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海岛小油嫂—— by草莓馅饼
草莓馅饼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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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智冷笑着开口:“我看你们是来抢劫的吧?开什么门,是你们家么?真当这个家里全是软柿子?”
他叫小碗说:“你瞅好了,要是他们跟咱们闹起来,你就去把村干部们都叫过来,就说有人要抢婚!”
小碗假小子似得舞了舞扫帚干脆的答:“好!”
苏嫣直接说:“提亲?那可不好意思了,我对张怀井一点意思没有。你们不必热脸贴我的冷屁股,我伺候不来你们一大家子,有多远麻烦你们走多远。”
张胜利快五十岁的人,当初是工人,现在是工人的父亲,他自认为高人一等,被苏嫣毫不留情的撵走,面子上挂不住,厉声教训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叫你妈出来。”
苏智把木棍头指向张胜利的鼻子,耍狠地说:“你在谁家门口大呼小叫呢?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赶紧滚,不然我抽死你!”
小碗拿着扫帚站在王红金对面,跟她大眼瞪小眼,带着童真无邪的嗓音说:“让我看看,目中无人的眼珠子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凸出来像个癞蛤蟆!”
“苏同志,还有弟弟妹妹,你们先别激动。”张怀井怕亲事告吹,忙站在父母身前面对着他们说:“我还是想跟你结婚,咱们别再闹不愉快了好不?”
苏嫣瞅了眼或瘪或破的桂圆:“你家寒碜我,还让我嫁过去?你还想让我跪着进门?”
这话完全是帮“苏嫣”说的。
“人家闺女不愿意也是应该的。”
李海平在边上忍不住说:“老张啊,我看你儿子跟苏嫣没缘分啊,别闹得不愉快,不成就换个亲家呗。...下次提点好东西,这些东西真够寒碜人的。”
李海平到底忍不住说了句人话,说话的时候脸还疼呢。
“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给别人家送过礼?”张胜利脸黑的不行,转头跟张怀井说:“我已经仁至义尽,是他们家没礼数。”
这话真是颠倒黑白,李海平她作为干部的家属,帮理不帮亲,还想着劝双方两句,一下被他的厚脸皮说的哑口无言。
苏嫣指着破烂桂圆说:“我家没礼数?这么好的东西,等你死了,让你儿子拿来烧给你好不好?”
这句话太猛了,张胜利怔愣着,随后颤抖着手指着苏嫣,眼睛却望向张怀井说:“这、这就是你选的媳妇?!”
苏嫣说:“当然不是,他挑选的那个人嫌他穷酸不跟他,他只好来找我,以为我能看的上他。”
张怀井宛如被雷劈,想不通苏嫣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苏嫣说:“我对你没兴趣,你心里有谁就去找谁。你们家尽管在这里大呼小叫。小碗,去叫村干部来!”
“诶!”小碗打开门就要去。
王红金堵着门不让小碗出门,她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她儿子心里有人的事他们全家都知道,这事情可不能传出去。
她指着苏嫣说:“你这姑娘怎么一点好话不说,你以后别想进我家的门,我们今天也不提亲了!”
一阵风吹过,他们头上的板栗树发出沙沙作响。
苏嫣看着他们老夫妻被气的喘不过来气,心里很爽快。多亏村干部没来,不然她还不好挤兑。
苏嫣看着扶着矮墙快要站不住的王红金说:“你是岁数太大老年痴呆了么?我求你来的呀?你们家生个儿子不着调,生个闺女嫁不出去,一家子不招人待见,还真当是香馍馍?”
张怀井见他妈晃悠悠眼看站不住了,急的直跺脚:“我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说不说就不说?
苏嫣心情很好地跟小碗说:“得了妹儿,你还是把前后院子都喊出来,让他们看看这家人提亲的嘴脸。免不了镇上有亲戚的,都传出去,好好让他们家光荣光荣。我看谁家的闺女敢嫁给这样的人家。”
“好咧!”
张胜利可不想让儿子娶不上儿媳妇。十里八乡都指望着好名声过日子。
他望着小碗灵巧跑出去的身影,颤抖着嘴唇说:“别!别去!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王红金也伸出手,觉得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今天他们提亲不成被小丫头片子教训的事,转头李海平就得传的沸沸扬扬。
张怀井左手扶着妈,右手扶着爸。
走了两步,张胜利看到张怀井脸上还有恋恋不忘的神态,爹妈被骂成这样,这个畜生居然还这副德行。
张怀井转过头舍不得离开,张胜利上去给了张怀井一个耳光。
张怀井捂着脸,就听苏嫣下了杀手锏:“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给你单位打电话告状,让你当不成石油工人!”
