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能有什么坏心眼捏—— by梨花疏影
梨花疏影  发于:2023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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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不是还在害怕么?”
清枝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面对云归意时心里生出的畏怯。
此刻众人已经进入屋内,她能看见床铺上云归意惨淡的面容。
她在心里道:“但我成长了,我发现这些人好像也不是很聪明……或者说祁扶玉这个名头就意味着一切。”
或许这就是伴随感。
她追随守护着祁扶玉曾经的一切,所以她总能隐约感受到,祁扶玉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身边。
悄无声息,无处可循。
然而,只要在她需要时,他的存在感便会如清晨的露水,无声浸润她的一片衣袖,叫她知道他的存在。
当清枝靠近到一段距离后,床上昏迷的云归意忽然惊恐地睁开眼睛。
“谁,什么人?!!”他慌张地喊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这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他的暗伤,云归意神色因疼痛而短暂扭曲。
可只扭曲的一瞬。
之后他便像是被什么怪物紧紧窥伺着似的,神经质地左右张望。
“祁扶玉,师兄?前辈?”
看来大魔头给他吓得不轻。
而且这人魔怔到把祁扶玉刻到骨子里,所以遇到什么攻击,都往祁扶玉方向思索。
“这里没有祁扶玉,那魔头已经死了两千年。”
清枝严肃地上前:“云仙师慎言,这会引来很大麻烦。”
旁边侍立的人纷纷垂下头,很好地管住自己表情。
只是各自心里吐槽始终没停过。
开玩笑,这里最大的祁扶玉余孽就是你了,结果还能如此淡定地说出“祁扶玉不在”这种话。
但表现得很真,如果他们不知道真相,多半要被骗过去。
云归意咽了口唾沫。
若是昨天以前,云归意多半要轻蔑地瞧着她,顺便说几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代替其他人与本道说话。
这些连正道内门都没进过的野修,居然叫他吃了这么大亏,怎么着都得跪下谢罪才能叫他稍微消些气。
然而云归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痴痴望着清枝秀气的面庞,随后便像被刺伤似的陡然收回目光。
“是、是么!对啊,这里没有祁扶玉前辈……前辈不在这里……那我是怎么受伤的呢?”
见话题要扯到敏感部分,清枝担忧地说道:“您重伤才清醒,不要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我们已经在追索刺客了。”
“……已经在追索了?”
“对,鉴于您的坚持,不排除此刻是还月城余孽的可能,所以都在排查,此事要害重大,希望您多给些时间。”
不知为何,少女吐出的每个字,云归意都无法拒绝。
他引以为傲的心眼通,此时就像腐朽的门枢,根本转动不开,更令他无比慌张。
云归意来不及想少女的言语,他依然沉浸在自己之前遭遇的袭击上。
自己不可能认错的,那袭击者的灵力气息让他觉得系出同源……怎么说都是前辈相关者。
可是,那灵力的纯度却远高于他。
这怎么可能呢。
宗门里面,自己已经是最精深顶尖的那批月学修习者,穷乡僻壤之处,还能有人比他更厉害?
可是,如果是真的的话……
云归意目光在面前众人扫视了一圈,鬼使神差地,他没有问询地位最高的县尊,没有问询最机敏的谢夫人,而是客气地询问那个先前还被他羞辱的小姑娘。
“你们西山城,有没有修习月学的修行者?”
清枝斩钉截铁:“我们西山,绝无还月城余孽。”
“没有余孽就好。”
然而,云归意脸上却勉强挤出喜悦微笑。
“既然不是余孽,那便是正道同修了。”
云归意说道:“宗门此次要我出来,也是搜寻与前辈有缘之人,壮大归墟宗月学流派的传承。”
“若能找到这位壮士,我也不枉此行。”
望着云归意僵硬的表情,清枝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倒像是他绞尽脑汁,拼命想出个还算好听的借口,想把之前的追杀事情糊弄过去……为什么呢?

