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正好,她要找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的是好人,她反而不敢祸害人家。
她奶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欺负老实人,不要祸害好人。
所以,裴行之这样,正合她意。
看到孟晚秋没有摔倒,裴行之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又瞬间消失,变成了村里人熟悉模样。
裴行之眉宇微蹙,眼里带上了歉意的情绪,“不好意思,我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正头晕眼花,怕接不住反而伤到你,索性就让开了。”
演技真好啊,如果不是她对人的情感感知非常敏锐,再加上刚才在暗中观察了裴行之一段时间,看见了他没有伪装时真实情绪,否则她恐怕也会像村里人一样,相信他伪装出来的样子,孟晚秋心想。
“没关系,我那么胖,到时候撞伤裴知青就不好了,是我太冒失了。”
孟晚秋顺了顺竹篓的肩带,后仰头对着裴行之灿烂一笑,脸颊两侧的肉都挤凸了出来,像极了吸饱水的粉色多肉,让人很想掐一把。
裴行之微微挑眉,这话说的有意思,听着好像是对方在自责,深思一下倒像是在讽刺他弱不禁风。
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个孟晚秋不像是村里传的那样,像一个傻了十多年的人。
“是不是在想我不像一个傻子?”
“没有,你很聪明。”裴行之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我不傻,我只是反应慢,我奶说我比谁都聪明,如果还能考大学,那我肯定能考上。”孟晚秋睁着那双乌黑明亮的圆眼,看着裴行之认真地说道。
这样子的孟晚秋反倒是有点傻样了,只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裴行之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露出了宽容的笑容,像一个包容无理取闹妹妹的大哥哥一样,柔声附和着,“是,晚秋很聪明,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
好假,好敷衍,这个人心情越差,说话语气和表情反应越柔和。
意识到裴行之有点不耐烦后,孟晚秋上前几步,走到裴行之面前直接开门见山,“竟然你也认为我聪明,那么跟我结婚吧?”
“什,什么!!!”
女孩这前后毫无逻辑关系的两句话,让裴行之惊的嗓子里声音都破碎了,随即又好笑地扬起了嘴角,又奇怪地演变成愤怒。
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想跟他结婚,他怎么不知道他那么受欢迎,裴行之压抑许久情绪再也按耐不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一会儿窜上脑子,一会儿涌入四肢,站得笔直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
孟晚秋有些傻眼,不至于吧,都气得发抖了,那么讨厌她啊,眼看裴行之眼睛里都有了血丝,害怕把人气出问题,连忙补充道:
“我不是要逼你,这只是一个提议,你不是最近遇到麻烦了吗?我也刚好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你跟我结婚,我家可以护住你,不让那么麻烦找上你”
“你你,你别气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孟晚秋被裴行之激烈的反应吓得够呛,想去握住他的手把脉,结果刚一靠近,裴行之就后退了一步,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孟晚秋不敢再说话了,也不敢在留在这里了,万一真把裴行之气出毛病来,她奶知道了肯定骂会死她的。
于是她后退了几步,手固定住竹篓的肩带,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那动作快得好像是后面有鬼在追她一样。
看到孟晚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裴行之松开了捂住胸口的手,其实只有刚开始的时候生气了一会儿,在孟晚秋说完后面的话后,他就已经恢复过来,甚至还认真思考起了对方的提议。
