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半晌道:“不愧是沈行川。”
它先前跟着?白掌教时,白掌教对五大长老中,最为举棋不定的,就是沈行川。白掌教判断不出沈行川是善是恶,是一心的剑修,还是另有?图谋。
白掌教不敢将玉京门交到沈行川手中。
但是神识如今寄生于沈行川,它已?经从沈行川的神魂中看?到,沈行川是如何谋算一切,把掌教之位算到自己手中的。
神识:“……你不是寻常的剑修。”
沈行川淡声:“只会练剑,护不住自己想护之人。这是我从五岁就明白的道理。”
神识一怔。
沈行川:“你看?到我五岁的记忆了,是吧?为何不说话?持月剑的一次次失忆,黄泉峰中镇压的无支秽,你全都知道吧?
“你到底是何人?”
神识冷笑:“你一辈子都猜不出来的。”
沈行川:“那就杀你一辈子。”
神识尖叫:“你不敢!你是玉京门掌教,你不能?一直闭关?对付我……”
沈行川慢声:“我将玉京门交给沈玉舒时,便已?经做好与?你磋磨一辈子的打算。”
神识:“等你死了,我可以寄生下一任掌教……”
沈行川微笑:“且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双目一寒,剑意再次劈下。
修剑者,最厉害的人,可以修出自己的剑意。
沈行川修出剑意才没多?久,他没想过第?一次剑意会用在这种地方。
但是无妨。
此生不逆则退,他必然?一步步朝山上走。
他之道,绝不会退。
夜间,江雪禾在一拍卖行外,与?人打听梦貘珠的消息。
拍卖行中有?人拍卖这个消息,但拍卖楼的进出,都需要资格。
江雪禾与?拍卖楼的掌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忽然?间,眼前骤然?一亮。
放于乾坤袋的传音符亮了。
他拍响传音符,听到少女脆声:“师兄,我试一试雪上符。”
于是,江雪禾眼前一道银河如红尘铺开,期间星河流转,银光闪烁,一盏摇摇晃晃的天灯,升上空。
晕晕灯火照耀他的眼睛。
他起?初凝望不语,片刻后,他听到了旁边掌事与?路人惊讶的私语:
“怎么有?人放天灯?”
“好漂亮的灯!”
江雪禾一怔,立刻问旁边人:“你们看?得到?”
众人奇怪:“看?得到啊。”
江雪禾一顿,后知后觉:糟了。
与?师妹联手创雪上符时,忘了加一道锁了。
于是,江雪禾此间,他仰头间,众人与?他一同仰头,感慨今夜的星空之耀之美,那盏飞上半空的灯,寄予着?怎样深厚的情意。
他们最终讨论出来,言之凿凿:“必是向人求爱了。”
“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条街这么多?人,是给哪位美人放的灯?”
他们说话间,见?江雪禾摘了风帽。
少年将风帽抱于怀中,仰着?眼看?天上的灯。他颈上若有?若无的伤痕让人吃惊并后怕,他的脸容清隽双目泠泠,一身雪衣无风自扬。
掌事后知后觉:这也是一位美人。
江雪禾看?着?半空。
他不说话,周围人已?经在说:“咦,第?二盏灯升上去了……”
雪上符亮,星河银灯到眼前。
一盏灯是,想他。
两盏灯是,好想。
三盏灯是,要他回去。
江雪禾屏着?呼吸等待,但是一个呼吸过去、两个呼吸过去……天上银河变黯,两盏灯淹没于尘寰中,并没有?第?三盏灯飞上空。
江雪禾怔半天,不禁失笑。
他压抑着?自己宛如鼓擂的心,又静心敛神,平复脸颊的滚烫。
并没有?第?三盏灯……
枉他在心中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着?等到第?三盏灯,他就回去。
传音符又亮起?,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好奇:“你看?到灯了吗?快告诉我。”
夜间静谧。
红尘间灯火寥寥如流水。
人流熙攘来来去去间,夜风吹拂眼睛与?乌发,江雪禾喃喃自语:“……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我之间,是谁撩谁。”
缇婴生辰那?日夜, 早已与好朋友们约定好,在她?住的小院中庆祝。
大家知道女孩子的十五及笄分外重要,即便是与她?不太对付的花时, 都答应了邀请。
这时候, 南鸢迟到许久,便让缇婴不快。
幸好她?有白鹿野陪着。白鹿野说?, 和她?一起去巫神宫的住处找南鸢——毕竟南鸢的事情,他们?知道?一些,有些担心是巫神宫的大天官南鸿不放南鸢离开。
缇婴这才脸色好些。
于是,他们?留下小伙伴们?在院中吃酒耍玩,师兄妹二人则去找南鸢。
夜风凉爽, 二人行在夜间小径上?。
白鹿野忽而?笑一声。
缇婴侧头看他——二师兄面?容秀致带清,略有女气。他笑的时候, 便像桃花瓣的纷飞,分外好看。
白鹿野对她?真好。
他帮她?筹办生辰宴, 最近对她?十分耐心, 夜里生辰宴开始时,缇婴收到了白鹿野给她?的一箩筐礼物——
礼物太多?了,是用两头仙鹤驮来的。
这些礼物, 大都是曾经缇婴写?字给江雪禾、要大师兄给她?准备的。但大师兄估计忘了她?的生辰, 二师兄却送了这么多?礼物。
院中来参加她?生辰宴的小伙伴们?都羡慕无比。
这大大满足了缇婴的虚荣心,又?让她?遗忘了江雪禾没有来的失落。
是以?,缇婴对二师兄的笑, 表达了十分善解人意的关怀:“你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了吗?需要我帮忙,让你更开心些吗?”
