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一定可以杀掉鬼姑……
对,师兄应当是克制鬼姑的才?对。
鬼姑的攻击方式之一就?是篡改、吞没他?人?的记忆,可是师兄没有记忆。师兄诞生于秽鬼林,之前发生的诸多事情,师兄全然不记得……
师兄不怕鬼姑!
缇婴一边这样想?,一边抽空去看?鬼姑和无支秽的打斗。
无支秽没有形状,身形时隐时现。鬼姑如今用的这个?石像身体,足够庞大,却也足够笨拙。石像与?那笼罩天地的秽息雾影为敌,石像的笨拙被放大了。
缇婴看?到石像后退了好几步。
石像身上的石屑哗啦啦砸地。
缇婴微微松气。
果?真!师兄不怕鬼姑!
是了,不提无支秽本身是多么可怕的、凌驾于世间?万恶之上的存在,师兄生前,也是长?于战斗的。师兄的战斗技巧足够多足够娴熟,鬼姑这种?只会欺世盗名的恶妖,根本不是师兄的对手……
鬼姑步步后退。
秽息铺天盖地。
缇婴感?觉到自己血液的冰凉,都因此而微微缓解。她开始喘得上气,她失去的勇气在回来,她心?神不再惶惶……
“啊——”
她听到鬼姑的惨叫。
缇婴迫不及待拨开秽息,清楚地看?到石像在秽息中炸裂,鬼姑的神魂逃无可逃,被师兄一点点碾灭……
缇婴眼睛亮起。
但是,她发现鬼姑消失前,那张被打碎的石像脸露出一种?非常诡异的神色。
石像两只眼睛,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沈二;一只眼睛飘离,静静地看?着缇婴。
碎裂的石像嘴巴一上一下,最后发出浑浊的声音:“归来——归来——”
刹那间?,缇婴看?到异变。
她看?到下方修士们在一瞬间?的僵硬。
无数浑浊光影从修士们体中飘出,修士们有一刻失去了神智,全都木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光华飘走……
光华飘向石像。
光华凝聚成?深紫色的、近乎幽黑的力量,在凝聚中变得庞大、巍峨、诡谲。它们合众为一,在极近的距离下,击向沈二。
缇婴:“师兄!”
浑身血液僵流,呼吸停滞。在这一瞬间?,缇婴好像看?到江雪禾死在封仙阵中的那一幕,好像看?到不枯海漫上,淹没师兄的残留手骨……
她看?到漫天寂静,白袍委地。
她看?到江雪禾静静地站在封仙阵中,她扑过去唤他?,他?掐道指、结道印、步天罡,眉心?凛凛散着幽暗清光。无数血线纠缠,无数生死寂灭。
他?在寒风中遥望着山道上的她。
他?说:“我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
缇婴静看?着无所不在的秽息。
恐惧让她脸色煞白。
她想?也不想?。
当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然不受控制,消失于原地,拦在了堙灭的鬼姑与?缥缈难寻的沈二之间?。
凝聚出的幽黑可怖的气息,迎着缇婴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击入她身体,进入她眉心?。
她最后的记忆,只听到沈二失措惨声:“小婴——”
沈二霍地化出实体,接住缇婴。
他?的游刃有余在一瞬间?被打破,他?眼神不再冷静,他?看?到缇婴眼神放空,怔怔地自空中摔落,跌入他?怀中。
秽息生乱。
天地间?一切气息变得凌乱不堪。
醒过神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无支秽!”
他?们看?到无支秽抱着倒下去的少女,他?们冲过去,秽鬼们阻拦了他?们。无支秽的阴寒之息侵蚀他?们,那秽息变得更加可怖,空气都变得不再清澈。
无数人?惨叫:“啊、啊……”
他?们在秽息中化为脓水。
更多修士惨白着脸:“杀掉无支秽!”
