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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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源的袍角再度被大?力扯动一下,柳春花抽泣:“公子您救救我,如若我真被卖去那腌臜地?儿,我就不活了!”
不远处,看热闹的妇人们议论不休。
“真没想到?啊,柳大?刚这么狠心,竟然要卖闺女?。”
“要我说呀,柳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大?刚只知偷奸耍滑,吴小菊惯会装无辜,背地?里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柳秀才自私自利,至于?柳春花,你们还?看不出来她到?底啥意思?”
“咱们胡同那么多人家,怎的她就找苏举人帮忙?还?不是看上了苏举人,想趁机缠上他?呢。”
“果然跟她娘一个样,都是不安分的东西!”其中一个妇人阴阳怪气地?说。
旁边人扫了她一眼,心说谁不是呢。
柳大?刚就是个懒汉,早些年家里的开支都靠吴小菊跟人睡觉,不知道周边几个胡同多少人家被吴小菊搅得鸡犬不宁。
这几年柳春花能干又肯吃苦,不少人都觉得她跟吴小菊不一样。
现在再看,还?真是他?们看走了眼!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闺女?,那肯定也是老鼠,一锅都是臭的。
“你们说苏举人会上当不?”
“难说,这世上的男人啊,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众人哄堂大?笑?。
苏源远远听见笑?声,有种被当成猴戏里那只猴儿看待的错觉。
再偏头,发现树后藏着一个人,正探头探脑。
半张脸影影绰绰,举止鬼祟,隐约可?辨是那天劝他?雇人的柳姓男子。
明显和哭得梨花带雨的柳春花是一家人。
苏源吐出一口浊气,被这样的人缠上,真是无奈又恶心。
思及此?,苏源神色陡然冷凝,震声道:“太平世道,买卖子女?的行?径简直罪无可?赦!”
“柳姑娘你别怕,虽说柳叔是你爹,但律法?面前?无亲缘,我这就去报官,替你讨一个公道!”
柳春花呆住。
怎、怎么还?牵扯到?报官了?
趁她发愣,苏源一把扯回袍角,作势就要往回走:“柳姑娘别怕,倘若柳叔真有此?打算,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见苏源的架势不似作伪,躲在树后监督柳春花的柳大?刚慌了。
也顾不上脸面,撒丫子跑出来,扯开嗓子大?喊:“苏举人!苏举人你误会了!压根就没这回事!”
苏源转过身,半信半疑:“哦?”
在苏源锐利的目光下,柳大?刚自觉那些肮脏的算计都无所遁形。
动了动脚趾头,感觉到?凉意。
他?一低头,发现鞋子跑掉了。
柳大?刚喘一口气,扯着柳春花的胳膊把人拽起来:“我这闺女?得了癔症,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她是我闺女?,我哪舍得把她卖到?青楼。”
卖去青楼也卖不了几个钱,他?更想借柳春花套个金龟婿。
只可?惜苏源的行?为?毫无章法?,和他?们之前?预想的那些可?能性相背而驰。
在他?们的计划中,只要柳春花跟苏源回家,他?们就趁机说苏源毁了柳春花的清白。
苏源一个举人,若不想名声扫地?,绝对会答应娶柳春花。
柳大?刚暗恨,却又毫无办法?。
他?再不站出来,就要被抓去见官了!
“癔症?”苏源面露诧异,再看向柳春花时,眼中满是怜悯,“柳姑娘尚且年轻,还?有痊愈的可?能,可?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柳春花想说她没有,被柳大?刚背地?里狠狠掐了一把,吃痛地?闭了嘴。
“是是是,这些日?子我跟他?娘都忙着赚钱,好带她去看大?夫,一时没顾上她,就让她给跑出来了。”
柳大?刚讨好地?笑?:“实在对不住啊,苏举人。”
苏源摆摆手:“无妨,既然此?事并非属实,我就没必要报官了。”
“柳叔也知道,再过几日?我就要参加会试了,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柳大?刚听出苏源话语中暗含的警告之意,瞳孔骤缩,不敢多言,只连连点头,连拖带拽地?把柳春花带了回去。
麻烦终得解决,苏源浑身舒畅。
再对上邻里们打量的眼神,也能面带微笑?地?打招呼。
“苏举人去买书啊?”