也不知大魔头对他做了什么, 这小道士一觉醒来,便成了如此谦卑惶恐的状态,连自己被什么人打成重伤都顾不得管了。说话时也透着股前言不搭后语的意味。
不过意思表达到了就行。
清枝觉得他态度微妙, 于是进一步试探,她特地用自己就能代表西山城的口吻道。
“既然您都如此说了,那我们这边再去寻人时, 会更加注意。”
谢夫人欲言又止。
但云归意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女居然能代表众多头脸人物说话的奇怪之处。
“你我平辈, 就不要用敬称了。”
清枝讶然挑眉,随后从善如流:“好的。”
她注视着云归意, 问出自己最关心的话题:“西山城偏远,对归墟宗这样的仙家圣地确实不甚了解, 云仙师能不能稍微讲解一二?”
“当然可以。”
听到她的要求,云归意憔悴黯淡的眼睛几乎立即放出光芒,明亮到骇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月学修习可不是随随便便谁人都能做到的, 身为归墟宗月学代表, 此次交流我务必要拿到魁首才行。”
清枝更惊讶了:“归墟宗有很多人修习月学?”
在他们这里,祁扶玉有关的一切功法都是禁物, 她修行的清魄剑法更是禁忌中的禁忌,但凡敢拿出来露一手, 明天就得被重兵围剿。
“祁扶玉叛门后虽为魔…虽非同道, 但掌门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鼓励弟子修行月学。”
说得倒是挺合理的, 可清枝总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
或许是重伤还没好利索, 叫他讲话不舒服吧。
接着无需清枝发问, 云归意自己主动道:“至于大比, 乃是五大宗门间切磋,能在大比上成名的弟子,皆可为自己流派扬名。”
“世间三千道统,皆出自祁扶玉前辈,然而那些人却忘恩负义,将前辈名字抹去,侮辱轻蔑。”
然后就是些立誓愤恨的言语,瞧他激动到脸色潮.红的异样表情,清枝总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她忍不住在心里问大魔头:
“你是不是给他脑子打坏了?”
“本尊有分寸。”大魔头顿了顿,语气也有些微妙,“本尊生前,说话有这种态度的人不少。”
有这种态度?什么态度?
指疑似有全世界都迫害祁扶玉的妄想?
说着说着就开始愤慨,甚至气到脸色通红?
听起来都是极为离谱的现象,不过清枝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她和祁扶玉熟识,有人在她面前羞辱祁扶玉,她得把那人脑壳敲烂。
说到底,这世上能有谁不喜欢祁扶玉呢?
只是归墟宗内部居然能允许,甚至鼓励弟子学习月学相关,确实让她很诧异。
又聊了几句,她大略对归墟宗情况有了认识。
在外界眼中,归墟宗最大的标签是仙门圣地,只要进了归墟宗,就等于正经修士,自此超凡脱俗,不与凡人同列。
长生修仙,超凡脱俗是生灵共同的追求。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朝廷的顶级官位,都比不上归墟宗一个外门名额来的稀罕。
没办法,朝廷虽也有罕见功法,却对官员诸多限制,庶务诸多,而且上限也是明摆在那里。
而仙门生活,就很符合人类对仙人的幻想。
每年从天下各处前往五大门派拜师的散修,都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但其中得是花时雨这样的一流天才,才能得到地方道观与县尊的联袂推荐,作为州郡天才,保送仙门。
清枝觉得自己想要追索的东西,绝对有相当一部分在归墟宗。
她很自信地讲:
“别的不说,祁扶玉神魂碎片,归墟宗那绝对至少藏一片,你觉得呢?”
大魔头表示认可。
原本清枝就有前往归墟宗一探究竟的心思,以前的她天赋修为不够,顶多作为时雨的随从前去旅游观光。
但有了造访的云归意,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甚至她的身份还可以整些新花样。
兽潮爆发三日后,时雨终于悠悠醒转。
一醒来,她先是看到窗边云虺闪闪发光的头发。灿烂阳光照在他雪银般的长发上,十分耀眼,很难不让人关注。
然而云虺并没有看着她,反而严肃恭敬地站在床边,垂首面对桌前。
桌前有什么?