至于后面为什么继续装得很生气,一副“你在多说一句,我下一秒就会被气死”的傻样,存粹是裴行之的恶兴趣。
看见孟晚秋那被慌张的样子,裴行之莫名觉得很解压。
不过想到那个结婚的提议,裴行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回到村里的孟晚秋,避开人小心翼翼来到了自家后门,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动静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伸出脑袋再次确认,见到没人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是偷跑出去的,因为那个白胡子老道的话,一家人都不让她出门,所以孟晚秋每次找到机会溜出去,回来的时候都跟做贼一样。
孟家的房子是村里唯一的青砖大瓦房,有前院和后院,前院就是空空的院子,放了一些杂物,也是一家人夏天吃饭的地方,后院开垦两片地,种了一些蔬菜,还养了比人头数量少的鸡和一头大母猪。
把竹篓上面一层绿油油的猪菜抓进了猪圈里的食槽里,露出了下层毛发五颜六色的野鸡,还是两只,肥嘟嘟的,孟晚秋吸溜了一下口水,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她一出手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只是,裴行之这个对象看来是黄了,孟晚秋微微又些失望,但很快她又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反正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
无论是上辈子被杀手组织收养,却因为没有天赋,体质极差不能习武,差点被杀掉的时候孟晚秋也没有气馁,短暂的郁闷后,又重新提起精力寻找出路。
因为明白组织不会养废物,孟晚秋废寝忘食地学习其他技能,才勉强得到杀手组织首领的认可,成为了组织唯一没有武力值的后勤人员。
但是孟晚秋依旧活的艰难,她需要处理组织的内部工作,还需要出外勤协助其他杀手的刺杀任务,别人出一个任务,她需要出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即便这样,孟晚秋还是能抽出时间去品尝各地的美食,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舒服的鞋子,喝好喝的酒水,甚至去闹鬼的地方探险……
可能是组织的制度太惨无人道,不仅不给人休息时间,还不准人谈情说爱,连报酬都是一九分,最后被旗下的杀手联通外界的人一起毁灭了。
孟晚秋听说好像是组织里面的一个女杀手,爱上了外界有权有势身份尊贵的王爷,王爷得知所爱之人的遭遇,天凉王破,组织就没了。
而孟晚秋因为替首领传达过几次惨无人道的任务,被记恨上了,最后也意料之中的没了。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孟婆汤没喝到,就直接投胎到了未来。
这个时代,在孟晚秋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时代,没有皇权压迫,只有以百姓为本的基本方针;没有男尊女卑,只有妇女能顶起半边天。
自行车,电灯,还有爹口中比村子还长的火车……一切的一切,都让孟晚秋这具年轻身躯下的古代灵魂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哪怕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孟晚秋依旧为开创这一切的领导者敬佩不已。
这才是适合百姓们生存的社会,哪怕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只要没有战火的侵袭,这就是幸福的。
“喵~”
突如其来的喵叫声拉回了孟晚秋的思绪,她低头看去,是大咪在蹭她的腿,大咪是二哥孟明夏小的时候从外婆家抱来的,因为她不能出门,所以让大咪来陪着她。
想起二哥,孟晚秋叹了一口气,她想他了。
孟明夏十七岁的时候就去当兵了,如今已经离开家四年了,几个月一回的家信里面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每月津贴都是存下来给家里人买礼物,有了壮壮后,甚至还寄来了几罐珍贵稀缺的奶粉,听说公社里的干部们都买不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孟家一共有九口人,孟奶奶,孟父孟爱国,孟母李兰香,孟晚秋四兄妹,还有唯一的孙辈孟东然,小名壮壮,今年三岁。
