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脑海混乱。
她后退一步。
有?什么被压制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想要破土,却仍差一些、还差一点……
叶穿林见缇婴和月奴双双沉默。
叶穿林咳嗽一声。
他简单干脆:“我说这桩事,不是要你们?去?怀疑什么。而是告诉你们?,婚宴那天可能生变。我知道这件事,这个秘境中,必然还有?其他进?入的人?也听说过这件事。
“你们?,要小心些。”
缇婴脱口而出:“那么我们?不成亲,不正好可以规避?”
叶穿林愣一下。
缇婴伸手:“把我功法还给我,现在!”
叶穿林好笑。
叶穿林摸鼻子:“还之前,我还有?一桩事要告诉你……此事,正是我这两日在探寻的、之前不想告诉你的。”
缇婴满不在乎,问是什么。
叶穿林静静看她:“秘境被封了。”
缇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叶穿林缓缓道:“忘生镜被封印了。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秘境中,出不去?了。无论猎杀多少无支秽,都不会有?结果……大天官给忘生镜做了手脚,他送我们?进?来,宁可让忘生镜随我们?一同陨灭,也没打算放秘境中任何一人?出去?。
“秘境中的法则,早就不起作用了。
“如果不想法子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死于此。”
叶穿林说完顶重要的两件事,在缇婴心事重重的催促下,终是顺了缇婴的意,按照她的法子,将功法归还给了她。
缇婴独坐灶房。
太烦了。
她抱着头,泄愤地大叫:“啊啊啊啊——”
“咚”一声。
似什么被捏碎。
缇婴惶然住口抬手,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她听到沉静的敲门声。
沈二声音在外,温和又压抑:“是我。”
缇婴走到门口。
隔着一扇门,她听到沈二压低声音:“你想做什么,我也不管你,不打算约束你。但?是这里是沈家,是一个虚假的秘境,你注意一点!”
沈二站在门外。
他垂着眼。
他压着情?绪,尽量和气:“你要与叶穿林做什么,等嫁过去?,关上门也不迟。你这样在家中胡闹……”
少女刁蛮的声音隔门传来:“你不也有?十七八个妾室?”
沈二眉心一动。
他道:“我可以立刻遣送她们?,而且我从未与她们?像你这样……”
他半晌道:“你年纪尚小,不要被世上男子骗身骗心。除了哥哥,没有?男子真心为你好。”
缇婴刷地打开门。
沈二猝不及防抬头。
在他脚边,藤蔓倒塌,几片碎瓦零落,似生生被人?捏碎。
他看到一室空寂,让他心怒的叶穿林根本?不在。
而缇婴疑惑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骗什么身什么心?”
沈二:“……”
迎着少女的目光,他说不出他的龌龊心思。
缇婴见他没什么要紧事,便也不搭理他, 转身回去灶房。
她此?时因为叶穿林告诉的讯息, 而心烦意乱。又刚拿到大梦术完整功法,心中存了好奇, 想要练一练。哪里有心思在?乎一个看不懂在想什么的师兄呢?
新得到的大梦术……
缇婴隐隐从里面捕捉到一些“复活术”的气息。
她微有震撼,迷惘。
千年?前……魔女最后?,真的捣鼓出了一些有可能复活的法子??她真的做到了?
她那么的厉害啊……
只是缇婴如今刚修出元神?,没时间找个完整时间,将自?己所学融汇。她亦没有来?得及琢磨完整的大梦术……
灶房中那锅水仍烧着。
缇婴歪到灶台边, 随手拿过一片菜叶子?,修剪出一个小人的模样?。她尝试着向小人注入法力, 在?小人身上实?验自?己刚拿到的法术……
身后?传来?沈二清雅声音:“你未婚夫呢?”
缇婴余光看到一片青袍入目。
是沈二没有离开,打开门又关上门, 他走了进来?, 站在?她身后?与她闲聊。
他声音里还带一份浅淡的笑意?——当真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缇婴应付他道:“他走了呀。”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缇婴无所谓道:“一会儿吃午膳时,你就见到他啦。”
沈二沉默片刻。
他轻声:“怎么, 他还不走吗?”
