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海岛小油嫂—— by草莓馅饼
草莓馅饼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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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蓉手里的毛巾差点拍苏嫣脸上,她往门口看了眼说:“抓紧时间去‘上面’看看。”
他们家里人约好,想要说地窖万万不能说“下面”,担心被人翻找到。要说就反过来说“上面”。这样就算是把屋顶掀了,也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地窖。
苏嫣眼睛一亮,先扒着窗户往李海平家那边看了看,陈玉蓉给她塞了烤地瓜说:“早就走了,人家今年想评优秀个人呢。”
苏嫣抱着地瓜要走,陈玉蓉叫住她说:“小满,你上次说你想要手帕,我昨天给你做了一条。不过是粗棉布的...”
苏嫣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还有玫红色的颜色,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若是一般的妇女是不会明白苏嫣为什么会笑。可陈玉蓉知道,她好歹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基本审美是有的,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碎布。”
苏嫣抢到手里说:“妈,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我喜欢。”
小碗在门外喊:“快来啊,今天地里好多活儿呢!”

第10章
田地里的大锅饭不是那么好吃。由于是秋收时节,大锅饭不是稀粥和咸菜,一人两个高粱米馍馍就算打发了。
早上六点集合,吃饭。六点半就要割“小秫秫”,也就是高粱上面的络子。一干就要干到下午四点,中间只能歇两回。一回喝水,一回撒尿。
苏嫣大早上胃口娇气,但也知道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硬是锤着胸口把硬实的高粱米馍馍咽下去。
早在半个多月前,村子里的人已经把高粱叶子扒下去大半,好让高粱地透风透光。小秫秫在高粱杆上晒好米,可以直接砍下来。
苏嫣手里拿着的工具叫镢头,柄不长,约六七十公分左右,象木工砍木头的手锛子,刃子很宽很快。
她跟小碗搭在一起走向划分给她们的高粱地,她们今天有两亩地的小秫秫收。
小碗经常干这个活,已经很熟练。她十五岁,身高跟苏嫣差不多。皮肤被田地里的日头晒的很健康。
苏嫣知道这年头美貌不但不能当饭吃,反而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干脆让小碗跟她一样,头巾也不扎,任由秋日的阳光把她们晒黑。
至少她是这样希望的。
小碗剃着寸头,遮住口鼻,笑起来眉眼憨憨的样子说:“姐,你当心点,我在前头,你跟着我。”
小碗踮起脚,左手抓住高粱,上边还有大半斤重的穗头。
她往后退着用右手砍,左手顺势在腰间挟着砍下来的高粱棵,很稳当,然后把高粱秸秆整齐地排放在地上。
“姐,你来捡就好。”她怕苏嫣不好意思,就说:“回头咱俩一起抱过去。”
苏嫣上前一步,被高粱根须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赶紧撅着爬起来,拍拍屁股,没等小碗问苏嫣疼不疼,苏嫣左右张望着说:“没人看到吧?”
她一个大姑娘,坐个屁股蹲,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姐姐还是在乎自己形象的。
小碗偷笑着,看着脸红的苏嫣说:“大高粱地里,藏个人都没人看到。”
苏嫣往高粱杆子的缝隙里看了看,真的看不到任何人。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想到高粱地里龌龊事不少,苏嫣伸手摸了摸扎手的短茬头发,跟小碗说:“干活吧。”
“好,姐你看着点,别又摔跟头。”
小碗先把小秫秫砍下来,扔在地上,苏嫣捡起来后,小碗再把五花头砍掉。
她会砍高粱,一镢头砍刨一棵,深度正是高粱茬子的“五花头”,也就是盘头、根须的地方。
明年村集体还打算种香瓜,高粱地里的根须要除干净。不然根须的地方会长出许多小蛾子,也就是高粱的新苗子。
像小碗这样砍刨,高粱茬子上带土很少,好砸好捆,而地里的部分已从五花头刨断了,不会生高粱杈子,明年开春耕地时也不会有整个的茬子头,好耕好耙。