“是,去买书。”
“苏举人做得好,遇到?事就该报官,青天大?老爷会跟咱们做主的。”
说话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许是对柳家心怀不满已久。
苏源只笑?了笑?:“好在这一切都是柳姑娘的臆想,希望柳叔柳婶能尽快带她治好癔症。”
妇人们:“......”
等苏源走远,她们这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们说,这苏举人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依我看呐,苏举人就是个毛头小子,连女?人都没碰过,哪晓得柳家的算计。”
“我倒是好奇,以后啥样的闺女?才能跟他?一块过日?子。”
“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家千金,反正跟咱们没关系。”
“......这话收回去,我不爱听。”
因着柳家的缘故,苏源之后几天再没冒头。
毕竟日?后要在春宁胡同常住,彼此?间闹得太难看。
就柳家人那副德行?,要是日?日?防备着他?们,那样太累,苏源宁愿多读几本书。
转眼到?了二月初八。
这一天苏源子时就起身了,去厨房做早饭。
他?煎了个鸡蛋,又热了下昨天做的油条。
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即满分,预示着好兆头。
苏源上小学的时候格外?羡慕班里的同学,他?们的父母会在考试当天做油条鸡蛋。
后来长大?一些,上了初中,他?知道自己没有父母,不会有人为?他?做油条鸡蛋,失落几次后就看开了。
反正就算没有油条双鸡蛋,他?也能考满分,凭成绩碾压得他?们嗷嗷叫。
昨晚苏源在梦中忆起此?事,同学脸上明晃晃的炫耀深刻地?映在他?脑海里。
醒来后他?就做了油条鸡蛋。
倒也不是生气。
因为?他?现在有娘了,只要他?提出这个要求,苏慧兰绝对会答应。
只可?惜他?们母子分隔两地?,许久之后才能再见。
苏源吃着油条,兀自轻笑?。
吃完这顿饭,就当已经完成心愿了。
寝具以及简单的炊具、吃食都已提前?准备好,当第一发号炮响起,苏源一整衣袍,打开院门。
二月上旬,乍暖还?寒。
为?了防止有人夹带作弊,参加会试的考生必须身着单衣。
凉风迎面拂来,饶是苏源身子骨强健,也忍不住打个哆嗦。
深吸一口气,才适应了这股寒意。
春宁胡同距离贡院有段距离,为?此?苏源特地?租了辆马车。
乘坐马车前?往贡院,又将所需物品卸下,苏源去寻松江书院的学生。
学子们正蹲在背风处搓手哈气,见苏源过来,接连起身,低声称呼:“教?习。”
苏源微微颔首,静候贡院开门。
目光所及之处,他?看见有好几个人正在做广播体操。
动作虽不算标准,但到?底是与?他?相识了十二年的老伙计,苏源还?是一眼辨出。
耳畔响起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苏源侧头:“若是觉得冷,可?以做一套广播体操。”
“对哦,我差点忘了。”那举人一拍脑门,自顾自做起广播体操。
“话说教?习是如何发现这操的妙用?”
自从苏源成为?解元,过往一切都被有心者扒出来。
除去和梁家那点事,他?们也得知了广播体操、学习计划表以及考试倒计时与?苏源的渊源。
惊叹之余,不得不承认,苏源考中解元,与?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对此?,苏源依旧是那一套说法?:“从书上看到?的,试过后效果不错,就分享给了朋友。”
至于?哪本书,年月已久,早已记不清了。
对方闻言,深感遗憾,又问:“教?习长这么高,肯定和广播体操脱不开关系吧?”
苏源沉吟:“算是吧。”
犹记得那段时间他?刚开始锻炼身体,个头确实蹿得挺快。
松江书院的举人们超小声,异口同声:“唉,我也想像教?习您这么高。”
男子生得俊伟,才给人一种顶天立地?之感。
难不成你还?指望一个身高五尺的人撑地?一片天?