她目光转向桌前,随后便看到……
她瞪大眼睛,警觉性拉到最满。
“大夫人!”
花时雨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表情惊慌震撼,连伤口被扯动都顾不上疼了。
兜帽之下,清枝忍不住心疼。
时雨这样大动作,伤口绝对撕裂了,也不知道有多疼,等会儿自己再进来得给她从药房捎上雪露膏。
可惜她不能揭示真实身份,只能及时出言。
“本座便如此令你畏惧么?”
她出言冷淡道。
听到这句话,花时雨紧绷的身躯稍稍松缓了些,但警惕性仍旧没有丝毫松懈。
她有些干巴巴的笑:“只是急于给夫人行礼。”
“这种虚礼就不必了。”大夫人淡淡道。
花时雨继续干巴巴地笑。
她仔细观察大夫人的细节反应,结合自己目前知道的情报在心里默默分析。
她能在道观醒来,伤口也得到妥善包扎,说明城里情况没有发展到最恶劣的境地。
她晕过去时候,是什么情况来着……对了,云虺拼命护着她,然后清枝从城里出来了。
应该是他们联手镇压了兽潮。
真是了不起啊。
“不知城中情况如何?”花时雨问道。
其实她最关心的是自己父母和清枝的安危,然而这种问题哪敢对着凶残冷酷的大夫人说,所以只能关心别的。
“你和你的朋友干得不错。”清枝沉声道,“还月阁的叛徒,除了应如许都死了。城里百姓也没有死伤。”
他们居然真的做到了?!
花时雨心中大喜,这句话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伤药,连胸腹创伤都觉得没那么痛了。
如果百姓都没有死伤,那她爹娘和清枝能算在百姓行列中么?这是不是能委婉打听情报?
犹豫之际,她听见大夫人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小伙伴都没有事情。”
“你那爹娘在城里组织保护百姓,没有直面兽潮,自然不会如你一般。”
“至于你那朋友,哼,那天朦小姑娘,你知道她真实身份么?”
花时雨表面尚能维持镇定,心里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大夫人竟然如此敏锐,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对父母的关心遮掩的很好,完全就是野心勃勃完成任务的形象。
为什么这样都能发现她的真心?
还是说,这种措辞和讽刺语气只是一种试探……?
考验她对满月会的忠诚度?
不经意间,花时雨又给大夫人的城府抬高了一个评级。
“你的使命完成的很好,比本座预想的还要好。”
兜帽遮住了大夫人的面庞,可花时雨能感觉到,那自兜帽下探出的幽暗目光,正满含兴味地端详她的表情。
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是祁扶玉的妻子,是你的嫡母或者嫡父之类的鬼东西,需要为长生仙尊守贞,不会对你下手,
“您要为清枝安排什么任务么?”时雨小心翼翼地问。
“安排使命?哈哈哈哈哈!”大夫人却忽然放肆地大笑,笑意畅快,透着癫狂,仿佛看了什么好戏。
“你的使命完成了,她的任务也便完成了。”
大夫人笑意忽然收敛,阴恻恻道:“你要不要猜猜,你这位好姐妹,是什么身份?”
“……”
花时雨心乱如麻,却又不敢拖延时间。
大夫人能这么问,说明她觉得自己一定知道清枝父母的身份,并且有能力猜到。
自己能认识哪位大人物?
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莫不是云虺护法的女儿?”
大夫人沉默了。
一旁守护的云虺瞪大眼睛,露出愤怒表情,抬手间手爪覆盖密密麻麻的龙鳞。
见他准备攻击,时雨下意识后仰防备,却没有决死之心,
云虺说动手就动手的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毕竟在她记忆中,战场上这位前辈还拼命保护她呢。
“云虺。”大夫人轻声道。
云虺狠狠瞪了花时雨一眼,随后安分地站了回去。
大夫人语气依然平静:“清枝当然不会是云虺的孩子,她是云虺的妹妹。”
那一刻,花时雨认为自己露出的表情应该相当愚蠢。
好在大夫人没有玩弄她心理的意思,很迅速地解决了她这个疑惑。
“她是二夫人真正的女儿。”
“你只是个替身。”
大夫人抛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
花时雨暂停了思考。
不是……这在说什么?