缇婴低头, 专心剪着自?己的菜叶,小心勾勒小人轮廓。蓝色水系法术被她掐至极细极绷的程度,好不损坏她此?时的施法。
她因专注与紧张, 鼻尖渗出一点汗渍,睫毛一眨不眨。
她许久没说?话。
灶房气氛变得静谧。
漫长的静谧中, 沈二感觉到那份独属于他的压抑。
分明?屋中只有兄妹二人,他却像品呷出第三?者的存在?。
他施施然朝前再走了几步。
他几乎是贴着缇婴, 站在?缇婴身后?。
他垂眼看她。
他慢吞吞道:“你在?做新的符菉?”
她必然不是在?做新符菉……但是缇婴一时间也跟他说?不清大梦术的原委,便敷衍地哼一哼。
她娇声:“哥哥,你没事的话先出去吧。”
沈二心被刺扎,一刹那就出了血。
他当做没听到她的话,仍是温温和和地俯着眼,与她闲聊:“为什么用菜叶子?做新符菉?符纸不够了吗?我这里还有,你要吗?”
缇婴摇头。
沈二忽然脸色变了:“……你把?所有的符菉都给他了?”
缇婴点头。
她背对着沈二,浑然不知在?她点头之后?,身后?秽息忽然变得猖狂,自?他体内散发,自?他脚下,开始吞噬这里的一切。
秽息向她伸出爪牙……
他脸色冷淡又苍白,控制着秽息不碰到她,因控制,他身子?僵如寒冰,寸寸皲裂冰纹,爬上他脸颊。
沈二轻声:“我给你的,你也送人了吗?”
缇婴:“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她忽地错愕,顿住,声音抬高:“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给她完整的画好的符菉的人,是江雪禾。
变成?无支秽复活的沈二,从未给过她什么符菉。
难道他、他想起来?了……
她脸色倏地苍白,蓦地转身迎向他,眼如冰雪融水,巨大的明?亮辉光点点烁烁……
她即恐惧他知道一切,又期待他变回江雪禾。她颤颤抬高声音:“师兄……”
对上沈二苍然沉寂的目光,缇婴心脏凝住,眼中的光也定住了。
缇婴恼怒。
缇婴嚷道:“你诈我?!”
沈二从容安然:“看来?是没有将我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别?人。”
缇婴冷冷瞪他。
她眼神?恨不得剜他肉,食他血。
可他早已没有血肉之躯。
她深恼他的试探,深恼他骗她,更深恼在?他这样?做之后?,她却没办法像昔日一样?大哭大闹,闹腾他折磨他,要他付出代价才?肯罢休……
他已经没什么能付出的了。
她不想那么不懂事。
沈二见少女眼中光华的明?灭只在?一瞬间,她重新低下眼睛背过身,去剪她的菜叶子?,不理会他了。
沈二:“为什么不生气?”
缇婴:“我本来?就不生气!”
她挤出一丝笑:“我是识大体的小师妹。”
可她若是真的不记恨,她手中施展的法术就不会光华忽亮忽暗,她就不会手指颤抖了。
沈二观察着她。
沈二正琢磨这些时,听到缇婴有些暴躁的声音:“给你!”
一片什么东西向他拍来?。
他眼睛也不眨地被她拍中,额头被击出一片红色。他如此?吃瘪,转过肩来?的缇婴,脸色才?好看一些。
她仰着脸眨眼看他,眼珠灵动转悠。
他看出她想笑。
沈二:“什么?”
缇婴哼道:“你自?己看嘛。”
沈二手摸到自?己额上,掀过缇婴一掌拍来?的那物。他眼神?闪烁,看出她递来?的这片菜叶子?,剪出的是一个人形——
她的法术束在?其中,在?他指尖抚摸时,流转晕然光辉。
而她剪的小人,眉眼清润,脸部线条轮廓却凌厉干脆,没有多少温吞之意?……
沈二盯着小人。
缇婴目不转睛看他。
她见他低着头,半晌抬眼:“剪的是我。”
缇婴故意?道:“我画工又不好,法术也不厉害,剪出来?的人,男女都分不清,你又怎知是你?”
