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养—— by摧山白
摧山白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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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虽不富裕,但也不算贫寒,无需你陪什么嫁妆,自己留着就是。”赵怀峥一句一句地说着自己的情况,自始至终没有反问过方云蕊一句。
“你若不放心,可以过来看看,再定也不迟。”
“我、我再想想。”方云蕊回了一句,表示自己有在听他说话的,但实质的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街上人流涌动的喧闹声渐渐变得很远,四周都安静下来,方云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殊不知此时,一辆马车自方才那条长街上经过,慢慢行着。
忽然,一手修长的手挑开帘子,浅淡往外看了一眼。
“楚府的马车为何会在此?”楚岚闲适地捧着卷书,懒声问了青墨一句。
青墨咽了下口水,用尽量自然的声线道:“是大夫人带着表小姐出来相看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里面传来“笃笃”一声。
青墨一愣,问道:“公子?”
半晌,里面传来一声:“无事,书掉了。”

第72章
相看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了, 方云蕊很快从田间走出,回到了方才的长街上。她对赵怀峥起先生出的惧意少了很多,可还是没什么兴致, 饶是如此,她也觉得是时候应下这门亲事了。
“那...赵大哥, 我先回去了。”方云蕊拘谨地同人道别, 见赵怀峥点了点头,转身正欲走。
想了想,又转过身来补充一句:“若赵大哥觉得我不好,也大可说出来。”
“你很好。”赵怀峥道, “这门亲事, 若成, 是我高攀。”
方云蕊抬眸,被他那双深邃的朗目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再说什么, 低下头走了。
她没有再回头,满心都在想着一会儿大夫人问起,她要如何回禀, 总之这门亲事,她该应下了。
想得太过入神, 她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摊子上起了争执, 推推搡搡的,她走上去时刚好一个男人被对方推了一把,后退着就要往方云蕊身上撞。方云蕊吓了一跳,连忙躲闪着, 却也没能避开。
正此时,一人挡在中间, 横过一只手臂来护住了她。
方云蕊抬头一看,正是赵怀峥。
“你们几个,别在集会上闹事。”赵怀峥斥了一句。
那几人纷纷回头,看他面色冷峻,一派威严,一看便知是何处的官爷,一时都不敢再吵了。
方云蕊看他跟这些人说话的神态口吻,又想起他方才跟自己说话时的耐心,忽然从中觉出几分温柔来。
“你、你怎么没走?”方云蕊问他。
刚刚,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成?
赵怀峥道:“我看你上了马车再走。”
一瞬间,电光火石,方云蕊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何种感觉。
她其实并不十分苛求夫妻双方恩爱如鹣鲽,因为这世道中情爱本就是奢求,许多女子连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都无法做到,要两情相悦何其之难?
只要让她觉得可靠、安稳,是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善良人,也便足够了。
她头回从赵怀峥身上感受到了这些,头回觉得自己心里那点无枝可依的东西,渐渐落到了实处。
“我...”她顿了一下,咬紧了唇瓣,继而下定决心似的,又抬眼跟赵怀峥道,“我们定下罢,这亲事我同意了,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方云蕊就是这样。
她虽全然不算是一个胆大的女子,可在很多对上感觉的一瞬间里,她都异常勇敢。
就像她清楚认识到自己倾慕楚岚,便开口说了。她如此清晰地认知自己不想嫁去乔家,也开口说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是可以嫁给赵怀峥的,便也直接开口定下,少了中间许多波折。
赵怀峥一愣,似是也没料到她会是个这般大胆的女子。
但少顷,他乌沉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只面上犹然冷峻。
“那我回去准备聘礼。”
方云蕊心尖因他这句话跳得快了几分,她没再说什么话,转过身走了,脚步更加轻快,几乎飞一般地逃上了马车。
“哟,回来了。”江月容一直在等着她,都在这宽敞的马车里又睡了一觉了,“觉得如何?”
方云蕊局促地道:“我已经把婚事定下了。”
江月容惊讶地看她一眼,摩挲着下巴道:“这小子不是个善言辞的,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了?”
