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筠为难道:“这是个人隐私,我也不好多问多说。”
“那倒是。”钟令淡声应。
八卦的容卓却不肯放弃,又追着向思筠问:“他个人条件这么好竟然来你夜店陪人喝酒?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很严重那种?”
容卓不提,钟令也没有细想过。
几次短暂的相处,她能看出来檀舟的家教修养都很好,为人纯直没什么坏心思,想要接近她,却也在认真帮助别人。
这样的人,本身就和夜店格格不入。
如今又看这位向总如此为难,檀舟家里怕是有什么变故。
她拉了拉容卓:“向总上次把你从派出所捞出来你还没特地感谢过吧?还不请向总喝杯酒?”
话题岔开了,容卓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端着酒杯你来我往,才一会儿就去了半瓶。
钟令有些心不在焉,此时此刻,她还真的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她的外公是位文人,耳濡目染,她自然也能感觉到檀舟身上的书卷气。
那样干净柔和的气质,若是捧着一颗真心撞上她的试探,多少会戳伤他的自尊。
可他......是真心的吗?
被檀星泽拖着玩了两天,檀舟总算是要解放了。
好不容易把这位祖宗哄上了床,这会儿又要拉着他讲故事,被缠得没办法,檀舟只好照办。
檀岳开门进来,问檀星泽:“你是不是把奶奶准备的牛奶倒了?”
床上的小人指着檀舟,理直气壮道:“叔叔刚看着我喝完了。”
檀舟挑着眉盯他,檀星泽立马蹙眉嘟嘴做足了可怜模样。
他只好顺着说:“对,喝完了。”
檀岳没怀疑,叮嘱他别缠着他叔叔,赶紧睡觉。
等到檀岳关上门,檀星泽立马改口义正言辞:“叔叔,你不能帮着我骗爸爸,你这样是不对的。”
檀星泽人小鬼大,是个机灵劲儿十足的孩子。
被他这话怼得哑口无言,檀舟无奈笑道:“你也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你怎么还教唆我骗人?”
檀星泽捂着嘴笑个不停,边笑还边说:“叔叔笨。”
“你这小子!”
檀舟上手挠他痒痒,两人打闹成一团,全然将睡觉这件事抛掷脑后。
等到走廊响起何清宁的呵斥声两人才消停。
临睡前,檀星泽拽着檀舟的手说:“叔叔,老师说没人会喜欢骗人的孩子,你以后不要再骗人了。”
檀舟神色微顿,笑得温柔:“好,那你也要答应叔叔,不许再骗你爸爸。”
“嗯。”檀星泽重重点头,又向他保证说:“明晚我一定把牛奶喝完。”
调暗了卧室灯光,他的眼眸也跟着暗淡了。
他也不想骗钟令。
想过要说清楚,话到嘴边又缄口难言。
说清了,然后呢?
让她讨厌自己,再老死不相往来吗?
她不过是想要玩玩,没有他,还会有别人。
他很贪心。
尝过了她的甜,便再不愿见到她的身边有别人。
檀星泽乖乖睡着,他也关了灯离开房间。
檀盛年还没睡,见他拿着外套下楼,问了句:“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檀舟没回答,正好何清宁从花园回来,他便冲她说:“我先回去了母亲。”
何清宁淡笑着叮嘱:“开车小心。”
开门关门,檀舟没有看过檀盛年一眼。
走出家门他还听檀盛年在高声责怪:“他这样子像个什么话?!”
何清宁也不满:“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再给星泽吵醒了,你去哄?”
檀盛年愤懑,但一想着他那个折腾人的乖孙,他也真的没再多说什么。
夜店里拼桌喝酒是常见事,荷尔蒙满溢的场景里,推杯换盏中间,年轻男女眉来眼去,喝了酒了,关系自然近了。
容卓喊了几位同事来,加上旁边桌几位帅哥,一群人正喝得欢。
钟令惹眼,总有人坐到她身边跟她搭话请她喝酒,冷着脸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她渐渐觉得疲惫。
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听到有人喊她钟小姐。
音乐声重,她没太分辨得出来,一瞬间唇边有了笑意,侧过身却见聂泽元正朝她走过来。
那浓重的木质香水混杂了浓烈的烟酒味,钟令冷脸皱眉,迈步就想离开。
喝醉的人抓住她手臂猛地一拽,钟令差点摔进他怀里。
“你放开我!”
