坐起身,呼吸沉重而?急促。
它……死?了吗?
这时,有一人拨开人群走近,在黑马跟前蹲下身,查看一番后看向车夫:“你这马为何突然发狂?”
车夫拼命摇头:“我不晓得啊,这是主家的?马车,今儿一大早我从庄子上过来给主家送吃食,路上啥也没遇到啊,咋就变成这样了。”
说着又去检查马车后头拉着的?几筐东西,急得直跺脚:“完了完了,都?磕坏了,我肯定要被罚了!”
男子并未理会,余光瞥见疯马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他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晌没动一下。
男子以为对方吓傻了,就起身朝他走去。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男子倾身,伸出手在苏源眼前挥了两下,“可有受伤?需要我带你去医馆么?”
苏源恍惚回?神?,撑地的?手指微微颤抖,尾音极轻:“无事,我只是......”
只是想?到了其他一些东西。
男子只听到前两个字,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苏源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笑道:“幸亏我击倒了那匹马,否则小公子你可得遭一顿罪了。”
苏源抿唇,视线在死?马四周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只碎成渣的?青瓷酒杯上。
勉强定了定心神?,苏源拱手作?揖:“多谢公子仗义相救。”
方才?他确实有被吓到。
前世二十几年加上今生八年,苏源从未遇见过这等场面。
危机犹如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只差一秒,他就会被踩成肉泥。
叫他如何不胆寒。
男子见苏源虽面色发白,但举止有度,颇有几分文人风范,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遥遥望见朝这边走来的?衙役,男子摆手道:“我方才?与好友在楼上吃酒,恰好看到这一幕,顺手而?为罢了。”
苏源按捺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挤出一抹笑。
这时,衙役已行至当前:“怎么了?”
车夫站在黑马的?尸体旁边,无措地搓着手,忍着腿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官爷我啥都?不知道啊,这马早上还好好的?,吃了一大筐草料呢,刚进城没多久就跟疯了一样,我都?数不清有多少摊位被撞翻了,真是造孽呦!”
车夫还想?再抱怨,衙役却不耐烦听这些,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聒噪:“你这马可闹出不小动静,得查清其中缘由。”
车夫连连点头:“要查,要查。”
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才?能免去侧妃娘娘的?责罚。
衙役瞥了眼死?得不能再死?的?黑马,吩咐随行的?人把尸体弄回?去,容后再作?详查。
车夫千恩万谢,作?为当事人,他是要跟衙役一同去府衙的?。
临走前,他忽然走到苏源跟前:“真是对不住啊公子,这马差点就让你受了伤。不知道公子家住何处,回?头待我禀报了主家,再登门赔罪。”
“不必了,我并未受伤。”这件事给苏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他不想?再跟车夫再有交集,“您先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车夫见苏源的?神?色不似作?伪,狠狠松了口气,跟上衙役的?步伐。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摊贩们一边骂一边收拾摊位。
苏源悄然揉了揉剧痛的?后腰,稍微偏了下头,就对上男子探究的?目光。
苏源奇道:“公子作?何这般看我?”
男子摇头,什么都?没说:“你赶紧走吧,我也得回?去继续喝酒了。”
苏源温声应下。
正要离去,又被男子叫住,苏源面露疑惑:“公子有何事?”
男子指了指苏源的?后腰:“记得去医馆看一下,可别?落下病根。”
男人的?腰可不能受伤。
短暂的?惊讶后,苏源轻笑了下:“多谢公子关心,我会的?。”
男子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原本都?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我叫宋竟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源觉得此人有些自来熟,奈何对方对他有救命之恩,便如实相告:“在下苏源。”
“苏源?”宋竟遥扬了下眉,“会元?”
