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by伊人睽睽 完結
伊人睽睽  发于:202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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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到自己留的?那个留声螺。
花长老急声:“你不是喜欢缇婴吗?你不想知道缇婴在方壶山中给你说过什么话吗?我知道!只要你停下?来,只要我们好好商量……”
他怕江雪禾不信,举起怀中的?留声螺。
那被血袍覆着的?白骨回头。
江雪禾说不出话,眼睛如凝血空洞,幽幽盯眼花长老。
花长老以为?江雪禾心动,江雪禾却只瞥一眼,便回了头。
江雪禾心中低笑。
缇婴在方壶山中说过什么挽留他的?话吗?
他确实想知道。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此生……已无路可走了啊。
江雪禾改逆阵法,用?他所有残留的?灵力。
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灵力大量耗损后的?抽搐痛意。
这是缇婴经常感受到的?。
江雪禾心中漫不经心:没关系,以后她?都?不会再痛了。
而此时,黥人咒吞噬,花长老攻击,再加上?他重塑灵根时带来的?自己神魂的?消解,他骨裂连连,血已流空,从藏在袖中的?一半手臂开始,身体缓缓消失……
痛到极致。
比起这些,灵力耗损的?痛,似乎都?不那么痛了。
所以当?他眼前隐隐看到幻觉时,听到天?地间的?泣声与打斗声,他才微微恍惚,怔忡一下?。
他看到千年前的?血海间,魔女缇婴分海而走;看到魔女坐在尸堆山上?。
他看到魔女缇婴回头看他。
他恍惚间伸出手,那人影与他相错,向?后穿越而过。
江雪禾神魂骤痛,灵力消耗的?痛深入骨髓,骨头缝疼得厉害。
他眼前幻影越来越多。
他怔怔看着。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大梦术的?力量。
因为?缇婴就在附近,缇婴必然开了大梦术。
大梦术施展下?,灵力过耗,就会带来前世残影的?幻觉。
江雪禾从未看到过,他以前没有过耗尽灵力、耗空一切的?经历。
他此时看到,心中怔忡间,亦生出悲凉之意。
他听缇婴说过,以前她?看到前世,都?是靠做梦。但是这一次,江雪禾不是在梦中,他直接在现实中看到了……
说明他此时,真的?到了穷途末路了吧。
说明若他再不能看到,大梦术就没办法让他看到了吧。
……他改阵画阵间,凝望着那些幻觉残影。
缇婴体内灵根在塑。
灵根自灵池中重新长出,生机勃勃,蓝光浩瀚,宛如新生。
她?脸色却苍白。
黑夜中,夜空无穷无尽,就如缥缈无望的?未来。
缇婴握紧手中的?符菉。
无论如何,她?依然要向?前,依然要见到江雪禾一面?。
当?灵根在体内长出的?一刹,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师兄听到她?说去月枯村,他当?时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师兄离开几日,归来时狼狈难堪;
为?什么师兄说与她?结契,她?识海中的?灵根却被他施法遮掩住了。
缇婴亦大约明白,自己灵根重塑,江雪禾恐怕付出了很大代价。
她?亦茫茫间意识到,他恐怕活不成了,她?恐怕救不了他了。
……不,再想想办法。
不要放弃。
天?无绝人之路……他不就是天?道吗?他难道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吗?
周遭鬼魂尽出,死者复生,在缇婴的?召唤控制下?,与她?一同攻杀挡路者。
她?目标沉英台。
挡路者无穷无尽。
缇婴狂怒。
符菉拍出,道指横指,诏令之下?,鬼魂灭人。
缇婴目若冰雪:“谁也别想拦我——”
这一夜的?战斗,格外惨烈。
夜火重重,鬼影人影交错。一长条山道,铺满尸体与鲜血。
火光微微,缇婴踩着这条山路,屠尽一切,下?手不留情面?。
她?哪里还是昔日烂漫天?真的?小师妹?