这招着实厉害,张怀井要是当不成石油工人,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笑话他。他缩缩脖子,往后推了两步。
他跟苏嫣说:“那、那咱俩这就是断了?”
苏智拿着木棍指着他说:“断什么断?你跟我姐一点关系没有。想死你就继续站在这里!”
木棍就怼在张怀井鼻子前面,把他吓得拔腿就跑。苏智在后面磨着牙说:“就这种尿性,还想做我姐夫,呸!”
他回头,正好撞见陈玉蓉从屋子里出来。他赶紧捂上嘴,不敢造次。
陈玉蓉拿着菜刀出来,苏嫣见着都乐:“妈,他们都被你吓跑了。”
“少跟我来这套,我在屋里实在待不住。”陈玉蓉看到李海平在边上免不了会到处说,于是说:“那我到村委会去一趟,这件事咱们先跟村集体报告。”
苏嫣说:“那我陪你去。”
陈玉蓉伸手抚着闺女姣好的脸庞,叹口气说:“不用了,你还得去镇上。”
“好吧。”苏嫣说:“你慢点走过去,上坡的地方有些滑。...你别担心我,我有主意。”
陈玉蓉说:“我知道你主意正。算了,我也不瞒你,你爸有位老朋友一直想要联系咱们。现如今你们都大了,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苏嫣疑惑地望着陈玉蓉说:“妈,你该不会要给我找对象吧?”她可没想找对象,别走了个张怀井又来个王八蛋。
陈玉蓉看到隔壁还站着李海平,她走到苏嫣跟前,压低声音说:“咱们家不是包办婚姻的家庭。我就想着让人帮着张罗一下,毕竟当年跟你爸关系不错,头两年就跟咱们联系来着,那时候你还小,我就拒绝了。”
苏嫣老大不乐意的说:“说了不包办婚姻,那现在是做什么?”
陈玉蓉无奈地说:“现在婚姻政策就是这样。要是有别的介绍信下来,让你跟陌生人相亲,你听不听从指示?”
与其让苏嫣被一封适龄介绍信束缚,让她嫁给完全不认识的人,还不如让她先认识。哪怕暂时不结婚,拿着跟对方说一下,相互当幌子也不错。
李海平在旁边院子喊道:“陈妹啊,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都看见了,我能给你做证人。”
陈玉蓉想了想,李海平在村书记面前不敢作妖,就说:“行,那你换个衣服咱们就走吧。”
陈玉蓉见李海平进到屋里去了,她这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给苏嫣听:“就算你没想法,咱们可以先假装定下来,就当做敷衍别人也行啊。”
陈玉蓉这句话真的打动了苏嫣的心,她要是有了相亲对象,一定不会再有人把算盘打在她身上,虽然已经破四旧,可破坏婚姻的损阴德的想法还是深入人心。
“那你就先帮我看看吧。”苏嫣说:“但是我没答应啊,你也别替我先答应人家。”
李海平又穿上新做的棉衬衫,她最近只要出门都是这个行头。谁让人家有了新衣服。
等陈玉蓉和李海平离开,苏智走过来说:“姐,咱们抓紧时间去镇上。”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小碗已经把地瓜和稻米收拾好了。
苏智背了一个大蛇皮袋。用麻绳系了几道,背包似得把蛇皮袋背在身上。
苏嫣看着近百斤的蛇皮袋,心疼地说:“咱们少带点吧。”
苏智说:“轻飘飘呢,你要是拿不动,我再帮你拿点都行。”
小碗的袋比他少一半,苏嫣比小碗还要少一半。
小碗拿出来个箩筐,把口袋扔在里面,然后把轻的递给苏嫣。
“小妹,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苏嫣拽着小碗的箩筐不让她走:“你分给我点,这么远的路你背不动。”
小碗把苏嫣的手拽下去,按了按肩膀,正好是苏嫣被扁担压的青紫的地方。
苏嫣的肩膀一下垮下去,疼的小脸皱了起来。
小碗毫不留情地说:“小样儿,我背吧。”说着麻溜地走到院子外面。
苏嫣知道,自己比力气是比不过她了,干脆把父亲留下的铝水壶带上,里面装满甘甜的井水。
他们从村口走过,小碗头都没敢抬。苏嫣笑盈盈地跟村民们打招呼,打完招呼大大方方离开他们的视线。
苏智吁出一口气说:“姐,你胆子真大。”
小碗也说:“我觉得咱姐就是干坏事的料。”
苏嫣往她脑壳上敲了一下说:“这叫做心理素质好,懂么?以后咱们都要跟往常一样,该说话说话,该打招呼打招呼。趁着现在还是农忙时节,多往家搂点好东西,免得冬天再挨冻。”
小碗揉揉头:“知道了姐。”
苏智说:“就说你傻不傻?”