钟令伸手推他,身前人却纹丝不动。
手臂被捏得生疼,她完全没有力量与他对抗。
夜店的洗手间外常有情侣相拥着接吻,他们俩的纠缠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钟令没穿外套,抹胸裙裹得她胸脯饱满纤腰楚楚,皮肤白嫩,一双锁骨纤巧性感,聂泽元眼睛都看直了。
他今晚跟几位兄弟玩得开心,酒是一点儿也没少喝。
若是清醒,他尚且有几分理智在,不会,也不敢对钟令怎么样。
偏偏喝得烂醉的时候有美色当前,他那点儿龌龊的心思全都钻了出来,抓住钟令就不想放手。
他凑近前,贴着钟令肩颈深深一嗅,难闻的酒气便扑到钟令脸上。
“钟小姐,你好香啊。”
一阵恶寒袭身,钟令猛地一颤:“你放开我!”
钟令用力推着他:“聂泽元!你给我放尊重点!”
越是挣扎,想要她的人越是不会放手,他双臂箍上纤腰,急切地说:“乖妹妹,跟我玩玩儿,哥哥今晚让你高兴高兴。”
聂泽元力气太大,钟令根本无法挣脱。
她的裙子被聂泽元拽着,眼看就要走光,她赶紧抬手护住胸前,聂泽元趁此机会一口亲在了她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钟令措手不及,一瞬间恶心又愤怒,偏偏胸前春光乍泄,她那一双手只能紧紧抱胸,丝毫不能移开。
“容卓!”
“容卓!”
她一边大喊一边扭动着挣扎,柔软长发甩动间蒙上她的眼睛,视线一暗,她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带着趔趄两步。
视线恢复清明之时,她已经被人拉到一个清冽的怀抱里,匆匆抬眼,她今夜想见的人就在身边。
第14章 lost cherry14
心脏砰砰直跳,钟令人还懵着,拥着她的人已经脱下牛仔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檀舟......”
她的声音太轻,被吵闹的音乐直接覆盖。
熟悉的香气丝线般飘过,檀舟将她护在了身后。
钟令才刚刚回神,檀舟的拳头已经照着聂泽元脸上挥了过去。
“砰”一声。
聂泽元后退两步撞上墙边的垃圾桶,他侧身跌倒时吓得旁边的女生长长尖叫一声,周围人听见声响也立刻投来关注目光。
钟令还没反应过来檀舟就已经揪住了聂泽元的衣领,她清楚听到了檀舟的警告:“离她远一点!”
骤然吃痛,聂泽元的酒劲儿消退些许。
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哪怕脸上挂彩,他也不忘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管闲事管到你爹头上来了!给你爹......”
话没说完,挂彩的那边脸又重复挨了一拳头。
暗红的鲜血跟随他手上的力量飞溅在雪白墙壁,钟令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被檀舟紧紧吊着。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的侧脸映在她眸中,那清晰的下颌线因为咬牙而紧绷着,他的周身环绕着冷戾之气,已然怒不可遏。
一瞬间大脑空白,但她也知道再打下去只怕是要出事,她没多考虑,赶紧上前拉住他说:“别打了,我没事。”
檀舟松开手,聂泽元捂着脸蜷缩在墙边哀嚎。
夜店安保闻声赶来,钟令本想说点儿什么,身旁人却搂住细腰一路将她带出了夜店。
音乐声重,她的声音被淹没。
她被檀舟紧紧护在怀中,直到被塞进车里她才有机会开口讲话。
“疼吗?”
温柔的关心,化解檀舟满身戾气。
他微微侧目,轻笑一声问她:“吓到你了吗?”
钟令就是在他的笑意里开始失神,她以为自己见过的温柔就会是他的全部,至少在今晚,她没有想过檀舟会直接动手。
她很难去想当时的他是什么想法,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撞进他怀抱的那瞬间,有场激烈的风暴在心上席卷而过。
她陷进了那个风暴眼中间,甘愿被他带着走,哪怕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你有受伤吗?”她轻声问。
檀舟单手握住方向盘,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晃:“他的血。”
记得他爱干净,钟令从包里翻出湿巾,心无杂念握住了他手腕。
冰凉掌心和温热手腕接触,皮肤在湿巾轻拭之下恢复本来的颜色,除了关节处稍稍泛红,他手上确实没有别的伤痕。
钟令暗暗松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抬眼盯住他侧脸,一瞬间对视,她又匆匆别开视线。
繁华街景从车窗外快速闪过,灯影重重,昏暗柔黄,车内熟悉的香气渐渐让她静心。
他的车里很干净,像他的人一样,纤尘不染。
她还没有坐过国产的电动车,看上去不贵,却很稳很安静,乘坐体验并不比她的车差多少。
想起来那位向总之前的有口难言,她现在也不好开口问他这两天究竟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又办了什么事。
她垂眸,笑自己瞎操心,她现在哪有立场去问?