大夫人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连起来为什么如同天书。
其实也不算天书。
听这讲述的力气内容,以及狗血程度,挺像清枝平时看的话本的,可花时雨绝不会拿清枝看的那种市井话本与大夫人相比。
大夫人那是什么人?
谈的必然是牵扯古今上下千年的大阴谋,没听人家也说了么,这是二夫人的阴谋,纯粹折磨花时雨的。
“但本座见你天资不错,心性上佳,白白做人替身靶子,倒是委屈你了。”
说这句话时,清枝也在兜帽下观察时雨表情。
专门以大夫人身份告知时雨真相,是她早前想好的。
——所以她才没把时雨设定为大夫人女儿。
要不然这时候就得云虺扮演二夫人拆穿阴谋了,可这会损害大夫人高深玄妙的人设形象,对长远未来不利。
如此说来,她最开始的灵机一动,居然很是深谋远虑。
但这些终究只是外部环境铺垫,真正如何,还要看时雨反应。
清枝很担心时雨会有憎恨怨气之类的情绪。
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好姐妹因为真假千金,替身狗血之类的情节翻脸成仇,恨海情天。
她不想和时雨这样。
“原来如此。”时雨苦笑一声,“我就说我为何如此平庸。”
“城下死战时,我拼命呼唤潜藏在我体内的血脉,试图能够像当年长生仙尊一般奋勇,然而我的极限与过去并无不同。”
“而相比我,清枝总能在特别处获得仙尊机缘,以前没有多想,可现在看来,倒是不奇怪了。”
毕竟人家才是亲女儿,她只是个替身。
“我特地揭穿阴谋,也是给予你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夫人轻笑道:“如今二夫人还不知她的阴谋已经外泄,她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利用轻视你,但我看好你,或许你懂这是什么意思。”
“清枝知道这件事么?”花时雨问道。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花时雨神色忧虑:“得知我亲生父母并非长生仙尊,虽然遗憾,但我并无其他损失。”
甚至可以说,她心底负担彻底没了,如果大夫人对她没有要求,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
“可是清枝却因为二夫人的谋划,过得……很不如意。”
只是因为二夫人将自己设为替身,所以清枝就要过得那么惨,无法享有对应身份的生活。
如果清枝得知此事,心态能平衡么?
兜帽下,清枝嘴巴一瘪,表情感动。
时雨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qaq!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想起大魔头最开始给她的警告,她还是没有认为此事就此结束,而是继续看似引导,实则开导时雨,务必不能让她心里留下心结。
然而,时雨有心结。
她的心结就是担心清枝内心会不平衡。
“你无需纠结,那孩子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可这次你能安然归来,是她花了死力拼命救你回来,应是也没有怨恨你的意思,具体如何交流,你们时候私下处理。”
“但二夫人不知此事已经外泄,你们最好学会保密。”
“另外,仙尊血脉,这个身份足够你们被追杀一生一世,其中轻重,分得清楚?”
时雨凝重点头,总得来说,情况可比兽潮来临前好多了,只是具体如何去做,还需要更慎重的思索。
清枝也很满意,现在她等于将真相告诉时雨,令对方不必再有心结,同时也利用二夫人这一威胁的存在,让时雨保持警惕与谨慎,好对抗未来极有可能来临的危机。
最简单的马甲,最高效的应用。
大夫人,好使!
“时雨冒昧问一句,您能告诉我和清枝真相,我很感激,但您这样帮我,需要我做什么嘛?”
问出这句话时,花时雨用了莫大勇气。
清枝虽然总是看些不着调的话本,但偶尔蹦出来不知道从哪学的话,也颇有哲理。
譬如万物馈赠,皆有暗藏代价。
但大夫人如此强悍,他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到底会有多严苛?