方云蕊脸上热了热,道:“正因他不善言辞,我觉得他可靠,心中觉得安稳。”
说话间,方云蕊下意识去摸耳根,摸到脸上才发觉自己一直戴着面纱呢,所以方才那赵怀峥,其实一直都没有看清她的脸。
如此情况下,她说要应亲事,他竟也毫不犹豫答应要准备聘礼了,不知是真的老实,还是别有所图呢?
可人是江家那边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奸险之辈才对。
正巧此时,江月容又问她:“这么说来,他的身家你都清楚了?”
方云蕊想了想道:“他说他二十一岁娶妻,家人都在洪水中走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江月容摇了摇头,“你呀,还没有我知道的清楚。告诉你吧,他少时曾是我祖父那辈的家奴,后来有幸读了几年书,在江氏的帮助下做了个小官。只是他那性子有些刚硬,小官做得不大顺畅,他也自知不适合走仕途,便辞别了江家,南下从军去了。”
“他之前娶的妻子,是他军中同僚的妹妹,听说是那同僚染病死了,他便代人家照顾妹妹,本来说从军满了五年,拿了饷银回家种地的,便不幸遇上家中那次洪水,后来又只得回到军中,后立了几次功,这次是回京述职小住的,年底他就要赴任华州团练使了。”
“你若嫁了她,明年也得一并跟着去华州,不过华州与京城不远,是个好地方。”
方云蕊怔怔听着,最后问:“这么说,他是十分可靠的了?”
江月容笑着点头,“本来以他的身份,配江家的姑娘也是有人愿意的,只因他之前娶过一个,不是头婚,我这才想着替你牵一牵,万一你不介意这个,人确实是很好的。”
“我确实是不介意的。”方云蕊道,她自己都不是清清白白,何必要求别人呢。
这一回,她心里不再觉得空落落的了,好像她的人生终于步上正轨,来了一次正正经经的相看,然后相看的郎君又是可以一嫁的人,她彻底安心下来。
“大夫人,我的婚事能请您帮忙操持吗?”方云蕊问。
江月容摸摸她,“好孩子,这是自然,那赵怀峥也是孑然一身罢,他原是江家家奴,这婚事便由江家做主了。”
“好,多谢大夫人。”方云蕊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回去,我就跟国公爷说一声。”
她终于定下来了,终于不再飘零,也无需再麻烦别人。
荣寿堂。
方云蕊一回府便去了荣寿堂,国公爷为她的婚事挂心两次,她理应在一定下来人选的时候就知会国公爷一声,让他安心的。
“这么说,江氏给你找的这个,你觉得合意?”荣国公问她。
“是。”方云蕊大致将大夫人告诉她的关于赵怀峥的一切又同荣国公转述了一遍,郑重道,“大夫人已经带我相看过了。”
荣国公点点头,她能中意人家,也没什么不好,便道:“改日我叫他来府上,亲眼瞧瞧他。”
荣国公看人的眼光毒辣,方云蕊见他这般关心自己的婚事,也十分感激,道了声是。
今日是方云蕊休沐最后一日了,明天一早她就要上学去,女学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下回赵怀峥来府上的时候,她多半是不在,便只有国公爷替她相看了。
刚出了荣寿堂,不想正遇上迎面而来的楚岚,她眼底还有未消散的笑意,抬眸便见楚岚一脸肃正地看她。
滞了滞,方云蕊道:“哥哥来了。”
毕竟是在荣寿堂,荣国公面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她行过礼了就要走了,经过楚岚身边的时候,又听他道:“晚些时候,我叫你接你去习马术。”
“嗯。”方云蕊点头,“哥哥费心了。”
从开始短暂的交汇后,方云蕊再没有抬头看过他,他们便像是这世间最普通寻常的兄妹一般,点头而过。
楚岚进了荣寿堂请安,人还没坐下,就听老爷子高兴道:“云蕊这孩子,终于有了中意郎君了,听说是江氏给她找的,江氏真是有心了。”
“她懂什么。”楚岚云淡风轻回了一句,“乔家的婚事她看不上,她能看上的,许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这话正说到荣国公心坎上,他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尽早把那人请来一见,算了算自己的时辰,道:“这样,后日,我便让人叫他来,亲自见见,手底下也吩咐下去,再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国公府的要如何见赵怀峥,方云蕊就全然不知了,翌日天不亮她和楚玥去女学的时候,楚玥还是一脸怔然。
既怕失踪的姐妹就此没了音讯,又怕此事牵连甚广,扰了她日后的外出。
方云蕊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短短两日,官府那边也不可能有什么消息,只不住回想起自己身上的遭遇,她想,有一个如赵怀峥那般的夫君,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京城她待得够久了,繁华没见过几次,记得的都是苦楚。
华州好不好呢......