白鹿野低头, 看她?润黑的眼睛。
他再次轻笑,搂住她?肩, 笑着感慨:“我只是觉得,你好久没有和我这么亲密,没有给我好脸色了。”
缇婴怔。
她?辩解:“我平时忙修行……”
白鹿野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笑眯眯摇摇头:“别撒谎,你就是对我很不耐烦。自从师兄出现后,你总是和师兄一起玩。你们?一起去秘境,一去去黄泉峰,你们?有了小秘密……全都不告诉我。”
缇婴:“那?是、那?是……他自己找来的。而?且他很厉害,和他在一起,我不害怕……”
白鹿野半开玩笑:“虽然我也觉得师兄很厉害,但是你总和他在一起,我会吃醋的。”
白鹿野半真半假:“今夜你没有魂不守舍,没有不停问师兄为什么不回来……你还拉着我一同去找南姑娘,小婴,我觉得我的妹妹,又?回来了。”
缇婴呆住。
她?磕磕绊绊:“我一直是你的妹妹呀。”
她?虽然对江雪禾失落,可是大师兄早就告诉过她?,他要在山下找梦貘珠的线索。所?以?缇婴可能不开心,但她?已提前知道?,何况今夜这般热闹,那?点不愉快,早已被她?放下。
但是她?不知道?,二师兄居然说?……吃醋?
缇婴喃喃:“吃醋?”
白鹿野:“就是嫉妒!嫉妒你更喜欢你的大师兄。他长得没我好看,与你待一起的时间没有我久,论疼你宠你,我也不枉多?让,你却只和他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偏心?”
缇婴怔忡。
她?心中觉得大师兄和二师兄有些不一样,大师兄经常让她?迷惘心乱,对陌生的情感产生好奇与畏惧。
白鹿野:“其实我也喜欢师兄。师兄性情温润和善,情绪十分稳淡。这样的哥哥……你是知道?我的兄长的。我兄长但凡有师兄一半好,我都不会这样了。”
白鹿野垂着眼,真假难辨,似是而?非地?哄骗小师妹:“我也喜欢师兄。你和他有秘境的秘密,有黄泉峰的故事,我什么都没有,感觉被你们?抛弃了。你呀,不要总缠着你师兄,多?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缇婴心想:你知道?什么。
大师兄和她?之前的秘密,又?何止什么秘境,什么黄泉峰……
她?心里甚至有些报复地?想:我还与师兄亲过嘴!你有么?
师兄还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直在一起,你有么?
你竟然想与我抢师兄的宠爱……你做梦吧!
缇婴心中这般没良心,见不得二师兄要与她?抢大师兄,但鉴于二师兄最近表现过于良好,缇婴踟蹰半晌后,不太情愿道?:
“那?你找师兄玩的时候,我不打扰好了嘛。”
白鹿野弯眸:“好咧。”
——总算哄住小师妹,不要总缠着江雪禾的。
他想相信江雪禾,他知道?江雪禾为了让他放心,特意找借口下山。但是任何情感都经不起诱惑,若是缇婴一直缠着江雪禾,江雪禾未必不会动摇。
江雪禾到底只是半路师兄。
师兄怎好对师妹下手?明明是兄妹!
