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线条好看,颜色动人,缇婴想起方才在水里碰一下时的触感。
她心痒无比,口干无比。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渴望:好想尝一口。
江雪禾似乎终于察觉缇婴过于直白的不舍得移开的眼?神?,他调整情绪后,抬起眼?看她。
缇婴眼?神?单纯,盯着他唇不放。
她天真?喃喃:“那是什么?”
江雪禾必须回答她。
他声音里的那抹哑,在他自己听来,都让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是给?你?渡气。”
他尽量平静温和:“你?方才神?识痛,不是吗?”
他垂着眼?,说服自己扮演好兄长?:“如今好些了吗?”
缇婴听懂了。
她痛,他要帮她。
他帮她,她就能尝到那口好吃的。
缇婴痛快无比:“疼。”
江雪禾身?子绷住,从她愈发直白的眼?神?中,意识到不妙。
江雪禾一惊:“小婴……”
缇婴向他扑了过来,他张手去挡她口,缇婴小坏蛋却分外明白他的路数。
她灵活地一矮身?,用肩膀向上抵了一下。她从他手下钻过,扑过来抱住他。
缇婴盯着他的唇:“……师兄,我神?识还是疼,灵力?还是缺。
“你?再渡气给?我。”
她向他唇上那块肉,贪婪无比地含住。
“噗通——”
江雪禾扣着木桶的手松开了,他被缇婴拽入水中,她暖热香软的唇,贴上他,还要得寸进尺。
师兄的唇,好甜。
缇婴有一腔单纯的食髓知味。
她攀附着他,他试图挣扎,又怕伤了她,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是胆子更大、无所顾忌的那个?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缇婴舔了又舔。
他的呼吸好乱,搭在她肩上要推开她的手,在她轻轻咬动时,他气息停了一下,猝不及防地侧过脸,脸上总是苍然的肌肤,一片绯然。
缇婴的心间,像突然炸开烟花一般。
她再一次想到了山路蜿蜒上,江雪禾瞥来的那一眼?。
她还想到了藏书阁一夜,二人浸在水中,他朝着变成猫身?的她渡气,那时候,她就觉得他的唇好看。
她最?后想到了“天目通”秘境中的风雪夜,少年夜杀与她斗法,双双都是输家?,她害怕地咬夜杀的唇,他张口反咬回来。
电光火石,细微的凌乱的平时注意不到的痕迹,如浮光掠影,向缇婴袭来。
所有记忆,最?后停留在面前——侧过脸试图躲避她的江雪禾。
缇婴无师自通,她回忆着自己在秘境中面对少年夜杀时的强横任性,她那时一咬夜杀,夜杀就张开了口。
她那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此时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渴望”“想要”、心中急于抒发的焦躁,占据了缇婴所有想法。
水流潺潺,江雪禾努力?定神?,脑中却一派混乱。他少有的茫然,却在心乱间,唇间被少女重重咬了一口。
他眉心一跳。
他知道她的坏,便努力?不上当。但她紧接着就示好一样,用舌尖轻轻一舔。他无意中瞥一眼?,心乱不受控,所有心神?化为烟云消散。
他张口想说什么,缇婴趁机凑来,舌尖点进去。
唇齿相缠。
江雪禾额上渗了汗。
他整个?人开始出汗,他有何等丰盈的灵力?,此时却在缇婴的胡闹下,开始呼吸不畅,一重陌生?的悸动渴求,袭向他。
她又缠又抱,唇齿试探,天然无邪,而他在这般纠缠下,步步后退,且不禁的,身?体中的热活了过来。
一刹那,隐晦的不能道明的羞耻与欲,让江雪禾周身?黑气控制不住。
他瞬间感觉到了鬼怪们吞噬他神?魂的痛。
那种尖锐的让他浑身?战栗并呼吸不了的痛……也许正是缇婴要他感受到的。
江雪禾艰难的、费力?的,忍着所有欲与折磨,紧紧扣住缇婴,手指掐入她臂间。
他从来舍不得伤她,从来对她分外怜爱,所以缇婴并不觉得自己欺负师兄,师兄会如何反抗。但是此时手臂被掐的痛意,让缇婴颤抖着睁开眼?,舌与唇仍眷恋地想贴着他。
她这才发现师兄体温一时烫一时凉,看向她的这一眼?,温润荡然无存,鬼气森郁快要吞没他。
缇婴怔忡。
他好似分外痛苦,脸上的绯意与苍白交错,视线低垂,缇婴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骇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师兄的臂腕袍袖处,一片绯红艳丽。
那当然是血。
他受伤了?