沈二不与她绕字谜。
他闭眼感受叶上的法术气息。
他暗暗惊道:“这是……”
不等他彻底领悟,缇婴已经迫不及待、洋洋得意?,向他宣讲答案:“没错!这是我给你做的新身体……
“我新学了一点小法术,可以帮人把?魂魄转移。正好我和你又有点神?魂上的契约,我就试了一试……
“当然,沈家二公子?的身体也很好用啦,我不过是无聊,试一试我的新法术罢了……”
她眼珠飘移,弯起眼睛:“当然,这个临时做的身体肯定不好用。不过我才?刚学会嘛……”
她禁不住托腮,自?我沉醉:“我果?然是天才?呀。”
……哼,以前不过是受困于灵根有缺,她满脑子?想法,都无法实?验。而今不同了,她竟这般厉害。
缇婴兴奋之下,小小跳了两跳。
她忘记了他试探她的那点不愉快,跳两步后?转过身,又继续研究自?己的新法术去了。
沈二被她可爱到——这才?有点小少女活泼灵动的模样?。
他跟着她走,几乎踩着她的脚后?跟,声音轻柔:“谢谢你啦。”
缇婴眉飞色舞,得意?摇头。
她轰他道:“你试一试我弄的这个新身体好不好用。我再琢磨琢磨我的大梦术……”
沈二记住了“大梦术”这个名字。
沈二体贴道:“在?这里?”
缇婴抬头看灶房。
沈二牵起她的手,浅笑:“送你回屋,这不过分吧?”
缇婴点头。
沈家在?请叶家大宴,想来?叶穿林也去了。
缇婴回到了自?己屋子?,着急琢磨自?己的新法术,便催促沈二离开。
沈二笑道:“我不急着走。我还在?想你与你未婚夫的事,想和你打个商量。”
缇婴趴在?床榻上翻找东西,身后?那秽息的气息笼罩下来?。
像无边无际的旷野,像焚烧殆尽的烟尘。
雪尽烟消,一片荒芜。
缇婴感受着他如今身上的气味,蜷缩起手心。
缇婴感觉到哥哥就站在?身后?,她稍微朝后?一靠,便能靠到他怀中。她心间酥酥茫茫,听到沈二俯下身,贴着她耳朵,轻声细语:
“你真的不愿与他解除婚约吗?你知道,若是你愿意?,我会帮你的。”
缇婴已经与叶穿林说?好没有婚姻的事。
但她的小儿女心事,又让她不想在?此?时告诉沈二。
缇婴道:“我不告诉你。”
她娇娇俏俏,低头说?话,也有一股她不知的撒娇憨气。
沈二心间更软。
他克制着拥她亲她的欲念,与她玩笑:“既然不肯解除婚约,那我们打个商量吧——
“他不在?的时候,你仍是哥哥的,好不好?”
缇婴:“……!”
缇婴一下子?结巴:“你、你在?胡说?什么……”
缇婴惶然,一下子?转身。沈二反应更快,他扣住她手腕,将想逃离的缇婴,拥到了怀里。
他如愿以偿抱到了她。
他听到自?己心间满意?的喟叹。
而明?面上,他又紧紧抱住她,将她抱着靠坐在?杂物推开的床帐内,手指抚摸她脸颊,轻声哄她:“别?怕、别?怕。”
同一时间,外面传来?敲门声。
叶穿林沉静淡然:“三?小姐,该去用膳了。”
屋中静谧。
缇婴感觉到沈二拥着她,垂头看她。
缇婴骨缝间浮起紧张战栗。
缇婴朝门外:“叶师兄……”
沈二一把?捂住她的嘴。
缇婴听到他沉静而轻、佻的闲话:
“又不是没有过,你怕什么?”
缇婴仰着脸。
叶穿林在?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他想到如今状况不明?,缇婴很可能……
叶穿林道声“得罪”,便要破门而出。
缇婴尖叫出声:“别?——”
她的嘴还在?被沈二捂着。
沈二缺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朝前扑,他另一只手掐住一道诀,按到门上,封住了这道门。
缇婴身体虚弱倒下,后?怕地跌入沈二怀里。
沈二低头,目光玩味地看她。
缇婴愣愣看他。
倏而,电光火石,她想到曾经有一次,她与师兄在?阵中,二师兄破阵的一刹那,便误会她与师兄……
那时候、那时候……
缇婴脱口而出:“你是故意?的!”
沈二挑眉。
那是与曾经的江雪禾一模一样?的无辜神?色:“什么?”