缇婴在这时候好奇追问:“你觉得我偏心师兄?你嫉妒?你们?不都是我哥哥么,这也会嫉妒?”
白鹿野:“当然啦。亲情之间也存在嫉妒。你喜欢这个哥哥,便对另一个哥哥不公平。你要雨露均沾,两个哥哥才都会开心……你也不想看到我与你师兄,任何一个人伤心吧?”
他极尽哄骗,将缇婴说?的一愣一愣的。
缇婴对江雪禾本就不太多?的那?点情愫,都要被白鹿野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成兄妹情了。
师兄和二师兄一样,都喜欢她?这个妹妹。
缇婴:“我懂了。”
白鹿野嬉笑:“孺子可教。”
缇婴:“师兄,巫神宫的院子里,灯火亮着。南鸢应该在的呀。”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看到院门外站着两列戴着风帽的巫神宫弟子。仙姿风貌的年轻弟子们?提灯长立,显然有重要人物来临。
白鹿野目中的笑收起:“是大天官来了。”
缇婴:“糟了。南鸢说?她?爹不喜欢她?,明天巫神宫就要离开玉京山了,她?爹今夜过来,不会要对付她?吧?”
白鹿野沉吟:“不至于……大天官也是要面?子的。但是,我们?去看看。”
兄妹二人上?前说?明来意,守着院门的天官与神女果然说?,大天官亲临,有事与南鸢谈。那?是巫神宫的内务,玉京门的弟子请不要打扰。
缇婴和白鹿野对视一眼。
缇婴踟蹰间,白鹿野忽而?一笑。
白鹿野道?:“那?我与师妹在院外交流一下法术,应该不打扰你们?吧?”
巫神宫的弟子当然看出他们?有小心思。
这些弟子却仗着人多?势众,又?瞧不起缇婴这个刚入门、师父就闭关的小弟子,白鹿野这个靠着私生子身份进入玉京门内门的人——他们?冷冷道?:“随便。”
缇婴瞬间凭借与二师兄多?年的默契,明白了二师兄的意思——
啊,要做坏事了!
她?眼睛刷地?明亮,很喜欢这种闹事。
白鹿野的傀儡丝还没抽出来,缇婴腰间木剑突然递出,傲然道?:“师兄,试试我最近学的剑法。”
剑的寒光刺向白鹿野。
剑的余波,却波及到了巫神宫这些守门弟子们?。
屋舍内,南鸢一身净白,依然双目蒙布。
她?用着巫神宫的礼数,跪在地?上?拜见大天官,面?对自己的爹,与寻常弟子面?对大天官是一样的礼数。
南鸿幽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此女清寒净白,不染尘烟,天赋极高。若非那?悬在头顶的关于巫神宫覆灭的命运,南鸿本应见她?欣喜,应放心将巫神宫交到她?手中,教她?养她?,让她?成为未来的大神女。
南鸿慢慢说?:“你以?布蒙眼,作用也不会很大。随着你修行神术越强,布条能挡住的,会越来越少。你现在应当即使隔着布条,也偶尔能看到他人的命运了吧?
“你学仙家道?法的本事,远不如你对神术的悟性。我没有教你一日,你凭着本能,便有如此造化,当真……是我的儿女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南鸢声音清冷:“爹爹放心,我回到巫神宫,也不会与兄长姐姐们?争夺地?位。我想学习神术……爹爹将我随意派去一个地?方,让我做神女,修习神术便好。
“爹爹若是担心我会如天命那?般带给巫神宫灾难,爹爹可请南疆女妖出手,对我下咒。”
她?俯身长拜,雪袖拂地?:“回巫神宫,我只想学习神术。修习长生,乃天下修士共同的愿望,我也想求长生,叩神门。”
南鸿冷笑:“世间确实无仙。但也没有人成神。你确定你会是那?个特殊的?”
南鸢不卑不亢:“我自然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人。但我亦不会让出自己的所?有。”
南鸿目光闪烁。
有一瞬,他确实被南鸢打动了。
因为南鸢说?,“成神”。
成仙是道?家修士们?的夙愿,成神便是神学一道?的夙愿。南鸿毕生所?求如是,如今有一个天赋更胜于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既因畏惧天命想杀她?,又?见她?已经亭亭如玉,她?成神的可能,会比他自己更大……
南鸿入座。
南鸿盯着南鸢看许久,慢慢说?道?:“你想平安回到巫神宫,想修习神术,不是不可以?。我也愿意给你机会,照你想要的那?样安排你。你能走多?远,看你自己的能力?。我可以?不干涉。
“但是,南鸢,你想要这一切,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是谁救了你,养了你,让你长这么大的?”
