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姐儿做事这般稳妥,玲珑松了一口气,道:“这般便好。”
“都是梨花给我出的主意,幸亏有她在府上替我参谋,不然我落在清露夫人手中,真是尸骨无存了。”
“嗯,丽小姐既然觉得梨花好,那寻个由头将她调回身边吧。正巧赵老爷对你有亏欠之意,什么都会依着你的。”玲珑给她出主意,她心里头也是盼着丽姐儿好的。
丽姐儿点点头,道:“嗯,我会的。那我先回府了,一切都拜托玲珑姐姐和白公子了。”
“好。”玲珑目送她远去,想了想可怜的丽姐儿身边还有忠仆梨花保驾护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玲珑回了寝房,想起乖巧的丽姐儿,嗔怪道:“白老板也真是的,收小孩这么高的酬金,不会心痛吗?”
闻言,白梦来抖开折扇,掩唇一笑,道:“白某人素来讲究公正公平,对谁报价都是一致的。再说了,不多攒些银钱,如何娶妻生子呢?今后和你求亲,总要拿得出聘礼吧?”
玲珑没想到他想得这么远,面上烧红,哝囔:“我不要聘礼的。”
见玲珑落入圈套,白梦来笑意更甚:“哦?言下之意是,你同意嫁给我了?”
玲珑没想到他话中有话,顿时气得跳脚,道:“白老板,你又戏弄我!”
见她是真上火了,白梦来忍俊不禁:“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也太不经逗了。”
玲珑闹了脾气,那轻易不能好的。当即就没给白梦来好脸色,跑屋外找兰芝闲侃去了。
白梦来打算明儿启程赶往南嘉镇,嘱咐兰芝和柳川上街置备点路上的干粮。
他们和车马行打听过了,从云来镇到南嘉镇大约要五六天的路程,还挺远的。不过南嘉镇是有名的靠海渔乡,海货富饶,种类丰富,当地人做鱼虾干货生意就挺挣钱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富户居多。
如今跑腿的不止是柳川,还有兰芝。
柳川觉得她是个姑娘家,成天在外头跑也太累了。
兰芝如今无需服用废除武功的药丸,手脚轻便,她满不在乎地道:“真要让我闲着刺绣调香的,我也做不来。还不如和你一起出门逛逛,舒展舒展筋骨。”
想来也是,柳川知道常年习武的人如果不每日活动练武,那身子骨真跟废了一般难受。
他不再提这话,换了个话题,道:“白老板吩咐我们买些干粮回去,你有什么想吃的?轻省些的饼馕肉脯之类的,我可以帮你买来。”
兰芝没想到柳川这般细心,还知道问她的口味。
她的语气一下子饱含女子情态,嘀咕:“不是白老板让你买干粮吗?怎么说得好像为我买似的?还问我想吃什么?”
柳川挠挠头,憨笑:“玲珑不挑嘴,白老板又没特殊吩咐。而我以你马首是瞻,自然是全听你安排。”
柳川这话可能没什么暧昧意思,偏偏很入兰芝的耳。
兰芝脸颊发烫,斜了柳川一眼,嗔怪:“行吧!既然你一副小弟做派,要听我安排,那我就不和你多客气了。走吧,我带你去买干货。”
兰芝将柳川拉到集市,沿街买了许多吃食,不外乎蒸饼煎饼胡饼。蒸饼大多都是赤豆沙的,由于是沸水竹屉蒸熟的白面馒头,容易馊,因此只准备了七八个,留作明后日清晨吃;而煎饼不同,用黄油纸包着,猪油膏子干了还能多存放两天,里头夹了肉碎和香料,吃起来咸鲜可口,可以午间垫肚子;最后胡饼买的最多,胡饼是用炭火炉子烘烤的,表皮干柴酥脆,里头会塞肉或酱菜干,提味用椒豉,炉子热火焙干的油饼,可存放时间最长。
兰芝将大包袱递给柳川,道:“我记得玲珑爱吃甜口,咱们再给她买点蜂蜜肉脯之类的,前面有糕点铺子,再给她带点甜糕?”
柳川闻言,道:“蜂蜜肉脯可以买点,甜糕就算了吧。”
“怎么了?”兰芝不明就里地问。
柳川犹豫了半天,道:“主子就是开糕点铺子的,还给玲珑带外边的吃食……这不算是偷腥吗?我怕主子吃味。”
白梦来瞧见玲珑吃外头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定然脸都黑了。兰芝想到这个画面就快慰解气!