大哥孟延春,大嫂董含韵,两人都在家务农。
二哥孟明夏,在部队当兵,老三就是孟晚秋,在家当了十几年的咸鱼;老四孟逢冬,十五岁,在县里上学,只有周末放假才回来。
家里的老大是孟老太太,孟晚秋的奶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唯一的老师,在整个红山公社都很有声望。在前几十年,红山公社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孟奶奶始终坚持教学,可以夸张的说,清河村附近几十里的人随便抓一个,都有可能是她老人家的学生。
孟奶奶是家里的大家长,孟晚秋的爹娘都很听她的话,同时她也是孟晚秋最害怕也最喜欢的人。
当年她练功出了岔子,傻了十几年,还是孟奶奶带她到处看病寻医,最后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道,不知道具体跟孟奶奶说了什么,反正那次回来之后,孟奶奶就再也没有带孟晚秋出去过了。
虽然孟晚秋觉得那个老道是在扯蛋,就知道折腾她。傻的那些年,她脑子其实是清醒的,只是身体跟大脑切断了联系,做什么都慢悠悠的,所以大家都说她是个傻子。
后面她清醒过来,也是因为她自己努力调整了身体,才恢复的,跟白胡子老道可没什么关系。
可她奶奶偏偏认为是老道的功劳,因为对方算出了她恢复正常的时间。同时对方还告诉孟奶奶,让孟晚秋成亲之前一定要少见外人,成亲之后才能大大方方的出门,否则会影响她的寿命之类的话。
所以整个孟家人才不让孟晚秋出门,而在家里待了十几年的孟晚秋在清醒过来后怎么可能坐的住。
可是由于孟晚秋傻了十几年,附近的人都知道,大家都不想娶这么一个傻过的媳妇回去,万一影响下一代怎么办。
家里条件好的,不愿意冒着风险娶一个傻过的媳妇,家里条件差的,孟家人又看不上,所以面对孟晚秋时不时偷溜出去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孟奶奶,始终坚持不让孟晚秋出门,发现一次就要被骂一次,还要扣除孟晚秋一个月的零花钱。
被扣掉三个月的零花钱之后,孟晚秋实在忍不住了,她决定自己去寻找结婚对象,尽快结婚成家,一劳永逸。
裴行之就是她的第一个目标,只是经过之前的事情后,这个目标八成是废了。
“啪!”
江秀秀一巴掌拍到手臂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迹,她现在村口的小竹林边,等裴行之回来后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今早回去之后,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下了一步蠢棋。
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二哥跟她一起去找裴行之,本意是想跟裴行之交流一下感情,结果在江武的作俑下,硬生生变成了结仇。
江秀秀回家后,对江武大发雷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很得父母受宠。
但是她爹娘内心最看重的依旧是儿子,如今她还是依靠家里,她的话根本没有多大分量。
她觉得自己重生之后的路子走错了,她首先应该要提高自己在家里的话语权,这样才能让她爹听她的,而不是想着用美色去追求裴行之。
江秀秀承认,她还是被前世的做人情妇时的经历给影响到了,因为那些人只在乎她的样貌,从来不会花心思关心她的内在,她也从来没想过提升自己,每天只知道化妆保养,为每年褪去的颜色而伤神。
想想裴行之未来发展得那么好,对方肯定不是一个在乎外表的肤浅人,他这样的人看重的应当是人的内在。
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向裴行之展露自己的聪慧,让对方对她刮目相看才行。
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聪慧,江秀秀一点都不在意,她只要稍微透露一点未来的消息,表露出自己的看法,就足够让人对她的远见感到佩服。
同时,正因为认识到裴行之跟前世那些人的不同,让江秀秀对裴行之也更加难以放手。
再不知道打死多少蚊子后,江秀秀难得对裴行之产生了怨怼,要不是裴行之反感她大庭广众地找他,她至于在这里挨蚊子咬嘛。
江秀秀低头怒了一下掐蚊子包,心里气恼道:等裴行之你爱上我,到时候看我怎么惩罚你。
似乎想到了未来裴行之宠溺自己时的模样,江秀秀突然就羞赧起来,手一下一下扇着风,给热气腾腾的脸降温。
抱着这样的情绪,江秀秀看到拿到清俊欣长的身影时,娇羞地小跑过去,声音甜得好像能挤出蜜来一样。
“行之,你回来了?”