秽息遮天蔽日。
缇婴半跪在一地血泊中。
进入身体的幽黑气息疯狂吞噬、碾灭,沈二的秽息同样进入她识海中,想?要?救她……
整个?天地都变得晦暗。
缇婴隐隐约约有了感?觉,她颤抖地握住师兄冰凉的手指。她坚持不住了,她侧过脸,艰难地看?向月奴。
月奴脸色煞白,怔看?着这一切。
石像断裂。
鬼姑死去。
缇婴被击,陌生力量涌入她体内。
沈二情绪失控,毁天灭地之气,摧毁这方天地……
日头落下,天地昏昏。
月奴站在昏昏天地间?,看?着无支秽的秽息包裹住缇婴,看?到缇婴胸口大片鲜血溢出,落在秽息中……
“轰——”
记忆如山洪奔泻。
忘掉的过去在鬼姑死亡的那一刻,在看?到缇婴受伤的那一刻,解开禁制,浮光掠影在她脑海中飘荡,全部扑向她,淹没她……
无支秽无所不在的秽息抱着一个?受伤的少女。
月奴却仿佛看?到似曾相识的另一幕——
无支秽的灰黑之气,顺着少女失血的心?口,一点点渗入,在幽夜中,裹住少女。
眼前这一幕属于缇婴和江雪禾;
记忆中那一幕,属于沈行?川与?沈玉舒。
沈行?川抬起脸,隔着幽晦时光岁月,冷淡地朝月奴看?了过来。
……沈行?川不是人?。
月奴被供奉于沈家宗祠十年。
月奴游离于沈家宗祠,救了五岁的幼童,自此带幼童踏入修仙之门,让沈行?川有了进入玉京门的可能。
沈行?川少年时进入秽鬼林猎杀秽鬼,受了重伤,被送回沈家休养。
沈行?川体内有恶魔之力在蛰伏。
月奴作为他?的佩剑,眼看?着他?生息一点点殆尽,她并没有办法。她那时只觉得可惜,觉得修行?路果?然艰难,这样的天才?,也要?陨灭于此。
月奴想?,等沈行?川彻底死了,她大约就?要?重回玉京门,不知?又要?被供奉到哪家去了。
月奴偶尔多想?一点的是,秽鬼林对于这样的少年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可是,沈行?川怎么会在她眼皮下,受到秽鬼重伤,她竟没发觉呢?
一切变故,在一个?无月之夜。
沈行?川的三妹,沈玉舒,跪在沈行?川榻前落泪,求沈行?川醒来,不要?让她嫁人?。
沈玉舒没有踏入过修行?之门,也不知?道如何让沈行?川清醒。万般无奈之下,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诡异手段,用自己的血,和沈行?川结契,唤醒沈行?川。
生死同命,骨血相融。
月奴阻拦而不及。
那一夜。
无形无状的无支秽从沈行?川体内漂浮而起,在一滴滴鲜血下,俯眼冷望沈玉舒。
“活”过来的沈行?川,握住了沈玉舒的手。
一厅静黑中,少女跪地,虔诚地仰望着兄长?,目生璨光。
月奴知?道醒来的不是沈行?川。
月奴绝不允许无支秽作恶,要?除掉这无支秽。
这无支秽却比她想?得厉害。
她一时斗不过这无支秽,这无支秽竟然漫不经心?告诉她一个?道理:“秽鬼林有巫神宫的封印,寻常秽鬼离不了那里。你以为我凭什么能离开?”
他?淡然看?着月奴,幽笑:“因为,有另一个?更恐怖的东西,诞生了。它还没有诞生神智,但已经学会了世间?诸恶……你一生斩杀秽鬼,难道不想?消灭那个?更恐怖的东西?”
月奴道:“我不相信秽鬼的话。”
无支秽淡漠:“你随我一同再进入秽鬼林一次,我让你亲眼看?看?。”
沈家三小姐的婚宴被无支秽搅局。
沈行?川带着沈玉舒、月奴,踏入了秽鬼林。
沈行?川带着她们找到秽鬼林深处的枯井,当那一瞬间?,沈行?川体内迸发出可怖之力,狰狞的气息从中涌出,吞噬向在场所有人?……
那场战争十分?艰难。
月奴这才?相信沈行?川的话。
她问沈行?川这是什么,世间?为何会诞生比无支秽还可怖的存在,这种?生灵要?做些什么……
沈行?川幽笑:“我想?,千年前,它应该被唤作——魔。”
世间?生魔。
持月剑斩杀秽息,亦与?魔生死不论,誓要?除魔。
秽鬼林的那场战斗天摇地动。
出了秽鬼林后,月奴因镇压魔气,失去所有力量,成?为一介痴傻幼剑,什么也不记得。
沈玉舒和沈行?川结契,要?沈行?川发誓,绝不让魔气离开秽鬼林。
沈行?川淡淡看?他?这具身体的妹妹一眼,看?眼那悬于腰间?的灵剑一眼。
沈行?川冷淡:“好啊。”
他?坐于高位。
他?修仙习道。
他?改头换面。
世间?有人?用无支秽来饲养魔,可无支秽凭什么要?听令他?人?算计。万般生灵皆为求生为仙,谁又不会算呢?