她?是复仇的?小魔女,小妖女。
缇婴的?法力大量流失。
她?原先以为?,自己施展出大梦术后,必将力竭,再无余力。可师兄好像洞察了她?的?心思,她?到强弩之末,她?坚持不住的?时候,她?体内的?灵根长出来了。
她?其实也曾拥有很好的?天?赋。
她?也有过很好的?灵根。
不断新生的?灵根如树苗般在她?识海中向?上?攀沿,新生的?灵根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她?灵力,让她?可以继续战斗,继续施展大梦术。
但是这毕竟是新生的?。
缇婴此时毕竟用?的?灵力过多。
当?她?眼前出现幻觉时,她?起初以为?是鬼魂,后来那幻影与她?擦肩而过,一模一样的?面?容……缇婴蓦地转头,怔怔看去。
那是魔女缇婴。
大梦术尽,前世终现。
这是何其强大又逼至绝境的?力量——
缇婴连梦都?没有做,便看到了千年前的?虚影。
缇婴走在这条屠尽一切的?血腥山道上?,带着万千鬼怪攻杀向?上?时,她?看到了前世最?后一段故事。
千年前,魔女缇婴也曾走过一条血路。
魔女从不枯海归来后,将梦貘珠送给了梦貘一族后,在攻打玉京门?前,魔女还去了一个地方。
魔女去见了一个故友。
那是一位道修。
道修眉目端正,性?情沉稳淡然。在魔女成为?魔女前,世人不知江雪禾的?存在,将缇婴与那剑修,共尊为?“东剑西道”。
魔女是“东剑”,那道修是“西道”。
缇婴堕魔后,世人追伐她?、不耻她?,除了那道修。那道修毕生所求,不过是与缇婴论道,比出输赢。
魔女去见了那道修,她?将一片卷轴交给道修。
魔女说:“这是我所悟的?大梦阵的?一部分。我不想让我所悟的?这部分功法与旁人所创的?大梦阵合二为?一。我此生路已然走尽,但我不想若有轮回的?话,我会无路可走。
“若你日后能遇到修炼‘大梦术’的?人,那也许是我的?转世,请你将功法归还。”
道修道:“人死如灯灭,灯灭后,魂魄归于天?地,永无重归之路。即使?转世,也不过是新的?魂魄与旧的?魂魄相融,不过是新的?人生。何必打扰他人?”
魔女回答:“若我所猜无差……我若有转世,便会与世人不同。不会有新的?魂魄依附我,我只会是原先的?魂魄。你不必问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过是猜测罢了。”
魔女:“若你再见到我,请归还‘大梦阵’。”
道修:“若有缘相见,我自会遵守承诺。不过,万一我此生道绝,活不到那时候……”
魔女说:“那便是路走尽了,没缘分了。我不强求。”
道修转过脸来。
一眉一眼,隐隐与此世长云观的?首席叶穿林相似。
二人交谈至此,魔女眺望高悬于空的?玉京山。
魔女走向?玉京山,走向?自己的?死局。
她?想她?深恨江雪禾。
她?想她?深爱江雪禾。
明明已堕魔,明明已没有世人的?情感,但是看师兄落寞,她?亦生出些不舍。
就让她?成全他吧。
如果他想要新生,她?陪他走一段便是。
如果他想开启大梦阵,她?缚于阵中便是。
如果他想从头新来,如果他学会了爱,懂得了情,如果他想要挽留想要护持……
如果他要与其他的?天?道下?棋,如果他想赢,如果他要成为?唯一的?天?道……
她?愿意入这盘局。
她?将以棋子入局,将以棋子之身,与天?下?棋,赢天?半子——
“今生情爱已绝,道心已断,无能为?力。
“我们来世再续吧。”
沉英台上?,罡风猎猎,幻影重重。
血线笼罩了整个阵,最?后一点阵眼也要转换完。
花长老震怒无比,却眼睁睁看着白骨一点点消失,封仙阵无法再复原江雪禾的?骨肉。
江雪禾还在继续!