江秀秀对裴行之露出一道嫣然的笑容,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保证能展露出她最大的魅力。
不是江秀秀自夸,她对自己年轻时的外貌相当有自信,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口中的美人胚子,虽不至于让裴行之一下子爱上她,但是让他晃晃神还是能做到的。
裴行之确实晃神了。
只不过是因为江秀秀脸上密密麻麻的蚊子包,一个接一个在秀气的脸上凸起来,像极了某种动物成精了。
原本的十分美色,已经变成了三分可怕,五分可笑,剩下的两分美色,更不可能被裴行之注意到。
“你在这里干嘛?”裴行之视线从江秀秀脸上移开,怕在看几秒钟,会忍不住笑出来。
江秀秀好久没见到裴行之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了,见裴行之不好意思地从她脸上错过,以为是今天的自己让他惊艳到了,心里得意不已。
果然是男人,虽然不看重美色,但是没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不过,江秀秀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并没有得意忘形。
江秀秀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形象,刚才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许多蚊子跑到了她脸上。
被蚊子叮过人都知道,蚊子刚开始叮人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吸狠了才会注意到,如果被叮的人还走神,那么在竹林这种夏天蚊子本来就多的地方,被叮得满身包,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江秀秀脱离农村太久了,久到忘记身为一个农村人应有的常识。
“行之哥,我是特意来找你道歉的,最近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自己就算了,还害得行之哥你成为大家的谈资,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江秀秀语气自责,双手不安地交叠着,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裴行之,虽然是在说抱歉,但是每一句都说着对裴行之的情意。
裴行之不敢江秀秀,仰头看天,从嗓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二哥今天说的话,行之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二哥那人就这样,脾气暴不会说话,但是他心不坏。而且,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江秀秀上前一步,抬手想要牵住裴行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像极了一个不敢靠近心爱之人的可怜女孩。
裴行之斜睨了江秀秀一眼,默默后退一步,并不上当。
江秀秀见后,眼神戚戚地看着裴行之,欲泣不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但在裴行之眼里,只觉得江秀秀实在像个小丑。
“行之哥,你不要因为失去工农兵大学生伤心,这一切都是暂时地,我相信我们的国家,工农兵大学生始终比不了正经的大学生,国家日后肯定会恢复高考的,到时候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考上大学。”
最后,江秀秀说出了她最终的目的。
她决定把以后会恢复高考的消息透露给裴行之,一是为了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远见,二是劝裴行之绝了离开农村的心,起码这几年不要想着离开。
她对裴行之的背景了解一点,知道他的父亲日后会是一名大官,但是现在被划分成“右pai”,不知道被下放到哪里。
而作为儿子的裴行之,在政策没有恢复之前,顶着这样的身份,只有待在农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裴行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话怎么会从江秀秀的口中说出来。
高考已经取消那么久了,连他父亲曾经的旧部,孙哥的父亲凭着对政治敏锐度,一开始躲开了运动的冲击,可是连对方也不敢说出高考会恢复的话。
因此,他还建议自己的儿子在当地娶妻生子,就是因为他也不敢保证,他们这群知青,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回到城里。
而连孙伯父这样的人都不敢说出的话,他竟然从一个只接受过小学教育的农村女生嘴里听到。
裴行之并没有对江秀秀感到佩服,反而是感到忌惮,自从十五岁之后裴行之再没害怕过任何东西。
如今,江秀秀让他感到了忌惮,江秀秀这个人很邪乎,无论是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还是对他瞒着的身世了解的那么清楚,以及喜欢对象从何彦突然变成他。