荣国公作风雷厉风行,他说定下后日,便是后日,赵怀峥如约到了国公府。
他曾在江家做过事,江家没来京城以前就是气派人家,而今见了如此华美瑰丽的国公府也很是沉稳,一路规矩跟着管家来到了荣寿堂,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进去的时候,管家见他性子不错,便在荣国公面前提了一句。
人还没见着,就有了个好印象,再加上这二人都是行伍中人,许多话题都算投机,一番交谈下来有来有回,聊得很是不错。
加上之前派去的手下人,将赵怀峥的过往都呈交荣国公看过,知他为人正直,家世也干净,未来前程也不错,如此看来,与乔家那婚事也好得不相上下了。
不过赵怀峥上无父母侍奉,等云蕊嫁过去,便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荣国公心中满意,便首肯道:“婚事可以着手办了。”
毕竟是戎马半生的荣国公,赵怀峥在军中资历尚浅,对这位荣国公很是敬重,回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如芒在背。
听到这句话,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荣国公那边的话音未落,就见一人玉冠雪衣,端方清正,迈步行入屋中道了一声:“祖父未免操之过急。”
赵怀峥抬眸,多年从军御敌的本性让他自然而然对眼前此人生出防备,他立时站起了身,发现此人虽看着清俊文人模样,身量竟与他相差无几,长了一张恐怕女子都会喜欢的俊美脸孔。
赵怀峥如临大敌,警惕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并无闲暇?”荣国公随意问了两句,转而向赵怀峥介绍道,“这是我那孙儿。”
赵怀峥便知晓了,去年秋场的新科探花,在京中名气很盛。
他顷刻便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便主动冲楚岚点了点头以示友好,谁知楚岚向他看来,目光却分外凌厉。
那眼神好似在说,他根本不该出现在此。
赵怀峥再次敛紧眉心。
荣国公道:“这便是云蕊看中的那孩子,我觉得他不错,这门亲事可以就这样定下来。”
楚岚道:“眼下恐怕不合时宜。”
“怎么不合时宜?”荣国公想了想,没觉得此刻有什么不对。
“祖父忘了。”楚岚说着越过赵怀峥,凉薄的视线从他身上撤走,声音冷冷,“楚苒的婚事,也要定了。”
“那又如何?苒儿的婚事自然有冯氏操持。”
“祖父。”楚岚言之凿凿,“方云蕊,是寄养。”
好巧不巧这婚事撞上了,若这寄养府上的姑娘,婚事办在了家中正头姑娘的前面,难免生了龃龉。
旁人倒也罢了,偏偏那是楚苒。
荣国公沉吟一声,这一家姐妹四个一块儿长大,若是在出嫁前闹出了什么不好看来,那真是不好。
两门婚事遇得太近,那也不好。
而楚岚又补了一句:“且她还在上学。”
距离女学结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是怎么也要空出来的,但楚苒确实在着急办了,因为冯氏快生了。
荣国公沉吟一声,正说要不先暂且搁下,等方云蕊读出了女学再说。
赵怀峥:“先定下婚约信物也可,婚事,不急。”
楚岚再度抬眼,看向他。
赵怀峥这次从他眼中察觉了更加明显的敌意,他也丝毫不怵,堂而皇之回视过去,心中在想,方姑娘这表兄,对她似乎......
