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雪—— by铁板香菇
铁板香菇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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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霈云微微一愣,生的好看脾气也好?
会这样评价她的,应该是熟人吧!
她乍然惊喜,蹲下身子,与那女娃平视,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又是谁啊?”
“我啊,我叫……”
那小姑娘正欲答话,忽听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叫道:“菀妹——”
“爹爹!”那小姑娘听闻有人叫她,转头娇娇柔柔地应了声,又说道:“我爹就是……咦,人呢?”
菀妹回过头来,面前哪还有半个人影,她茫然地看着空巷,呢喃道:“人怎么不见了?”
她上前两步,朝那巷口张望,再看不到半个人影。
“菀妹!”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菀妹顾不上再找那个奇怪的女人,回头飞身扑入爹爹怀里。
那男人高大威猛,猛然见女儿扑来,墩身夹住女儿腋下,跟着向天抛去。
菀妹被抛上天,咯咯地笑,随即落入爹爹怀中,菀妹双手圈住爹爹的脖子,叠声撒娇道:“爹爹爹爹,再来!”
男人又举起女儿抛了几个来回,这才托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即在她粉颊上亲了亲,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在玩捉迷藏啊,不过我找不着他们了,方才有位夫人来看鬼屋,刚与她说了几句便不见人了!”
“夫人?”那男子闻言微讶,随即沉了脸,在她臀上打了一巴掌,说道:“爹爹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不许一个人出来玩,遇到人牙子怎么办?”
菀妹挨了一巴掌,虽不怎么疼,却还是嘟起了嘴,委屈道:“爹爹又凶菀儿,坏爹爹,菀儿不要你抱了。”
说着便扭动着身子要跳下,男人无奈,将女儿搂紧了几分,柔声哄道:“好了好了,都是爹不对,爹爹不该凶你,爹爹错了!”
菀妹不再扭动,小脸皱在一起,却还是不高兴,男人伸手在她鼻尖点了点,逗女儿道:“嘴都能栓驴子了,爹爹保证再也不凶你了,嗯?”
菀妹却还是不理他,将脸瞥至一边,女人难哄,无论大小。他无奈拍着女儿的背,好声好气地说道:“好菀妹,爹爹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打你了!给爹笑一个,嗯?”
“不行!”菀妹双眉一竖,说道:“娘说了,知错就要认罚,不然爹爹以后还不长记性!”
“……”男人正待开口,菀妹忽地俯身,伸手在爹爹额上弹了一记,随即咯咯娇笑起来,看着女儿甜笑,铮铮铁骨皆化成满腔柔情,哪里还生的出半分气,男人又在女儿脸上猛亲了几口,菀妹这才算消气。
“爹爹也不是凶你,想出来玩可以嘛,总要叫人陪着,万一……”
“哇哇哇,爹爹讨厌,讨厌,一回来就说教……”菀妹捂着耳朵,登着小腿挣扎起来。
男人无奈,忙缄口道:“好好好,爹爹不说了,爹爹不是怕你遇到坏人嘛!”
“才不是呢,那位夫人生得可好看了。”菀妹坐在爹爹臂上,双手捏住爹爹耳朵,说道:“就是人奇怪了些,刚才一直看着鬼屋流眼泪呢!”
男人闻言一愣,问道:“人呢?”
“不知道啊,爹爹刚来,她就走了!”菀妹老实答道。
男人将女儿自怀中放下,自行往鬼屋门前走去。
沙沙地脚步声响起,石狮后的人又往里缩了缩,地方就这么大,再也无处躲避,她闭起眼,咬着下唇,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却不住地祈求诸天神佛,让自己变成一只蚂蚁,一片树叶,她将头埋在手臂里,全然不知身后,一块曳地的裙摆悄悄露出。
脚步声在那破败的石狮子前,蓦然顿住了。
那男人轻叹一声,抬头向着鬼屋的牌匾望去。已过经年,那牌匾上的金漆早已尽数脱落,所书难辨,如昔日金尊玉贵的王女,光华不在,只能瑟缩在狭小的角落里,即便来人是一起长大的小竹马,她也没有勇气出来见一面。
“爹爹,你怎么了?”
那人停顿良久,回身抱起女儿,在她粉嫩的面颊上捏了捏,笑道:“没事,爹爹看过了,没有人,咱们也回家吧!”