她当机立断道:“这样呀……”
“对啊。”
“那更该买了。”
“啊?”
“不让玲珑多尝一尝野花,又怎知家花香呢?”兰芝也有使性子的时刻,她朝柳川眨了一下左眼,得意地道,“我这是帮白老板呢,他不会怪我的。”
说完,兰芝就拉住柳川的手,往前头的点心铺子里去了。
柳川一低头,瞧见兰芝握在他臂膀上的纤纤玉指,心里忽然升起一些不着边际的想头来。
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满脑子都是兰芝方才朝他俏皮眨眼的娇颜。她不是玲珑那种灵动青涩的小姑娘,而是举手投足间满含风情韵味的成熟女子,好似果子熟了的时候,那种沉甸甸的饱满状态,令人神往。
柳川怔忪一瞬,他羞愧极了。
他从未肖想过任何女子,如今居然暗地里臆想兰芝。
他轻薄兄弟,真是罪该万死!
兰芝买到了宝贝,一回客栈就把玲珑逮住了。
她神秘兮兮地递上去手里头的甜糕纸包,意味深长地道:“这是兰芝姐亲自为你挑选,给你买的,你要好好珍惜。”
玲珑捧着热气腾腾的油纸包,不明白兰芝送个糕,为何一脸坏笑。
不过……兰芝姐不会害她的!
玲珑甜甜一笑:“好!多谢兰芝姐,我会好好吃完的!”
看着玲珑天真纯洁的笑颜,兰芝心里头的愧疚感满满当当,觉得自个儿有负玲珑信赖。
可她一想到此举能给白梦来添堵,顿时又不愧怍了,这是白梦来罪有应得。
兰芝走了,玲珑的馋虫被怀里的甜糕勾出来。
她在厅堂寻了个小桌吃点心,见是各式各样的甜糕,欣喜若狂,还让堂倌给她热了一杯牛乳过来,以防噎喉咙。
白梦来寻玲珑一整天了,昨日逗弄完她,这妮子就对他避之不及。
见状,白梦来有几分懊悔,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开玲珑玩笑,早知她脸皮薄,就不该逗弄她了。
白梦来终于在客栈人烟稀疏的厅堂里寻到独自一人吃东西的玲珑。
他瞧见小姑娘,心情就颇好。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看到玲珑手里头的甜糕后,荡然无存。
他就是点心铺子的老板,而他的内人,正背着他,吃别家的甜糕。
这代表什么?是玲珑劈了腿,还是甜糕出了轨?
是玲珑瞧不上他制作的点心吗?还要费尽心思吃外头的东西。
白梦来如今连玲珑的胃都钓不到了吗?
谁能忍?
白梦来莫名来了一腔火气,语气不善地喊:“玲珑,你在做什么?”
玲珑的气其实早消了,她瞧见白梦来,很欢喜的样子,忙道:“白老板?!你来了呀!快来,尝尝看这蒸糕,还挺好吃的!”
白梦来冷冷道:“我不吃外来的东西。”
闻言,玲珑深感遗憾:“啊?那好吧……”
见她全然不知情的样子,白梦来又觉得因为这种小事和玲珑发火也太孩子气了。他见小姑娘失落,知晓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心是好的。
至于这糕点,该是兰芝偷偷给她买的吧!玲珑可不是那种会馋嘴出门买吃食的姑娘。
思及至此,白梦来心气顺了许多。
他不忍玲珑失望,忽然凑到她身旁:“算了,既然你想我吃,我就尝尝看吧。”
听得这话,玲珑又“活”过来了,她笑眯眯地递上甜糕:“咬一口。”
白梦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甜糕,并无动作。
就在玲珑困惑之际,他忽然凑近了玲珑,在她唇角轻吻一下,噙笑,道:“嗯,桂花味的。”
他的孟浪之举不过一瞬之间,若是无心,或许都不曾察觉。
玲珑呆若木鸡,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脸上渐渐烧红,那股子羞怯的心绪慢慢爬上心头,将她淹没。
玲珑头晕目眩,说话也结结巴巴,最终什么话都没能讲出来。
白老板好卑鄙呀,居然……趁机亲香她么?
玲珑直愣愣地看着白梦来,像是想责备他,又无从说起。
这唇舌真是笨拙啊,说不出话的时候恨不得砍了它。
她明明和白梦来心意相通了,恋人间有些许亲昵举动,不是人之常情吗?她哪来的立场怪他呢?
