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无人不知国公府有位身份卑微的表小姐姿容清绝、姝色无双,皆想纳之为妾。
七夕之夜,方云蕊遭人设计,险被一浪荡纨绔轻薄,然国公府为保声名,竟要将她送给此人。
方云蕊不想做妾,更不想再受人摆布,
当晚,她便攀上墙头,求到了国公府长孙楚岚的榻上。
她并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想趁早了断这桩亲事,拿着自己攒下的银钱一走了之。
起初,方云蕊担心楚岚误会,再三保证:“表哥放心,只要婚事一了,我别无所求。”
却不想后来,反是她这位光风霁月的表哥拽紧她的手腕,心有不甘地问她:“你当真别无所求吗?”
国公府长孙楚岚俊逸清举,年纪轻轻已是圣人钦点的探花郎。
那寄人篱下的表妹求上门时,他虽允了,但对她从不入眼。
献媚上位的手段他见多了,想来表妹也是如此。
直至一日,只会躲在他怀里的表妹笑容明丽,对着他道:“多谢表哥关照,我嫁人去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楚岚眸色骤沉,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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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为爱发疯男主x有点心眼但不多的绝世美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长 轻松 高岭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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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招惹表哥后他不肯放过我了
立意:在逆境中也要自强不息
方云蕊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般境地。
乞巧佳节,闹市灯会,她被国公府一大家子围在松英堂,商定她的终身大事。
“云蕊。”松英堂是二夫人所在,自从老夫人过身后,内宅一直是二夫人当家,此刻云蕊的婚事自然是由她过问的,“我知你不愿,可眼下并无别的法子,今晚的事虽然国公府已然尽力按捺下了,可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流言来,到那时整个国公府的女眷都会因你泥足深陷,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方云蕊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她一双乌黑俏丽的狐狸眼,从上往下看过去,只瞧见半张小脸,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手指尖攥得通红。
今夜灯会,她只是寻常与别的姐妹一同看灯而已,只是走得慢了几步,不想旁边的深巷中突然窜出一个男人来将她掳走,辗转就被带入一间暗室要对她强来,幸亏当时有人出手相助救下了她,否则等国公府的带人过来,她今夜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轻薄她的那个男人,就是刘善,此人乃忠勇侯的第三个儿子,因为年纪最小,被纵得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浪荡子纨绔,方云蕊早就听说过他。
可是她万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这样的一个人毁了这一辈子。
忠勇侯府门第高,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寄居国公府的表小姐,毫无背景,刘家要她过去,是做妾。
做妾,还是给这样混的男人做妾,方云蕊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她被刘善压在身下之时发了狠,险些咬下刘善一只耳朵来,当时她看着刘善凶光乍现的眼神,就告诉自己千万别再落到他的手里。
只怕她此番一旦应下,刘善绝不会让她好过。
见她不语,二夫人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她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搏方云蕊一个情愿,将来说出去也是方云蕊自愿要嫁过去的,可她到底情愿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这几年,你一直住在国公府,老夫人生前一直待你如亲孙女一般,转眼她老人家已经过身一年了。”二夫人道,“临去前,老夫人一直挂念你的婚事,可叹你双亲俱已亡故,实在没什么根基,说破天也只能嫁一个寒门士子,这还是嫁得好的,不好那便是农户家也有可能,你去了这种地方,老夫人怎么放心得下?”
方云蕊死死攥着手心,指尖都开始泛白。
她道:“寒门士人也好,庄稼农户也好,二夫人,我不想做妾。”
“这忠勇侯府的良妾,那可比寻常人家的正妻还要气派风光,且那刘三郎都许了说会待你好的,他也是喜欢你,才一时情不自禁犯下错来......”