取得还月阁少君之位,已经需要她九死一生,如此辛苦,下一个任务怕不是真的要丢了性命。
……这就是弱者的滋味。
花时雨默默压下心中苦涩,变强的愿望越发强烈。
兜帽下,清枝淡淡道:“如今的你帮不了我什么,我的要求是,你继续充当满月会在西山城的话事人,养伤的同时,整合还月阁分部,将西山城打造为满月会分部。能做到么?”
……居然不是打打杀杀?
也是,像大夫人这种实力,看谁不顺眼,轻描淡写就能摘了他脑袋,哪里需要其他打手。
“好!”花时雨问道,“那清枝……?”
“她有更重要的任务。想要证明自己是长生仙尊的继承人,懦弱怯战可不行。”
“本座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潜伏进归墟宗。”
“若你担心她,便在西山城做好她的支持工作。或许你令满月会每强大一分,她的存活率便更高一分。”
说完,不顾床榻上时雨惨白的脸色,大夫人推开门潇洒而去。
云虺紧紧跟上,对他的男娘亲,表现出十二分的珍视敬重。
清枝花费两天功夫,成功整理好了西山城内部存在的思想分歧问题。
总之,西山城如今只有一个选择。
——正道对祁扶玉余孽的政策是斩草除根,没有妥协余地,不想满门死绝,就必须把祁扶玉血脉的事情隐瞒好。
所以云归意逗留调查西山城的几日,连巡山队都出动了,各路族长天才好声好气地给这位仙师伺候着,就怕他闹出什么全城屠杀的事端。
不过这位仙师不知为何,也表现出神奇的乖顺就是了。
除此之外,两个姑娘谁是真千金谁是假千金,实在不重要。
因为无论她们是不是,谁是,只要事情闹出去,大家都得死,想活只能跟随满月会走到黑。
所以当时雨和清枝都表示,清枝才是真正的仙尊血脉时,西山城光速调整好政策,完美履行了大夫人的吩咐,让少君前往归墟宗的历练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唯一反对的只有应如许。
清枝同他和花时雨讨论还月阁分部接下来的发展后,他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阵法师忧心忡忡地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归墟宗是逆贼大本营,少君怎么能前往冒险?”
清枝微微一笑:“大夫人既然如此吩咐,便是我能做到,应师不必担心。”
应如许顿时眼泪汪汪。
阵法师活了快一百年,好不容易遇到明主,结果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遇到困难,大夫人会出手么?”
“这便是我想告诉应师,也想告诉时雨的。”清枝严肃地说道,“不要觉得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有大能出手相助,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应如许忍不住道:“可这次西山城遇险,不就有长生仙尊残影……”
“所以我现在要去做什么事情呢?”清枝平静地说道。
两人恍然大悟,随后又是心疼愧疚。
清枝定是为了救西山城众人,不得已同大夫人做了交易,才能令对方出手,只是自己从此也身不由己,必须前往归墟宗冒险。
“你稍微坚持段日子。”花时雨坚定道,“只要两月……不,最多一月,我伤好点,把门中事务安排好,就来找你。”
她借大夫人之口,给花时雨安排这样的任务,就是希望她能远离是非中心。
如今的清枝已经不是当初迟钝无谓的小姑娘了。
云归意的突然造访,归墟宗奇怪的生态环境,以及围绕自己生活展开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关系……都是大.麻烦。
清枝暂且没有分析清楚导致一切的源头,但不妨碍她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所以她不想让时雨牵扯其中。
“云归意说了只能带一名代表回去复命,而且也不是进门修习之类的。”清枝解释道,“就是单纯拜见负责这方面的长老。”
“我知道,我之前就已被州郡推荐,年底便能去归墟宗正式修行。”
时雨神色严肃:“我只是想提前去熟悉环境,并不是自找麻烦。”
“……真不想留下么?”