苏源从容颔首。
宋竟遥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出手,竟救下了本届会元。
吃惊过后,快速打量苏源一番。
这几日苏源风头正盛,前几日宋竟遥上值就听同僚提过他,今日休沐与好友相聚,席间又聊到了苏源。
左不过是谈论此人才?识过人,以及卓越突出的?经历。
当时他听着,还颇为嗤之以鼻,觉得这群人吹嘘得太过。
苏源再如何也不过一普通人,在他们的?描述中,竟好比文曲星转世了。
然后,他就自打脸了。
此时他和苏源面对面,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言论中有大半是符合实情的?。
苏源此人当得那般称赞。
宋竟遥漫不经心想?着,洒落抱拳:“久闻苏会元才?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苏源轻咳一声:“才?名不敢当,只是多读了几年书。”
不待宋竟遥说话,他又接着说:“宋兄,咱们就此别?过,我得赶紧去医馆找大夫瞧一瞧。”
在木制的?摊位上狠狠撞了下,又连滚几圈,疼得他直不起腰。
若不是在公共场合,苏源都?想?直接就地躺下。
宋竟遥点点头,二人就此别?过。
等杜必先匆忙赶来,早不见苏源的?踪影。
斟酌一二,杜必先打消了跟上去的?念头,又折返回?去:“罢了,还是等三日后再登门吧。”
太过殷勤不见得是件好事,有时候反倒适得其反。
再说宋竟遥,目送苏源离开后,不紧不慢回?了酒楼雅间。
雅间内还有两人,与宋竟遥差不多的?年纪。
他俩正惬意地喝酒吃菜,宋竟遥进门也没停下。
“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脸蛋白胖的?青年瞥他一眼说。
“这不是去看看热闹。”宋竟遥一撩袍角坐下,“对了,你们猜我刚才?救了谁?”
白胖青年张瓒吃了口菜,张嘴就来:“总不可能是苏源吧?”
一旁的?顾凌云抿了口酒:“不可能吧,这时候苏源应该在家中准备殿试,哪会出来到处瞎跑。”
宋竟遥但笑不语。
他二人对视一眼,顾凌云放下酒杯:“真是苏源?”
宋竟遥自顾自斟酒:“没错,正是苏源。”
“那他可真倒霉,出门就遇上这事儿。”张瓒一脸同情。
宋竟遥意味深长?地说:“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出门就遇上疯马。”
二人喝酒吃菜的?动作?俱都?停住,不约而?同看向宋竟遥。
“你的?意思是......”
宋竟遥嗯了一声:“不错,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的?。”
二人瞬间坐直了身子:“细说。”
“我检查过那匹疯马,口吐白沫,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张瓒唏嘘不已:“苏源到底是挡了谁的?路,对方竟然想?要他的?命?”
“我才?府衙多半会和稀泥,草草结案。”宋竟遥摇晃酒杯,“苏源这亏是吃定了。”
话虽如此,他们却没打算出手相助。
他们与苏源素未谋面,没必要为他得罪某些人。
“对了,我听说过段时日宋伯父要去地方任职了?”
宋竟遥皱了下眉,没想?到此事已经传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松江府。”
“松江书院的?那个松江府?”
宋竟遥答:“是。”
届时娘和妹妹会一同前往,只是这毕竟是家事,没必要对外?细说。
顾凌云看出宋竟遥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遂端起酒杯:“不提这些了,咱们喝酒。”
三人碰杯,谈笑风生。
......
苏源去就近的?医馆,请坐堂的?老?大夫看了下伤处。
被告知只是伤到了肌理,回?去后多上几遍药酒就能好,苏源松了口气。
二十一日就是殿试,可不能因腰伤掉链子,错失良机。
针灸过后疼痛缓解许多,苏源又请老?大夫开了几副药,慢吞吞步行回?家。
等回?到家中,褪下衣衫,苏源才?发现身后的?衣料被什么刮了好大一个口子。
难怪方才?一路走来,收到不少微妙的?眼神?。
苏源坐在床畔,摸索着给后背能感觉到痛的?地方涂上药酒,又把换下的?衣物丢进木盆里泡着,这才?去厨房炒饭吃。
刚放下筷子,牙行的?人就把枣红马和仆从送来了。
这座小院的?西南角设有马厩,只是一直空置着,里头也并不脏乱,苏源直接让牙人把枣红马牵到了马厩里。
草料什么的?苏源早就准备好了,待牙人离去,苏源抓了一把放进马槽里:“吃吧。”
枣红色的?大马蹭了下苏源的?手指,埋头开吃。
苏源一时没忍住,摸了摸马脑袋。得到一个轻柔的?蹭蹭。
修长?的?手指顺着脑袋往下,陷入浓密的?鬃毛里:“给你起个名字吧。”
枣红马哼哼两声,继续吃草。
苏源努力思考。
几秒后,苏源挼着鬃毛,面不改色道:“就叫你小红好了。”
毕竟是第?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小红这个名儿可是从小学一年级一直陪伴他到高三呢。
枣红马:“......”