首先在视觉上就无法?给人以踏实感。
苏源朗声道:“只要是好男儿,都可?顶天立地?,与?身量无关。”
停顿片刻,对他?们说:“你们都是。”
松江书院除去极个别特殊分子,其他?都是好学生。
苏源作为?教?习,该严厉时严厉,也不吝于?鼓励学生。
此?言一出,紧张的氛围缓和不少,绷着张脸的几人也都带上了笑?意。
苏源见状,不禁莞尔。
这样才是最好,才能发挥最好的状态。
......
寅时初,第三遍号炮响起。
贡院大?门轰然打开。
考生们自觉且有序地?排成五十人一组的长队,进入贡院接受搜身检查。
褪去全身衣物,自有专门的卫兵对其进行?严格的检查。
苏源忍着坦身露体的不适,硬着头皮搜完身,五十人再度排成一队,往深处走去。
领了考卷、草纸以及三根蜡烛,苏源在专人的引领下找到?对应的号房。
这回运气还?算好,他?分到?的并非臭号,和茅厕隔着数十个号房。
前?脚刚走进号房,后脚就有号军从外?面上了锁。
苏源淡然处之,眼神都没再变一下。
将积灰的号房清扫一遍,才将属于?自己的物品按照习惯放好。
苏源调整了木板的位置,从容落座,无声阖眸。
花了一刻钟平复心绪,苏源拿起考卷,开始阅题。
和乡试一样,会试分三场,三日?一场。
分别是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
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共计七道。
难度远超乡试,不仅考验学子们的大?脑灵活程度,还?考验手速。
三天的时间,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写完七道题。
阅完所有题目,苏源在心底有了计较。
将这七道题分为?三三二,前?两天各解决三道,最后一天轻松些,解决最后两道。
捏了捏手指,苏源将考卷置于?木板正前?方,再把草纸放在手边,开始破题。
许是苏源经常给唐胤、方东以及童生班的学生们出题的缘故,他?估题的方向越来越准确。
就拿第一道题来说,与?他?估题册中的某一题极为?类似。
当然,试题内容肯定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指中心思想。
苏源理清思路,执笔蘸墨,开始在草纸上肆意书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源写完第三道题,天色就已暗下。
苏源无法?,只得点燃蜡烛,就着蜡烛昏黄的光亮将三篇草稿润色一遍。
落下最后一笔,苏源眼睛酸胀,手腕也疼得厉害。
眼保健操和手腕操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了痛楚。
草草填饱肚子,苏源把木板拼在一起,和衣躺下,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和乡试时一样,依旧是侧着身,蜷着腿。
迷迷糊糊睡一夜,次日?天蒙蒙亮,苏源就起身了。
将修缮好的文章誊写到?考卷上,继续破题。
大?脑和手笔一刻不停,总算在第三日?未时二刻完成答题。
确认无误后,苏源上缴了考卷。

苏源微抬下颌,仿佛重回?人间。
三天前雇来的车夫一早就等在贡院门口,苏源一出现,他就迎了上来,接过苏源手里的东西。
“老爷受累了,赶紧上马车歇一歇。”
苏源确实有点不太舒服。
夜间寒凉,两天?晚上他都被?冻醒过,多半是受了风寒。
坐上马车,苏源探了下额头,还真有些发烫。
嗓子?里也痒乎乎的。
右手滑落,苏源倚在马车壁上,感受着身下马车的驶动,缓缓阖上眼。
不知?多久,苏源在车夫的呼唤中睁开?眼:“老爷,到了。”
苏源强撑着跳下马车,对车夫说:“十一日寅时来接我,老叔可千万别忘了。”
车夫连连保证:“老爷放心吧,十一那天?我一定早早赶过来!”
苏源点了点头,沉重的眼皮让他分不出丝毫精力同邻里打招呼,径自?进了小院。不远处坐在树下纳鞋底的几个妇人左等右等,没等来苏源跟她们说话,撇了撇嘴,小声议论起来。
“这才考了一场,就支棱起来了,看见?咱们连个招呼都不打。”
“读书人都傲气,就柳家那个,不过才是个秀才,搞得跟自?己是一品大官一样,咱们胡同这么宽的道儿都不够他走?。”
“我本想着苏举人不接柳家的茬,是个还不错的,还打算找媒人上门替我闺女说亲呢,现在看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找个祖宗一样的女婿。”
“嗤——”
一声嗤笑打断她们的言论。
她几人循声望去?,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臂弯里挎着篮子?,衣着虽不算华贵,但也整洁干净。
发现这两人眼里的嘲弄,她们一甩鞋垫:“笑什么笑?!”