“嗯!”菀妹应了声,趴在爹爹肩头,嬉笑着同他说着趣事,直至两人声音越走越远……
萧霈云从石狮子后面探出头来,原来这女娃的父亲竟是温君彦么!他从前明明总嫌她脾气差的,竟还肯搬来跟她做邻居……
视线逐渐模糊,萧霈云又哭又笑,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温君彦从前嘴巴最毒,待她却很好,七年前的宫变,守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他一人,她还记得那时温君彦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别再回来……
他策马扬鞭,如风一般赶着回去朝拜新君,她哭着喊着追着他跑了好远好远,看着他向着光明一点点前进,自己却永远被身后无边的黑暗吞噬。
她怨了他许多年,她原以为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一定会忍不住骂他,像七年前那样,可她错了,她根本没有勇气见他……
七年后归来,她却听闻温侍郎与穆武侯府向无交情,人人都要巴结奉承的穆武侯,他却不愿与他有一丁点人情往来,原来他一直待她那样好。
萧霈云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哭声惊动那对父女,转身悄悄步出巷口,好似从没有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小哥上线了!

萧霈云跌跌撞撞奔出长巷,天大地大, 她却不知该往何处……
京城繁荣, 自来都是权贵富贾的天堂, 七年前那场大战,九街十三巷里那些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尽数被毁,待战事一平, 无数烟花之地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烟云坊便是其中的翘楚, 它行于水上, 不同于寻常花船, 其船身巨大, 画舫之上一分为三,比之陆地花楼毫不逊色。这烟云坊老板不知姓名, 却是个妙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这坊内除了接纳男客, 也接纳女客, 无论是国色天香的美女,还是清秀绝伦的小倌, 只要客人提出, 应有尽有。
烟云坊虽是烟花之地, 却极风雅,诗词书法,歌舞伎艺,无一不有, 在京中颇负盛名。此时月悬于空,华灯初上,烟云坊顶层正接待着尊贵无比的客人。
“侯爷好酒量。”说这话的人鹰鼻碧眼,一身西域打扮,官话却说的不错,他是西陲乌牟国的使臣,此番前来,是为了进贡。
酒过三巡,在座的诸位皆已微醺,他起身击掌,数名西域女子簇拥着一名美姬入内,那女子脸上遮着面纱,只露出一双贵气的凤眼,她垂眸走来,一袭绯红流金的长裙将身段衬得修长窕窈,这身打扮与京城贵女别无二致,只是那长裙别有心机,层叠的裙摆交错裁开,走起路来,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白嫩丰腴的大腿,轻灵飘逸,若有似无,直勾的众人抓心挠肺。
那女子在锦凳上坐好,双腿闲适地交叠着,一小截光洁圆润的小腿从裙摆的褶裥中露出,纤长的脚踝盈盈一握,底下套了一双水红色绣鞋,更少了分含蓄,多了分妩媚,只是这般身姿,就已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目光。
她怀里抱着琵琶,葱白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转而轻唱起来,两旁的窗户开着,河面上的夜风幽幽飘入,温柔地托起女子的衣袂,女子歌喉清婉,清脆如小溪叮当,舒缓如缠绵细雨,不过是一首随意的乡间小调,她唱来恰似清风涤荡肺腑,又如天籁动心弦,伴着夜风一同落入众人耳中。
西域使臣朝座上看去,只见霍凌昭黑眸轻眯,眼光流连在那女子身上,拿酒杯的手顿在一旁,似是看得痴了!
“侯爷可还满意?”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霍凌昭将那空酒杯往桌上一扔,轻道:“满意。”
那使臣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笑道:“如此,我等就先退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侯爷慢慢享用。”
最后几个字说的无比旖旎暧昧,他挥挥手,便带人退出房中。
四下无人,那女子壮起胆子抬眸,想看看首位恩客是什么模样,只见座上男子面如冠玉,一身玄色常服更将他衬得肤白胜雪,原来他就是权倾朝野的穆武侯么,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只看一眼,心中便觉欢喜。
霍凌昭斜倚在座上,轻轻勾动手指,说道:“过来。”
她起身微微一福,莲步轻移向他走来,乖顺的在霍凌昭身旁坐下,柔声道:“奴家给侯爷倒酒。”
她说着,端起酒壶倒酒,霍凌昭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映雪。”
“京城人士?”