甩了甩大脑袋,不想?理人。
终究是伤到腰的?,苏源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跟小红说一声,径自离开了。
“老?爷。”
垂花门前,陈大一家四口局促地站在那,双手交握在身前,恭敬喊道。
苏源脚下一顿,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捏了下眉心,苏源按照之前的?安排给他们各自分工,又安排了住处。
“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做好本分之内的?事,咱们就相安无事。”
苏源沉声道:“但如果你们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是绝不会再留下你们的?。”
“至于?工钱,每月六百文,若做得好了,自然也有赏钱。”
一番恩威并施,打一棒给个甜枣,反倒让陈家四口人放下心。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之人,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在此之前,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主家不好伺候,喜欢折腾人。
听了这番发言,这些顾虑是彻底消弭无踪,纷纷应和:“是,老?爷,我们知道了。”
苏源怎么听都?觉得“老?爷”这个词儿硬生生把他叫老?了二十来岁,咳了声说:“日后唤我公子便是,待殿试结束,我回?家乡接来母亲,在此之前陈圆去厨房做事。”
既给了工钱,自然是要做事的?。
陈圆,也就是将来伺候苏慧兰的?小姑娘脆声应下。
事情交代下去,苏源也没什么好说的?,挥手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各做各的?事吧。”
四人齐声:“是,公子。”
等苏源进了厢房,陈大去马厩对面的?柴房门口劈柴,妻子卢氏和女儿陈圆一个进厨房忙活,另一个勤快地打扫卫生。
至于?儿子陈正,去马厩伺候小红了。
四人都?十分地默契,干活儿时无一不放轻了动作?,唯恐惊扰到公子休息。
殊不知公子压根就没睡着,只是躺在床上养腰,并趁机进自习室学习,临近傍晚时才?出来。
陈大一家见公子在院子里溜达,面上松快许多。
公子一下午都?没露面,他们还担心来着。
又不敢进门去瞧,只能时不时往东厢房看一眼,巴望着公子下一刻就能出现。
卢氏小心翼翼上前:“公子,晚饭已经做好了,要不您尝尝味道,若是不满意,回?头我再改进。”
躺了一下午,虽说一下都?没动弹过,但脑力劳动可比体力劳动累人得多。
苏源确实有了饥饿感,遂颔首道:“好,开饭吧。”
苏源之前叮嘱过,不可多加浪费,故而?卢氏只做了一菜一汤。
饭菜上桌,卢氏候在一旁,眼睛却片刻不离公子,期盼着公子的?反应。
苏源浅尝一口,两秒后说:“味道不错,只是我平日里喜欢口味偏重些的?,可以略多放些调料。”
卢氏心中一喜,连声应承下来。
又见苏源安静吃饭,卢氏不好意思再杵在那,调头进了厨房。
饭后洗漱前,苏源瞥了眼蹲在角落里给花草浇水的?方圆,神?色舒缓:“忙完手里的?活就能歇下了,夜里我一般用不到你们,不必熬到多晚。”
“谢公子体恤。”
苏源笑了下,抬步进屋。
等陈大忙完手上的?活计,也不过酉时三刻。
洗去手上的?泥灰,陈大遥遥看向东厢房。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纸隐隐传出,温馨而?宁静。
他低声感叹:“咱们的?新东家,是个好人。”
卢氏附和:“咱们一家都?好好干,争取让东家满意。”
陈大咧嘴笑,憨憨点头。
......