她只是吃点好吃的,他怎么就受伤了?
缇婴迷糊不解,却因为看到大片血红,而不敢再凑上去贴他的唇。她失措间,一片粉蓝色布条倏地入水。
下一刻,缇婴被施了术法,被用落水的布条捆绑住了手脚。
再下一刻,江雪禾提着她出了水,他呼吸很?乱,却压抑着,一手撑在木桶边缘,微俯身?,战栗间,缇婴都担心他一个?不妥,带着她一起摔回木桶中。
但江雪禾毕竟可靠。
他抱起被捆得动弹不得、全身?湿漉的小姑娘,不讲什么规矩了,远离那片让他心悸的热水,横抱起她回床榻上。
再再一刻,缇婴被无情的师兄丢在床榻上,鼻尖都要被木板撞痛。多亏她看他脸色不对,十分机灵地往床榻里一滚。
最?后,缇婴低头,看到捆绑自己的布条,登时脸黑:讨厌。
绑她的,不就是她在他床上发现的属于她的发带吗?
他又用她的发带绑她!
缇婴:“你?、你?放开我!”
江雪禾不理会她。
他来不及换衣,来不及清理二人身?上的水,缇婴在旁哇哇跳,并仍偷看他被咬得通红的唇。江雪禾只是坐下,快速入定,进入自己的识海,去检查黥人咒。
他生?怕黥人咒在自己虚弱的此时,彻底压制住自己,在自己体内猖狂吞噬。
他不能失控。
绝不能。
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缇婴见江雪禾一句话?不说就入定,他苍白的脸,在他入定后,更显颓然。
鬼气裹挟,空气湿冷,缇婴隐隐听到鬼怪的桀桀嚎叫,并看到江雪禾身?上反覆出现的血痕。
她这才知道后怕。
可她、她也没做什么啊……
缇婴如此心虚,又怕自己害了江雪禾,她惴惴不安,在床上如虫般挪动,一点点挪向师兄。
挨到他身?边,脸颊贴在他委垂的湿漉袍袖,缇婴才觉得安全一些。
虽然湿衣湿发让她不舒服,她却仍乖乖地依偎在江雪禾袍袖下,没再乱来。
缇婴偷偷看他袍袖上的血红,见那里颜色没有继续深,她才安慰自己,也许师兄已经控制住了。
好奇怪。
她就是玩一玩,他怎么就这样啦?
不解的缇婴躺在床上,渐渐的,她感觉到鬼气在减弱,师兄身?上清冽的雪香开始拂入她鼻尖。
她贪婪地重重嗅一下。
她好喜欢他施法时无意间散出的这种清香,她还偷看他的唇。
心虚是有的,心跳加快也是有的,心慌还是有的。
但依然渴望。
缇婴在直直地看他唇角时,看着看着,她竟有些困了,眼?皮耷拉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缇婴在半睡半醒间意识模糊地跌了一下,清醒一刻,她感觉到有道目光在看着她。
缇婴:“……”
大于心乱的心虚与后怕,到底难逃。
缇婴硬着头皮抬起头:“师兄,你?没事?啦?”
江雪禾俯眼?望她。
她假装关心他:“你?手臂上有伤呀?”
江雪禾笑一下。
他笑得她心惊肉跳,又禁不住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对上他目光。
少年师兄气息已经平复,凌乱的鬼气被收回去。他状态仍不算好,脸仍是雪白的,但缇婴看一眼?他被咬出血的唇,便睫毛乱颤个?不停。
他眼?睛幽静漆黑,与往日的清静澹泊不一样。
但他垂下的眼?波如春水,仍让缇婴看一眼?,便口舌皆燥。
他看到她脸红了。
他洞察她的坏心思。
江雪禾微俯身?,轻声:“怎么了?”
缇婴目光闪烁。
江雪禾声音柔而哑,情绪却莫测:“还是神?魂痛,要师兄渡你?灵力??”