花长老大怒:“疯子——”
他向?江雪禾攻杀。
江雪禾目不转睛,他看着只有他能看到的?大梦术所还原的?虚影幻形。
他看到前世的?仙人坐在静水畔,推演功法“大梦术”,推演阵法“大梦阵”。
大梦为?二人所创。
仙人心有余念,没有替另一人完成所有。
他只做完了自己的?部分,将“大梦”功法誊写而出,与阵法相合。
在魔女缇婴与玉京门?大战之时,仙人赶至,带走魔女,开启了大梦阵。
他用?自己的?仙骨仙力仙魂,带着她?一同入轮回,净化她?的?神魂,驱除她?的?魔气,还她?本源。
她?因魔气而受天?罚。
虽免于步入混沌的?结局,却每生每世,都?不会过得太好。
他因偏心而受天?罚。
他虽是天?道化身,所受惩罚不会让他消失,但是每生每世,为?了护持她?,他都?不会过得太好。
他将一直难与她?相见。
或为?彘狗,或为?怪物,或为?任何被唾弃的?存在。她?所受天?罚,他都?将替代一部分。
仙人下?了一盘局。
他为?天?地下?敕令,将之后的?千年时光交还给无情天?道。他与自身下?棋,千年之后,他的?力量随缇婴而或生或灭。千年间,无情天?道如何下?棋,如何战居高位,他都?将一一受之。
他只求结局。
而且仙人知道,随着大梦阵与敕令的?力量削弱,在轮回的?最?后一世,他或许有与缇婴重逢的?机会。
他可以见到她?。
为?了那一次的?重逢,他将蛰伏漫长岁月。
如蝉生。
如春枯。
……千年奔赴,但求一见。
沉英台光华大亮,轰然声后,光华尽灭。
众人惶惶间,眼睁睁看着花长老无能为?力,青龙赤血阵寂灭之间,阵法彻底完成,那血色白袍裹着的?白骨,一点点倒了下?去。
江雪禾在他们眼前,缓缓消失,骨血不存。
在这巨大震撼下?,众人惶然而无言以对,忽听残夜绝望唤声:
“师兄!”
白骨用?最?后的?力量眺望。
缇婴出现在沉英台下?,面?颊染血,形容苍白,总是明亮的?眼睛此时蓄满湿润泪意,泠泠闪烁。
她?于台下 ?仰起脸,血色发带飞扬,拂上?她?面?颊上?的?残血。
台上?的?白骨,静然而坐,颤颤向?下?伸出一指。
花长老狼狈羞怒,岂容小儿女情长。他见到缇婴出现,冷笑一声,知道自己今夜事败,可是泄愤也有一腔爽意。
他拍掌而下?,向?那片已经快要消失的?白骨拍去。
缇婴震怒万分。
她?大叫:“你敢——”
她?迈步向?上?,身形纵然入阵中。
万千害怕与愤怒之下?,她?杀向?花长老。花长老的?掌心欲拍碎最?后一段骨头,缇婴绝望之间,识海中忽然砰然,一股大力冲出,灵气直贯周身。
灵气包裹住她?的?神魂,神魂周身明亮。
重新的?灵根散发出璀璨耀光,走遍四肢百骸,游尽千窍百脉,最?后归于神魂。
积攒了许久的?修为?在此时走到临界点,卡了许久的?关卡松动。重力冲刷,破开那道管辖,澎湃力量自体内蓬勃盎然。
神魂明亮,元神生出。稚气少女坐于灵池间,通体光明,精神越越。
下?方万千追杀修士一眼认出——
“元神!”
“她?修出元神了!”
元神刚刚修成,缇婴尚未融会尚未学会运用?,便瞬间让元神出体,以意念之力,阻拦花长老。
她?自己扑向?那片白骨。
花长老惊讶。
花长老又嗤笑:“刚生的?元神而已,我捏碎易如反掌。”
为?定下?方修士的?心,花长老同样使?出元神。
白发苍苍的?金光元神,一掌挥向?那新生的?少女元神。
缇婴哪里在乎。
她?扑入阵中,抱住面?前血袍所裹的?白骨。
花长老即将捏碎她?元神,她?脸色惨白,只闭上?眼,抱紧眼前人。
下?一瞬,“哗——”
巨大海浪从天?而起,宛如洪流,向?下?灌来。
不枯海涨二十丈,直攀玉京门?。
水从天?上?来,磅礴巨浪,万千修士尽淹水中。
海水袭来,暗藏杀机,修士们惶然运法相抵,一个个却被冲浮于水中,难以抵抗。
花长老目眦欲裂。
他杀意凛凛。
海水中,花长老的?元神仍要灭掉缇婴元神,只怕新生的?元神修为?的?小孩未来光明,阻他道途。
于此一刻,忽有一道寒剑自天?外飞来。
剑如飞鸿入海,直削向?花长老。
花长老疾退,且看那剑。
剑光凛冽无双,世间无二。在将他击退一瞬,剑光不停,仍向?那落入海水中的?缇婴护去。
花长老还要再动手,一重法力阻了他。
他起初不明所以,忽而心有所感,向?上?凝望——
悬于海水外的?白衣剑仙昂然而立,袍袖纵扬,宛如谪仙归来。
修士们茫然:
“是沈掌教……沈行?川沈掌教!