惦记着疯马事件,苏源隔日一大早就让陈正去府衙打听。
正如衙役所言,疯马闹出的?动静太大,牙行附近的?小摊小贩们都?在关注着此事。
陈正问了几个摊贩,很?快就拼凑出真相。
那疯马确实是因中毒而?癫狂。
昨天?早上,打草料的?下人不慎将羊踯躅混入了草料中,被马误食。
羊踯躅吃得不多,所以才?等到进城后才?发作?。
小贩摸了把滚圆的?腰包,这里头放着疯马事件给他的?赔偿。
他误以为陈正也是个摊贩,乐呵呵地说:“要我说这诚王府就是大方,我那摊位上所有东西加一起都?没二两银子,却赔偿给我五两银子。”
另一人龇牙:“可不是,财大气粗呢。”
陈正同对方说笑两句,而?后随意找个借口回?了小院,将一切完完整整转述给苏源听。
苏源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眸底暗色翻涌。
“你是说,那辆马车出自诚王府?”
陈正回?话时低着头,全然不知自家公子的?神?情有多么骇人:“是,那些摊贩都?是从诚王府得到的?赔偿。”
诚王府......
苏源敛眸默念,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梁盛不愧是主角光环加身的?男主,做出这样漏洞百出的?事,诚王都?愿意替他擦屁股。
一时间,苏源竟不知该夸梁盛自视过高,还是该夸他有本事。
再抬眸,眼底已恢复一片波澜不惊,淡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正应声而?退,书房内只剩下苏源一人。
其实昨天?从马蹄下逃过一劫,苏源就猜到这一招出自梁盛之手。
打从放榜那日,苏源就对其保留警惕,生怕他对自己不利。
没想?到梁盛现在这么疯,竟想?要当街取他性命。
他又怎能保证,过程中疯马不会伤及旁人,以致无辜之人丧命?
“真是丧心病狂。”
苏源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显然是无法撼动有诚王做靠山的?梁盛。
即便他在当今那里记了功劳,也不能跑到他老?人家面前直接说:“你儿子包庇想?要杀我的?凶手,你赶紧把他们一块儿处置了。”
他又不是嫌命长?。
再者?,他在京城全无根基,贸贸然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磕得头破血流。
不值当。
为今之计,只有徐徐图之。
以梁盛的?鲁莽,和针对自己的?敌意,他定会再次出手。
马脚露得多了,总有翻车的?时候。
如是安慰自己,苏源心里还是不得劲,索性摊开宣纸练起大字。
整个过程静心凝神?,翻涌的?心绪倒是逐渐平和下来。
最?后一笔时,苏源落笔极重,在宣纸上留下粗而?深刻的?一撇。
将毛笔放在笔洗上,苏源倏然勾唇,却不含丝毫笑意。
没关系,他最?擅长?的?便是忍耐。
一如当年被曹安陷害,最?终曹家不也登门认错了。
如今灵璧县谁还记得曹家。
梁盛亦是同理。
不过是大boss和小boss之间的?区别?。
苏源从容起身,回?房上药酒。
根据医嘱,上药酒时需要用力搓揉,将药酒渗透进皮肤中。
苏源疼得直吸气,等药酒上完,出了一身汗。
这屋里原本是有一面铜镜的?,只是苏源平日里不怎么爱照镜子,就把它塞到了角落里。
把药酒放一边,苏源起身去了铜镜前。
背对着铜镜,艰难扭头。
铜镜的?清晰度肯定是不必玻璃镜的?,可谁让后腰的?淤青太过狰狞,在铜镜里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肤色深了几个度。
淤青几乎横亘了整个后腰,仿佛在一张宣纸上泼洒了重墨,分外?碍眼。
苏源闭了闭眼,深呼吸。
穿上衣服直奔书房,提笔一阵龙飞凤舞。
几行写完,将其折叠放入信纸中,再密封好。
苏源唤来陈正:“尽快把信送出去。”
陈正领命而?去。
苏源长?舒一口气,后腰的?伤处都?没那么痛了。
书上说了,男人很?多时候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就比如刚才?。
这回?他拒绝猥琐发育,偏要有仇必报。
苏源翻开书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嗯,没毛病。
诚王府,刘侧妃住处
房门大敞,屋里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砸声。
守在门口的?婢女婆子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屋内,梁盛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的?脸被碎片划伤,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刘明珠气得浑身发抖,脚边是一堆破碎的?瓷器。
她咬牙切齿,用外?人听不到的?声音:“王爷都?已经答应了,你为何还要擅作?主张?”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行为,会影响到我,甚至影响到王爷的?大计?”