“别把?自?个儿看得太重,苏举人在那巴掌大的敌方连着考了三天?,没倒下就不错了,哪来的精气神跟你们扯东扯西?”
“还傲气,我就没见?过比苏举人心性更好的了,在背后议论的时候先瞅瞅你们家那几个,从?小到大跟皮猴儿似的,屋顶都不知?道被?掀了多少?回?。”
左边的妇人说完,右边的妇人一拢头发,跟着接上。
“不是我说,就你孙二婶家那闺女,大字不识几个,跟人举人老爷压根就谈不到一起,那叫对牛弹琴,痴人说梦!”
因着这群妇人素来喜欢背后道人是非,在春宁胡同的风评一直不好,这一片已经嫁人的女子?都不乐意搭理她们。
春宁胡同好容易来了个有前途的举人,这几个碎嘴婆子?又在背后瞎叽咕,她们俩恰好经过,听了全程后实在没忍住,怼了回?去?。
“我就一说,你干啥那么激动,难不成你也想把?你家闺女说给?苏举人?”
“我可不像某些人,心比天?高。”
丢下这么一句,两个妇人脚步矫健地走?开?了。
留这几个妇人一脸讪然,连纳鞋底的心情都没了。
......
院子?外面的风波,苏源无从?得知?。
回?到家,也顾不上更衣沐浴,紧忙去?厨房寻摸了一大块生姜。
切成细丁后和鸡蛋一起下锅煮,煮成一大碗生姜茶。
煮沸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仰头一口闷完了又热又辣的姜茶。
从?喉咙到胃,再到五脏六腑,仿佛被?辛辣气味侵蚀,强烈的刺激下,苏源当即就冒出一身的热汗。
又三两口解决了鸡蛋,勉强填饱肚子?,这才回?了东厢房。
只褪去?带着股异味的衣袍,换上新的干净的里衣,就钻进被?窝里。
两边往身下一压,双腿一抬,把?另一头的被?角压在脚下,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许是感染风寒的缘故,这一觉苏源睡得很沉,中途闷出一身汗都没醒。
直到次日清晨,才悠悠转醒。
苏源缓了缓神,发现昨天?下午的那些不适症状几乎没有了。
心情松快,苏源麻溜起身,把?被?子?和被?单拆下来,丢进木盆里用水泡着。
趁这空当,他又去?厨房煮了一大碗姜茶。
拧着眉一口闷,苏源硬是被?辣出痛苦面具。
“很快就好了,也不会耽搁考试。”苏源自?言自?语。
小的时候,孤儿院条件贫苦,每逢有孩子?感冒发烧,院长就会煮一大锅姜茶。
不仅生病的人要喝,其他孩子?也要和,为了防止被?传染。
多年下来,苏源早就养成了感冒喝姜茶的习惯。
相较于各种胶囊各种中药,姜茶的威力要排在它们之上。
解决了早饭,苏源去?院子?里洗衣服。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洗好被?子?和被?单,苏源将其晾在简易晾衣架上,稍歇片刻就进入自?习室。
大半天?就么过去?了,傍晚时分苏源出来弄了口吃的,洗漱后躺到床上,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子?时一刻,苏源准时醒来。
彼时贡院已经放过第一遍号炮。
洗漱和吃饭速战速决,将昨天?随手放置的笔墨宣纸整理好,苏源又看了会儿书。
等到寅时,车夫把?马车停在小院门口,过来敲门。
苏源带着寝具和吃食上了马车,直奔贡院而去?。
依旧是老地方,和松江书院的学生们相聚。
谁都不曾提及第一场考试,捡着轻松愉悦的话题聊着天?。
苏源旁边的举人一边跳着广播体操,一边气息不稳地说:“事不过三,只希望我今年能中。”
三年又三年,此为第三次,就意味着这位举人卡在会试这一关?好几年了。
苏源沉默了一瞬:“尽全力便是。”
“是啊。”对方点头,“王教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想到曾经教他泡茶的王教习,苏源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寒风中杵了两刻钟,苏源指尖都能感觉得冰凉,贡院的大门才迟迟打开?。
五十人成一队,静默着走?进贡院。
在接受搜身检查时,和苏源同一小队的一位考生出了点问题。
他被?查出夹带,还是将小抄藏在下.身极为隐秘的地方。
估计是他自?个儿做贼心虚,搜身时无意识地夹着腿,被?卫兵察觉出端倪。
不过转个身的功夫,那位考生就被?按到地上,卫兵无视他的挣扎,硬是把?小抄给?抽了出来。
忍着恶心查看一番,卫兵的眼里满是嫌恶:“带下去?。”
考生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身上不着一物?,两条腿拼命踢蹬,丑态毕露。
苏源只扫了一眼,两眼猛一刺痛,忙不迭转回?头去?。
“好了,进去?吧。”