“天?下?第一剑出关了!”
海水浩荡。
缇婴抱紧白骨,与白骨一同沉入水中,漂浮于水中。
但是巨大的?冲力,分开了她?与白骨。
她?拚命向?前方游,可她?眼睁睁看着血色下?,那道袍缥缈散去,一段残留的?白骨,消失于眼前。
他被海水裹挟着,要沉于海下?。
缇婴向?下?游,光华明灭间,她?努力向?他伸出手。
江雪禾最?后的?力量维持着一点余念,血肉已没,白骨成烟,一点点消散下?,只有一截手骨还存在。
他被淹没。
耳边响起缇婴带着哽咽的?哭腔:“江雪禾,等等我——”
江雪禾无能为?力。
忽而,在二人面?前相隔的?数丈海水间,浮现声音。
仙人的?声音,让缇婴眼睫一颤。
她?拚力向?师兄游去,她?听到千年前仙人浩渺清寒的?声音: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
于此同时,魔女缇婴的?声音,亦在江雪禾耳畔响起: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
江雪禾心间颤然。
他仰望于向?下?游来的?少女。
终是渴望的?,他伸出最?后一截手骨,向?上?游去。
五根手指一根根消失。
最?后一根指骨,依然向?上?。
上?方海水间,花长老与出关的?沈行?川大战。
花长老怀中,飘出了一个留声螺。
旁边修士们的?打斗渗出的?灵力触动了留声螺,留声螺开始发出少女青稚的?声音:
“我没有真的?想‘让你去死’。
“让你去死是气话,不是我的?真心话。
“明明说错话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还不理我?我知道你喜欢试探我,可你明明了解我的?脾气,还这样试,那就是你的?错。
“你要向?我道歉。我没有那么难说话,只要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你要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好吧,谁让你是我师兄呢?只要你回头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和你走。
“江雪禾,你来找我吧。我等着你。”
江雪禾终是听到了。
他仰望着她?,奋力游向?她?。
泪水凝于指尖。
纵是消亡,他也要消亡于她?怀中。
指骨被缇婴握住了。
海水碧波荡漾,浮光连连,生命飘荡期间。
山月常在,岁月不居。故人回首,时节如流。生如浩海无尽,万般生灵烂烂漫漫,沉浮不定,终难寻归岸。
少女抱着一截指骨闭上?眼。
这一小节指骨,消失于她?怀中。
她?耳边,大梦术残留的?幻影中仙人与魔女交替同声,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带给她?一些希望。
她?听到他们共同出声: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吾见苍生之求,亦知吾妹苦极。吾欲重定天?地之序,亦索寻吾妹。遂……”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人生一场大梦,我以陨灭为?祭许我美梦成真。梦见师兄梦见我,梦见过去梦见未来,梦见……”
“……遂灭诸魔,锁仙路,赐大梦。”
“……梦见大梦战胜一切,一切的?一切重开不败。”
——第二卷 完——

“你为何不杀了花明阶?”
沈行川坐在?玉离池间盘腿修行, 便有人直直闯入这只有玉京门掌教能进入的修行洞天?,逼问他。
他微撩起眼皮。
四个守门的弟子尴尬而不安地向沈行川请罪,而浑然淡定闯入的人, 是沈玉舒。
诛仙那日, 不可谓不震撼宏大。
缇婴阵前修出元神,与花长老?相抗。有人用不枯海水漫玉京门, 将?门中圣地毁了一半。危急关头,沈行川出关,力挽狂澜,以剑修威力,逼退不枯海, 攻杀叛他的花长老?花明阶。
不枯海退后,缇婴已趁此乱逃走。
沈玉舒被从剑阵中放出, 得知门派出了这样大事,不知该称快还是该难受。紧接着她便听?说, 花长老?带着花家全族一同逃走, 沈行川并未否定诛仙计划,他认为缇婴大逆不道,叛门如叛师。
玉京门上下, 皆缉拿缇婴, 抓她问罪。
沈玉舒不可置信,不解兄长为何做出这种决定。
兄长出关,不为他徒儿撑腰, 反而既不杀花明阶,又要如花明阶一伙人的意愿, 追杀缇婴。这是何道理?