“嗯!”映雪轻声应道,这一声极尽缠绵,宛如春闺帐中那低吟婉转的娇哼,再正经的男人听了,恐也难以自持。
她眼波轻转,一双明眸羞怯地对上那俊美男人的眼,那眼中仿若有星河,看人时带着无限柔情,映雪只觉心中一颤,整个人已软成一团,手中一个没拿稳,酒便洒了出来。
“小心。”霍凌昭淡淡说着,伸手接过那杯酒,顺手放在桌上,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映雪娇羞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目光却慌乱地不知该看向何处,一时心中又是喜又是乱。
他细细扫过那女子的眉眼,伸手要去摘她的面纱,至手边时,却顿住了。
映雪见他抬手,心中那只惶惶不安的小鹿更是窜地厉害,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满心欢喜地等着,没料想,他却停了,真是叫人着急。
霍凌昭许久不再动作,映雪绞着裙带,轻声问道:“侯爷不喜欢奴家么?”
“喜欢。”他声音低沉,带了几分沙哑,听起来格外蛊惑人,“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
女子闻言欢喜抬头,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她软了身子,一点一点向那男人靠近,直至整个人倚在他怀中,女子羞红了脸,娇声道:“奴家也已仰慕侯爷许久了!”
霍凌昭看着怀中娇滴滴的美人,一手揽上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隔着面纱,女子容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凤眼满含春情,霍凌昭缓缓低下头,便要去吻她。女子只觉心口砰砰直跳,不由地闭起了眼。
霍凌昭蓦然顿住。
不是她——
她哪会这般乖顺,她只会偷偷藏起刀子,伺机取他性命,密道里身后的阵阵劲风,冷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他许久未感受过的寒彻入骨,那一刻,她是铁了心要他命的。
霍凌昭忽觉意兴阑珊,没有那双眼睛,他无论如何也吻不下去了,他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这般荒唐。
女子期盼了许久,却无任何动静,她睁开眼,只见那俊美的侯爷已经直起身子,将她推开些许,面纱下映雪轻咬下唇,她看得真切,方才他分明也是情动的,可为何又停了呢,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么?
霍凌昭胸中沉闷,他自顾倒了杯酒,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改取了一旁的清茶饮下。
映雪大起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娇声叫道:“侯爷……”
霍凌昭向来自持,一杯清茶下肚,双眼的欲色已归于平静,他淡淡开口,问道:“你来这儿有多久了?”
“三年了!”映雪说完,忙又接道:“不过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我为你赎身可好?”
映雪闻言一愣,继而大喜,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将她纳入府中么?即便她身份低贱,不能入府,单凭穆武侯这般人才,做个外室,她也是愿意的,她扬起头,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不过随即她又失落下来,映雪支吾道:“多谢侯爷,可……”
“怎么?你不愿意?”霍凌昭问道。
“不!”映雪抢道,若不是不得已,这种地方谁又会想待,“奴家原先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只是父亲犯了事,奴家才被发卖至此,奴家是乐籍,在礼部备过案的,恐怕……”
霍凌昭轻笑一声,明白了她的顾虑,淡淡道:“无妨。”
他轻叩桌案,招人唤来了烟云坊的管事鸨母。
那鸨母阅人无数,霍凌昭虽不常来烟花之地,但他什么本事,她心里明镜似的,面上笑得像朵花似的,直说侯爷看上映雪是她的福气云云,只是……
霍凌昭懒得跟她打哑谜,清了银子,只说明日着礼部送文书过来。
那鸨母连连称是,便退下了。
映雪只觉做梦一般,这事就这么成了?须臾间,她竟已脱了贱籍?
原以为,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了,未曾想接客第一日便遇到了穆武侯这样的人物,助她脱离苦海,这是何等的运气,她激动万分,情难自禁扑进霍凌昭怀中,娇声道:“侯爷大恩,无以为报,奴家愿终身侍奉侯爷。”
霍凌昭解下她的手臂,轻抚她的眉眼,低声道:“用不着,以后你便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
映雪更不明白了,花了大把银子为她赎身,却不要她?