苏源重又穿上衣袍,信步走?进考场。
身后那位考生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凄厉而又绝望。
脑海中浮现他两鬓的霜白,苏源摇了摇头。
苦读数十年,耗尽心血走?到这一步,只差一点就能入朝为官,却败在私心之上。
要知?道,在靖朝只要考取了举人功名,即可永久获得选官资格。
但凡他坚守规则,就算不幸落榜,也可以回?去?参与选官。
虽然官职很低,大多是八品九品的小官,但至少?不会落得个褫夺功名,性命不保的下场。
一路走?来,不论哪一场,苏源都遇到过舞弊的情况。
意志不坚者甚多,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处坠入万丈深渊。
思及此,苏源呼吸都放轻许多,怀揣着一腔复杂的心绪走?进号房。
两场考试之间不过只隔了一天?,木板上倒是没积什么灰。
苏源一撩袍角坐下,开?始阅题。
第二场考论一道,制五、诏、诰、章、表内科各一道。
和第一场一样,苏源将这几道题分成三天?作答。
难度自?然是有的。
苏源在草纸上拟写的文章的时候,卡壳了好几次,每次都要缓上一两刻钟才能再次提笔。
但好在他最?终顺利迈过了这些坎。
落下最?后一笔时,苏源对他所作的文章还算满意。
当然了,他不敢保证考官和阅卷官的观念是否与他一致。
只能说,尽全力而为。
第三日下午,未时末。
苏源写完最?后一篇,润色后将其誊写在答卷上。
随后又把?所有的文章重复检查了两遍,才缴卷走?出考场。
这回?比上次迟了不少?,苏源出来时已经有不少?考生缴卷。
贡院门口挤满了马车,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升天?。
目光所及之处,苏源看到好几个考生被?抬着出来,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模样。
闻着身上飘出的酸臭味,苏源找到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下了马车,又同车夫强调了十四日过来的时间,才转身走?进小院。
等吃完饭,苏源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准备好好地泡个澡。
坐在灶膛前烧水的时候,苏源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想要置办一辆马车。
总是租马车实在太不方便,万一对方临时遇上什么事情,迟到或是赶不过来都很正常。
但自?家有马车就不一样了,随时都可出行。
苏源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火,手指漫不经心地轻点着侧脸。
这样一来,他还要另外雇人驾车。
雇人要钱,置办马车要钱,身处京城更是有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穷。
生活不易,苏源叹气。烧好热水,苏源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擦去?身上的怪味,穿上衣服后又翻出小金库。
来京城的这些日子?,他陆陆续续已经花了好几百两。
数算一遍,只剩下一万两了。
赚钱迫在眉睫,坐吃山空可不行。
但一时半会苏源也没想出什么挣钱的法子?,只得暂时放下这个念头,进自?习室学习去?了。
休息了一天?,二月十四这一日苏源再次出发,奔赴考场。
有第二场那位考生的前车之鉴,这次所有的考生都特别安分,顺利通过了搜身检查。
带着考卷和草纸走?进号房,又开?始为期三天?的考试。
三天?后,苏源写完最?后一个字,检查后上缴了考卷。
一切尘埃落定。
只待半个月后放榜。
苏源走?出贡院,疲惫感如山般倾轧而来。
身体的疲乏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精神层面被?掏空的疲累。
苏源脚下发飘,大脑里像是堆满了浆糊,给?人以乘风归去?的错觉。
苏源坐在马车上,阖着眸揉按太阳穴,恨不得以天?为盖地为庐,当场睡死过去?。
然外界的嘈杂让他的意识半睡半醒,像是吊在半空中,难受得紧。
捱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突破拥挤的车流,总算停在小院门口。
苏源刚一脚落地,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呦,苏举人回?来了!”