此时洞天?灵气四溢,沈行川坐于其?间, 面?如冰雪,气若悬霜,端的是傲然漠寒。
他的剑气在?洞天?中转一圈,寒意凌厉。那几个守门的弟子便慌张地告退而逃,将?私密环境留给了沈氏兄妹二人。
沈行川悬于头顶的剑意凛凛。
洞中静下后,沈玉舒盯着兄长头顶的剑,寻思自己?为何没看出兄长闭关一趟,修为有过进步。她正思量间,忽见寒剑竖起,无形之?剑向?她斩来。
登时,沈玉舒四骸僵硬,周身被强大力量定住,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剑下。
可沈玉舒又不甘心。
她祭起拂尘相抵,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沈行川对手,却也不愿束手投降。
而这般一抵……沈玉舒一怔,剑气碰到她,被她击散。
一室静默。
沈玉舒忽而明白了。
沈玉舒看向?沈行川,喃声:“……你修为退步了?”
沈行川不语。
沈玉舒脸色微变。
沈玉舒:“你闭关这么久,为何不进而退?这就是你放走花明阶的原因?”
沈行川颔首。
比起沈玉舒的即刻惶然,沈行川很?淡然。
沈行川道:“是,我实力倒退,打不过花明阶。但?是花明阶不知道,他以为我留有后手,对我非常忌惮。我将?计就计,以这种方式吓退他,让他带全族逃亡。
“诛仙之?事,涉及整个修真界的修士。参与此事的修士过多,我既回归,他们既需要玉京门给个说法?,又忌惮我,怕我记恨,将?他们一剑斩之?。且他们对诛仙的狂热,绝不是一个花长老?败退就可以逼退的……
“于是,我依然将?计就计。我告诉他们,玉京门将?全力接手诛仙之?事。这是玉京门的内务,不需要他人插手。玉京门上下将?追杀缇婴,为缇婴叛门、诛仙失败要个说法?,甚至可能会再?行诛仙。
“我让玉京门的弟子追杀缇婴。门派外那些修士,见我与花长老?一样想诛仙,便以为我只是恼花长老?越俎代庖,其?实众人利益一致。他们不怕我记恨他们,而花长老?又逃走,他们便也只好讪讪离开。
“玉京门这场闹剧,便可以暂时结束了。”
沈玉舒瞠目。
她怔怔看着兄长。
她一向?知道这位兄长不只修为高、剑术高,心机之?深,也与寻常剑修的单纯全然不同。但?是沈行川刚出关,尚未明了外界真实情?况,就能将?事情?压至如此地步……她确实佩服他。
她若有所思:“……可你让玉京门的弟子追杀缉拿缇婴,若是他们真的成功了,你要如何处理后续?你真的要杀缇婴?”
沈行川淡淡瞥她。
沈玉舒慢慢明白了:“……你将?持月剑,送给了缇婴。
“有月奴在?,玉京门派出去的追杀弟子,便不可能赢过缇婴。他们自然捉不到缇婴。
“可你又不明说,谁知道你的真实意图呢?你不怕缇婴记恨你么?”
沈行川淡漠:“我是她师父。”
虽然他一日没有教过缇婴,但?他之?诺,一言九鼎。无论她如何想他,认不认他这个师父,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护她、教她。
……原本还有一个江雪禾。
可惜……他没来得及救下江雪禾。
他出关仍然太晚了。
沈行川垂眼。
几步之?外,沈玉舒低头默然。
沈玉舒问:“……所以,你就这样放过花明阶了?”
沈行川:“自然不会。待我实力恢复,依然要杀他。”
沈玉舒无话。
玉京门新掌教上位,一贯传统,都是派原先那些大长老?去黄泉峰,成为无支秽的养料。但?是沈行川想改变这现象……沈行川原本不打算让那几位大长老?死,他说不定有法?子给几个大长老?逃脱机会。
然而花长老?过于“聪明”,让沈行川动?了杀心。
沈玉舒道:“可你如何知道,花明阶逃去了哪里?”