缇婴触上他幽魅清泠的乌黑眼?睛。
她害怕了。
她慌道:“不、不,没有痛。”
江雪禾撩目,仍是柔声细语:“那怎么刚才就痛呢?”
他这般温柔,看着与往日无恙,缇婴却觉得,他一定是生?气了。
她支支吾吾,有些害怕生?气的江雪禾。
她半晌,咬牙撒娇:“师兄,我不舒服,你?解开绳索,抱一抱我嘛。”
她像纸老虎一样,想发火,却不敢,便声音甜软:“你?怎么老是捆我嘛?”
江雪禾俯得更近:“我为何总是捆你?,你?不知道?”
缇婴仰脸。
她小声:“我错了,你?抱一抱我。”
江雪禾柔声:“小婴,你?这次过分了,我是要罚一罚你?的。”
缇婴一哆嗦,赶紧:“大人不和小孩儿计较!”
江雪禾不语。
缇婴又尝试着哭:“我不舒服……”
江雪禾:“不让你?吃些苦,怎么能叫罚吗?”
缇婴:“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又没做什么嘛……那、那,看到一颗特别好吃的糖,难道你?就不想去舔一舔吗?不想试一试吗?”
江雪禾:“你?就不怕想吃的糖有毒?”
缇婴自信无比:“怎么会呢!”
江雪禾:“今天觉得这颗糖好吃,一定要吃到;明天觉得那颗糖也好吃,别人不给?,你?也非要,是也不是?”
缇婴虚弱:“我哪有那么坏嘛。”
可她也没否认。
江雪禾慢慢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缇婴的自信被他无视后,她眨眼?睛:“渡、渡、渡气嘛。”
江雪禾:“你?再想想。”
缇婴呜咽,语塞半天,答不出他要的答案。她只好如蚯蚓一般扭动,试图装可爱博取他同情。
她用自己最?甜美的笑容、最?伶牙俐齿的嘴巴、最?软乎的声音,支吾求他半天。
她当然狡黠地知道自己哪里惹人怜爱,她便可可爱爱求他不要罚她,说他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江雪禾唇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
他轻声细语:“我若非要罚你?呢?”
他气息拂下来,可他根本不抱一抱她,也不揉她,不碰触她。缇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都因他这种折磨人的靠近而痒起来,却求不得。
缇婴有些急。
她大义?凛然,忍痛挺胸:“那我怎么对你?,你?如何对我好了!罚吧——”
江雪禾一怔:“还在使诈。”
她认真?狡辩,说自己愿意被罚。
江雪禾微笑,一字一句,气息烧上她耳尖:“这是罚?还是奖励?”
缇婴闭着眼?装傻,哪里知道师兄在笑。
缇婴面红耳赤。
她不知缘故, 但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像用羽毛撩她掌心一般。她方才压下去的那股子痒,又有点故态复萌。
但是她也?知道师兄不喜欢她咬他唇——他挣扎得多厉害啊。
缇婴睁开眼。
她又清又黑的?眼珠略大的?瞳眸, 撞入一双颜色有些黯的流波眼睛。
江雪禾睫毛闪了一下。
缇婴直直地看着?他, 忽然说:“师兄,你是不是变得好看了?”
江雪禾一怔。
缇婴又仔细看他半天?, 困惑嘀咕:“感觉也?没有啊。”
但是有一瞬间——他看上去很动人。
江雪禾俯眼半晌,问?:“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好看?”
缇婴眼珠转一圈,她道:“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师兄的?。”
江雪禾却从中判断出她的?真实想法:他在小师妹眼中,确实不够好看。
自然,这是因为他身中十方俱灭黥人咒。
他曾为了对抗, 毁了身上一切能?毁掉的?,眼睛、鼻子、嘴巴、手指……他连灵根都尝试过毁, 只是没成功罢了。
曾经的?断生道,为了惩罚他在杀亲族一事上的?手软, 用黥人咒对付他, 又换别人身上最优秀的?器官给他……
他全都不要。
屠尽断生道的?那一夜,夜杀一身肌骨全都被毁。如今养出一些,也?是因为他多年辗转, 在平身上被纠缠的?鬼魂怨气, 在试图恢复旧日的?自己风貌。
缇婴年纪小小,自然是喜爱容貌俊俏些的?男子。
不会是他这样一身风霜的?。
缇婴:“师兄?”