白布下,南鸢的睫毛微微颤一分。
南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看出“天命”。
南鸿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好奇,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能从巫神宫手中,救走一个本应死了的婴儿。我派人查了很多?线索,杀了很多?人,但我当然知道?,他们?都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我尝试用天命术追捕那?人的痕迹——忤逆巫神宫意志的人,与巫神宫对着干的人,都应受到惩罚。
“但是我看到的天命,是一片空白。”
南鸿注意到,即使清冷如南鸢,听到此话,搭在地?上?的手指也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想来这个结果,南鸢也为此意外。
南鸿紧盯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南鸢,你应当知道?,我修行百年,神术一道?,我已很难向前再走了。这世间,几?乎没有我看不到的天命,只有我想不想看。
“天命术能用来窥测命运,亦能用来杀人。能逃避天命术的人,我目前只见到一个江雪禾。”
玉京门为了判断江雪禾是否是青木君转世,曾请大天官去算天命。
南鸿看不到江雪禾的命运,算是从侧面?佐证,让玉京门确定江雪禾是仙人转世。
南鸿也认为江雪禾是仙人转世,所?以?他对玉京门的态度大改。他不再想着去救那?曾与自己合谋想得掌教位的花长老,他对沈行川毕恭毕敬,就是看在仙人转世的份上?。
虽然谁也不知道?青木君为何会转世,但那?毕竟是道?门的事,南鸿并不关心。
南鸿关心的是——“好笑啊,我怎会看不到救走你的人的样貌?我怎会从中捉不到命运的痕迹?
“难道?是仙人?可是世间无人能再成仙,唯一一个仙人转世,江雪禾,在十几?年前,也就是个比你大一点的小娃娃,他怎可能救走你?
“莫非救你的人,拥有近仙的能力??可既然近仙,为何我从未听过?
“南鸢,你与这人相处过,凭你对天命术的天赋,你应当有无数机会看到那?人是谁。只要你告诉我,我便答应你的要求,带你回巫神宫,让你修习神术。”
屋舍寂静。
南鸢徐徐道?:“我不能出卖救命恩人。”
大天官冷冷看着她?。
南鸿嘴角扯动的痕迹很轻微:“出卖。”
他声音瞬厉:“你果然通过天命术,确定了那?人是谁对不对?”
一瞬间,他周身爆发?出怒火,说?不出是对女儿天赋的嫉妒,还是出于对那?个未知人士的惊骇——
南鸿厉声:“命运说?,你即将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他幽邃的眼睛,朝着南鸢,施展天命术,罩住南鸢。
南鸢单薄的身子轻晃,在大天官强大的锁定下,她?无处可逃,她?的唇颤抖,忍不住要说?出那?人……
鲜血顺着她?的唇角向下淌。
“轰——”院中传来震动,屋舍跟着摇晃,屋中器具抖动。
放在桌面?上?的茶杯骨碌碌滚在氆毯上?。
门外咚咚咚传来敲门:“大天官,我等无能,惊扰了您。我们?很快会处理好,请大天官移驾他处更安全之地?——”
南鸿一动不动。
被他织出的天命术笼罩的南鸢,唇下血渗得更多?,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开。
她?既无力?破开天命术,又?无力?反抗大天官。
此夜夜静,月光疏如残雪。
缇婴和白鹿野在南鸢住处外闹出动静,山路上?,江雪禾徐徐而?行。
他终是上?了山。
他等不来缇婴的第三?盏灯。
心神不宁许久,不知她?是忘了,还是不在意他——他记着她?的生辰,但她?连传音符都没有再亮一次。
江雪禾终是选择上?山。
师妹贪玩,也许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他若是出现……她?应当是记得的吧?
山道?上?,江雪禾忽而?感应到一道?浩瀚气息。
他瞬间捏诀藏身,片刻间,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从他所?化的树下走过。
道?袍飞扬、面?容俊逸的那?个持着拂尘的年轻男子,是叶穿林。气喘吁吁追着他,跟着师兄所?驾的云一同下来的,是三?冬。
三?冬哀嚎:“师兄,我们?干嘛要凑热闹?人家缇婴都没邀请你……”
叶穿林永远淡定,气定神闲:“要打动佳人,自然需要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带着贺礼登门,小佳人总不会拦着不让我进吧?”