她们一口气干掉长长的两拢地高粱,耳畔吹着凉爽的秋风,苏嫣回头看到还有无数棵高粱面目狰狞地看着她,她眼前都要发黑了。
后面也不光小碗砍,她也学着小碗先夹再砍最后刨,一整天下来,掌心到底磨出了水泡。
“待会高低去小卖部买手套。”苏嫣心疼自己的嫩手,也心疼小妹。
小碗的手上除了水泡就是厚茧子,看起来哪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十五岁啊,苏嫣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还因为那边的爸妈工作忙不能跟她一起过生日而生气。
现在想想,那时自己也够任性的。
也许那时候的叛逆就是为了多让父母关注一下她吧。可父母除了问她零花钱够不够,和她的期末成绩,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保姆阿姨在张罗。
要说亲人,她想念的就是那位退休的保姆阿姨,对亲生的父母倒真没别的想法。
“姐,我不要手套。你留着吧。要是有多的,我见别人把线手套拆了,能打个毛背心出来呢。”小碗想了想说:“咱们村里也发干活的手套,下次我攒着给你用。你臭美,你穿线背心。”
苏嫣歇过来了,谢了谢小碗,并捡起一个小秫秫要抽她:“假小子还挤兑我。”
小碗跑在前面哈哈笑。
“快到点啊,你们等我一起回家。”苏智跟男人们一起背高粱杆。今天固然凉爽,可他累的满头大汗,下巴颏都滴着汗珠。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能跟壮年汉子们干一样的活。
苏智却非要跟他们一样干,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爸去世了,他就该用他瘦弱的肩膀顶起来。
苏嫣掏出陈玉蓉做的新手帕,给苏智擦了擦汗,带着鼻腔小声说:“回去姐给你做好吃的。”
苏智露出大大的笑容:“欸!”
然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头的汉子,背起两捆高粱杆,拖在地上鼓着一口气往前艰难地走着。
看着苏智亦步亦趋的背影,苏嫣眼眶红了。
小碗碰了碰苏嫣的手指,悄声说:“姐,你哭了?”
她摊开苏嫣的手,看着一手心的水泡说:“你心疼我哥,也心疼心疼自己。”
“嗯。”苏嫣撞了下小碗的肩膀,望着天际边发红的夕阳说:“咱们这样老天爷会眷顾咱们的。”
小碗遮着眼睛也看到夕阳,侧过头看到被日光笼罩的苏嫣。
苏嫣身上金色的阳光折射的耀眼又辉煌,一瞬间,小碗对苏嫣的话深信不疑。
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们的。
她在心底祈祷。

干完活,苏嫣先去王干事那边登记工分,这个得按手印。
今天的活儿,男同志是七工分,女同志是五工分。没成年的少年是三工分。
苏嫣跟着弟妹,三个人挣了十一工分。
苏智分到两捆高粱杆,可以拿回家当柴火烧。他自己背一捆,苏嫣和小碗俩人拽一捆,沿路拖回去。
走到路上,苏智欲言又止。
他听说市集上张怀井和张月如找他姐的事。他琢磨着开口说:“姐,下回你再去市集,我跟你一起。”
苏嫣知道苏智是想保护她,半大的小子让她心里绵软软的。
小碗以为苏智是想去市集玩,也嚷嚷着说:“下回我也去。”
苏智白了她一眼说:“你去卖菜只有两工分,走来走去还远,够干什么的。”
小碗不服气说:“那我就一个人卖两个人的菜,总不会落在人后头。”
苏智正要说话,家里矮墙前面晃过一个人影。
他正是没地方撒气,看到张怀井的身影,把高粱杆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张怀井那边冲。
张怀井远远地感觉一股煞气,回过头看到苏智捡起地上的板栗苞扔他的脑袋,完事又捡起脚边的棍子要抽他。
张怀井吓得不行,连连后退地说:“我来找你姐说话,我不是坏人。”
苏智二话不说,先给张怀井后背狠抽一下,骂道:“滚!跟你说话脏了我姐的嘴!”
张怀井是想问问苏嫣到底怎么想的,那天说的是不是气话。看到苏智气势汹汹的样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别媳妇没娶到,先把他抽死了。
小碗跟在后面跑了出来,也不怕扎手,也抓着地上的果苞往张怀井头上扔。
张怀井后脑勺巨疼,差点崴到后面的柴灰坑里。
“别打他后脑勺。”苏嫣喊了一嗓子。
张怀井转过头正想感激地说两句,又听苏嫣喊道:“照屁股蛋打,打烂也死不了人!”
张怀井没看到前面的枯草根,仰面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他手脚并用的跑走,苏嫣叉着腰学着佟大姨的样子,畅快地笑着说:“纠缠我,门都没有!”