梁盛黑黢黢的?眼珠动了动,直视着刘明珠:“与其让他入朝发展,不如斩草除根。”

梁盛的执拗令人心惊,刘明?珠看在眼里,气急败坏地拿起手边的物件朝他丢过去。
茶杯砸到额头,发出一声闷响。
梁盛抬手,指尖触感温热黏腻。
“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姨母。”刘明珠口不择言,“当初若不是我姨娘派人不远千里接你来京城,你现在不知道在哪讨饭呢!”
梁盛双拳倏然紧握,颈侧青筋暴起。
刘明?珠对此毫无所觉,染着蔻丹的手指隔空点着他:“你如今是依靠我过活,所以必须听我的,明?白吗?”
新添的伤口有血渗出,模糊了视线。
梁盛脊背佝偻,沙哑着声:“对不起姨母,是我莽撞了。”
“我只是担心苏源为官后?知道我为王爷效命,继而对王爷不利。”
刘明?珠神色瞬变。
苏源是个睚眦必报的,若真如梁盛所言,那可就麻烦了。
当下?正?是关键时?期,一着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梁盛归入诚王麾下?。
刘明?珠有些后?悔,当初听云姨娘的话把梁盛接来。
若没有梁盛,也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她又?舍不得梁盛带给她的助力。
两股思想来回拉扯,刘明?珠脸色很不好看。
瞥了眼跪地垂首的梁盛,刘明?珠不耐挥手:“你回去吧,这段时?间安分一点,别?到处乱跑了。”
梁盛抬头,眼中有震惊转瞬即逝。
好在他寄人篱下?多年?,最擅长隐藏情绪,压根没让刘明?珠发现。
“是,我知道了。”
顶着满头满脸的血走出正?屋,梁盛去侧屋收拾一番,再现身依旧是清冷阴郁的梁公子。
一路有王府的下?人向他行礼,恭敬而讨好。
所有人都知道,宠爱在身的刘侧妃是他的姨母,他也是王爷的得力亲信。
可谁又?知道,他在这两人手下?受尽侮辱,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有那么一瞬,梁盛甚至想就这么死去,去找地底下?找云秀。
说不定在那里也会遇见流放三千里,死生不知的梁守海。
一家?人就此团聚,岂不快哉?
可转念又?想,他草草了结性命,岂不是便宜了苏源?
一旦他死了,就没人知道苏源多年?前做的那些事了。
日后?提起苏源,他们只知他是文曲星转世,而非残害生父与庶弟的恶人。
梁盛坐上马车回住处,途中再次听人谈起会试第一的那位苏会元。
通篇的溢美之词,他一边听着,一边冷笑连连。
苏源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车夫听着主家?诡谲的笑声,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这两年?,东家?真是病得越来越重了。
小红来苏家?的第三天,陈正?一早起来给她喂了草料,就急吼吼赶去东厢房。
昨晚公子让他在这个点过来敲门。
陈正?脑子拙,不明?白公子的用意,但他胜在听话,掐着点叩响苏源的房门。
“公子,该起身了。”
不多时?,门内传出低哑的嗓音:“知道了。”
陈正?放下?心,去厨房打热水,保证公子起来就能洗漱。
苏源在床上躺了一小会,醒神后?就麻溜爬起来,从衣柜里取出一身待客的青色长袍。
之前跟杜必先约好,今日请他来家?里品尝火锅。
卢氏从未接触过这一新鲜玩意儿,还得他亲自动手。
在更?衣前,苏源又?对着铜镜看了下?伤处。
这三天他每日三遍药酒,淤青已经消了大半,只余下?一些青中泛紫的痕迹。
苏源又?擦了遍药酒,待药酒略干,才换上衣袍,径直走进厨房。
厨房里,卢氏正?在忙活早饭。
见苏源进来,登时?诚惶诚恐地迎上去:“公子怎么进来了,此处油烟过大,可别?脏了您的衣裳。”
苏源摆手,不甚在意:“等?会吃完了早饭,麻烦你把厨房收拾一下?,今日有客登门。”
卢氏应下?,又?问:“那客人喜欢什?么口味,我也好照着准备。”
苏源打开碗柜,不剩多少?菜了:“主菜我来准备,你只需把菜买回来,切好洗净即可。”
说罢递给她要买的清单,转身离去,留卢氏一人在灶台前目瞪口呆。
公、公子亲自准备?