小碗不服气:“你才傻!”
俩人说着说着又闹腾上。
他们走到北沙镇,天气有些变天。
黑市上人却不少。
秋收时节好变卖东西,大家都围着纱巾挡着脸,大老爷们头上红的绿的怪喜庆的。
他们找了个角落把东西放好,让小碗看着。苏嫣跟苏智俩人一人抓了一把未脱谷的稻米在手里,准备有人问的时候亮出来。
苏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牌,上面写着“米”。
米价向来昂贵,没有多少人过来询问。
他跟苏嫣俩就在原地蹲着,一蹲就是三个小时。
等到外面响起扭秧歌的喇叭声,苏嫣站起来锤了锤腿。要是无功而返,脸可就丢大发了。
苏智把他爸留下的手表掏出来。这块手表的表链断掉,只留下个表盘。好歹还能走字,苏智一直藏着掖着没让人抄走。
他刚掏出来看了眼时间,就有人冲他们招手。
老远看过去那人不走寻常路,头上不是红也不是绿,整了个嫩粉色的头巾,还戴着绿口罩。对方块头很高大,像是一堵墙,大刀阔斧地坐在小马扎上。
苏嫣走到他面前,俩人说上两句话。
他得知有新鲜稻谷,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苏嫣。
苏嫣有股被他气场笼罩的感觉。跟这人相比,苏嫣刚到他的下颌,体型差实在是夸张。
苏智咽了咽吐沫,走到苏嫣前面,隔断他们俩人的气场。
苏嫣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口罩,听到对方开口,是个低沉的声音:“货呢?”
苏智摊开后,对方捻了两粒种子,也不管还带着壳,从口罩的缝隙塞到嘴里咬了咬:“的确新米...怎么换?”
苏智过了变声期,声音没啥辨识度,由他开口说:“八角一斤。”
“比外面翻一倍?”对方语气粗野,苏嫣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本就这样。
苏嫣眼睛闪了闪,腹诽地想:他露出的健康的麦色皮肤倒是很好看。
“你们的还没脱谷,就算七角。”虽然被挡住头部和口鼻,但他的眼睛狭长好看,眼神里闪着野性又明亮的笑意:“有多少我要多少。”

他们原本打算带两百斤的稻米过来卖,后来在这边借了称一称,居然有两百二十斤。
苏智给抹掉零头,换到手里十五元钱。
他内心很激动,把钱捏的很紧。
买稻米的高大男人从巷子深处招手,跑进来一个蒙着头脸的汉子,比这人要矮上半头,力气出奇的大,肩膀上扛着苏智的那袋沉甸甸的口袋,单手拎着苏嫣和小碗背着的两个半袋子,就这么从巷子头消失了。
苏智往那边张望一眼,被人挡住。他昂头只能看到买米的人的下巴。
“你们要是还有,下个礼拜二带过来。”对方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智手里捏着还热乎的钱,塞到苏嫣手里。
苏嫣看着消失的男人,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们从家里带了棉花票,不过先从黑市里买了五元钱的棉花,然后到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了二斤棉花。剩下的钱又扯了些棉布,打算回去做棉袄用。
买完这些,苏嫣记得陈玉蓉的桔梗喝的差不多,就要带着他俩去了卫生所买了止咳药。
他们迈着艰难的步伐到黑市,踩着轻松的步伐回到家中。
走到村子里,吃完大锅饭的众人们在碾谷场扭起了大秧歌。敲锣打鼓的声音比镇上广播里的大秧歌声好听。
红的绿的一大片鲜艳的颜色,声音大的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
李海平拿着一把蕉绿的舞蹈扇,在前面领着队伍扭的最大劲儿。
苏嫣从人群里还看到佟大姨,她没有拿扇子,而是在腰上系着一根粉绸子,跟着音乐声,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挥着。
她们脚下的步子也跟着音乐前前后后,按照四拍的节奏来。
这全都是为了一年到头快要结束的劳作而进行的庆祝仪式。
经过碾谷场,往前走就是村委会,从村委会的后门绕行十来分钟就到了苏嫣家。
远远地可以看到家中烟囱里冒着白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陈玉蓉的咳嗽声。
小碗说:“咱妈怎么就闲不下来,让她别干活,非要干。”
苏智教育妹妹说:“还不是怕咱们回来没东西吃,特意做的。你的良心被张怀井吃了?”