方云蕊纤弱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几乎颤出她眼底的泪来,什么喜欢!说着都不嫌恶心!他刘善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她来偿?她自知寄人篱下,平日处处谨小慎微,甚至连门都不出,这回若不是楚苒硬要拉着她去,还从她手里抢了娘留下的镯子不还给她,她才不会出这个门。
她心中自有千万句话来辩驳,可方云蕊知道,这些话她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没准还要背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声,再成了她爹娘的罪过。
“所以啊。”二夫人笑道,“这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如此高嫁,想必老夫人和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
二夫人冯氏,是国公府现在内宅的掌事人,平日方云蕊不免要同她打几回交道,她往日只觉得二夫人不苟言笑,今日见她露出笑脸来,才知她是何等的伪善之人。
从坐在这松英堂的那一刻起,方云蕊就知道,这国公府无人会在意她的死活,他们都只想拿她去填了这个火坑,好周全国公府女眷的名声。
见她不再说话,二夫人才露出一丝满意,道:“你放心,到时候你的嫁妆我会亲自办的,国公爷定然也希望你嫁得风光,这国公府和忠勇侯府成了亲家真是喜上加喜。”
如此彻底定死了方云蕊的婚事。
从松英堂出来的时候,方云蕊脚下都是虚的,险些一步软倒下去,亏得海林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海林是方云蕊的贴身丫鬟,两个人是一齐长大,又经历过生死的,她看着自家姑娘这样,心中苦涩难当,哭腔道:“姑娘,咱们再去国公爷那里求一求罢,咱们去求一求。”
“没有用的。”方云蕊道,此事处理不好,就会干系到他们自己嫡亲的孙女,国公爷难道还会为了庇护她这个外人,去做对自己亲孙女不利的事吗?
“难道咱们就这样认命了吗?姑娘,那刘善今日是如何,您不是没瞧见......”
“不必再说了。”方云蕊生怕隔墙有耳,海林再掺和,被人言语几句拖出去打死,她身边早就没有一个亲人了,海林不能再出事。
只是......只是她方云蕊,也不会做那引颈受戮之人。
黑压压的夜里,两个小姑娘互相搀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样深的夜里,前院却突然热闹起来,很快点亮了灯火,照亮了她们脚下的路。
方云蕊循着光望了一眼,看到几条人影簇拥着往前院去了。
海林道:“奴婢前几日听说,好像楚岚少爷要回来,莫不就是今日?”
楚岚的二房长子,亦是国公府的长孙,国公爷生了三个儿子都不争气,唯有二房出的这个长孙是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便连中两元,听说今年还会再考,文采斐然加上出身国公府,今后怕是前途无量。
方云蕊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道:“咱们也去迎迎罢。”
虽然她现在全无心情,可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而已,能让整个楚家都兴师动众的人回来,她若不去,很轻易就会传出闲话来。
国公府不缺有权有势的公子小姐,她通通都开罪不起。
主仆二人先后去了前院,今日楚岚少爷回来,她看见许多小姐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看光鲜的衣裳,唯有她只有前年夏日做的淡蓝色小衫,湮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以前方云蕊想,她这是在别人家呢,什么都做到最不起眼,定是能保个周全的。今日才知,灾祸来时就会来的,随随便便什么灾祸都能将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压垮。
人若想站稳脚跟,要的还是有个坚实的靠山,能来国公府的,哪个后头没有坚实的靠山,唯有她浮萍一般。
想着二夫人在松英堂那些话,想着今夜刘善那副淫邪嘴脸,想着自己今后可能的水深火热,方云蕊那对素来冷清的狐狸眼中头一回腾起一片火来。
要来的,她躲不过去,没有刘善还会有别人,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人微言轻。
只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楚苒站在最前面,满脸的得意之色,三房的那两个姑娘只不屑地看着楚苒,同住在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们像是看直了眼,齐齐往那边望着,方云蕊年纪小,她抬头什么也望不见。
“我儿终于回来了。”二夫人站在前排抹了抹泪,方云蕊垂着眼,只听见一道清悦的声音回了二字,宛如玉弦波动。
“母亲。”冷冷淡淡的,并不怎么热切。
方云蕊自到了国公府,就没见过这位楚岚少爷,听说他很早就离家了,多年未归,本以为母子相见必是激动难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清冷寡淡的性子。
“表哥!”嘉宁郡主早知此事,夜里专程候在这里等楚岚回来,听说她与楚岚是青梅竹马,两家的长辈早有说婚的意思。
人群簇拥着,方云蕊被人挤了又挤,在间隙之间得以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瞧见一双寒凉如水的眸子,仿佛能瞬间逼退这足以浸湿背心的暑热,她后颈子一凉,下意识便错开了视线。
“你不认得了?”二夫人笑着,“嘉宁如今是大姑娘了,你的郡主表妹!”