沈行川漫不经心:“巫神宫吧。”
沈玉舒眸子一闪,怔然看他。
沈行川:“我派去缉拿缇婴的弟子们很?自信。我吩咐他们,缇婴本事了得,不必与缇婴硬碰硬,若遇危险,保全自己?最好。他们感动?之?余,我便趁机给了他们第二个任务——
“巫神宫的猎魔试不是开始了吗?我让他们去参与猎魔试,帮我查探一下,花长老?是否躲在?那里,巫神宫与花长老?有什么勾结,巫神宫是否对我玉京门包藏祸心。
“我暗示他们,花长老?被骗了,是大天?官诱导的。不安的弟子们义愤填膺,自然仇视巫神宫。”
沈玉舒:“……”
她进来前紧绷的情?绪,随着兄长这几句话,慢慢散了。
她心中自嘲。
是了,她何必多事,何必觉得兄长变蠢变坏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兄长,实在?颠覆世人对剑修的印象,又实在?让她心生敬佩畏惧。
沈玉舒迟疑下,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沈行川示意她问。
沈玉舒:“我知道我不该多过问你的功法?,但?是我先前愿意支持你,是因为你说,你要除尽秽鬼,荡杀无支秽。你如今连花长老?都杀得勉强,又怎么能……”
她视野向?外飘,暗指黄泉峰中被关押的秽鬼王。
沈玉舒踟蹰:“我只是想知道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之?前的计划,还算不算数。”
此事没什么好瞒的。
沈行川:“玉京门的掌教之?位是个陷阱。宗祠祭拜之?时,便有先祖残力附身,进入识海,寻机吞噬历任掌教,鸠占鹊巢。”
沈玉舒:“……!”
她蓦地想起前任掌教白掌教种种不可理喻、与妖界交恶的事件。
难道那些都有他人引诱?
沈玉舒打量沈行川:难怪他要闭关。他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是否说明……
沈行川:“我与那残念相斗一年多,终将?它斩杀得无路可退,寻到了它的核心破绽。我本要彻底灭它,它突然发力,逃出了我的识海。我追随而出……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出关’了。
“出关后,我便见到不枯海淹没玉京门,花明阶张狂作恶,世间修士为成仙而助纣为虐。他们为了成仙不择手段……我便放弃追杀那意识,向?花明阶一剑斩去。
“如今静下来,我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那逃出去的神魂,或许是故意引我出关,借花长老?之?事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应当寻到了它的破绽,或许再?近一步,我就能知道一些秘密,这是它无法?容许的。
“我先前不知它竟然能逃出我的识海,这与它原先的说法?不同。它在?我识海中,与我一同闭关,却比我更早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我猜,强大的不是它,而是它的主人。它很?有可能只是一缕分魂,留在?玉京门中监视所有,而真正的那个它,也许正在?外招摇,布置一切,等着人走入陷阱。”
他话中信息过多,沈玉舒瞠目结舌,半晌反应不过来。
沈行川边说话,边垂目思考:“在?与它一年多的相杀中,又结合你们在?外界发现的事,我便斗胆猜,进入我识海想侵蚀我的神魂意识,应当属于你们口中的‘青木君’。
“它怕我发现它的秘密,那么很?有可能,它在?外的真正身份,我是知道的,我是认识的。很?有可能它再?与我斗一会,我便能猜出它是谁。
“所以它出逃,宁可花明阶失败,也要逃出我掌心……它对花明阶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也许花明阶本就和它是一伙的。”
沈行川陷入困惑。
如果他所猜无差,青木君如今,是否过于力量强大了?
这般强大的力量,竟然可以隐瞒得住天?道吗?
要知道,过强的力量与天?道共鸣,天?有感应,世间修士便会知道是否有人成仙、有人成半仙、有人有成仙的实力……而今世间人却感觉不到。
难道……
沈行川隐晦地抬眼。
隔着洞天?府门,他静望着外面?的天?穹。
是否连天?意都在?帮青木君?
沈玉舒见他不语,心中生起不安:“怎么了?你为何不接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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