苏嫣推了他一把说:“少提他的名字,晦不晦气。”
小碗头一个冲到院子里,先驻足跟板栗树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然后跑到屋子里跟陈玉蓉报告今天的收获。
苏智背着棉花跟苏嫣俩人一前一后进到外屋地,陈玉蓉看到鼓鼓囊囊的棉花眼泪都要下来了。
苏嫣把兜里剩下的三元钱递给陈玉蓉说:“今天买的东西有些多,置办了些御寒的家当,下回就能多省些回来给你留作医药费。”
苏嫣从怀里掏出镇卫生所开的止咳糖浆说:“这个对哮喘好,大夫说喝了这个半个小时后再喝水。”
陈玉蓉说:“我记得了,一定会按时喝,早点把拖累人的病治好,以后跟你们一起干活。”
苏嫣抱抱她说:“妈,你别着急,我们仨已经够用了。你就照料家,有你在家我们放心。对了,你看我们还买了这么多棉布。咱们小心点,先用做棉袄和棉被的里衬,外面旧一点没关系,反正不直接接触皮肤。里子舒服就行。”
陈玉蓉之前还想着帮别人下地干活的人家带带孩子,一天三角钱。对方家里全是劳动力,专门留人在家里带孩子不划算。正在暗地里打听这个事。
陈玉蓉听苏嫣这样说,先把这个事放一放。
小碗说:“我今天还看到的确良了,好多颜色,真漂亮。听说这种面料颜色鲜艳穿不坏,多好啊。”
苏智不赞成地说:“咱姐说了,的确良不如棉布好,你就消停的用棉布吧。”
小碗嘟囔着说:“咱姐是怕别人穿的确良,咱们心里有落差。我才不是攀比的人,我就是说这么一回事。”
苏智看出她的小心思:“你不惦记还提什么的确良。”
苏嫣不管他们吵嘴的事,她还惦记“上面”的稻米呢。
陈玉蓉脾气很好的劝着他们,最后一个气呼呼地去灶台前面烧火,一个去后屋劈柴。
苏嫣从“上面”回来,路过外屋地。
小碗蹲在灶坑后面,看到灶台上有茄子,便问陈玉蓉:“妈,你哪来的茄子啊?”
苏嫣把茄子拿到手里,第一次见到北方的茄子。
苏嫣听原来的保姆阿姨说过,南方的茄子都是紫色细长型。茄子的蒂是紫色的就是本地的好茄子,若是青色则不然。
而北方的茄子是圆滚滚的青茄子。用来和土豆烀了吃,拌上大酱很香。或者有些跟柿子椒一起生吃,蘸着大酱也是清爽甘甜。
苏嫣把青茄子拿在手里,有她两个拳头大呢。
陈玉蓉说:“隔壁村推车用地瓜换茄子,我换了十斤,都放在小智屋里头了。”
北沙镇这边地旱,连带着茄子水分少,能放七八天没问题。
小碗问苏嫣说:“茄子怎么吃,蘸大酱还是拌蒜酱?哎,可惜咱们家没有鸡蛋,要是有鸡蛋炸成带鸡蛋花的鸡蛋酱该多美啊。”
她光是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要是真有鸡蛋酱,她能吃俩碗高粱米。
苏嫣不想吃的满嘴大蒜味儿,可眼瞅着换季,人容易生病,吃点大蒜有好处。她便说:“少放点大蒜,做蒜酱吧。”
陈玉蓉在屋里也说:“对,做蒜酱,小满得多吃点大蒜。过阵子天就该凉了,你得多吃点。”
小碗捂着嘴笑说:“姐,你听见没有,咱妈让你多吃点大蒜呢。”
苏嫣脸皱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往屋里探头说:“我能不能少吃点大蒜?”