曾经过去的事情说?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变得混沌……
缇婴心间混乱,想不清楚,她要跳下床榻推开沈二:“我不和你玩了……”
沈二:“不和我玩,要与谁玩?你只能和我玩。”
缇婴瞠大眼眸。
下一刻,她看到沈二的身体失去魂魄,一下子?僵硬地向地下摔去。缇婴趴在?床沿边,见不得他受伤,忙弯腰要抓——
她抓了个空。
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缇婴呆呆仰头。
“江雪禾”悬浮在?帐顶,俯眼看着她笑。
这是她用菜叶子?做的新身体。
这是她还没有完全用好的法术,他便大手笔地拿来?用了。
他抛弃了“沈二”的身体,化为了原型一团灰雾。他自?雾中步出,魂魄覆到剪纸上。剪纸小人变大,变充盈,变颀秀……
缇婴震惊地看着“江雪禾”出现。
他以虚化实?。
他俯下脸,捧住她面颊,朝她亲来?,将她按到一团柔软被褥间。
“啊——”
缇婴后?背撞上床板,还没吃痛,便被他用手罩住。
秽息笼罩住她,缠住她手脚,一圈圈捆绑,将她仰身半吊。
口齿间是她畏惧的秽息,亦是师兄的气味。
他低头,用唇一点点摘掉她发带。期间气息交缠足够磨人,缇婴如同被蚁噬,被火烤。
她矛盾之下,逃避又向往,恨他既给又不给。
她又推又打,呜呜咽咽间,又被他湿润口舌吞没。
一张木门被打出光——那是叶穿林法术的道光。
叶穿林声音时远时近:“三?小姐……”
缇婴惊吓,骤地一抖,被蜷缩在?少年?怀里,头撞到他手掌上,感觉到识海的震动。
她颤巍巍:“月奴……”
沈二捂着她眼睛,温柔:“在?我的床上,叫别?人的名字?”
他这般疯,月奴却懂事,刷一下从缇婴识海中飞出,一道光飞出窗子?:“我去看看叶首席!”
床榻上,缇婴一阵咳嗽。
沈二低头渡气给她。
沈二拍着她,擦掉她因呼吸急促而眼角溅出的水渍:“不想试一试你的新身体么?”
缇婴眼睛看不见,周身尽染秽息,粉白衣衫散荡,露出若隐若现的玉骨雪肤,像夜合花。
她鬓角汗湿,后?背手掌心口皆出了淋淋漓漓一层汗。被少年?手掌捂得严实?的少女睫毛沾雾,她被呛得声音沙哑,勇敢痛斥:“什么我的新身体,是你的!你欺负我……”
秽息又自?剪纸做的假身体中渗了出来?。少年?如幽灵,如烟形状在?帐内扭曲:“我怎么敢欺负你?”
他语调微顿,暗有颤意?与欲念。原型化出,欲意?强盛,连他都快要控制不住……
他轻喃:“我不想活了吗?”
缇婴心想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啊。
他发丝落到她唇边,她张口咬住,又吐出来?。缇婴起伏扭动,骂骂咧咧:“你这样?对妹妹,你禽、兽不如,你不是人……”
少年?温声:“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他在?她额上亲一下,虔诚专注:“把?我当禽、兽。”
躺在?榻上的少女,在?挣扎中,视野中出现一道虚光——原来?她从他手掌下,“逃”出来?了半只眼睛。
自?一片灰暗秽息中,她的眼睛明?澈光华,如琉璃珠子?般,这样?的剔透净洁。
沈二俯眼看着她这只眼睛。
缇婴愣愣地、喘着气,见他秀美面孔忽然低下,朝她眼睛亲来?。
她看到他伏着身,发丝落下,眉目噙汗,温情缱绻。
他的气息落到她眼皮上,她看到他睫毛都在?颤抖。
他战栗的指尖捧住她脸,轻轻柔柔,温温和和地重复:“把?我当禽、兽。”
岁月如洪流。
情意?轰烈如泄洪。
缇婴失神?间想到曾有一刻,江雪禾与她在?山洞中静坐,他说?他向来?自?控,让她乖一些,别?承受他失控的情绪。
可他此?时就在?失控。
他在?失控……
缇婴眼中一点点噙泪。
沈二诧异中,见她张开手臂,抱住他脖颈。
如同无畏的献祭。
如同最深切的爱。
他听到她娇气又一往无前的话语:“禽、兽,来?!”