他在感情方面素来迟钝,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会错了意,不过军人的天性还是让他感觉出,这个楚岚并不喜他。
人家急着求娶,荣国公自然高兴,怕就怕人家也爱答不理的,他闻言也郑重做出承诺来,道:“你放心,云蕊也说你不错,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暂且选个好日子,将婚事定下罢。”
赵怀峥得了准信,不再多做叨扰,简单闲话了几句便回去了。
楚岚睨了眼他的背身,胸中只觉淤塞,分外不畅。
等人走了,荣国公才悠悠回过头来,看了楚岚一眼,试问道:“你似乎不喜这个赵怀峥。”
楚岚抿着唇,他自觉收敛,只短短看了他几眼,没想到这都被祖父看出。
荣国公看着孙儿暗笑,他这辈子见过多少人,还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藏住情绪的。
“孙儿只是觉得......他不如乔宁。”楚岚道。
“唉,你们看人还是太浅。”荣国公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乔家那小子我见过,品性是好,但没经过风浪,又是个对父母俯首帖耳的,以后若遇上什么,只怕云蕊会受了委屈。你妹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她是最逆来顺受的,你给她找夫婿,要么就找个对她温厚体贴、事事照顾着的,要么就找个手段雷霆、懂得护她周全的,这婚姻呐,不是两对儿好人凑在一块儿那就是好,还需互相合适才行。”
荣国公自觉说得头头是道,回头一看孙儿却仍是一脸冷色,也不知自己方才这番话被他听进去几分,不满地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妹妹比你清醒,江氏给她找的这个小子,的确是不错。”
一连听祖父夸了那人好几次,楚岚心头莫名烦躁起来,他觉得自己这股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分明之前撮合她与乔宁一起时,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过什么情绪波动,只觉得理所应当。
可而今她突然跳出了他的安排,要去找一个全然不一样的男子嫁,这不悦便如山一般重重压来。
“反正。”楚岚拧了眉心,“那等武人,配不上她。”
荣国公瞪大双眼,一眼便横了过来,一把拍了桌子怒道:“什么文人武人!你这混账小子而今还敢轻视起武人来了!最见不得你们这种酸腐文人,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一大堆,你给我滚出去!”
长孙楚岚,名动京城的探花郎,头回在自己祖父这里吃了憋,被赶出了荣寿堂。
这日傍晚,书院下学的时候,方云蕊便知晓自己这门亲事,国公爷同意了,一个劲的说好。
她彻底安心下来,更勤于学业了。
上个月琐事太多,有两日的课她都没上,这最后一个月里大家都铆足了劲往上爬,她自然也不能懈怠。
得着了信,她便离开大门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吵嚷起来。
“我怎么可能偷你们的东西!少冤枉人了!”
“这间屋子只你在住,怎么不是你偷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你少血口喷人!再说,这屋子怎么就只我一个人住过?之前分明还有别人!”
方云蕊听懂了话中的意思,被说偷东西的那人是文雀,喊人捉贼的则是书院另一个女学生,名叫李雪。
她走上前看着文雀道:“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住的时候,我偷的咯?”
文雀没料到她就在这里,脸色变了变,转而又凶狠道:“我怎知你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绝不会偷东西的!”
李雪闻言也怀疑地看向方云蕊。
方云蕊睨她一眼,反问:“若真是我偷的,我为何要放在我原来的房间里?这屋里现今只有文雀在住,岂不是随时都有被她翻出来的风险?”
李雪张了张口,想想好似是这个道理,一时没有吱声。
三五句争吵下来,围观的姑娘也多了,有人问李雪道:“丢的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丢的,这你不知道吗?”