陈玉蓉铁面无私地说:“你们仨就你最娇气,你不光不能少吃,还得多吃。”
陈玉蓉在炕上翻新棉袄,跟苏嫣说:“你把小燕妈还有小燕喊咱们家一起来吃茄子。吃完茄子,请她帮忙把咱们棉花打了。”
苏嫣还给她们带了两米棉布,正好抱出去给她们。
到了小燕家,她们娘俩正准备烧火。
赵翠兰见苏嫣抱着棉布过来,知道是粮种的回报,她不知道苏嫣种没种活,就说:“等着有了收成再给我也不迟。再说,买棉布的钱都够买几斤陈米的了。”
苏嫣没好跟她说这就是卖稻米赚的钱,她只不过喝水不忘挖井人。只说:“我妈还说想你帮着打棉花。”
小燕从下屋抱来一大包芦花说:“我听小碗姐说想要芦花,这些是在大坝那边捡的,你们要吗?”

苏嫣说:“要得要得,走,先到我家里吃饭去。”
赵翠兰和小燕最近没少在苏嫣家吃饭,她们到了苏嫣家,赵翠兰先帮着剥大蒜做蒜茄子,小燕则把大袋子装的芦花打开,跟苏嫣一起把芦花摊在炕上,用灶坑的热乎气烘烘。
“明天碾谷场上登记换豆角的人家,你们家要不要换?”赵翠兰吃饭快,先吃完就靠在窗台边看他们吃饭。
陈玉蓉笑着说:“我现在不当家了,小满说的算。”
苏嫣端着碗,吃完最后一口蒜茄子,里面的蒜泥切得很细,用酱油拌过辣味没那么重。她想了想说:“换,我们家也不能老吃地瓜。换点豆角回来晒着,冬天好吃。”
她记不得去年冬天这家里是怎么过的,单是看单薄的棉被和空空荡荡的屋子就知道不好受。
她不是个让自己吃苦的主儿,可以置办些不打眼的过冬的东西。
陈玉蓉过日子节省,家中要是不吃大锅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习惯了。现在有地方挣点外快,她也乐意让孩子们的生活环境好一些。
吃完饭,赵翠兰带着他们打棉花、挑芦花,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去。
陈玉蓉过意不去,跟她们说好明天再来家里吃饭。
关上门,陈玉蓉在炕上坐着缝棉被,原就加了不少棉花,四外圈还塞了芦花,棉被厚实的不像话。
苏嫣不会针线活,在一边帮着扯被角。倒是小碗能跟陈玉蓉一起缝被子。
他们忙到后半夜,每个人都有了一床厚实的棉被。
苏嫣跟陈玉蓉端来药,吃了药她就去睡了。
现在还用不上厚棉被,小碗就把厚棉被放在枕头边,舍不得放开,手脚抱着睡。
第二天。
前面住着的石婆婆过来传话:“有你们家的电话!”
苏嫣在院子里梳着长发,她侧着头甜甜地跟石婆婆打招呼:“婆婆好呀!”
随后陈玉蓉从屋子里走出来,问:“老婶子怎么是你来传话?”
石婆婆说:“干事们都忙,正好我要下地挖点秋野菜,遇上了就帮个忙。”
陈玉蓉跟石婆婆说了两句话,就到村委会接电话去了。
很快,接完电话的陈玉蓉一脸喜色的回来。
她见到还在院子里磨磨蹭蹭梳头的苏嫣,忍不住高兴地说:“你的事成了,正好有位油田干部也想找对象。是你爸好友的战友的亲戚家的儿子,知根知底,你觉得咋样?”
“...这真是知根知底么?”
苏嫣不喜欢油田的人。听说那边工资虽然高,但是活又脏又累,再说有张怀井在那边。
见她犹豫,陈玉蓉往李海平家看了眼。李海平又跟王干事“开会”去了,保不齐又得胖两斤回来。
陈玉蓉说:“我没替你答应,就用你的话跟你欧伯伯说了,可以先了解一下,不着急确定关系。你欧伯伯说,他也是这个建议。还说你们离得不远,等男方有空,你们见一面。”
只要陈玉蓉心态端正,不催婚不逼婚,苏嫣心里就很轻松。
她与陈玉蓉说:“行啊,反正我才二十,还不着急。”
陈玉蓉摇摇头说:“傻姑娘,咱们村不少二十岁的都出嫁当妈了。不过,妈不想你太早嫁人,咱们不怕别人指指点点,这些年咱们都这样过来了,不能因为怕别人说三道四,就把你稀里糊涂的嫁出去。”
苏嫣内心一阵感动,她还没等说话,就听屋子里小碗喊道:“妈,我也不想太早嫁人,不嫁人都行,我陪你一辈子!”