百年时光弹指间?,他?算计一切,睥睨一切,漠视一切,他?变成?高高在上的玉京门掌教——
现实中,光风霁月、清冷高洁的沈行?川沈掌教坐在法阵中,推演一切,筹谋一切,与?背后的阴谋诡计为敌。
灵气围绕着他?。
剑光为他?护阵。
沈行?川在清光中掀起眼皮,淡道:“召诸位弟子听令,做好迎战准备。”
猎魔试为今数月而无消息,他?已然明白出事了。
他?想?到从自己体内逃出的那神魂,想?到那神魂也许认识他?。
沈行?川漫然自语:“老友……到今日,你总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如此沈掌教!
谁能想?到他?曾诞生于秽鬼林。
谁知?道世间?最肮脏可怖的怪物?,当着世间?最傲然冷肃的剑修,谁知?道他?以前曾是——
秽鬼林中唯一的秽鬼王!
现实中, 巫神宫已经一派混乱了。
大天官南鸿耗力将忘生镜移行换位,用了障眼法将其封入秽鬼林。接着,巫神宫便有叛乱, 乃是?南鸢纠集观天山的?弟子, 提出大天官想害死所有进入忘生镜秘境的?他派弟子的?观点,借此为由?, 篡夺巫神宫宫主之位。
若寻常时期,南鸿不将这些放在眼中。
但?是?他之前炼化梦貘珠、如今又封印忘生镜耗力过大,他竟顶不住南鸢的?叛变,让巫神宫成了笑话。
多少人?来质问巫神宫,询问进入秘境的?弟子如何出来!
大天官一心应对宫中叛变。
南鸢对自己爹出手, 乃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南鸿耗力巨大, 她因?为赐福、受罚等缘故,身上伤势更重。
不过是?有白鹿野帮她, 有毕方鸟大妖相?助, 有杭古秋这?样的?人?居中调停,她才有一战之力。
但?是?时间向后推移,南鸢知道自己胜算太少。
大天官统御巫神宫这?么久, 只是?如今虚弱罢了。待大天官恢复过来, 她必然不是?大天官的?对手。
可是?大天官可以拖延战斗节奏,她不行。
忘生镜被置于秽鬼林中,若她无法成为大神女, 她就?无法打开秽鬼林的?封印,让那些进入秘境的?弟子重归现世。
猎魔试的?期限未至, 他派弟子只是?怀疑大天官在其中使诈,但?他们都?没有证据……他派弟子必然不会?在猎魔试最终期限结束前, 助南鸢对付南鸿。
思来想去,南鸢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赢——得到巫神宫的?嫡系传承。
而今,她恰恰有最好的?一个机会?:梦貘珠在被炼化。
她天眼天生,可观未来;若再得到梦貘珠的?能力,可观过去……她得到的?权限超过南鸿,便可得到传承的?承认,成为新的?宫主,打开秽鬼林的?封印。
若说缺点,便是?梦貘珠本是?用来“造神”的?。它的?炼化没有完成,南鸢强行取用,无法将其与自身完全相?融,梦貘珠会?每日剥离她的?肉身,带来万般痛苦。
日日受此苦,万没有人?会?选择在此时接受梦貘珠。
南鸢却去了。
她支走了其他人?,用天命术骗白鹿野离开,她进入“庆霖古殿”,向半空中那枚被炼制一半的?梦貘珠伸出了手。
梦貘珠缓缓飘入她识海,自眉心进入她身体。
未炼化完全的?灵器,与身体合二为一,锥心之痛,让南鸢满身冷汗,面无血色。
她颓然万分地盘腿静坐,蒙眼白布被汗浸湿,一身雪袍被血渗盈。
呼吸都?是?痛。
垂坐亦是?痛。
可与此同时,她强行将梦貘珠与自己的?天眼合二为一,强行让梦貘珠进入自己的?眼睛,与自己遍观未来的?“天命术”融合。
整个过程需要四十八时辰。
外界打得多么荒唐与疯狂,都?在这?时时刻刻的?煎熬中,暂时与她无关。
她时刻感觉到自己在死去,时刻知道稍微有一处不妥,她便无法接受此珠。