小碗也说:“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连我哥都怕成这样,真没担当。”
苏智把木棍扔到地上,拍拍手,过来揪小碗的耳朵。
他变声期刚刚过,说话显得跟年纪不一样的成熟:“你哥怎么了?你哥很厉害!”
院子里,陈玉蓉喊道:“回来吧,回来吧。”说着,拿着烧火棍迈着小步子跑出来说:“我就知道你们差不多功夫能回来。”
苏嫣跟她交代过,他们仨不在家,让她别随随便便给别人开门。自己在家里缝衣服也好,扎扫帚也罢,都要防着点别人。
村子里人大多数都憨厚实在,免不了个别老鼠屎。不说别的,就是跟苏智后来混在一起的几个二流子,就是十里八乡的毒瘤。
苏嫣防着他们,也防着苏智跟他们来往。更不能让随随便便的人进家门。
“今天吃了什么?”陈玉蓉在家熬了点高粱米汤喝,这玩意性寒,赶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吃一点,到了冬天他们就得以地瓜为主食。
“早上俩个高粱米馍馍,晚上一个高粱米馍馍。”小碗把兜里揣的三个馍馍掏出来。陈玉蓉秋季容易哮喘,孩子们没让她去干活,“不劳动不得食”,也就没她的份。
苏嫣惦记着下面的庄稼,趴在窗户边看了看李海平家,李海平家的人还没回来,她抓紧时间提着水桶往下屋去。
她下去的同时,陈玉蓉跟小碗说:“咱们娘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高粱米煎饼?两个馍馍干一天的活,哪得了。我今天多摊点煎饼,明天你们揣在兜里带过去。饿的时候就吃点。反正咱家有水,不怕你们喝。”
“行,我喜欢吃煎饼。”小碗脆脆的答应下来。
苏智白天干完活,忙完就趁着还有天光的时候,用小秫秫扎扫帚。小秫秫上的米打掉后,用来做扫帚最好不过。再就是,他扎的扫帚跟成年人一样,三十把抵一个工分,比下地干活公平多了。
苏智喜欢干这个活,这也算是家里头另外的进项。
他刚扎上两把扫帚,就看到苏嫣快步走进来。她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苏嫣悄么悄地跟看过来的家人说:“结成了!”
小碗捂着嘴,看到苏嫣摊开手心,里面赫然出现金色的稻穗。
“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果了!”小碗忍不住抓着苏嫣的胳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控制不住当下的喜悦。
苏嫣再看向陈玉蓉和苏智,他俩齐刷刷的呆愣在原地。
许久,陈玉蓉摘下一粒稻谷,放到嘴里嚼了嚼,虽然有扎嘴的稻壳,但还是能尝出大米的清香气。比她记忆当中还要饱满还要香!
陈玉蓉喜极而泣,她低声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来到这里十多年,她就没吃过一次大米饭!而她的一双儿女,更是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大米饭。
“今天没大风,吃不成大米饭。”苏嫣跟他们解释说:“正好咱们可以下去把结穗的稻米收拾出来,要把稻壳碾下来,还得烧掉。”
苏智喉结咽了咽,他说:“不留做种子了吗?”
苏嫣甜美的一笑,说:“你下去就知道了。”
苏智说下去就下去。
等到他再上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大地窖金灿灿的一片,要不是耳旁没有风声也没有蛙声,他真以为到了梦中丰收的稻地里。
“我今晚上要在地窖睡。”跟在后面上来的小碗喃喃地说:“我怕稻米长脚一夜之间全跑了。”
晚上他们一家吃的自然是高粱米馍馍和高粱米煎饼,哪怕配着的是酱豆子,还是让他们吃的喜笑颜开。
吃完饭,休息了半响,好不容易熬到半夜。
他们开始行动——收稻米。

门板外的塑料卷起,偶尔会有一阵阵沙尘从木板之间的缝隙钻进来。
小碗扛着高粱杆怼在门上,一边从门缝里往外面张望。
苏嫣挽着袖子正在铲锅里的锅巴,她还往上面撒了些珍贵的白糖。
晶莹剔透的白饭米就摆在鼻子下面,苏智端着看,眼睛都要直了。
村集体的人去镇上开会,张海平也跟着王干事去镇上“开会”。
苏嫣见狂风乱作,没人在外面走动,干脆烧火做大米饭!