“我本就是是内定的归墟宗弟子,区别只在于外门还是内门。”时雨无奈地笑,“如果我不去,反而要诸多解释,甚至得罪归墟宗。”
大小姐神色爽朗自然,仿佛完全不在意这次行动背后意味的风险。
“都行。”清枝抿唇,“但你要先将后方经营好,迟些也无所谓。”
花时雨一口答应。
清枝相信她能做好。
如果她们这次能一起呆在归墟宗,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能算是正经修真界人士了。
“这也是修真界么?”
她问大魔头。
“嗯。”
修真界不止有阴谋诡计,凶险危机。
也会有仙缘历练,与交心的生死挚友。
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这是她一力主张的。
毕竟关于满月会、仙尊血脉相关的设定, 都是由她提出,其他人领会不到这个背景设定的精妙之处。
他们无法秉持精神,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别的事情还好说, 云归意是个重要人物,满月会日后发展是否能够顺遂,很大一部分都要落在他身上, 不容有失。
所以清枝决定亲自出手糊弄。
可是吧……
西山城的大家没能领会满月精神, 清枝瞅着这归墟宗的小仙师,这方面也很迟钝。
云归意每日心事重重, 只有清枝邀请,他才会去西山城特色景点转转, 或面见西山城的大人物,如果不是她, 他便闷在屋里修行心眼通,对外人毫无搭理之意。
依旧倨傲冷漠,却比一开始各种胡言乱语, 听得西山城众人心惊胆战的情况好多了。
——之前那样嚣张讲话, 很容易连累他们一起被大夫人打死诶!
这样的行为模式固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对于云归意本身使命, 自然没有一点帮助。
他呆了三日,别说抓住魔尊血脉, 就连刺杀自己的凶手线索都没摸到。
清枝对此感到万分歉意:“兽潮过后, 县尊事务众多, 叫那刺客钻了空子, 如今全城戒严, 巡山队的修士也全员出动, 绝不会让刺客逃脱。”
清枝说这话时毫无心理负担。
哪怕云归意被大魔头打服, 已经不再追究刺杀之事,但至少表面上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此事县尊义不容辞。
百姓有难,身为享受香火供奉的父母官怎能袖手旁观?
云归意放下书册,轻嗤一声,抹额下目光微冷。
“凡夫俗子,如此没用倒也正常。”
清枝随口应了声,目光不动声色地端详云归意,心里有些疑惑。
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首先一定要了解情报,了解对手。
可这云归意身上实在处处写着矛盾。
最开始她觉得云归意是出身名门的大少爷,在归墟宗里也作威作福那种,然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倨傲算是看出来了,富贵却半点没有。
她在心里与大魔头商量。
“你看这云归意背景到底如何?最开始穿的衣服是挺好,但这几天……”
穿的都是西山城提供的服饰,西山城提供的固然华丽精致,却绝对比不上中州流行的那种云锦织料。
那种昂贵丝绸甚至贵比黄金,乃是冰蚕一年吐的丝,由至少朝彻境的出色绣娘,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说是法器也不为过。
但那种好东西就连应师这种爱享受的阵法师都买不起,只能买了一小块手帕过过眼瘾。
此物算是比个例子,总之云归意嚣张行为的背后,其他举止都过于小家子气了。
“他初见时身上服饰,为归墟宗历练弟子统一制式。”
“这都两千多年了,归墟宗衣服款式还没换过?”清枝震撼。
“宗门底蕴的体现罢了。”
对此清枝不敢苟同,再好的款式,两千年不变,多少叫人觉得死板到恐怖。
这云归意身上秘密,倒是不比她少。
清枝没有着急同云归意谈话,她吩咐谢夫人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云归意,自己也算放个假,每天早睡早起,准时修炼。
当然,像以前那样掐点打杂工赚钱的事,也已是过往云烟,哪怕她想去,应师等人也会跪在地上哭着求她别去。
这日下课,清枝收拾着书本,在应师暗含仰慕的目送中离开——发现她会按时修学后,应师也开始每天点卯上课了。
只是弟子们发现,昔日性情高傲古怪,天才如花时雨都入不了眼的应师,如今也有了宠儿。
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天朦出身的清枝!
——兽潮之战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了,弟子们并不清楚内情,也未亲眼目睹城外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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