苏智正在刷牙,嘴巴边一圈白沫子,他说:“我也不娶媳妇。”
陈玉蓉一句话,惹的另外两个孩子说这样的话,陈玉蓉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生了你们仨,这辈子你们也不能守着妈过一辈子啊。”
苏嫣歪头,看着这几日吃大米饭气色好起来的陈玉蓉,心里有了股莫名的打算...
只是现在不好说这种话,而她妈当了十多年的寡妇,要是改嫁,早就在拉扯他们仨的时候改嫁,哪能等到现在。
苏嫣摇摇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今天是礼拜二,跟那位“客户”约好要交易大米。
这些天他们又攒了三百斤的大米,留下五十斤,剩下的苏嫣打算都卖了。
小碗在家里跟陈玉蓉一起翻新棉袄,花芽跟苏智一起往镇上去。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秋收的人们,除了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风沙,这些日子气候还不错。
苏智却说:“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咱们得尽早把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你没看到村子里不少人工分都不挣了,都在修缮房屋。恐怕过几天要有变数。”
他说的苏嫣知道,书中说过会有一连几天的沙尘暴袭来。
因为他们今年种的高粱收成早,歪打正着成了十里八乡损害最少的村子。
隔壁种香瓜的村子,一年的收成全被风沙卷的到处都是,遍地滚的全是香瓜。走着路,脚边都能踢到断开瓜秧的香瓜。被风暴肆虐过的香瓜破的破、裂的裂,已经不成送到市场上去销售。
所幸的都在吃大锅饭,损坏的是集体的收成。国家很快给了救助,冬天倒是没饿死人。就是被困在风沙里三四天,饿晕过去不少人。
苏嫣和苏智与那个“客户”约在黑市北面,一个废弃的轮胎厂前面交易。
到了那边,那人已经蹲在轮胎上张望着。
他们没多说话,熟练的交易完,拿好钱准备走。苏智发现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直在苏嫣的脑瓜顶打转。
苏嫣生气的捂着天灵盖,转过身,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
那人眼睛很有神采,直勾勾地看着苏嫣。
苏嫣不想惹事,避开那人的视线,把眼眸里缀着的璀璨繁星藏了起来。
方应看仿佛看到一只被野风惊扰的小鹿,他嗅到空气中包含她个人特征的香气。他鬼使神差的开口问:“同志,你用的洗头皂是什么牌子的?”
苏嫣匆匆说了个牌子:“上海香皂。”
她不想跟陌生人有太多交谈,拿好大团结,带着苏智快步离开。
方应看很想看看,蒙着的一张脸下面是什么样的容貌能配的起对方娇软的南方腔调。
“老大,那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周桂喜从轮胎堆后面绕出来,用下巴示意东边大铁门那边说:“不知道会不会是跟着那位女同志一起来的。咱们怎么处理?”
想到娇娇软软的小腔调,这样的小姑娘在方应看眼里是动不动就会掉金豆豆的存在。
他莫名的不想她担惊受怕。
方应看哪还有明亮的野性笑容,他邪气的说:“尾随大姑娘能有什么好人,叫上弟兄们先揍老实了再说。”

第17章
苏嫣跟苏智去医务所给陈玉蓉开止咳糖浆。上次的止咳糖浆很管用,他们就想着开一个月的分量出来。
这次卖了稻米,苏嫣打算十月份再卖,不能老是卖容易让人盯上。
他们在街上绕了几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下头巾和口罩。还把外面罩的外衣从蓝换成灰色。
苏嫣跟苏智来到医务所,站在门口往后面瞧了瞧,总觉得不对劲。
台阶上有被卷起来的报纸,左边还有踩着木梯子刷标语的工人。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可苏嫣总觉得被锐利的眼神盯着。
这年头四处都是提防敌特的群众,苏嫣免不了觉得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她抱着四瓶止咳糖浆出来,还幸运的买到止疼片和消炎药,这些可以做为家中常备药储存着。
苏智背着箩筐,苏嫣把药品小心地放在里面,小声跟苏智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苏嫣装作系鞋带,把黑布鞋往台阶上一蹬,伸手一捞,又一捞...嗐,她脚上没鞋带。
苏智穿的是系带的解放鞋,已经旧的不行,好歹是有鞋带的。他把脚伸出来,苏嫣还以为他要她系鞋带,差点把他脚脖子掰了。
苏智忙说:“我自己来,我没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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