好在她有天命术,天命术牵着一条线,助她走在这?条丝线上,将梦貘珠融入神魂……日后每天的?神魂剥离之苦,此时不必多想。
遥遥的?,外界轰鸣似与她无关,她似在模糊地死去,又?在模糊中,忽然置身于一处玄妙无比的?天地间。
她感应到了“大道”,看到了神术的?终点。
她看到了宇宙洪荒,万物循循。
她看到时光流逝,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天地之序。
她的?神魂中元神小人?凝聚成一道极小的?光点,被寰宇间最深的?天道所吸引。她沐浴于天道下,在神魂的?宁静之际间,生出万般恍然。
修仙修神,皆修“天道”。朝闻道,夕可死。
南鸢如饥似渴地感应着大道的?吸引,这?番吸引,战胜了她的?神魂之痛,让她恍然——原来巫神宫真的?可以造神。
原来大天官没有算错,梦貘珠与天命术相?融,真的?可以造出一个神来……
她碰触到了那扇门?,她朝那扇门?走去,她心情平静至极,忘乎万情,放下诸念,一心一意走向那扇门?。
但?是?当她伸手要推开那扇门?时,心神中倏地觳觫一惊,一个激灵,让她与眼前诸道稍稍剥离。
她怔怔看着金光神念下的?大门?,变得模糊。
她识海中有遥遥的?一声叹息。
那声音恢宏无情,乃是?天地意念,淡淡道:“你天生与‘神术’有缘,看到的?未来比同辈中人?都?更为清晰。你不畏惧天命,不因?此惶惑或不安,无论命运如何诱导,你都?坚定大道,丝毫不动摇。你是?‘神术’的?最好承载者。
“如今你将‘过去’融入神魂。自此万界万生,都?将不会?瞒过你的?眼睛……你已有超脱俗世之能,有成神之质,只要朝前走下去,你将是?世间诞生的?第?一尊神。
“缘何停下?”
南鸢垂着眼。
她静立于这?片玄妙天地间,她感觉到一生所求的?致命吸引,她知道一生所求唾手可得。
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诱”?
南鸢缓缓向后退。
南鸢回应心中那道声音:“我此时不配为神。”
那声音似被她所言惊住,一时没有回答。
玄妙宇宙间,只少女声音清渺冷淡:“我修仙术,学神术;观未来,断过去。‘巫神宫’初立,乃是?回应世间民众祈愿,回应他人?之期。
“因?众生有求,才生‘神’。
“我凡俗未了,未曾回应太多他人?的?祈愿,未曾为天地生灵排忧。我是?神女,却未曾做到神女之责。
“枉我修为深浅,此时都?愧于成‘神’。
“我不过是?借用漏洞,走了偏门?,才看到了成‘神’的?可能。但?我所为不配。”
她一步步朝后退。
雪白蒙眼白布泠泠发?光,白布下,她的?眼睛幽黑深邃,倒映着寰宇万千意念垂怜。
大道说道:“机缘只此一次。”
南鸢白布下的?眼睛微颤。
她亦有渴望。
但?是?——
南鸢说:“若有机缘成神,我此时便要留在这?里,将修为相?融,将‘过去’与‘未来’相?融。如此,我才能更进一步吧。”
那声音没说话。
南鸢说:“还?有人?在等我……我没有时间留在这?里,抱歉。”
她的?身形在此方天地间变淡。
当她彻底消失,此方天地寂寥无声。良久良久,微有一声低嗤——
“痴蠢之辈,不足挂齿。”
南鸢从那重境界中跌出,浑身冷汗淋淋,听到殿门?的?剧烈撞击。
她一把掀开蒙眼白布,登时间,万般凌乱“天命”在她眼前展开——
一道是?于此地修炼,得到成神的?机会?;
一道是?走向自毁之命。
她看向那条自毁之径,眼神骤然猛缩……当梦貘珠与天命术相?结合后,命运在她眼前变得无比清晰,她清楚看到了每一条命运脉络的?走向,看到了过去重重烟雾遮掩的?“天机”。
原来如此……
原来未来的?事情会?如此发?生……
不同的?未来,需要她不同的?选择。她在一派凌乱中,朝那条最好的?命运丝线,伸出了手……
“轰——”
殿门?终被撞开。
白鹿野声音急迫:“南姑娘!”