炕桌上,他们一家四口人一言不发,就用陈酿的酱油拌着大米饭吃。
苏智一口气吃了四碗,小碗吃了两碗半。他们还要再去吃,被苏嫣拦下来:“这些米一天吃不完,等到过两天再卷风沙,咱们再吃。”
主要是担心他们把肚子撑个好歹。
饥荒年间会有饿肚子的人得了粮食,一口气吃上三五斤最后活活被撑死的事情发生。
他们家不至于饿成这样,但是弟妹们打小没吃过大米饭,他们馋得慌啊。
别说他们,就连陈玉蓉平时吃半碗高粱米就饱了的人,也吃了一碗半的饭。
苏嫣还是平时的量,不管什么饭,正好一碗。
她下地,把糖渍的锅巴给他们一人一块。见他们吃的欢快,苏嫣打心眼高兴。
陈玉蓉掰下一块糖最多的锅巴递给苏嫣。大家吃到嘴里,心都是甜的。
后面几天,只要天气“正好”,他们家就会做大米饭。
他们吃大米饭,免不了会想着隔壁的张翠兰和小燕。
奈何飞快收获稻米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苏嫣想了想,坐在炕桌边说:“镇上有条‘交易街’,回头我偷摸拿点稻米过去换。到时候看看有好看的布料和棉花,给她们买些。正好冬天也能用上。”
陈玉蓉觉得这个办法很好,那屋娘俩虽然有棉被和棉衣,都已经很破旧,保不保暖还不一定呢。
这年头禁止私下买卖,交易街就是“黑市”一样的存在。
他们田地贫瘠,农作物少。
吃喝拉撒、看病吃饭,谁家都有自己的需求,不能真正一手抓,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抓狠了,他们闹起来,到底是他们政府干部不好交代。
因为都是小数量的家庭交易,有自己真正的需求,而不是赚钱为目的。不过都是老百姓小打小闹,政府知道了,只要不太过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头几年逢年过节村里杀猪分到的一丁点猪后腿的瘦肉,还是苏智拿到黑市上卖了二十斤地瓜面回来。那年他们吃炒面、削面、面鱼儿、面片...可真是把地瓜面吃的够够的。
听到苏嫣要去黑市,苏智不同意:“那地上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你要去还不如我去。”
苏嫣更是不放心他去,可看到苏智坚定的眼神,就说:“那咱俩一起去,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
要是那边二流子太多,苏嫣宁愿这些大米在地窖里放成陈米,都不会让苏智跟他们接触。
有了这样的主意,吃完饭,留着陈玉蓉在外面放风,他们仨钻到地窖里继续收割稻米。
苏嫣算了算播种到收获,一共需要五到七天。可能跟她的能力有关系,要是播种的范围广,成长的周期就会延长,要是就是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达到一个礼拜内的周期。
好在虽然种植的少,但是结出来的稻穗沉甸甸。苏嫣他们没见过真正的稻穗是什么样,但苏嫣知道,这比一般的稻穗结出来的稻米多多了。
这些天下来,墙角已经放着两口袋二百多斤的稻米。他们留下二十斤的粮种和口粮,打算把二百斤的稻米全都卖掉。
既然要卖,那稻壳就不需要他们仨再摸黑碾谷了。
苏智前些天从外头搬来一块不打眼的石头,原先是别人家压酱缸用的。因为太大,酱缸压裂纹,石头就被扔了出来。
苏智捡回来,按上杆子滚了滚,苏嫣才知道原来是个人力的碾谷石。
小碗蹲在地上把收获的稻谷在地上拍打,稻米自然而然掉下来。既然不需要脱谷,就直接用扫帚扫在簸箕里倒进口袋。
“姐,你说这些稻米能换多少钱票回来啊?”小碗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嫣,一脸渴望地说:“有了这些咱们冬天是不是就用大棉被盖了?”
苏嫣也不知道这些能换多少钱票,但总归不会少。黑市的价格比正常市场价格贵,她翻一倍的价格肯定是可以的。
“你记得去找前院的婶子要些芦苇花回来,咱们把上面装上芦苇花,下面放棉花,天皇老子来都不会被发现。”
小碗咯咯笑着说:“姐,你居然还说脏话。”
陈玉蓉把他们教育的很好,“老子”之类的词语是不会从他们嘴巴里蹦出来。苏嫣打了打小嘴说:“你就当没听到,千万别跟咱妈说。”
苏智正在发愁,这些稻米卖可以,但是怎么弄到黑市上去啊?