所以到底是何等?重要之人,才能引得公子亲自下?厨。
苏源不知卢氏思维发散,把裹在油纸包里的干辣椒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散散潮气。
等?卢氏卖完菜回来,在苏源的指导下?准备火锅食材。
卢氏刀工挺好,把食材切片切丝后?放入白色印花的瓷盘里,卖相很是不错。
准备好一切,苏源抬眼看了下?天色,估摸着杜必先也快来了,开始着手准备锅底。
厨房里空间不算太大,卢氏不想妨碍公子发挥,自觉站到了门口。
只是仍不放心,时?不时?伸头往里看两眼。
只见公子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右手拿刀,左手控着葱段,动作熟稔地将其?切段。
随后?又?把姜、蒜切片,放下?菜刀,准备烧火。
卢氏见状眼皮一跳,忙不迭进来:“公子您在上头忙,灶膛这边我来!”
锅上一把锅下?确实费劲儿,苏源也没矫情,欣然应允。
倒入足量的油,待加热至五六成热的时?候,将葱姜蒜放入煸炒。
很快卢氏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苏源又?将花椒等?调料和些许干辣椒加进去,一同翻炒。
独属于辣椒的香味炸开,卢氏打了个喷嚏。
苏源则屏住呼吸,将更?多的干辣椒放入其?中,再次翻炒。
卢氏坐在灶膛前,只觉得整个厨房,甚至是整个院子里都飘着这股霸道的香味,嘴里疯狂分泌唾液。
终究是好奇战胜了理智,她壮着胆子问:“公子,您这炒的是什?么啊,也太香了。”
苏源手上不停:“红尖。”
卢氏前头那位主家?曾提过红尖,据说一两就要不少?银子。
反正?她从未在那家?的饭桌上看见这东西。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切身闻到红尖的香味,心说怪不得价格那么高?,这味儿可真绝。
等?时?机差不多了,苏源往锅里倒入按比例调好的骨头汤和清水,盖上锅盖,开始炖煮。
苏源捻去指腹的锅灰,让卢氏帮忙看着,信步走出厨房。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正?好,丝丝微风吹到脸上也不割脸。
苏源沉吟几秒,决定将火锅放在院子的树下?。
空气清新,不冷不热,亦可避免吃到尽兴时?被满头大汗扫了兴致。
惦记着锅底,苏源只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就折返回去。
卢氏站在灶台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锅盖,一看就是高?度紧张的状态。
苏源忍俊不禁,揭盖锅盖,用汤匙舀了一点,抿一小口。
细细品味,似乎是记忆中的味道。
当然了,肯定不能和专业火锅店里的厨师相提并?论。
正?因如此,苏源才决定跟杜必先合作。
他手底下?可不缺有本事的厨子。
往里面加了点盐,苏源又?做了一锅清汤的。
卢氏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不时?给苏源打打下?手,对自家?公子的认知又?高?了一个台阶。
没想到公子不仅读书厉害,做饭也是一绝。
以后?和公子结成良缘的姑娘可享福了。
等?杜必先下?了马车,苏源刚好把两份锅底倒入昨天取回来的鸳鸯锅里。
一边是红油,另一边则是菌汤。
红白相称,赏心悦目。
苏源洗去指尖的油腻,指了指灶台上还剩一半的锅底:“中午你们也尝尝,可以搬张桌子去后?罩房前面吃。”
苏源把火锅的吃法告诉卢氏,拎着鸳鸯锅去了外面。卢氏慢半拍地应下?,悄然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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