她扭过头看向他。
没有蒙眼白布的?阻隔,她眼睛清泠如墨玉,散发?汗湿,苍白着脸看他。
白鹿野为她摘下布条露出眼睛而怔忡时,心朝下猛地一跌。
他身后攻击重重。
他来不及看,那些攻击却在他身后一丈外纷纷定住。他禁不住扭头,一重威能自高处罩下,玄妙之感皆悬于众人?心头。
白鹿野扭头,看到巫神宫那些心向大天官的?神女天官,各个惶然,被定在原地。
众人?震愕的?目光看向南鸢……
南鸢自殿中一步步走出。
白鹿野心沉。
他盯着南鸢的?眼睛:“你、你用了梦貘珠……”
“我此时感觉很?好,”南鸢告诉他,又?转而朝向巫神宫的?人?,“我已炼化梦貘珠,得到巫神宫的?嫡系传承,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惶然。
巫神宫的?嫡系传承,只会?选择一人?。若传承选择了南鸢,那么被抛弃的?人?……便是?昔日大天官了。
短暂的?宁静格外漫长。
白鹿野站在南鸢身边,他看这?些人?用异术神术判断传承,看到这?些人?窃窃私语。他捏紧袖中傀儡丝,只提防他们突然冲上来。
在他身后,跟着毕方。毕方本满心暴躁,此时却不禁一眼又?一眼地看南鸢。
毕方从南鸢身上感觉到一些神秘的?力量……南鸢真的?得到传承了?那南鸿……
“扑通!”
在场诸人?,纷纷下跪叩首,“迎大神女归位!”
白鹿野怔然。
他侧头看南鸢。
南鸢缓缓转脸,朝他看来。
她目光清幽,他在这?重突变中,生出些轻松,又?生出些担忧。
他轻声:“你可知南鸿去了哪里?他本事厉害,若是?逃跑了,对我们不利。”
南鸢道:“我修为还?不够,看不到他……但?是?在我看到的?未来中,他阻碍不了我。”
白鹿野想问她看到的?未来是?什么,但?是?想到这?少女从来不说实话,只是?敷衍他,他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声。
满堂的?叩拜中,南鸢侧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白鹿野望她半晌,浅浅露出一笑,道:“没有炼制完全的?梦貘珠,值得你这?样冒险吗?若是?于你有害……”
自然于她有害。
但?是?南鸢不打算告诉他。
南鸢只凝望着叩拜她的?巫神宫诸人?,清清静静:“你当日返回巫神宫救我,我自然回报于你。这?没什么。”
白鹿野一怔,失笑:“那只是?一种选择,而且我起初……那不算什么。”
南鸢:“没有人?选择我。我要让你的?选择,变得值得。”
白鹿野微微一震。
他侧过脸,出神地看她。
他心中生起一种疑惑:杭古秋不是?选她了吗?难道对她来说,那不算?南鸢她……
他觉得她藏着什么秘密,这?秘密让他开始焦躁不安。可他此时顾虑重重,心中担忧落入秽鬼林忘生镜中的?缇婴,又?不知江雪禾如何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关心更多的?。
他压下千头万绪,保持镇定。
他望着身边美丽冷漠的?少女,心中决定既要救出缇婴,也要助她稳固巫神宫情势。
他半晌柔声:“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南鸢:“接下来,请你娶我吧。”
他猛地抬头,听到她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
“多年前,沈玉舒进入秽鬼林猎杀无支秽,引得秽鬼林出了一阵乱子,很?多秽鬼藉机逃出秽鬼林,让人?间生乱。巫神宫为了防止此事再发?生,自那以后,封印秽鬼林,不许任何非巫神宫传承之人?踏入秽鬼林一步。
“从那时到现在,五十年已尽。
“而今,想进入秽鬼林,便需借助我的?嫡系传承。我用婚姻缔结关联,可带你一同进入秽鬼林。
“我打开忘生镜,助缇婴脱困,你们师兄妹团圆,返回你一直想回去的?千山。”
她说完,一步步朝阶下走,朝那些不安的?巫神宫神女与天官走去。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她要抚慰这?些人?,要四处搜寻南鸿以及跟随南鸿的?叛变者,要处理很?多琐事……
白鹿野在后轻笑:“南姑娘到时若是?无事,与我们一同回千山看一看可好?”