苏嫣自然有好办法,她说:“咱们装些地瓜,明天有集市,咱们不上工,挑着‘地瓜’去卖。”
小碗说干就干,从上面背下来一箩筐的地瓜,开始往口袋里装。
同样都是沉甸甸的东西,混在稻米一起,光从口袋外形就能看到卖的是地瓜。为了避免走到半路口袋漏稻米出来,苏智还细心地在口袋里面垫了层塑料布。
小碗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口袋,仿佛看到的是两百斤的棉花。她想了想说:“姐,你不是喜欢小花手帕么,等卖了钱,咱们也买块商店里现成的,省的你拿咱妈的手帕出去,总是有婶子笑话。”
苏嫣掏出玫红色的手帕,并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自己是被妈惦记的孩子,她便说:“给你俩买点棉布做背心裤衩,我就用妈做的手帕够用了。”
实际上,苏嫣是个手帕狂,她最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手帕。要不怎么说到了这个世界之前,还特意参加的刺绣拍卖会,一举得到了珍贵的缂丝手帕呢。
可在苏嫣眼里,多珍贵的缂丝手帕都不如陈玉蓉做的玫红色手帕珍贵。因为上面有母亲的爱意。
他们刚收拾好一切,听到上面传来陈玉蓉的跺脚声。
接着,牛棚上面有李海平说话的声音:“哟,你在外面干活,几个孩子在屋里玩呢?”
陈玉蓉不慌不忙地把扫帚往墙边一靠,笑着跟李海平说:“你咋过来了,有啥事?”
李海平抻了抻身上新做的的确良长袖衬衫。她本来脸就黑,还穿着深蓝色衬衫,越发的黑成一团。可她就觉得很干部,很沉稳。
看来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显摆在镇上买的衬衫。也不知道上次开会她得了什么好处,回来好几天也没出来嚼谁的舌根,
陈玉蓉在她背后笑了笑,听李海平说;“最近你气色不错啊,就是再胖点就更好了。”
陈玉蓉自然地说:“那是我大闺女每天熬桔梗水给我喝,还说叫我坚持喝两个月,等到冬天就不会气喘。”
李海平点点头,突然绕到陈玉蓉的身后,往正屋里张望着说:“他们人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碗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晒干的板栗苞,装作没看到李海平,使劲往她脸上撞过去。
李海平“哎哟”喊了一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嚷嚷:“怎么走路呢你,你怎么不看着点人!”
苏嫣从小屋门口迅速跑到正屋门,假装从里面出来,问:“怎么了?”
小碗佯装生气地说:“是她不好,突然让别人家屋子里窜,我端着东西没看到,全杵她脸上了。”
李海平揉着脸,眯着眼睛看着苏嫣说:“你们屋里我怎么就看不得了?我这样的行为集体是支持的。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时到我屋子里看去。”
苏智的声音从小屋出来:“都小点声,我背语录呢,记错了,别怪我说你们干扰我思想进步!”
李海平可不能让人抓到自己的小尾巴,她坐在地上许久不见谁拉她起来。她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得了,你们家四墙空空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了。”
苏嫣说:“你回去做什么?不如到我们屋子里坐一会儿。”
李海平站住脚,走到正屋门口,站在门槛外面往里面瞅了瞅,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她问小碗:“你刚才干什么呢?”
小碗大咧咧地说:“拉屎。”
她又说:“你要去检查一下么?最近板栗吃多,肚子不舒服——”
李海平:“得了得了,这种屎尿屁的东西别跟我说,我回家去了。”
苏嫣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冷笑,小碗蹲下来小心地把果苞捡起来。
苏智走出来扯着脖子故意大声说:“没见过这样的人,进别人的家比进自己家还勤快,刚才怎么没把她脚脖子崴折了!”
小碗也喊道:“我把她刚才踩过的地方都扫扫,真晦气!”
李海平走到自家院子里,脸上还有被果苞戳的红痕。她自持干部家属的身份,不愿意跟小孩计较,只好把气往肚子里吞。
可她还没坐到屋子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这是苏嫣同志的家么?”