可玲珑还是感到羞耻,她不兴大庭广众这般亲密的,没的让人看了笑话。她想骂两句白老板,好似这样一来,旁人就能理解,这一切都是白梦来一厢情愿,可不是她也意动,被撩得心猿意马。
白梦来见状,总觉得小姑娘再调戏两下,都要哭出来了。他不免失笑,忙不迭哄她:“是我莽撞,不该在厅堂里轻薄于你。好姑娘,你就原谅则个,莫要见怪。”
嘴上赔礼道歉,那话里话外学戏腔,还不是在戏弄她吗?!
白梦来真是坏透了!
玲珑险些要哭出来,她唇瓣一瘪,上翘的弧度,能吊个小油壶子。
白梦来哭笑不得,这一回怕事态严重,真就落座,给她真挚道歉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可别哭呀。谁让你同我心意相通后,成日里躲着我。哪家的姑娘会这样躲情郎?不都有机会就往哥哥怀里钻吗?偏生你不一样。”
玲珑满心怨气,嘀咕:“那你找这样的姑娘去呀!找我作甚?”
这也能醋上,白梦来心觉好笑。
他漂亮的眉眼舒展,单手撑头,流露出一股慵懒的、独属俊秀男子的媚态来,道:“可我就好你这口。怪就怪些吧,比寻常姑娘平添不少独特风味。”
白梦来打的比方滑稽,把玲珑逗笑了。
玲珑哭丧的脸顿时多云转晴,破涕为笑,道:“你浑说什么!把我比作酱肘子吗?还风味绝佳,不同寻常。”
闻言,白梦来故作遗憾地道“要真是酱肘子就好了。”
“怎么说?”玲珑不明就里地问。
“那我就能轻而易举将你揣在怀中,细细品咂了。”
“……”白梦来这话的春情太重,玲珑再傻,这一回也该明白了。
她好似是赤、裸的,专门被白梦来摆布的。她要是砧板上的肉,那白梦来定然会上手,细细分辨每一两肉,莫说重量,就连纹理都能辨析明白。
玲珑可受不住白梦来的打量,她脸上如火再烧,又一次落荒而逃。
白梦来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头疼地直扶额。照玲珑这般躲下去,他想将人时刻拥入怀中,恐怕没个三五年还不能得偿所愿。
真是……难为他了。
明日出发去南嘉镇。这一夜,本该好好休憩的,可玲珑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白梦来说的话,听他说要吃她、摆弄她。
不仅如此,玲珑还能看到白梦来的眉眼,那眼皮子内敛,带些慈眉善目的佛性。白梦来的面容俊美,瞧着人畜无害,实则那神佛可近的躯壳之下,藏着一副焉儿坏的心肠。
成日里没想好事,所有花招都用来调戏她了!
玲珑一面抱怨,一面睡着了。
这一回,她又梦见了白梦来。
梦里的她忽然浑身燥热,朝白雾缭绕的荷花池游去。
池中央坐着闭目养神的白梦来,只见他身上的薄纱长衫被水雾濡湿,紧贴在肌肤之上,那性感肌理显露,教人口干舌燥。
玲珑丧失了佛性,一心只想做罪恶之事。
她忍不住朝白梦来走去,企图贴上他,缓解周身燥热。
恍惚间,她陷入梦魇,问出了声:“白老板,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梦里的白梦来似笑非笑,嗔怪道:“我是你心中所想,随你的心意幻化。你在想什么,你自个儿不知晓吗?”
玲珑讪讪一笑,再不多言。
就这般,她溺于池中,逐渐沉沦。
翌日,几人收拾稳妥,踏上了赶往南嘉镇的旅途。
白梦来为了减少开支,不再雇佣车夫,反倒是奴役柳川坐车前驭马。
闻言,兰芝也跟了出来,坐到柳川的身侧。
见状,柳川刚要吱声,就被兰芝当机立断截住话茬子:“我跟来,不是担心你坐外边饥寒交迫,而是车厢里就玲珑和白老板二人,看他们你侬我侬,怪不舒服的。我宁愿在外头吹风,也不想待里边。”
柳川被她这一堆话打懵了,好半晌才迟疑着点点头,道:“哦,那兰芝姑娘坐稳了。”
兰芝蹲坐在车板上,静默了好半晌,嘟囔:“还有,咱们也算熟人了,不必‘兰芝姑娘’这般喊,喊我‘兰芝’就可以了。”
说这话的时候,兰芝不知为何,连个眼神都没给柳川。
她刻意盯着远处的风景,也不知荒郊野岭有什么新奇事物可瞧的。
柳川笑道:“那……那你也喊我‘阿川’吧!”