江雪禾回过神,语气平静了些:“我?想罚你——将我?昨日给你写的?剑诀心得, 抄一百遍。”
缇婴大惊失色。
她被捆绑着?,却立即抗拒:“我?不!”
她反驳:“凭什么?为什么要我?抄?我?不抄!我?不过是看到你一直在晃, 没忍住罢了。下次我?忍住不就好了……你干什么这么凶?”
她至今还在糊涂呢。
江雪禾说:“长兄如父。而且,抄心得, 有利于你悟剑。”
缇婴不听:“你又不真的?是我?爹。”
江雪禾:“你也?是曾想叫我?‘爹’的?。”
缇婴大怒:“我?哪有……”
她蓦地想到自己睡梦中,有一次梦到了“爹”。梦里的?爹面容模糊身上香暖,如今想来,哪里是她幼年时那个胆小怯懦的?亲爹,而是、而是……
她目光偷偷溜到江雪禾身上。
他微俯身,一手撑着?床,簪子松了,散落的?乌发?顺着?肩垂落,与他枯白的?手指掩在一处。半干不干的?宽松中衣要褪不褪的?,她被捆着?,趴在床上仰望,不小心透过他松松衣襟,看到里面的?雪色……
江雪禾察觉了。
他侧一下身,拢衣:“看什么?”
不想缇婴叹口气,声音小了,不那么骄纵了:“好多伤口啊。”
他一怔。
缇婴:“你不痛吗?”
江雪禾垂眼看她。
痛是痛的?,但是……哪里比得上黥人咒在神魂上束缚的?痛呢?
缇婴也?许因为窥探到了他衣领内的?伤,她的?那点儿心猿意马变弱了,她恹恹的?,应了他:“抄就抄吧,你解开我?嘛。师兄,我?真的?疼。”
她小脸煞白,精神萎靡,唇瓣失血。
江雪禾一看,便知她是真不舒服。恐怕她神魂的?痛,因为她方才的?折磨,伤势加重了。
江雪禾无?法看她这般可怜。
他心中想着?应该说清楚,不能?再模棱两可,手却已?经忍不住掐诀,帮她解开了捆绑的?术法。等他自己回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俯身将她抱入怀中,手按在她灵脉上,给她传输灵力,帮她缓痛。
他心事重重:缇婴的?灵根太差了,这种伤势,她需要养很久。可她如今一心修炼,自己让她停下来,她必然不肯。
他该怎么帮她?
江雪禾那般一心为她,缇婴却压根不知道。她一恢复自由,一被师兄抱入怀里输送灵力,舒服得飘飘欲仙时,她手中摇晃着?什么,分外得意地凑到江雪禾眼皮下。
江雪禾定睛一看。
他按着?她脉搏的?手指僵住了:捆绑她的?发?带,她发?现了。
缇婴笑眯眯地晃着?发?带,故意道:“这是什么呀?师兄?我?的?发?带怎么在你这里啊?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事啊?”
江雪禾目光闪烁,轻轻躲了她眼睛一下。
缇婴惊讶,凑过去:“你真的?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江雪禾掩饰,回眸直视她,“只是一根你不想要的?发?带。我?能?有什么目的??”
缇婴瞠目。
她自然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
她瞪他一眼:“你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江雪禾知道自己后背出汗了,他的?心虚震耳欲聋,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垂着?眼:“你要拿回你的?发?带?”
缇婴想一想,嫌恶:“沾了怪物的?血,我?才不要。”
江雪禾心中松口气,忽又听她颐指气使?:“你重新给我?买一个!”
他撩起眼皮,眼波流光。
缇婴脸颊有些热,手心出了汗,她躲开师兄的?手,不让他传输灵力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掩饰什么。
但她不明白自己在掩饰什么。
缇婴凶他:“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我?就哭。”
江雪禾忽而笑了。
他的?笑容,在缇婴看来,有几分危险。
她觉得不妙,要从他怀里翻滚出去,他伸臂箍住她的?腰,在她挣扎时,他手臂上的?中衣,又渗了血。
缇婴便不敢乱动了:他手臂有伤。
江雪禾俯下来,对她说:“小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刚才那样对我?,到底算什么?”