叶穿林:“我与缇婴姑娘有缘,缇婴姑娘也不讨厌我,还救了我一次,这就是缘分。”
三?冬嘴抽——救你一次……那?不是你故意凑上?去的吗?你脸皮好厚啊。
师兄弟二人从树下走过。
叶穿林倏地?抬头,看一眼树。
月飞光若流金,树影叶若雪飞,二者交映摇落,其声簌簌。
叶穿林挑一挑眉。
三?冬:“师兄?”
叶穿林并不多?事:“无事。晚了的话,小缇婴就不高兴了。”
三?冬:“你怎么知道?她?会不高兴?”
叶穿林慢悠悠:“小姑娘的事,我可是为此熟读话本三?百篇……”
三?冬震惊:“就为了缇婴?!你这么努力?吗……”
师兄弟二人走远,江雪禾才现了身。
他藏于袖中、专程带回来的礼物,此时如他的心一般,万分冰凉。
他又?惊又?怒,且恨白鹿野竟对此毫无察觉。
叶穿林如此表现……是因缇婴对他展示了好感?
江雪禾心中不定,有情愫如藤蔓般缠住他,勒紧他,让他焦躁惶然。
他许久才平定呼吸,想先去看看再说?。
人急生乱,他需静心。
……可若是缇婴不答应他,转头与叶穿林玩得好,他该如何是好?
巫神宫地?盘的屋舍中。
南鸿:“命运说?——”
南鸢蓦地?抬头。
屋门被撞开,缇婴与白鹿野同时而?至:“南鸢——”
南鸢蒙眼的白布,被法术波动吹开,露出她?清渺的眼睛。
她?的眼睛盯住南鸿:“命运说?,我将忤逆你的要求,绝不出卖恩人——”
大天官的杀招到来,她?施展天命术抵抗,缇婴和白鹿野捕捉到杀气,兄妹二人虽不知这父女二人的法术为何如此玄妙,却齐齐迎上?前。
雪白的蒙眼白布,飘过三?人眼前。
缇婴的剑,白鹿野的丝线,从白布下一同递出。
周身渗血的南鸢,颤抖间,被白鹿野的丝线捆住,向后拖去,躲开大天官的攻击。
南鸿:“命运说?,你们?都要……”
他抬头,眼睛蓦地?一缩。
趁此机会,南鸢施展法术,将三?人一同笼罩在天命术下:“命运说?,今晚,我能与两位友人,一同走出这里!”
天命术, 既用来预测天命,也用?来打斗。
万千条有可能的命运被抽取,根据施展者对天命术的掌控能力, 即将发生的任何事, 都被定义在命运范畴中——
南鸿用?天命术操控一切,让接下来所有事按照他的预定演绎。
直到, 屋门破开,少年与少女齐齐闯入,来营救南鸢。
这些小辈,对南鸿来说不值一提。
他眸中晦暗光华旋耀,将“命运”朝向闯入的二?人:“命运说——”
这一刹那, 南鸿看到了命运。
他看到了白雾中,凌空劈来的一剑。那一剑直刺奔逃不及的南鸿, 直入南鸿的心脏,将南鸿钉死。
白雾散开一些。
南鸿发现?周遭景致不是?巫神宫所有, 而是?白玉丹墀, 雕梁画栋,红绸飘扬。
这既像是?大?喜之日?,又因地上的一地尸体, 而看起来像丧葬之日?。
被剑钉死、气息越来越弱的大?天官睁大?惊恐的瞳眸, 瞪着那散开的白雾。
杀死他的剑在半空中旋一圈,朝雾中飞回。雾气散开,一个少女提着那把杀人的剑, 凛然走出。
发带飞扬,衣裙扬皱, 腰身细窄挺拔。一片血雾中,风拂着发丝, 擦过少女的脸。
在天命术下,南鸿看到了这个少女的长相:圆眸俏颊,粉腮柳眉。年纪不大?,未完全?褪去的稚气还在腮上,她?的一双圆眼,却已?经幽黑冷漠,如冰似霜。
透过天命术,那少女的眼睛望过来……
屋舍中,大?天官南鸿因窥探命运的这双望过来的眼睛,惊惶跌退。
命运中对死亡的预见,让现?实?中的南鸿浑身冰凉,手指发抖。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死的!