然楚岚并没有再看嘉宁第二眼,只凉声道:“走吧,还要去荣寿堂拜见祖父。”
他一动,顷刻便有一条路被让了出来,前面的人退让时自然顾不得后面的,方云蕊被重重踩了一脚,一丝轻哼从唇间溢出。
她出声很细微,旁人都并未注意,可走在前面的楚岚脚步却忽然一顿,回身看了过来。
方云蕊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凝,连最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僵硬起来,她木着退了两步,鼓足勇气抬眸看去,只看到一个清逸脱俗的背身,仿佛刚刚那两道泛冷究问的视线只是她的错觉。
刚刚那人,是在看她?
方云蕊很快站好了,继续退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耳边听闻几声窃窃。
“少时便觉得楚岚表哥芝兰之姿,没想到现今愈发惹眼了!”
“你可小心你这句表哥,要是让嘉宁听见,她必然撕了你的嘴!”
被说到的女孩子想起嘉宁面色一白,“有表哥在,她还不知收敛?”
“这谁知道。呵,不过也说不准,我爹娘常说楚岚少爷光风霁月,在外颇有盛名,人又生得这样俊俏,若是他来做夫婿.......”
“异想天开,国公府的长孙,岂是你我能想的,我早听说嘉宁已然与楚岚表哥定了亲了!”
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传进方云蕊耳中,她轻轻闪了下乌俏的眸子,随同所有人前往荣寿堂拜见荣国公。
荣国公今年已有八十九的高龄,他历经三朝,年轻时随开国帝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后又任过太子太傅,至今在朝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便是今圣也对他礼遇有加。
虽然高龄,荣国公身子骨却很硬朗,想必与他常年习武有关,对于这个稍微沾了一些亲的外祖父,方云蕊只觉得敬畏,万万没有亲近之心。
她跟随大家一同来到荣寿堂,荣国公坐在正中很是板正,他须发尽白,双目却炯炯有神,正慈爱地看着楚岚这个孙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荣国公风头太盛的缘故,楚家的子孙大都没什么出息,荣国公本是看中嫡支的人,可他的嫡长子一心问道出家去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现在荣国公则只是盼着能有个有出息的孙辈好继承他的衣钵。
楚岚拜见过了祖父,便被请坐下说话,她们便也各自寻着位置坐了,看这架势怕是会说一会儿话的。
方云蕊心思有几分飘忽,面上却不显,只静静听着他们交谈。
“你此番游历在外,也算是长了一番见识,我听说你已连中两元,今年一考可还有信心?”荣国公道。
那道清冷的声音便又响起,回话的声音不大,然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孙儿自会尽力,祖父不必挂怀。”他神色自然冷静,荣国公见了便知他是胸有成竹,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发愁。
他这唯一的孙儿文试去了,那他的衣钵怎么办?
计较了一番,荣国公见老二媳妇一直闷声不曾说话,便主动问道:“岚儿出了远门,他的起居用度可安排好了?”
二夫人冯氏便道:“都安排好了,公爹安心,便安置在铃兰阁,那处僻静,鲜有人来往,正好能让他安心读书了。”
铃兰阁,荣国公偌大一个,起的名字众多,荣国公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地方,只听说了僻静,又想着人家亲娘还能短了自己的儿子不成,便点了点头没再过问了。
满堂之中,唯有方云蕊指尖微凝,绞紧了自己的帕子。
她便是在铃兰阁。
准确来说,她是在铃兰阁后头挨着的那个小院里,因着实在偏僻,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怎么会......二夫人为何要将楚岚安排与她的住处一起?难不成是打定了主意让她速速嫁去忠勇侯府,便也不差这几天日子了?