“嗯。”兰芝真实的性格其实挺内向的,她不太爱说话,不是必要的话,她几乎不与人交际。
马车就这样稳当前行,因是初春,山风料峭,好似利刃一般,刮得人脸皮子生疼。
兰芝下意识瞥向柳川,见他握住缰绳的五指指节通红,暗骂白老板不是人,把奴仆当狗催使。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缠枝莲花纹盖面的小盒子,道:“这是桃花味的手脂,你拿来搽手吧,免得生了冻疮,夜里既痒又疼。”
兰芝作为杀手也是讲究保养手的。不过她的习惯和白梦来不同——白梦来那是娇生惯养,生来就爱折腾,将身子当成宝贝,每一寸肌理都要细细调养;兰芝则是姑娘家爱俏丽,除去这个缘故,还有一桩,手掌乃是她的命门,若是保养不当,用起刀枪棍棒不称手,一个疏忽就能命丧黄泉,她不敢不重视。
柳川摆摆手,豪气地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用什么手脂,还是兰芝姑……你留着使吧。”
见他不领情,兰芝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缰绳,道:“我帮你驭马,你快些擦手脂。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似的!”
兰芝说话语气有些重,反将柳川吓一跳。
他不想惹兰芝生气,只能乖乖听话,老实地剜了一大块白膏子涂抹在手上。柳川是第一次用这种玩意儿,不仅把手背搓上了,还把小臂也抹了一些,生怕哪处不细致,又要惹兰芝生气。
兰芝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认认真真涂抹手脂的柳川,暗地里轻笑出声,心道:“这个傻子!”
外头嬉闹声一片,而马车内,半点声响都无,死寂一片。
昏暗的车厢里,唯有金丝香炉球里的一径香烟袅袅升腾。
白梦来缄默许久,他垂眸,瞥向远处那一双金莲小足,头疼地道:“你我之间相隔这般远,都能摆下一座皇城了。”
见玲珑还是低头掰手指,不为所动,白梦来无奈地道:“你是为昨天的事,和我置气?”
玲珑茫然抬头,在看到白梦来的一瞬间,脸颊涨得通红,目光逃避,望向别处。
她不是因昨日的事生气,而是做贼心虚。昨晚的梦冒犯了白梦来,实在没想到,她居然有这般龌龊心思。
玲珑不敢同白梦来讲话了,满心都是愧怍,上车也不由自主坐到了角落里。
她小声喃喃:“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何避着我?”
“我……我就是觉得这里坐着挺舒服的。”
“你那个位置没有软垫子,倒不如坐我旁边来,我特地铺的狐毛毯子,可不爽利?”白梦来无奈地朝她招招手,“过来,到我身边。”
他何时这般温声软语哄过小孩子呢,真是无奈。
玲珑听得这话,一惊一乍地道:“啊?还,还是不要了吧!”
她拒绝得果断,让一向矜娇自傲的白梦来有些许受伤。
玲珑的反应古怪,白梦来不由自主蹙起眉头。他揣度了许久,试探性地问:“怎么?你是厌恶我了?”
不是白梦来要胡思乱想,而是玲珑从未这般疏远过他。
情爱里的男子女子都是傻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吓得脱一层皮。
白梦来都开始患得患失了,玲珑暗道不好,忙说:“没有没有,我不讨厌白老板!”
“那你的行迹为何这般可疑?好似哪个情哥哥指使你莫要亲近我一般。”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梦来回过味来,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冷笑道:“难不成……你是外头有人了?故而刻意疏远我,好让我知难而退?”
在他眼皮底子下都能偷人吗?这倒是让他意想不到。
事情越闹越大,玲珑眼见着收不住了。
她舔了舔下唇,艰涩地道:“不是这样的。我躲着白老板,是因为……”
“嗯?”白梦来一脸肃然,打算仔细咂摸小姑娘言语里的漏洞,若是有不合常理的纰漏,他定然要教她好看!
玲珑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一般,道:“我就是梦到白老板了!”