缇婴迷惘,睁大眼眸。
他不容她逃跑,他说:“那不是渡气。渡气不用嘴贴嘴。”
缇婴开始慌。
她又想逃了:“我?、我?不知道……”
江雪禾按在她腰上的?手掌,滚烫、灼灼。
他其实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甚至垂着?眼,都没有看她。但他俯下脸的?清雅,凑近的?气息,皆让缇婴六神无?主。
预感他要说什么很厉害的?话……
江雪禾说:“那叫‘亲吻’。”
一石激起千层浪。
缇婴呆住。
他温和:“如果你不只是乱咬,如果你不是动作太乱,那应当是一个‘亲吻’。”
他抬起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亲亲,贴贴,吻吻,做嘴儿……全是一个意思。”
他生着?薄茧的?手指,揩着?她脸颊,拂开她一绺沾颊的?发?丝。
她已?完全僵硬,他却不想再心软放过她。
江雪禾慢吞吞:“你爱看话本,才子佳人的?话本你不是没看过,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缇婴茫然。
她雪色颊畔被他抚摸,他手指擦过,她身子忍不住发?抖。
未知总让人畏惧。
惶然不安之?下,她仍骄横嘴倔:“那又怎样!我?之?前、之?前又不知道……”
江雪禾:“你现在知道了。”
缇婴慌乱,低下眼,不敢看他眼睛。
她无?措地来掰他手指。
江雪禾静静看着?她。
缇婴心中慌一会儿,忽而抬头问?他,小声:“那你生气吗?”
江雪禾怔一下——她竟然只问?他生不生气?
江雪禾微笑:“我?不生气。”
她松了口气。
她果真还是个半大孩子,半懂不懂之?下,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她的?不安被压了下去,开始有心思琢磨别的?了。
她年纪小,看不懂太多谈情说爱的?话本,她更喜欢打打杀杀的?话本。才子佳人她也?许看过,但她不太记得住。到他这么说,她才有点迟钝的?、半信半疑的?恍悟。
原来她方才对他做了,话本中人才会做的?事。
难怪他不肯。
哥哥就是哥哥,正如师父只是师父……哥哥怎么会是话本中的?才子呢?
缇婴心乱万分。
缇婴又抬起眼睛,悄悄盯他的?唇。
可是……他的?唇,看上去,真的?很、很……
缇婴心惊胆战,问?:“你会伤心吗?”
江雪禾惊讶。
他道:“我?不伤心。”
他判断着?她,见她踟蹰很久。他垂着?眼,悄无?声息的?,抵在床榻上的?那只手,给自己身上掐了个诀。
临时掐的?迷神术,用处不会太大,但他真的?希望能?诱惑缇婴一二分……她总觉得他不够好看,其实他也?能?好看的?。
江雪禾心中万般念头时,他听到缇婴最后问?:“那、那我?以后还能?亲你吗?”
江雪禾怔住。
他一瞬间撩目看向?她,目中光华流离,他几乎要以为她开窍了,但是他看着?她直白又干净的?眼睛,他心沉下去,也?冷静下去。
他松开了手。
迷神术只能?迷神,不能?改变一人心智。
师妹若心里没有他,他反覆周折,她也?只会单纯地为皮色所迷。
而他竟然对自己下了这种法术……江雪禾心中几分生厌。
他掩饰着?这些,淡淡回答缇婴:“能?。”
缇婴目中一亮。
结果不等她雀跃,她听到师兄又说:“但是你若如此的?话,从此便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缇婴当然没懂。
她简单地笑起来,觉得很轻松:“好呀。”
她从他膝上爬起,盯着?他的?唇想靠近。
师兄捂住了她的?嘴。
他告诉她:“只能?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是不能?和别人再这样了。不能?和别的?男子走得太近,不能?既喜欢我?,又喜欢别人。
“和我?在一起,便要回千山找师父,让师父为我?们证婚。不只是亲一亲,还要做别的?,还会生娃娃,和我?许诺一生一世。
“我?不背叛你,你也?不背叛我?。你能?做到吗?”