李雪被问得眼里湿了湿,道:“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我来书院的时候就带着,一起藏起来没有打开看过,今日突然想瞧瞧的,才发觉不见了。”
所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没的,还真不确定了。
方云蕊道:“书院有规定,若出现偷盗之风,会直接被赶出去的,且之后再也不能来了,你们若无法界定,那就报官罢。”
此事无关于她,她也不想多作掺和。
“报官?”李雪更难过了,“可我这玉......不值钱,说破天也就五两银子了,只因是我娘的遗物,我才分外爱惜,五两银子我怎么去报官啊。”
现今玉被摔碎也就罢了,还缺了一块,补都补不上。
这本是件闲事,且方云蕊下午还预备要温书的,本不想管这种麻烦。
可听李雪说那是母亲遗物的时候,她一颗心突然就酸涩起来,回头看了眼李雪通红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剩下的那块,我帮你找找罢。”
李雪连声感激她。
文雀此时横了方云蕊一眼,道:“要你在这里假好心!那玉该不会就是你偷的罢?然后栽赃给我!”
方云蕊扫了她一眼,问:“凭什么呢?”
“自然是凭我这次考试得了第一,压过了你!”
方云蕊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文雀对她的敌意始终很大,她在书院这短短两个月,与她发生争执最多的就是文雀了。
“你给我小心着说话。”楚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看着文雀冷笑一声,“她丢了东西,东西在你这儿出现,知道这叫什么?人赃俱获。待我去禀报了黄先生,不出今晚,你便给我滚出书院!”
听了这话,文雀脸色才猛然变了,惨白着道:“可我真的没有偷!我真的没偷啊!我要是想偷,为什么不偷个值钱的呢?”
楚玥道:“你家境贫寒,分不出好玉滥玉也是正常,兴许你也不知道那玉不值钱。”
“不是我!不是我!”文雀尖叫着否认,“我一心只想在女学出头,拿到皇后玉牌的,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呢!真的不是我!”
方云蕊皱了皱眉,对楚玥道:“算了,你别管她了,咱们走罢。”
眼见这二人不管了,李雪看着自己手里的碎玉,红着眼睛道:“行!文雀,我这就告诉先生去!你这种人,就不该留在书院里!”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文雀急着想要拉住她,却被李雪一把甩开,眼睁睁看着李雪跑远了。
回到厢房,方云蕊听见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侧脸看着楚玥道:“我觉得应当不是文雀。”
“是不是她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楚玥满不在乎,“少的又不是咱们的东西。”
方云蕊有些心不在焉,强行逼着自己看了几页书,院子里也没太多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当晚,文雀上吊了。

第73章
所幸发现得及时, 人被救了下来,饶是如此,方云蕊还是被吓了一跳。不光是方云蕊, 其余见到的小姑娘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发现文雀上吊的李雪, 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 就显出大门风范的好来,楚玥往地上看了一眼,招呼人道:“都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去请黄先生?那边两个, 还不去请女医过来?你们几人, 守在此处, 都散开些,别围着她。”
方云蕊抚了抚怦怦乱跳的心口, 心道这事儿算是闹大了, 书院一定会查的。
黄芸很快就过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有威望的女先生,看着女医给文雀诊完了脉, 又写下药方开了药,才问旁人是怎么一回事。
方云蕊便将原委说了一遍, 黄芸听后很是生气道:“这样的大事, 都不知要上报吗?若真闹出了人命来,你们谁也别想拿到玉牌!”
“她偷东西!”有人道,“本就是她有错在先,要自尽也不知道选个远些的地方, 这不明摆着做戏吗?”
“都别再吵了,等人醒过来再说吧。”黄芸神色复杂地看了尚在昏迷的文雀一眼, “等她明早醒了,书院再审理此事,现在都去睡觉吧。”
人群便都四散了。
“明早书院审理,应当会还原真相的罢。”方云蕊叹道。
“还原真相?”楚玥摇了摇头,“文雀身后无人,她明早必走无疑。”
方云蕊一愣,她想说可这里是京城,是女学啊,不应公正吗?后又想到,她们这些人,能进书院的法子本就不公正。
第二天一早,文雀就被人带走了,连着一整个上午,方云蕊都没能再看见她。到了正午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文雀的家人来接她了!”
一时间许多人都前去凑这个热闹。
方云蕊想了想,也过去了,不过她对看热闹没什么兴趣,只是想知道书院究竟是如何审查的,文雀就这样走了,她家里人会不会责问她?