“我不明白,既然如何,侯爷为何还要替我赎身呢?”她鼓足勇气对上他的双眼,只觉他神情带了几分寥落,看她的眼神难以形容,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一般,只听他又道:“我只是怕,糟践了这双眼睛。”
底下传来震天的笑闹声,隔着这么远,也听得一清二楚,霍凌昭微微皱起眉,他素来不喜这种场合,要不是乌牟国使臣请求通商,他正好又有别的盘算,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如今正事也已谈完,霍凌昭便要带人打道回府,映雪早已无家可归,离开烟云坊,她又能去哪,只好厚颜跟上霍凌昭。
夜色渐深,那一楼的客厅正热闹着,数十名小倌在台上起舞,其余众人围在一处行酒令,不时爆发出叫好声与笑闹声,霍凌昭下楼时随意瞥了一眼,只这一眼,肺都要气炸了。
人群中,一名女子最为显眼,她此刻双颊酡红,面若桃李,似涂抹了胭脂一般诱人,她嬉笑着朝台上喝彩,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在她身侧,坐了四五个男人,或为她倾杯斟酒,或与她咬耳低语,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直逗得那女子笑意涟涟,那几个男人脂粉气极重,腰间皆佩烟云坊的攒花,都是这坊中的“兔子爷”。
身旁的映雪忽然如坠冰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看霍侯爷面色铁青,一双眼中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尽是戾气,她有些害怕,低声唤了句:“侯爷!”
霍凌昭充耳不闻,他冷眼看着,缓步下楼,径直朝那女子走去,他面色骇人,路上行人皆小心闪避,他在那美貌女子桌前站定,挡住了她的目光。
这男子虽是轻衣缓带,但他周身气势慑人,端看这等气度风范,便知其不凡。
女子被遮住视线,脸上不悦,这才将目光转至来人身上,待看到那张脸,她坐直了身体,眯了眯眼,冷声道:“霍凌昭?”
堂中忽地肃静下来,这便是鼎鼎大名的穆武侯么?那四五个小倌一听穆武侯大名,哪里还坐的住,忙要起身相让,女子一手拉住一个,喝道:“坐下!”
她色厉内荏,颇具气势,那几个小倌一时竟被震住了,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急出了一身冷汗。
映雪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明白,为何霍侯爷会摸着她的眼睛说怕糟践了……
霍凌昭看着她,强忍着胸中怒火,好声说道:“天晚了,玩够了,该回去了。”
女子回道:“要走你走,我还没玩够,对了,我今天没带钱,麻烦侯爷结下账,下次换我请你。”
“再问你一次,走不走?”霍凌昭沉了声,语气虽未太大波动,却威慑十足,任谁听了,恐怕都会忍不住站起身,乖乖跟他走。
只见那女子闲适地往后一靠,将双手搭上那两个小倌的肩,一双凤眼充满了挑衅:“不走。”
霍凌昭深呼一口气,冷声吩咐道:“清人。”
话音一落,自他身后涌出数十银衣铁卫,众人哗然,此时烟云坊已行至运河中心,四周皆是河水,总不能叫人下饺子一般全跳进河里,但这霍侯爷一声令下,又有谁敢违背,当即唤来老鸨,备下小船,逐一送客人离去,那几个清俊小倌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慌忙溜了,他们走时都是逃命的架势,女子想拦却也拦不住了。
人都跑了,她索性一屁股坐下,眼中已恢复些许清明,她瞧了眼他身后玉立的映雪姑娘,笑道:“霍侯爷好大的排面,怎么,就许你玩,不许别人玩了?”
霍凌昭未答,浓眉拧在一起,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有手有脚,怎么不能来。”她说着又端起酒杯,还未及唇边,霍凌昭便上前一把夺下,那女子秀眉一紧,脸上带了几分愠怒:“干什么?”
“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关你什么事啊?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们互不干涉就是。”
这话说得放肆,映雪都为她捏把汗,烟云坊虽然接待女客,但这么直白的还是少见的,果然霍凌昭面色一沉,额上青筋隐隐爆起,寒声吼道:“萧、霈、云……”
“你吼什么,我又不聋!”萧霈云淡淡开口。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霍凌昭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伸手便来拉她,萧霈云挣开他的手,抬眼看他,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回去?回哪儿?穆武侯府么?”