“梦到我不过是一桩稀松寻常的事,为何躲着我?”白梦来刚问完,那玲珑心窍便开了。
他回过味来,轻笑出声:“我懂了。”
见他满脸戏谑之意,玲珑恼羞成怒地道:“我就知道,我只要说出来,你就这般神情!满心满眼都在笑话我!那……那谁敢同你说呀!”
白梦来明白小姑娘脸皮薄,却又做了那样满是春情的梦,自然是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敌不动,他动。
白梦来起身,整了整衣袖,随后,他缓步朝玲珑走去。
他居高临下地睥着玲珑,伸手触摸小姑娘滚烫的耳珠子,细语:“傻姑娘。听到这些,我欢喜都来不及,为何要嘲笑你?”
玲珑嘟囔:“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恶人,我再也不想和你讲话了。”
玲珑别扭得紧,白梦来满心无奈。
片刻,他问:“你是觉得,咱们如今无名无分,若是做些亲密的事,太僭越规矩了?”
玲珑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嗯。”
白梦来噙笑:“既是如此,不若你嫁给我吧。待我们做了正头夫妻,怎样亲近都是合乎人伦常理的。”
听得这话,玲珑一时间呆若木鸡。
她怎么都没想到,白梦来三言两语间就能扯到成亲上去,还是正儿八经地同她说道。
这分明就是欺负她嘛!
玲珑迟疑片刻,面红耳赤地喊:“白老板!你再欺负我,我就不和你讲话了!”
白梦来见她落入圈套,心里都要被她笑倒了。
不是他存心想调戏玲珑,实在是小姑娘太有趣,让他情难自禁,总想作弄她一番。
赶了几日的路,总算是抵达南嘉镇了。
南嘉镇别有海岛风情,到处都是挑着盐渍海货贩卖的小贩。那鱼虾之奇异,便是学识渊博的白梦来都对其来历一知半解。
兰芝、柳川,以及玲珑都没逛过这样的闹市,一时间新奇极了。他们刚定好客栈就嚷嚷着要出门逛逛。本想邀白梦来一同前往,这样就能从他荷包里讹点钱财过来买乡镇特产。奈何白梦来像个落落寡合的怪物,执意不来。他刚到镇上便说遭受不住折腾,要去客栈清洗尘气,直接休养了一夜。
隔天清晨,几人闹够了玩够了,总算想起正事儿,拿着清露夫人的小像挨家挨户打听行踪。
南嘉镇那么大,寻一个女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找了三五日也没个结果,最终还是一个待在破旧城隍庙做算命营生的老先生对他们道:“这个样貌,倒是有几分神似苏家的四小姐,不过她在六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玲珑和兰芝面面相觑,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苏家四小姐六年前从南嘉镇上失踪,而清露夫人是五年前入的赵寅家,时间上倒是吻合的。
玲珑学会了白梦来拿钱糊弄人这招,她摸了一枚银锞子递到老先生手里,道:“劳烦老先生给指条道儿,这苏家怎么走?”
老先生半眯着眼睛装算命瞎子,如今有钱财在手,他扯下一丁点黑眼罩,看了看银锞子,笑得见眉不见眼,道:“这苏家好找呢!不过苏家是南嘉镇的大户人家,恐怕不能让你们进门问话。啊,你们要是真想找苏家四小姐,我这边倒是有一条去路,可供你们打听消息。不过么,你们也是知晓的,这开春了,棉袄子换薄春衫,桩桩件件都要钱,我得摆摊做生意呀,哪来的空当给你们说道这件事呢?”
说完,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玲珑的荷包上,很明显,他是还想再讨一笔钱财呢。
玲珑为难地数了数荷包里的银锞子,接下来问话,要花钱打点的地方肯定很多,也不知钱够不够用。
兰芝见玲珑这般费劲,当即蹙眉,将腰刀弹出刀鞘,抵在老先生脖间,微笑:“若是成了死人,就不必一年四季换衣裳,只需一件寿衣便是了。”
此言一出,老先生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讹钱。
他战战兢兢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老朽什么都说,立马就说!你快快将刀刃收起来,都是良善人,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兰芝量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招,冷哼一声收起了刀刃。
玲珑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处理好了,她惊喜地道:“还是兰芝姐有法子!”
兰芝一脸忧愁地望着玲珑,抱怨:“都怪白老板瞎教,把你都带歪了!如今你这一身杀人如麻的骇人气质顿失。为人处世方面,还满腔文人说理的做派,半点没有我们江湖儿女的豪爽了。”
闻言,玲珑摸了摸鼻子,小声为白梦来辩护:“我觉得这样也挺好,闹市区里动刀动枪,杀人见血,有碍观瞻嘛!”