他手捂着?她的?嘴,而如他预料的?那样,他越说,她眼中的?退缩越重。
到他说完时,缇婴已?经不用他再捂嘴,她已?经自觉朝后退,惶恐地看着?他。
江雪禾垂下眼。
心酸与心怜,同时到来。
他哄她:“别怕,师兄不逼你。”
他道:“你太小了……这种事,本就不应是你该考虑的?。师兄只是怕你走入歧路,少不得要教你。
“你不必怕我?。”
她仍是瑟瑟不安的?。
如她这样的?年龄,人生路还没在面前真正展开,她有大好的?未知等着?去探索,无?论是她的?自私还是渴望,缇婴必然都是不愿意和江雪禾绑在一起的?。
江雪禾见她害怕,便俯身将她抱入怀。
他碰她肩时,她抖了一下,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但是缇婴只犹豫了一下,仍然没有推开江雪禾。
她仰望师兄,见师兄对她温温一笑:“我?确实将你当妹妹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首先?都是你师兄,记住了吗?”
片刻,缇婴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不敢碰他手指了,只敢扯一扯他袖子。
她小声:“你说的?这些……”
江雪禾:“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师兄不逼你。”
缇婴问?:“不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再亲你了吗?”
江雪禾:“……”
他心中且惊且怒,没想到她还抱有这种占便宜的?心思——不想承诺,只想开心。
他对她,少有的?肃然:“不可以。”
缇婴萎靡下去。
她头脑乱糟糟的?,浆糊一样理不清。这似乎也?不是撒娇能?解决的?,她只好郁闷地接受他的?条件:“好吧。”
江雪禾目中浮起柔意。
他摸摸她头发?,哄她:“小婴真乖。”
缇婴:“乖有什么用。你不肯和我?亲亲。”
江雪禾:“……”
他叹口气,缇婴不悦抬眼,目有戾气:“你再说教试试?”
江雪禾便知道,师妹的?乖巧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他笑一下。
缇婴骂骂咧咧:“笑屁!”
江雪禾:“小孩子不能?说脏字。”
缇婴:“我?刚才说让你不要和小孩儿计较,你也?不当我?是小孩子,现在你又当了!你太讨厌了!”
可无?论她再不开心,她心里隐隐明白,师兄是疼爱她的?,她得听师兄的?教诲。
她不明白的?,可以慢慢想;她的?不懂事,不能?让他继续为难了。
缇婴郁郁一阵子,江雪禾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扶住她肩,让她坐直,不要歪到他身上靠着?。
缇婴委屈:……连靠靠都不行?吗?
江雪禾咳嗽一声,试探道:“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缇婴:……都开始赶她了。
她嘴硬:“我?又不是闲着?无?事,我?其实是有事和你商量的?。我?本来找你,是想问?,你说留在玉京门,刺探情况。可是我?每天?都在练习法术,也?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啊。
“要不要我?去探一探黄泉峰吧?”
江雪禾心一跳,连忙:“不要。”
他安抚她:“你乖乖练功就好。学?了一身本事,才是你如今最重要的?。”
缇婴不虞。
江雪禾看她脸色,便知道自己说不清楚的?话,保不齐安定不下她。
江雪禾便耐心:“这几日,我?藉着?首席的?便利,其实在门中打听过一些事。但是那些事,都是千年以前的?故事,如今玉京门中大部分人,都并不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
“黄泉峰大约是有些问?题,那里的?无?支秽也?不寻常。但是你我?如今微末之?力,对上玉京门的?大能?们,并没有胜算。如今你正是招摇之?时,我?又是首席,最好不要行?让人误会之?事。
“修习法术才是当务之?急。”
缇婴:“我?觉得不对。他们说你是青木君转世,你很大可能?不是……他们说青木君是仙人,仙人若是发?现你冒充他,那便不好了。
“还有天?阙山……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座山。”
她低头喃喃:“师兄,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千年前的?恩怨,揽到自己身上。”
江雪禾“嗯”一声,劝她:“实力微弱时,这些都不必考虑。”
他给她透底:“我?藉着?首席的?身份,最近可以下山了。山上难打听到的?事,山下也?许有法子。我?曾经游历天?下时,得知世间有一种叫‘梦貘珠’的?灵宝,可以带人在梦中穿梭。我?想,很多凡人不知道的?事情,也?许万千人的?梦境,会能?窥得一些什么。
“我?想找到此灵宝。”
缇婴惊讶,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你是说,你最近都在玉京山下?”
江雪禾颔首。
缇婴追问?:“那你接下来还是会下山?”
他点头。
他告诉她:“我?应当会经常下山——你莫忘了,我?身上还有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