霍凌昭一时语塞,萧霈云绕过他,来到映雪身边,映雪瞧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从二人的交谈中,她也听出了些端倪,两人关系绝不一般,那女子一身酒气,攀上自己的肩膀,轻声道:“小妹妹,你喜欢他啊?”
映雪看了霍凌昭一眼,心中揣测着女子的身份,是霍侯爷的夫人?还是妾室?她不敢点头也不敢应声,只当自己没听见,默默低下了头。
萧霈云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双眼,轻声道:“你喜欢他什么呢?长得好看?权势滔天?可你知道吗,他这张脸最会骗人,你喜欢他,一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的!”
映雪听着心惊肉跳,这些忤逆的话她敢说自己也不敢听啊,只怕霍侯爷怪罪,灭了她的口,她当即说道:“不,不,我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不幸沦落至此,是侯爷大发善心,为奴家赎了身,霍侯爷是好人!”
萧霈云闻言一愣,转头看他,眼中满是讥讽:“原来你也会大发善心啊!”
霍凌昭一把将萧霈云扯过,朝下人冷声喝道:“带她下去。”
映雪如释重负,赶忙跟人出去。
萧霈云看着映雪逃离的背影,冷笑道:“干什么这么着急把人带走,怕我吓到你的美人么?”
她踮起脚,朝霍凌昭靠近了几分,又道:“你怕什么,我说的哪句污蔑了你么?”
她一靠近,满身酒气扑鼻而来,竟比他身上的味道更浓烈,到底喝了多少,他低声斥道:“你一个女子,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这些人?哪些人啊,曾经你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啊!”萧霈云嫣然笑道,醉酒后的双眼格外明亮勾人,她转身脱出他的怀抱,自顾端了桌上的酒杯轻晃,又道:“想当年,霍侯爷为了报仇,不惜赔上自己,那般费心讨好于我,不也一样是以色侍人么,比起他们,你又好的了多少。”
此言一出,霍凌昭气结,脸色又沉了沉,他咬牙强忍下心中怒火,额头青筋却跳得厉害:“你醉了,跟我回去。”
说着便来拉她,萧霈云大怒,猛然将手中酒杯掷于地上,登时碎得四分五裂,她用尽全身气力将霍凌昭推开,怒吼道:“回去,你让我回哪儿去,霍凌昭,我没有家了!”
霍凌昭闻言,心头一震,上前握住萧霈云的手,半晌才道:“以后穆武侯府就是你的家!”
萧霈云摇头,奋力挣脱他的手,她嘶吼着,如受伤的野兽,大叫道:“不是不是,那根本不是我的家!”
她激动之余,失手扫落桌面上的瓷具,那些东西砸在地上,哗啦啦全碎了,弄出好大的动静,再抬头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她扯过他的衣襟,哭道:“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再也没有家了,我成了家族的千古罪人,霍凌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了……报仇!
他痛苦地闭起眼,脑海中刹那闪过的是五岁那年,鲜血染红了白雪的凄凉,赤.身悬于城墙的耻.辱,是霍家满门上百口.活人被奸.淫.射.杀的惨状。
阿云,你可知,我曾经也是那般痛,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你告诉我,他们一生保家卫国,又做错了什么?
萧霈云呢喃自语,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他始终沉默不语,就那样看着她,那样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却满是破碎的疼痛,掩盖在纤长的羽睫下。
她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放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神伤痕累累,对着他惶然一笑,说道:“我把爱还给你,你把家还给我好不好?”
霍凌昭睁开眼,凝眸一看,手心里躺着的赫然是那枚同心结,他心口骤然抽紧,猛然将眼前人揽入怀中:“对不起,阿云,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只要回家!我想我父皇,想我母后……”她发了疯地捶打他,尖声叫着要回家,可他铁了心不肯放开,萧霈云醉酒已深,耗尽全身气力也挣不脱他的怀抱,闹腾半天,终于昏睡了过去。
霍凌昭抱着她良久良久,即便是波谲云诡的朝堂,他也能纵横捭阖,应付自如,可面对她的哭喊,他却害怕起来。他摊开手心,七年前,他赠她此结时,她的笑颜还历历在目,那时他需急需远离京城,他以为,将她的笑颜刻在记忆里,便是永恒,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们竟还有重逢的一天,终究是他负了她。
霍凌昭抱着她,将那枚同心结系在她腰间,伸手抹去她面上的泪痕,朗声叫道:“来人。”
银甲铁卫飘然入内,单膝跪在他身前。
“去查,今天她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沉重的一章!本想来个轻松的小剧场,还是算了吧!