事关自己,方云蕊忍不住抬眸看了冯氏一眼,然冯氏回完话便面色如常,好似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方云蕊想,若非如此,那就是二夫人压根不记得她住在哪里,她那处实在偏僻,日照不大好,周围都没有什么人住,确实是没什么人记得,也的确没什么人在意。
“原不是说后日才来?”荣国公问询,“怎么今夜就到了,倒让家里的措手不及。”
“益州水患,孙儿见势头严重,便加急赶了回来。”楚岚道。
他虽是晚辈,坐在下首,可周身气度不容忽视,本就是仙玉之姿,托着一副文人风骨,实在是好看。
在座的年轻女眷们不少时有偷瞄。
嘉宁郡主坐得离楚岚最近,闻言惊道:“那真是好险回来了!要是被困住可就糟了!表哥,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给我呀?”
听闻楚岚回来的马车上有好几箱礼,都是送给各房备的,眼下嘉宁既然问了,也不缺她这一份,没有人会莫名搏了她的面子。
楚岚道:“他们正在卸货,你自己去挑。”
嘉宁闻言努了努嘴,没太高兴,二夫人见状笑道:“带了带了,你表哥哪儿会不给你带呢?放在我那儿,你一会儿来拿。”
嘉宁这才又笑了,得意地往姑娘们这边哼了一声。
国公府无人敢惹嘉宁郡主,她是康王爷的独女,康王爷老来得女,宠她宠得厉害,嘉宁的性子便也火辣骄纵,就连到了今圣面前她也是放肆的,地位堪比公主,方云蕊平常都是要躲着她些的,一旦不慎招惹了,她这样卑微的身份,说不定便是性命之忧。
方云蕊称不上讨厌嘉宁郡主,相反她极是羡慕,人一旦低着头久了,看什么都会觉得是天上的太阳一般遥不可及。
本就是夜里,时候也不早了,说过几句话后荣国公便让大家都散去,小姐们三三两两走着,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灯市上买到的好东西,她们俱是开心,唯有方云蕊一人眉心凝着散不尽的愁绪。
海林自然也在挂心着方云蕊的事,可她更是人微言轻,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她家姑娘稳重,遇上这么大的事还能一直面不改色,她早就白了脸色了。
“或许......”主仆二人走在安静的小道上,方云蕊忽然轻轻说了一声。
她年纪不大,出落得十分标致,身子还是少女模样却已玲珑有致,一双狐狸似的乌目水灵灵的,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去。
“您说什么?”海林迫切地问,她真是太希望姑娘有什么自救的法子了。
可方云蕊只吐露了那两个字,便没再往下说了,她无声往回走着,指尖却被自己掐得像是要滴血,很多道声音混在她的脑海里,杂乱的像一锅粥。
“你出身低微,能去忠勇侯府已是高嫁,做妾也是好的。”
“表哥真是光风霁月,年纪轻轻连中两元,在京中早有盛名!”
“你也不想因你累了国公府的名声罢?”
“看啊!方云蕊和那个浪荡子刘善在一起,衣服都被扯破了,他们不会早就有了什么罢?”
“别胡说!别为了她讨了国公府的嫌!”
“小贱人!你敢咬我,我弄死你!”
刘善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炸开,惊得方云蕊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椎。
不行!她不能嫁!她会死的!她绝对不能嫁!
“姑娘!?”海林大惊失色,怎么好好地走着路,姑娘就出了这样多的冷汗来?
分明是酷暑,夜里风也灼热,方云蕊通身寒意,面色却冷。
她道:“海林,咱们屋里,有梯子没有?”
海林不明所以,还是道:“虽然没有,不过这种东西,哪里都借的来。”
“不,不要借。”方云蕊道,她语气格外冷静,慢慢顺了口气,“你现在即刻出府,买一架能折叠的梯子来,越轻越好,选在子时末刻回府,那个时候守卫长都会躲到厨房去吃几盏酒。”
这便是不让外人知晓了。
海林虽不知她要干什么,但都一并应下,即刻出府去了。
方云蕊回到居所,一言不发足足在凳子上板正坐了一刻,反正都是一死,她凭什么不能求生?这国公府千浪万浪,人人都有靠山,凭什么只她没有?