苏源抬眼,说话的女子?有点眼熟,貌似喜欢坐在胡同口的那棵老树底下做针线活,或是与人谈笑。
苏源轻轻点头:“对,考完了。”
妇人揣着手走?上来,一贯的大嗓门:“咋样,苏举人你觉得自?个儿能考上不?”
苏源抿唇:“能否考中是要看考官与阅卷官,我不知?道。”
妇人还想问,被?苏源截去?话头:“不好意思婶子?,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
妇人讪讪后退,让开?一条路:“行吧行吧,睡觉前记得洗个澡。”
她都闻到苏源身上的馊味儿了。
苏源眉头轻动,不想说话,迈步进了小院。
妇人自?讨没趣,头一昂离开?了。
......
考完会试,苏源在床上瘫了两天?。
之后几天?也都懒洋洋的,哪都不想去?。
基本每天?都坐在院子?里,屋檐下,晒着太阳看着闲书,悠然惬意。
春宁胡同的人还想打听苏源考得如何,可就是不见?人影,私以为苏举人这回?没考好,躲在家里偷哭呢。
于是,到了放榜那日,苏源一大早踏出家门,迎接他的就是邻里们铺天?盖地的安慰。
“苏举人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可千万不要因此一蹶不振。”
“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柳家那小子?跟你差不多大,到现在还是个秀才,苏举人你可比他厉害得多。”
苏源一头雾水:“???”
恰巧路过的柳书达:“......”
背后说小话被?当事人听见?,邻里们也不嫌尴尬,笑呵呵地冲着柳书达说:“你这年纪,在秀才里算厉害的。”
柳书达面色微恼,冷不丁对上苏源含笑的眸,有那么一瞬竟萌生出退意。
他又想起前几天?那件事。
计划失败不说,连带着柳春花也坏了名声,还背上莫须有的癔症。
以后若想卖个好价钱,可就难了。
同时他也知?道,苏源并非表面那般温和无害,打定了主意不再跟苏源对上。
两者对视,柳书达先移开?眼,闷声不吭地走?了。
柳书达心情如何,苏源压根不在意,他看向诸位叔婶:“快要到放榜时间了,我先走?一步。”
大家异口同声:“去?吧去?吧!”
苏源微微颔首,赶往贡院。
与松江书院的举子?们汇合,苏源望着前面望不到边的后脑勺,提议道:“不若咱们去?对面的酒铺,等人群散去?些,再过去?看?”
“教习说得不错,左右杏榜一直在那,又跑不掉。”
众人皆无异议,便一道去?了对面的春杏酒铺。
此处的“杏”有蹭会试热度的嫌疑。
只因放榜时正值杏花盛放的时节,会试放榜也被?诸人称为杏榜。
苏源在心底默念,这名字倒是雅致。
走?进酒铺,里面已经坐着不少?考生。
他们高声议论,话题皆围绕杏榜展开?。
“你们说咱们这届谁最?有可能成为会元?”
“我猜非崔璋莫属,他那家世暂且不提,光是他名满天?下的那几首诗,便能看出他的功底,会元之位舍他其谁?”
“不是还有个凤阳府的苏源么?我没记错的话,他不仅是去?年恩科的解元,还是小三元,理应有实力一搏会元之位。”
“他虽有几分文采,但在我看来,他是绝对不能与崔璋相提并论。”
“苏源此人出身穷乡僻壤,身份又那般不堪,谁都可能成为会元,他也绝不可能!”
杨牧为了凑热闹,今日也从?家中赶来,正和苏源他们坐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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