夜已深,萧霈云睡的不甚安稳, 眉心始终没有松动过。
夜里, 银衣卫前来回话, 将萧霈云今日的行踪说了个分明,皇宫,公主府……
霍凌昭闭了闭眼, 自打回了京城, 不是与他针锋相对, 就是对他恶言相向, 这般哭闹还是头一回, 原来竟是触景生情了么?
他看着手里的翡翠手镯,这是当年唯一一件她从公主府带走的东西, 她必然珍爱至极,他为她寻回的那些东西, 她看都不看一眼, 可为了找寻钟鼓巷, 却将自己悉心保存的手镯送给了路边的乞丐。
霍凌昭长叹口气,将那手镯放置她枕边, 伸出手顺着她的面颊轻抚。他这一辈子杀伐果决, 此刻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静坐一夜,直至天亮,才换了官袍上朝去。
宿醉后的萧霈云头疼欲裂,口中一片干渴, 她方一睁开眼,面前便递来一杯水,拿杯子的小手肉呼呼的,萧霈云顺着看过去,正对上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是霍承念。
她没好气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霍承念撇撇嘴,答道:“听说你喝醉了,我来看看你。”
霍承念这么一说,萧霈云倒是想起来了,昨日她去了故地,偶遇故人,心中难受,听人说那烟云坊乃是人间天堂,她便去了,那里有许多长得好看的男人陪她喝酒逗笑,再后来,她好像遇到了霍凌昭,还跟他吵了一架,她好像没吵赢,又哭又闹的,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堵着。
“喂?”霍承念见她愣神,轻叫了一声。
萧霈云回神,皱眉道:“你叫谁?”
霍承念努努嘴指了指手中的杯子:“叫你啊,喝口水吧!”
“我没有名字么?”萧霈云说着,感觉嗓子直冒烟,这孩子也忒没礼貌了些,但还是探头去喝水。
霍承念有些委屈,她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自己也说不是爹爹的妾室,也不能叫姨娘,她好心来看她,还要被她数落。她扁了扁嘴,随即目光被萧霈云枕边的玉镯吸引了去,那手镯通体清透,一看便知是极品冰种,这样名贵的首饰,便是母亲也没有的。
“你这手镯真好看!”她忍不住赞道。
萧霈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自己枕边搁着的不就是昨日她给那老乞丐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霍凌昭,一定又是他!他不择手段报了仇,何不狠心到底,用这些小恩小惠来讨好她,算什么?
萧霈云怒从中来,抓起那手镯砸向地上,那极品冰种登时碎成粉末。
“啊——”随之而来的还有霍承念的惊叫声。
萧霈云回过头来,见霍承念尖叫着起身,将胸口的湿衣拉开些许,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出手,不慎将霍承念手中的水杯一同打翻,那滚烫的茶水正倒在她的胸口上。
萧霈云冷静下来,愧疚道:“对不住,给我看看!”
她忙起身,去看霍承念的伤势,霍承念本来是有些委屈的,但见她神情如此急切,又忍不住心软起来,嗫嚅道:“你脾气怎么这么差!”
她说着,正对上萧霈云抬眸看她,又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外面的婢女听到响声,还以为屋里两人打了起来,忙跑进来查看,但见两人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萧霈云见霍承念胸口通红一片,吩咐道:“去拿些烫伤的药来。”
霍承念笑笑,说道:“没事的,也不是很烫,过两天就好了。”
萧霈云觑她一眼,皱眉道:“说的什么话,你是女孩子,身上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这种程度,不会留疤的,从前有一次,玥儿不小心将热水倒我身上,比这个可烫多了,也没有留疤,你就放心吧。”霍承念满不在意,此时衣服上的热水已经凉透了,她拍了拍胸口,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就是湿衣服贴在身上不大舒服。
萧霈云眉头蹙得更紧了,问道:“霍承玥经常欺负你?”
霍承念咬咬唇,答道:“还好,偶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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