上次大考,她还得了第一呢,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可惜。
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方云蕊看见文雀又换上了她初来时那身灰红相间的袄子,现下分明已是晚春了,她却还这样穿着。
与她预想不同的是,她的父母似乎很是高兴地来接她回去,唯有文雀惨白着一张脸。
文雀一眼就看见了她,然后瞬间挣脱了家里人的束缚,朝着方云蕊飞奔了过来。
方云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皱起眉,就见文雀紧紧抓住她两肩,压低了声音嘶叫道:“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你是不是觉得这单是我一个人的笑话?”
方云蕊露出茫然之色,“你在说什么呢?”
“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啊。”文雀情绪异常激动,她脖子上还落了一圈青紫色的淤痕,“因为我得了第一,她便陷害我,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方云蕊眉心紧锁。
“哎!这孩子!人家这是书院!可不是你胡乱撒野的地方!”一个手臂粗壮的妇人上前来,轻易将文雀扯了回去,这应是文雀的母亲罢?
“放开我!放开我!不是我偷的!我不嫁人!”文雀带着哭腔嘶吼着,她的声音实在太过撕心裂肺,听得方云蕊都打了个寒噤。
她环顾四周,看着呆呆望着文雀的众人,看着一脸冷漠的黄先生,看着文雀身后脸上带笑却森然的中年男女,突然醒了神。
“慢着!”方云蕊出了声,她也不知自己一时何处来的勇气,大步穿过人群,又重新把文雀拉回了自己身边,她看向黄芸,道,“黄先生,为何这样不明不白就送走了文雀?”
黄芸:“她偷东西,证据确凿,自是要赶出书院的。”
场上静静的,唯有文雀的父母不耐地催促:“我们家的丫头,我们自己带回去管教,不劳你们管的!”
方云蕊两步间将文雀护在自己身后,看着一众女学生们,道:“可是书院审理,过程都不叫我们知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又知道呢?万一文雀是被栽赃的呢?你们难道就能保证,赶走了文雀,这个人不会再栽赃你们其他人吗?”
“我且问问你们,文雀上回考了第一名,按照她的刻苦努力,最后拿到玉牌不成问题的!她为何要在书院行窃?这不是自毁前程么?”
被偷了东西的李雪看着方云蕊,道:“你可知以前文雀说过多少你的坏话吗?”
文雀闻言身形一颤,脸色更白了。
“这是我与她私下的事,现今我只问你们,你们要不要公道?”
能入女学的,家中多少有些底子。但需要入女学的,显然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她们深知此行得来不易,若是也同文雀一般被遣送回家,那今后嫁人的水平就降了好大一个等次。
婚后生活,势必也少不了要低眉顺眼。
方云蕊要公道,她们何尝不想要,只是一个个闷着,要么是没想到这一层,要么是不愿出这个头。
黄芸心生不满,“书院的规矩,岂能因你一个女学生破坏了?你也想和她一样不成?”
方云蕊蹙眉,这黄先生是要息事宁人了?所以尽那她来说事,嘴上决计不牵连旁人,便是吃准了她会因此害怕。
“云蕊......”文雀满脸泪水,哆嗦着扯紧方云蕊的衣服,身上颤得厉害。
“黄先生。”方云蕊和缓了语气,“我们不过是想知道审理的过程,是如何给文雀定罪的罢了。”
“这是书院里面的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黄芸扫了众人一眼,“还是说,今春这季的女学,你们都不要上了?都不要玉牌了?”
听了这话,不少人已然退缩着摇了摇头,有几个性子急的已经跳出来要和方云蕊撇清关系了。
“黄先生,是她非要个说法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方云蕊眉目渐沉,成为众矢之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芸面无表情道:“方姑娘,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你要为了文雀违逆书院的规矩吗?”
她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她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倘若今日文雀罪有应得,她不会过问,可偷东西栽赃的,分明另有其人。
“规矩?什么规矩?”楚玥缓步走来,“我不知你们书院的规矩,我只知皇后娘娘的规矩。”
方云蕊看向楚玥,像是看见救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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