裴行之不敢在与江秀秀待在一起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那些蛊虫啊催眠什么的邪术。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裴行之转身就大步离开,虽然并没有跑,但是心情却跟今天被他吓到的孟晚秋有的一拼。
“哎──我”还没说完呢。
江秀秀被裴行之突然的离开弄懵了,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告诉对方那么重要的消息,怎么裴行之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难不成他是不相信她,不应该啊,以裴行之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出她隐藏的意思才是。
只是看着裴行之远去的身影,江秀秀也只能气恼得直跺脚。
裴行之走远之后,回头见江秀秀并没有追上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只不过江秀秀突然整的这一出,让他心中本来犹豫不定的想法变得坚定起来。
知青院。
张秀清在院子着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行之今天去的地方比较偏,大家说要去帮他,又被行之拒绝。
如今都这个天色还不见人回来,张秀清自然担心得不行。
“哎呀,秀清姐,你别转来转去了,我看得头都晕了,行之哥以前也不是没这么晚回来过,你别担心了,来,坐一会儿。”杨雪坐在门前的凳子上,劝张秀清休息一会儿。
“唉,你这丫头,头晕就回屋休息,行之没回来,我这心放不下。”张秀清隔空指了一下杨雪,并没有听话坐下。
“嘿嘿,是是是,行之哥是秀清姐的宝贝,我们就只是棵可怜的没人爱的小草。”杨雪走到院子,路过张秀清的时候,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张秀清听完,脸上瞬间染上红晕,心也砰砰直跳,羞恼道:“你这坏丫头,怎么说话呢,就会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就追着杨雪,抬手想要打她,杨雪见状当然得跑,一边跑一边说那些让张秀清害羞不已的话。
就这样,一人追一人跑,满院子都是两人清脆悦耳的笑声,行之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笑什么呢?”裴行之进来,见两个女生在打闹,就随口一问。
张秀清跟杨雪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杨雪没说话偷偷跑回了房间,整个院子只留下裴行之和娇羞不已的张秀清。
张秀清垂眸不敢看裴行之,“行之,你回来了,赶快回屋换身衣服吧。”
“嗯,是该换身衣服。”裴行之认真地点点头。
见裴行之转身朝他房间后,张秀清才敢抬头看他清俊欣长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柔情的笑,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郁气,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房间里,裴行之穿上自己最正式的衣服,紧接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古韵十足木盒子,手指在木盒的花纹上摩挲,深邃的眼眸露出复杂的思绪,片刻之间又消失殆尽,变成熟悉的冷然。
拉开房门,就撞上了正准备敲门的皮景轩,对方手悬在空中,眼神里有明显的惊讶。
“行之哥,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啊,是有什么正事要出门吗?”
裴行之坦然一笑,“是有正事,景轩,我打算结婚了!”
“行之,我给你做了酒糟糖心蛋,你趁热吃──”
先是哐当一声,紧接着是碗破碎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聚集在张秀清身上。
张秀清站在一地狼藉中间,面色苍白,嘴角不自然地扯出一个奇怪的笑,:“行,行之,你说什么,我有点,没,没听清?”
“呐,煎鸡蛋,壮壮一个,小晚一个。”
孟母李兰香从厨房里走出来,围着灰色围裙,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上面放了两个叠起煎得金黄的煎蛋,因为怕掉下去,孟母还特意用筷子压着。
孟家的院子里,一家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孟奶奶坐在上座,左边是孟父孟爱国,旁边空着一个位置,这是给孟母留着的。
右边坐着孟家大儿子孟延春,和儿媳董含韵,再往下是他俩的儿子,三岁大的孟壮壮。
而孟晚秋就在自家娘跟侄子中间,正抱着一碗香气扑鼻的野鸡汤喝得正香,因为小时候傻过,一家人都习惯先照顾她,所以孟晚秋先吃的行为并没有挨骂。
“娘,怎么不给小晚做酒糟糖心蛋啊,她喜欢吃那个。”说话的是大嫂董含韵,她一向宠溺孟晚秋,比自己儿子还宠。
孟母洗了手后才坐下,在围裙上擦干,“她说小孩子不能吃酒糟,做两遍麻烦,就直接做煎蛋了。”
听罢,董含韵瞪了儿子一眼,随后对孟母说:“没事,下次我来做。”
孟壮壮坐在特制长腿椅子上,看见娘亲瞪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理解的看向他爹,“爹,娘亲为什么瞪我?”