若她豁出这条命去,也为自己寻一个呢?
一面高墙之隔,隔壁院子收拾得很快,又很安静,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一分不落落在方云蕊耳中,她静静听了一会儿,起身进了内室。
海林回来的时候没在院里见到方云蕊,等她放下梯子进了屋,才听见内室隐约传来水声。
她正打算进去服侍,刚踏进去就见方云蕊已经洗好了,她攀在桶沿,身上被照得雪白,正从里面起身更衣,美得仿佛月下仙子。
海林恍神了一瞬,才忙去拿干净的寝衣,却听身后道:“不必,你去将我那身蝉翼纱衣拿来。”
海林愣了一下,梯子加上纱衣,她心底似乎是有个答案要呼之欲出,可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她家姑娘是那么谨慎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纱衣做得贴身又轻薄无物,分明是纯色,却因它精巧的设计引人遐思。
方云蕊穿上它,在伏热中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让海林为自己梳了个不易散开的发髻,一张纯稚绝色的脸蛋染上些风情。
“把梯子搭好。”方云蕊道。
海林其实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急急握住了方云蕊的手。
“姑娘,您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可不是小事。”
“我想清楚了。”方云蕊回答道。
“今夜就去,会不会太急了些?”海林面色发白,她比方云蕊自己还要紧张。
方云蕊道:“此事最怕夜长梦多,倘若二夫人性急,明日一早便将我送去忠勇侯府,怎么办?”
海林满脑子想挽留,她觉得这样不对,怎么能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法子?再说,姑娘怎么就敢断定,楚岚少爷会留下她过夜呢?
她急得眼珠子都发疼,目光却落在方云蕊精致小巧的鼻尖上,进而入目整张娇艳欲滴的脸。
姑娘平日里为了低调不起眼,总是把前额的头发梳下来,她那双勾人的眼睛便被紧紧埋没,可今夜姑娘的头发都梳了上去,海林只觉得她再也找不到一点瑕疵了。
是夜,方云蕊攀上竹梯,越过了那道高墙。
与此同时,刚浴后的楚岚听见底下人禀报:“公子,咱们墙对面住着的那位表小姐...好像要过来了,要不要将她拦下?”
回家之前楚岚早就打听好了国公府的现状,知道现在府上的学堂里念书的有哪些人,其中自然包括那个方云蕊。
她是祖母姐姐的女儿所生,随父母入京时遭遇匪患,双亲被杀,留下的只有她的和身边一个叫海林的女使,寄养在国公府已三年有余。
不过楚岚第一次听说她,并不是自己的人探听到的,而是在一张席面上。
他不止一次地听同僚们提起她,说容貌惊艳,实可纳之为良妾。
“不必理会。”楚岚淡声道。
头顶月明,清清冷冷的光辉落下来,方云蕊落地的时候,没在院子里瞧见一个下人。
分明是盛夏,她穿一身纱衣,外面还披着夏衫,并不至于寒凉,可她腿上就是虚得厉害,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下定决心是一回事,真实去做了又是一回事。
只是奇怪的是,直至走到了门口,方云蕊都没在院里瞧见一个下人,她过来的时候都想好了说辞,可一个都没用上,就这么长驱直入进了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唯有前方隐约有光。
每向前走一步,她身上的力道好像就被抽走一分,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可她想起二夫人那一脸的厉色,想起刘善那令人作呕的嘴脸,便只得继续往前走。
周围静得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方云蕊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浅浅的呼吸声,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步子已经迈出来了,千万别回头。
直至到了门外,方云蕊才知楚岚是在书房,她在窗户上看见一点残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翻出的声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一步了。
外面的动静很细微,像是路过了一只猫,却逃不过楚岚的耳朵,他翻页的手随着那一声声脚步近了,也愈发缓慢下来,之后那很轻的步子停下,他也不觉听了翻书的手。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再传出什么声音来了,他目光冷冷,继续投在眼下的书页上,并未再分心。
方云蕊在外面足足站了一刻钟的时间,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想转身回去了,就当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窗外突然传来两声下人说话的声音,惊了她一瞬,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跨过了那道门,站在了楚岚的书房门口。
案上摆着两盏灯,光晕交相辉映在一起,暖色的柔光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楚岚正斜倚着看书,姿势慵懒又随意,那双压抑感极强的眼睛也没有朝她望来。
便是这样,便是他没有看她,便是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数步的距离,方云蕊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的这个人。
但与此同时,方云蕊又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以色侍人时,该当如何?