沈二一愣,笑歪在?她肩上,重新蒙住了她眼睛。
沈二看到自?己的沦陷。
他的神?魂与新身体不能完全相融。
新身体尚冰冰凉凉,只是温柔地抱着少女。魂魄却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中溢出一些,在?缇婴惊愕迷茫的目光中,包裹住她,缠绕住她。
缇婴结结巴巴:“你、你、你……”
——你现在?真的好像怪物啊。
她些许害怕。
他的气息落在?她颊上、腮上。他拥着她,抓着她手指,微微颤抖:
“妹妹,别?躲。”
缇婴呜呜咽咽。
她又踢又打。
她发现这团秽息不像江雪禾那样?逆来?顺受……不,也是逆来?顺受的,比如,任由她踢打,并?不还手。可他抓着她,非要亲她,非要抱她。
他将她困在?小小拱起的被褥间,让她靠着床壁,让她浑浑噩噩。
她发了脾气——他没有真正实?体,真正实?体是她刚捏出的剪纸身体,抠打都不过瘾,没有血没有肉。
他大约明?白她,硬生生凝出一截实?体……他的手骨被她一口咬住。
缇婴顿住。
她仰起脸,唇齿咬着他递到她唇边的手指。
她发抖着来?摸,想透过虚假的法术幻皮,抚摸他那唯一真实?的一截手骨。
她想着便很难受,声如猫咪:“哥哥……”
沈二温和哑声:“哥哥不疼。你可以了吗?”
缇婴眨眼。
他轻声:“我可以继续了吗?”
缇婴诧异。
她又翘起唇,觉得好玩——她从没见过他有这样?急躁的时候。
原来?江雪禾也有这样?一面。
哼,不过是平时藏着匿着,在?她面前装架子?,不让她知道。
她大方地扬下巴,等着帐中充溢满满的这一片秽息漂浮,与他新的身体一起包裹住她。
秽息抚摸她的一眉一眼,露出的一点点肌肤。
身体亲吻她的唇瓣,追随到她颈下。
缇婴后?仰,发带松开,一张玉容淋淋渗汗,清明?目中生出迷离之色。
她完全被他抱在?怀里——脚心被他托着抬高,她抓他的手指,又被他低头亲吻。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听到沈二轻声:
“别?怕,跟着我。
“别?忍,发泄吧。”
缇婴睁大眼睛。
他长而白的手指划过她眉眼。
少年?手掌始终捂她,她视线如此?漆黑,感觉到他伸出的秽息,完完全全地拖着她。
她的发丝落到他青袍上。
她听到沈二如同念咒一般,他的欲念缠绕她,裹住她,自?肌肤扎进身体,进入血肉,进入神?魂——
“发脾气吧,我喜欢看你发脾气。
“不要忍耐。我不想看到你多懂事,我想要你任性一点、妄为一点。
“掐我或者骂我,朝我发火或对我尖叫。我喜欢这样?。
“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
“我不会放你嫁人的,不会让你与叶穿林永结同心的。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他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哥哥什么都给你。
“你叫什么……你到底叫什么?你就要对我这样?残忍,一点也不告诉我吗……”
缇婴:“你好烦!
“到底要谁失控啊!”
她被他揉得掐出了水汁儿一般,一脚踢中他,扬手又扇开他。她的坏脾气被他激了出来?,他微微后?退间,缇婴从一团凌乱褥被间喘着气爬出来?,捧住他脸,将他压到身下。
缇婴叱骂:“讨厌!坏蛋!有病!
“哪有人说?喜欢看别?人发火嘛,哪有人这样?嘛……”
她骂了一通,声音却越来?越小。
她禁不住抱紧这一团秽息。
沈二帮她顺发:“你叫什么?”
缇婴:“我不告诉你……”
“咚——”木门又被撞出一声。
叶穿林声音在?外,沉静中透着一丝尴尬:“三?小姐若是忙完了,来?寻我吧。”
屋中,仰卧着的沈二手指勾着缇婴一缕发丝,含笑:“三?小姐忙完了,要寻他吗?”