两人一口一个“杀人”,吓得老先生腿脚都发软。
他这是遇到哪路阎王了,居然还敢和她们讨钱!赶紧说完事情打发了吧!
老先生咽下唾沫星子,道:“两位女侠要是想知道苏家四小姐的事,可以去南星寺找石慧大师。”
玲珑皱眉,不解地问:“大宅院里小姐的事,为何要去问一个寺庙里的僧人?”
老先生道:“这位女侠有所不知!这四小姐,其实是苏家被赶出府的沈姨娘所出。这沈姨娘心思歹毒,在后宅院里仗着荣宠竟敢毒害夫人,被苏老爷发现以后,连夜驱逐出府。据说她本就体弱多病,又是冬日被赶出府的,身上没细软,也无娘家可回,没熬过一年便死了。后来苏家生意越做越大,家底也越来越殷实。就在十年前,苏家忽然生意不顺,府邸里头还闹鬼。苏家人请德高望重的石慧大师来看家中风水,大师一眼便瞧出这是沈姨娘死不瞑目,冤魂从地府里头逃脱出来,回到府上作祟。”
玲珑不信鬼神之说,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然后呢?”
老先生神神叨叨地道:“然后,石慧大师起坛作法请沈姨娘的冤魂出来一叙,待鬼魂附上了人身,这才知晓,原来这鬼姨娘还有个遗腹女流落人间,她想让苏家将孩子接回去养育,这才阖府作祟。只要孩子有了容身之所,她死而无憾,自然会回到地府。她告知了苏家人,三日后,孩子会来到南星寺,让苏家的人在寺庙里等着就行了。你说神不神,三日后,真的接到了鬼姨娘的孩子,府里闹鬼一事也平息了。”
兰芝显然是不信这些的,她冷哼一声,道:“人家府里头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老先生急道:“石慧大师能请神驱鬼,这样的通天本领,整个南嘉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早传开了!如今在镇子里的寺庙,就数南星寺的香火最为鼎盛!不过那苏家四小姐好像就在苏家待了两三年,后来就不知所踪了,算算时日,应当是失踪了近六年吧。”
如果这苏家四小姐真是清露夫人,那她非但没有离奇失踪,还在赵家生活得好好的呢!
玲珑撇撇嘴,觉得老先生这番话属实是无稽之谈。
查出了一丁点眉目来,玲珑和兰芝又跑到苏家去撞撞运气。
她们敲响了苏家的门,很快便有门房跑过来吆五喝六:“你们谁呀?没有拜帖,可进不了苏府!”
玲珑笑吟吟地上前,问:“小兄弟,你有没有见过画上这位姑娘?”
那门房看了一眼清露的小像,嘟囔:“这好像是四小姐……”
他话音刚落,很快就有管事的上前来敲他脑门,呵斥:“混说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咱们苏家没有四小姐,统共就三位小姐,莫要胡说!”
门房像是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地颔首,道:“是是,管事教训的是。”
随后,他看了玲珑和兰芝一眼,道:“我不认识这画上的人,两位要是没旁的事,赶紧走吧!”
兰芝这一回知晓不能鲁莽行事,在人家府门外闹开来恐怕不大好看。
不过这群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苏家有个鬼姨娘所出的四小姐,偏偏府上人对此讳莫如深,不敢多说一句话。
甚至,他们字里行间还抹杀了这位四小姐的存在。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即便四小姐失踪了,也不必说府上没有过排行第四的小姐吧?
好似没有人希望她留存于世一般。
第145章
玲珑和兰芝问完话已是夜里,她们半道上买了一盏气死风灯,握着提杆,一路照明,回了客栈。
白梦来让柳川买了些价格高昂的海产,亲自料理了一桌风味小菜。
他本想喊玲珑用膳,却见她一脸兴奋地凑过来,将今日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看样子,不聊清楚,小妮子是不肯用饭了。
白梦来无奈地对柳川道:“把菜碟子都摆到沸水锅里,灶膛里烧文火温着,咱们待会儿再用膳。”
白梦来是出手阔绰的贵客,这番命令下达,不用柳川亲自动手,自有眼力见儿的堂倌会代为操办。
白梦来给识时务的小伙计丢了一块儿银锞子,一踅身,慢条斯理地对玲珑道:“走吧,有事咱们屋里说,莫让人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