他也看到了杀人者的脸!
并不是?他一直猜忌的南鸢,而是?、而是?……南鸿的眼睛定定看过去,对上前方那与天命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脸颊。
可笑,杀他的人,居然是?缇婴!他居然是?死在玉京门中!
他从未将缇婴放在眼中,哪怕知道沈行川要?收缇婴当弟子?,他也透过天命,理所当然地猜测缇婴是?沾了江雪禾的光,缇婴本人不值一提。
这个小姑娘,从未被南鸿认真看过一眼。
而偏偏是?这个小姑娘,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杀了他。
南鸢三人,都发现?南鸿的脸色青白不一。大?天官失神一瞬,给了他们三人喘息机会。但紧接着,三人便发现?南鸿的眼神重?新寒了起来,分外冷漠。
大?天官眼中的杀意,让白鹿野陡然间迎上前,将缇婴护在身后。
而摘了蒙眼布条的南鸢,更是?直接看到了命运——南鸢脸色发白:“他动了杀心了。快逃——”
白绸从袖中飞出,卷起缇婴与白鹿野向屋外送去。
三人此时?势弱,绝不是?大?天官的对手。南鸢此前与爹爹对峙,也不过是?仗着命运的模棱两可,让大?天官对她?的杀心时?有时?无。
但是?此刻不同?。
此刻,大?天官真的动了杀心,谁也别想逃出这里!
南鸢拚命想送两个朋友出去,她?在大?天官的威压下,忍着神识中的痛,艰难地开口:“爹爹在玉京门中杀害玉京门弟子?,不怕被人非议吗?”
南鸿淡声:“本座与自己的女儿谈话,教训女儿时?,外人闯入,不当心死在本座手中。本座何错?”
南鸢与缇婴相交,那巫神宫的覆灭与自己的死亡,很可能是?这二?人搞出来的。南鸿再不迟疑,哪怕顶着杀害小辈的恶名,他也不会放过缇婴和南鸢了。
缇婴:“哇,你?好无耻!”
南鸿寒目望来。
另外两人齐声:“小婴(缇婴)当心!”
缇婴应对得艰难。
她?从未和会天命的人战斗过,但此时?,无论她?的剑往哪个方向走,大?天官都堵得十分严实?。大?天官窥探每一道命运线,屋中震起的器具飞上半空,都成?了大?天官的工具。
这种无缝可逃的密网,紧紧笼住三人。
南鸢涩声:“你?们快走……”
缇婴欲哭无泪。
她?哪里走得了?
四面八方的门窗都被闭合,眼前剑光刀影横劈斜刺,谁能走得了?
可今日?是?她?生辰,她?不甘心死在这里!
缇婴做大?义凛然状:“我今日?是?寿星,我会很幸运的。大?天官,试试这招……”
她?运剑佯攻,实?际却挥出一把符,抛向前方。这些符的作用?不一,但起码可以阻拦……
“砰、砰、砰!”
面对大?天官这样的大?能,符纸一息时?间都没挡住。
缇婴咬牙:“我还有!”
她?抛出自己的那些平时?会心疼无比的灵器,看着那些自己都没来得及用?的灵器在大?天官的窥探下一一破裂。
她?心中忍不住噙了泪。
但是?英雄当到现?在,岂能半途而废?
缇婴拉着南鸢步步后退:“我、我还有……”
可是?一切都在命运之下暴露无遗,只要?被大?天官窥到命运,他们根本没有法子?。
一飞盘带着凛冽杀气,向缇婴袭来。
缇婴来不及躲,心中绝望时?,一片织成?密网的丝线在半空中浮现?,凛然形成?一个杀阵,将大?天官包围其中。
缇婴:“二?师兄!”
操控丝线的人自然只能是?白鹿野。
他脸色苍白,再强大?的血脉灵力,在大?天官的威压下,也步步后退。但是?他不能退。
白鹿野微微笑:“大?天官,你?也太没有君子?之风了。想对付两个小姑娘,得先杀了我吧?”
南鸿不屑地瞥他一眼。
南鸿:“半妖之身,跳梁小丑,也敢与我叫阵?那便先杀你?——”
丝线瞬间染血,大?天官一掌按来。
缇婴尖叫,扑过去:“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