李海平伸长脖子望了望,看到苏嫣家门口站着三个人。
李海平看了一眼,见到张怀井的家人提着东西站在苏嫣家门口。她转身走到院子门口,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老张家回来了啊。”
张怀井的父亲,干巴瘦的一个倔老头,因为工伤断了条胳膊,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提。张怀井走到门口给他爸手里塞上一小袋桂圆。
张怀井的母亲王红金头发盘在头顶,头上包着翠绿的头巾,眼尾很高,一副精干的模样。
她手里提着自家梨树上的梨:“是他姨啊,我们是来给我儿子提亲的。”
张怀井客客气气地跟李海平打招呼:“李姨好。”
李海平好笑,谁家提亲拿“梨”啊,梨和离同音,大家日常生活中很少分梨吃,就怕“分离”。
结果提亲拿着一大袋不值钱的梨,看起来就是又酸又涩卖不出去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心里那样想,嘴上却说:“这大小伙子真不错,我就说苏嫣有福气。”她眼珠子往他们手上打转,看到还有些花生、红枣、桂圆。
她撇撇嘴,拿的都是便宜货。这也太不把张家村的姑娘当回事了。哪怕她跟隔壁刚闹过,这种大事上,李海平看着也来气。
她问:“这么老多东西呢?还有没有啊,我帮你们提进去?”实际上,她没看到三转一响,也没看到一个大件。
张怀井的父亲张胜利说:“别的东西都在我们家里搁着呢,到时候再拿过来。”
李海平心里明镜儿似得,张胜利当年还在村子里时,就是出名的小气。这回要娶儿媳妇,还要耍心眼。既然来提亲,就得把提亲的东西拿过来,到时候人家闺女还得加上自己的嫁妆一起拉到小家去。
这又不是真给女方家里的东西,怎么就老大不乐意呢。
不光她看在眼里,苏嫣从窗户里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还记得书里“苏嫣”这时候都没有提亲这么个说法。反而是自己跟张怀井上门,求得公婆同意。
公婆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勉强同意也不过是看在“苏嫣”好拿捏的分上,加之以为“资本家”能有些私藏的家底。
现在居然还提了丁点的东西主动上门,看来真是吃软怕硬的主儿。
再说,就算他们上门提亲,就这些东西也是在轻视人。还以为他们主动上门就是给她好大的脸面,恨不得跪着求他们进门么?
苏嫣打开门走在前头。苏智和小碗,一个拿棍子,一个拿扫帚走在后面。
王红金看到苏嫣出来了,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说:“快点开门。”
张胜利干脆把半斤桂圆扔在脚边,背着手准备苏嫣请他进去。
苏嫣脆生生地问:“你们谁啊?走错门了吧?”
张胜利正要说话,被王红金皱着眉头拉到后面。
张怀井赶紧把桂圆捡起来自己提着,解释说:“我爸手有伤...”
苏嫣笑盈盈地说:“我还以为伤到脑子,四肢不协调了。”
苏智和小碗同时笑了,就连旁边站着听声音的李海平也觉得苏嫣说的没错。
张胜利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怎么说话的?让你妈出来。”
“我妈不在家。”苏嫣歪着头说:“你们是来找我吵架的?不好意思,我不奉陪。”
张怀井紧张的看着苏嫣,心有戚戚地说:“别跟我闹脾气了,今天我姐没来,就我爸我妈来的,你让我们进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
苏嫣压根都没让陈玉蓉出来见他们,觉得掉档次。
苏嫣先看向王红金,装作纳闷地说:“你谁呀?”
王红金脖子往后面一缩,瞪着甲亢的大眼睛说:“我能是谁?”想起儿子来之前乞求的话,王红金不再瞪着苏嫣,用手推推一米多高的木头门说:“我们来提亲,你把门打开进去说。”
张胜利皱着眉头,老大不乐意地说:“你们家怎么个情况?待人接物的礼仪都不懂么?”
饶是李海平,都受不了他们的装腔作势。当年一起抢地瓜吃,怎么就不说讲礼仪?
苏嫣双手在胸前交叉,一边站着苏智,一边站着小碗,手里齐刷刷都拿着家伙,威风的不行。
陈玉蓉在屋里担忧的不行,苏嫣觉得她耳朵软不会吵架,压根不让她出来,她只能在屋里急的转圈圈。
最后,一咬牙把菜刀握在手中。若是情况不对,她第一时间冲出去砍死这帮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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