南鸢微静。
她眼中映着万千未来之象。
没有任何一象,让她有踏入千山的?可能。
但?是?……
羽巾托着少女纤纤之姿,日光自天窗垂落,圣美的?大神女,迎向那些仰望她的?天官神女们。
南鸢如之前每一次一样,回应了他:“好。”
此时的?秘境中,所有战斗,转移到了秽鬼林。
鬼姑死前最后一击,四方溃散的?灵气,皆膨胀转移到叶穿林的?阵法中。
跟随叶穿林的?弟子们都?听到了天地的?震动反馈回声,然而、然而……他们仰着头,看那天虽阴冷,云雾却不散。
叶穿林想捅破的?天,只露出一丝裂缝,便重新归于沉静。
三冬哭丧着脸,喃喃:“这?都?不行……这?都?做不到……师兄,咱们打不破啊!”
坐于阵中阵眼之处的?叶穿林,脸色苍白,缓缓睁眼。
他平静无比地张口吐一口血,身边弟子们看他惨然,纷纷惶恐,他却依然淡定。
叶穿林沉眉。
他已经尽全力了,却还?是?差一点……难道忘生镜的?禁制真的?无法用蛮力打破?
不,一定有法子。
缇婴很?多事不想告诉他,说得含糊,但?是?叶穿林可以猜。江雪禾的?复活必然不是?寻常法子,江雪禾成了无支秽,还?出现在秘境中……一定有法子,可以短暂打破那重禁制,让他们出去。
叶穿林撩袍而起,他咳嗽着问:“前院他们的?打斗,打到什么程度了?”
有弟子一直盯着前面的?打斗,闻言赶紧回答:“缇婴不知道被那个鬼姑用什么手段弄伤了,那个无支秽生气了,杀了很?多人?,带着缇婴逃走了……看他们的?方向,应该逃去秽鬼林了。前面那些修士全都?气势汹汹追去了。”
叶穿林眉心一跳。
叶穿林:“我们也去秽鬼林。”
三冬震惊:“啊?师兄,那是?秽鬼林……他们打得打疯了,咱们没必要凑热闹吧?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弄伤了缇婴姐姐,可不是?好人?,咱们总不能去帮他们吧……
“但?是?缇婴姐姐又?跟无支秽在一起哎!咱们不帮修士,也不能帮无支秽吧……”
叶穿林横他一眼。
叶穿林:“我自有主张。走!”
叶首席在长云观的?话语,比掌教亲来还?要管用些。弟子们虽然觉得不妥,但?首席发?话,他们忙不迭收好符纸与各种法器,或腾云驾雾或遁水遁地,跟着一同追去秽鬼林。
花时与陈子春也进入了秽鬼林。
他们追随的?无支秽一进入这?里,便消失了踪迹。秽鬼林中迷雾重重,瘴气重重,只消走一段路,便意识消沉,无声无息的?秽息无孔不入,要猎杀他们。
花时只好勉强教陈子春几招应对秽息的?简单法子。
这?是?多年前,她收服一只无支秽时对付秽息的?法子……
陈子春进入此地,便有恍惚感,秽息召唤着他,诱引着他。他走入此地,仿佛回到当年的?五毒林,秽鬼重重听召,杀人?嗜血,无恶不做……
秽鬼林的?每一口空气,都?在桀桀阴笑。
陈子春:“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花时茫然:“什么?”
陈子春便不语了:原来只有他听得到。
花时以为他害怕这?里,却为了道义而逼迫自己进入。花时没办法,只好将符菉贴到自己和陈子春身上。
她望着这?面容苍白的?小师弟,心中生起些相?依为命之感,安慰他:“这?符菉可以让那些秽息躲着我们,秽鬼偷袭的?话,碰到这?符菉就?会?受伤。
“这?符菉是?我以前朝沈掌教求来的?。沈掌教那时候还?不是?掌教,只是?咱们玉京门?的?大长老之一,我那时候初出茅庐,就?接到杀一个大妖的?任务,心里没底。
“我又?一心想拜沈掌教当师父,就?总厚着脸皮跑去求他,问他把那妖变成无支秽封印后怎么办……沈掌教一心除秽,他做的?符菉,效果自然好,竟然能将那只无支秽钉死……
“我偷学他的?本事画符,虽然效果必然不如他,但?也应当能挡一挡吧……”
花时心虚:“这?秽鬼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无支秽……”
阴风阵阵。
她本能向陈子春方向躲去。
她扑了个空。
陈子春侧过身,脸色苍白,低头看她。
他眼神非常古怪:“你用这?符菉,禁锢了那只无支秽……”
花时眨眼。
陈子春:“你可记得他长什么模样,记得他和你说过什么,记得当时……”
花时迷惘:“你在说什么?”
身后烈风袭来。
不知是?追杀的?修士,还?是?藏于此地的?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