孟延春敷衍了事地摸摸他的头,看了一下他媳妇,“没事,你娘喜欢你。”
他媳妇跟他妹妹关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小晚是他妹妹,媳妇才嫁给的他。
“好了,吃饭吧!”人坐齐后,孟奶奶发话,大伙儿才动起筷子。
孟家饭桌上并没有不说话的规矩,村里面发生的各种八卦,都十分感兴趣。
“诶,爹你知道裴知青那事吗?”孟延春先给奶奶夹了一块儿鸡肉,又给爹娘,媳妇妹妹,儿子夹了之后,才给自己夹了一块。
他们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他爹是退伍军人,每个月都有补贴,他奶也有老教师的退休工资,一个月也能吃上一顿肉。
但是那肉每个人也就两三口,多的就没了。但是自从孟晚秋好了之后,一个月总会溜出去几次,每次都会带回一些野货。
野兔,野鸡什么的,虽然每次都被奶奶骂,但是为了能让家人吃饱,孟晚秋每次都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同时,家里人对孟晚秋的身手并没有感到惊讶,这多亏了孟奶奶,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个都自行脑补了。
“知道,说来也是裴知青倒霉,本来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结果不知道那个何知青做了什么,竟然变成他了。”孟爱国摇摇头,对裴行之很同情。
“咦,那跟村里人传的不一样啊!”孟延春继续说道。
“傻子,江河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女儿的私事,给自己留下把柄。”孟爱国白了儿子一眼,只觉得他长个子不长脑子。
“嘿嘿,是吗?”孟延春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孟晚秋嘴里包着鸡肉嘲笑他,见到姑姑笑,作为孟晚秋的小尾巴,壮壮吃得满嘴冒油,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董含韵白了丈夫一眼,转头跟孟父孟母说起了孟晚秋的婚事。
“爹娘,上次舅妈给小晚说的婚事怎么样了?靠谱吗?”
这话一出,孟父孟母顿时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孟母才皱着眉,郁闷地说道:“别提了,我跟你爹去看了一下,那家人,那家人。”
“那家人的儿子是个傻子。”孟父冷冷地补充。
这次去的那户人家,差点没把孟父气死。那家人故意瞒着他们夫妻,把儿子打扮得干干净净,但是一看到对方,孟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但是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内心已经放弃跟这家人结亲的想法。勉强吃完了一顿饭,那家人就说要订下婚期,孟父委婉地说不同意,结果那边反而生气了,说他们愿意娶他家傻女儿,是看得起他孟家。
让孟父眼光不要太高,不然以后成了老姑娘,更没人要了。
当时两家人差点没打起来,后来还是当地的村支书认识孟父,才把那家人劝得放弃。
但是这事过后,还是把孟父孟母恶心得够呛,连带着对孩子舅妈也不满了起来,这找的什么人家,是孩子亲舅妈吗?
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狠毒后妈。
听孟父说完,董含韵气得骂了那边好几句,还想叫上孟延春去找那家人麻烦,但是被孟奶奶拦下了。
“好了,闹什么,不行再找就是了,你这一去,不就变成我们没理了。”孟奶奶叹气,安慰气得发抖的董含韵。
“哎呀哎呀,大嫂别气别气,生气会长皱纹。”孟晚秋放下碗筷,上半身凑过去抱住董含韵的一只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安抚她的情绪。
“好,不气,我们小晚那么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是,大不了一直养着妹妹呗,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孟晚秋看着家人,露出一个看不见眼睛的笑容,脸上鼓起的婴儿肥软乎乎的,董含韵看得眼热,但还是按耐住了。
“就是,没关系的,我看得开的。”孟晚秋笑着说道。
但是家人们都很伤心,认为孟晚秋是为了安慰他们,大家都知道她清醒之后多想出去玩,但是老道的话,家里人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啊。
失去孟晚秋的可能,他们一家人承受不起。
看到家人脸上的心疼,孟晚秋十分无奈,怎么都不相信她是真的看得开呢。
虽然向往自由,但是这辈子有了爱她疼她的家人,自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况且她也不是被关在家里,也会经常会跑到山里去玩,只不过很少见外人罢了。
砰砰——
“这会儿,是谁来了?”
“裴知青!!”
距离孟延春那一声惊呼已经过去了半响,孟晚秋、董含韵和抱着儿子的孟延春坐在饭桌前面面相觑,孟奶奶跟孟父孟母以及裴行之在里面的屋里谈话,门关的紧紧的。
“小晚,你跟裴知青认识?”不然为什么裴行之一进来就看孟晚秋,而孟晚秋一副‘你为什么在这里’的惊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