她该开口说些什么?她该如何称呼他?
方云蕊想起在去往荣寿堂的路上,那个姑娘唤他楚岚表哥,她想起嘉宁郡主亲热地唤他表哥,若是论辈分,她也是要唤楚岚做表哥的。
方云蕊心中又狂跳起来,她鼓足了勇气,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楚岚,出声道:“表哥安好。”
楚岚指尖微顿,他很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忽觉她哪里有什么不对,然而他已经不想再去看第二眼了,只是脑子里又浮现出同僚说过的话——容貌惊艳,可为良妾。
见楚岚没有理她,方云蕊反而大着胆子又往里走了几步,至少她没有被赶走。
她这身夏衫的下面就穿着那身不成体统的纱衣,她缓缓向前,一步比一步迈得坚定,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意被娇甜压了下去。
“表哥。”她又唤。
楚岚终于正眼看向她,第二眼,他才发现她的不对之处,原是她将额前的头发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前额,那双乌俏的狐狸眼仿佛有灵光在闪,熠熠看得人心痒。
他多半知晓这位远房表妹的来意,多半是谢恩来了,只是楚岚头回看见有人谢恩是空着手来的,还是在这样一个深夜。
然而方云蕊的再次开口却扰乱了楚岚的思绪。
“我有一事...想求表哥帮我。”方云蕊小声道。
她每说一个字,便离楚岚更近一步,几乎站在了他的脚边。
她仍是怕楚岚的那双眼睛,可她知道自己眼下只有往前这一条路可走。
“你想求我什么?”楚岚道。
他的声音清冷疏离,明明近在咫尺,方云蕊却仿佛听见远处的神佛低喃。
“想、想求一件,表哥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的事。”方云蕊习惯性垂下眼帘去,楚岚便看见她的睫毛如小扇一般扑闪,雪白的肤色上生着自然浅淡的薄红,纵是宫里的画师也调不出这种角色。
分明生得宛如神妃仙子,私底下却是这样贪得无厌的。
楚岚心中冷嗤,冷薄的眼色又淡了几分,不耐出声:“说。”
方云蕊攥紧了手指,“求表哥帮我推了...和忠勇侯府刘善的亲事。”
“作为报答,我愿......”方云蕊说着轻轻抬腿,在楚岚审视的目光下,主动跨坐在了楚岚腿上。
她荷青色的夏衫被自己亲手褪下,袒露出精心刺绣着银丝样云纹的蝉翼纱衣,勾出本就未被遮挡多少的玲珑身段,仿佛一枝含苞绽放的白荷在楚岚怀里摇摇欲坠,灯影之下她一双美目凌波潋滟,身形好似轻颤的蝶翼。
当真是万般绝色,楚岚只觉得自己腿面上一软,轻得都没有什么分量。
眼中只余她肤白胜雪,朱唇轻启:“表哥帮我。”
她的小臂带着轻微的凉意,细软的触感攀在了楚岚耳畔,楚岚当真以为她得心应手,直至在她逐渐靠近的胸腔里听见扑通不止的心跳。
也无非是强作镇定。
只是那纱衣实在是透薄得没有什么分量,一团莲香在楚岚鼻尖晕开,混着淡淡的脂粉气息,此时此刻,楚岚在想——他这个莫名多出来的表妹,实在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不少。
屋里默了几息,方云蕊身上颤得更厉害了,她实在是不知这位楚岚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为何一直看着她,却又不说话......
就在她想开口再问一遍时,终于听见一声:“及笄没有?”
方云蕊才顿时从窒息中活了过来似的,轻声答:“还不曾,但也快了。”
她的生辰是在冬日里,并非什么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