缇婴扬下巴。
她故意?说?:“那得看我高不高兴。”
沈二慢吞吞:“那我只好让你不高兴找他了。”
缇婴:“什么……啊。”
这应当是一团糊里糊涂的混乱事。
缇婴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何其苦大仇深,何其藏了一堆心事……她却没来?得及吃午膳,也没有吃晚膳。
她有些贪婪。
她有些兴奋。
师兄总是温柔的,忍耐的,退后?的……师兄一片温情中,偶尔的“暴戾”,让她食髓知味,让她觉得有趣。
他偶尔凶一点,不顾她的意?愿,她因为不怕他,反而笑出声,想要更多的。
自?然也有一些狼狈的。
比如,她随手捏出的剪纸,根本不好用,很快就碎掉。她最后?与他原型在?一起,被一团秽息包裹,只觉得若是天下修士看到这些,必然会气疯,指责她怎能与无支秽同流合污。
但她就是喜欢。
自?然也有一些不快的。
比如,沈二手段确实?有些高。
她不知是他原本就厉害,还是做了无支秽后?,收了十七八个小妾后?,他学了很多新本事……她被他折腾,手脚都被他的秽息困住,她时时喘不上气,还时时被弄出一身湿汗。
她被他如此?作弄。
她神?智都要迷惘。
那蛊人的气息贴着她,拥着她,一遍遍地催问:“你叫什么?妹妹,你叫什么……
“妹妹,你不愿与我这样?吗?妹妹,别?嫁人……”
缇婴终是被他弄哭。
缇婴啜泣连连,趴在?他怀中,哽咽着认输:“我、我叫小婴……我叫缇婴……”
少年?的吻落到她心口:“小婴。”
缇婴绷着脸。
床榻这样?凌乱,她被折磨得好是惨然,乌发贴颊,冰雪面上染霞……她岂肯甘心。
所以沈二唤她时,她故意?不理会。
沈二温和:“小婴。”
剧烈过后?,他坐于一侧,声音清静以致淡漠:“小婴,别?受委屈。你不用试谁的心,也不用讨谁喜欢。”
缇婴低着眼,睫毛轻轻一缩——他还在?以为她心动叶师兄。
她揉着被欺负得有点红的眼睛。
灰暗秽息浓郁,青袍委榻,一切宛如氤氲绿雾。她坐在?一团雾中,看到他身影倾下,扭曲身影罩在?青纱上。
日到黄昏,虚黄光影铺上床帐。
青帐飞扬。
骤然的寂静,他慢慢侧过脸,是一个漫长而无声的与男女之防的拉锯。
一扇门外,叶穿林去了又来?,无言凝望木门;一张榻下,沈二原本的身体僵硬死沉;一片帐下,虚影化实?,无支秽藉着剪纸,凝聚出少年?姣好面容。
他手搭在?她手背上。
他一点点向下俯身,她看得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翘动弧度,看得清他眼中每一片春意?的流向。
他发丝落到她颤抖蜷缩的腕上。
少女被他勾得仰着脸,听到他说?——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人因为你温顺而喜爱你所有,只会因喜欢而偏私你一切脾性。”
恍惚间,缇婴因他这句话而陷入短暂失神?。
直到他低头问她,声音徐徐低哑:“我偏私你……难道你竟然看不出吗?”
日光稀薄,她披衣散发,坐在黄昏晦暗的卧榻中, 又小又灵, 一团稚嫩。
沈二如此剖心,她也低着头不吭气。
他不知是她过于任性无情, 还是当真不情愿与他这样亲昵,要秋后算账。
他心中?生出些?空渺的酸楚之意:这应当?是人类才有的情感。他原先不懂,如今却?要在她身?上,体会个遍。
缇婴听到沈二轻轻叹了?口气。
他却?又果?真?是待她不同的。
她这样?不理他,他也没?再为难她什么。缇婴竖起耳朵, 又悄悄掀起眼皮。
她见到自己给他做的那个新身?体,彻底碎得?干净, 用也不能用。沈二以虚雾模样?在帐上浮了?片刻,便?飘下去, 重新进入躺在地上的“死人”沈二体中?。
他进入沈二身?体中?, 缓缓坐起,扶了?扶手臂,活动筋骨, 筋骨发出卡擦卡擦的脆响。
缇婴目光闪烁:魂魄只是离开一下午, 这具身?体就已经变得?这样?僵硬了?吗?
那沈行川,真?正的她师父,还活着吗……她心中?生出一种荒唐的猜测, 只不敢确信。
沈二似察觉背后的凝视,他站起来, 回头朝后看,对上少女圆润睁大的眼睛。
与他对视一眼后, 她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好似偷看他的人,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