心思飘远,是檀舟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瞥见屏幕上显示向思筠这三个字,猛地想起来留了个烂摊子给他收拾,她赶紧开口问:“我能接吗?”
手机没有犹豫递到了她眼前,她接起了向思筠的电话。
那边听到是个女声明显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钟令,向思筠立刻换了语气询问。
员工打了客人,做老板的自然是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钟令一直在解释檀舟是为了帮她脱困才会一时冲动打了聂泽元,连说了好几遍,电话那头停顿一瞬,竟然主动开口劝她别急。
钟令微愣,后知后觉问:“我急了吗?”
她听到开车的人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双颊莫名发热,看来自己确实有点儿急。
向思筠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找人送聂泽元去了医院,钟令担心檀舟被为难,又试探着问向思筠:“他会有什么处罚吗?”
电话那头考虑的时间安静延长,在听到答案的那瞬间,钟令心里竟是说不出口的轻松。
挂了电话,她的视线在手机屏幕停留一瞬。
被水洇染过的一副水彩画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只留蓝绿色清新,橙红柔和,意外觉得配色眼熟,却也无法从记忆里寻找到有关这些色彩的片段。
男生不爱捣腾,估计也就是从哪里随便存来的一张图片。
她把檀舟手机放好,侧过脸轻说一声:“谢谢你及时赶到。”
又拉拉身上的衣服:“谢谢你的外套。”
檀舟侧过脸,幽深的眸对上她视线,仅仅是一秒他又匆匆移开。
他目视前方,轻说:“钟小姐今晚很美。”
钟令很自然弯弯唇角:“那得亏你及时赶到,不然可就看不到了。”
似乎是回想起刚才聂泽元纠缠她的情形,檀舟下颌微动,声音喑哑:“我来晚了。”
钟令轻笑着摇头:“不怪你,聂泽元是容卓表哥,今晚的事容卓一定会告诉琛哥,琛哥会帮我要个说法的。”
话说到最后,她又补充:“你别担心,聂泽元不敢对我怎么样。”
碰巧遇到红绿灯,车子停住了,钟令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可他仍是目视前方,只有光影落在他侧脸,分割明与暗,潜藏爱与怒。
直到绿灯亮他才说:“好。”
钟令没多想,唇角仍有笑意。
她歪着头打量檀舟,笑说:“你今晚也很帅。”
相视无言,暧昧缠缠绕绕,像雨后的云和雾,分不清,辨不明,只知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送到家门口,钟令没有邀请檀舟上楼,她脱下外套递还给他,又说了声:“谢谢你檀舟。”
银白月光安静洒在她纤薄肩膀,月夜下站立的人清清冷冷,仰着脸看他的眼神却是难以描述的温柔。
她笑得那样甜,是需要有极强的控制力,他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拉她入怀的冲动。
也许是失神作了祟,他竟说:“保护钟小姐是‘男朋友’的职责。”
钟令随声一愣,回想起自己前些天搪塞杨婉之的话,她垂着眸子,笑着赞同:“嗯,你说的很对。”
起风了,落叶轻响。
檀舟又把外套罩她身上:“穿着吧,正好下次可以借口拿外套和钟小姐见面。”
钟令扑哧一声笑出来,语气藏着小小傲娇:“你的借口可不少。”
檀舟唇线微弯,催她:“外面冷,快进去吧。”
“嗯。”她点点头。
转身之前,她又说:“檀舟......你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要来找我帮忙。”
聂泽元不敢找她麻烦,但很有可能会找檀舟麻烦。他那样的纨绔挨了两拳头,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檀舟答应得很干脆:“好,我一定来麻烦钟小姐。”
钟令点点头。
转身,又回眸。
她也摆摆手催他:“你快回家吧。”
“好。”
“晚安。”
目送钟令进了门檀舟才回到车上。
电话拨回向思筠,他冷着声音问:“那人怎么样了?”
那边回答:“没啥大事儿,就是闹着要知道你是谁,看那样子是想把这两拳头的债讨回来。”
“我说你是新来的,已经被开除了,包了他的医药费,赔了两万块钱的酒,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算是知晓。
不想暴露身份这话他早就说过,向思筠办事他还算是放心。
那边又说:“话说出口了,您最近也最好是别来我这儿,省得再有什么麻烦,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停顿片刻,檀舟启声:“下周末有个酒会,你准备一下,跟着我去。”
天越集团的商务酒会,向思筠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应好。
挂了电话他还忍不住感叹,看来这位钟小姐在檀少爷心中的分量着实不轻。
因为一场甜蜜梦境,钟令早上睡过了头。
珠宝展在即,她今天约了品牌市场部的负责人确认方案细节。
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间,她照镜子的时候竟然在下巴上看到一颗又红又肿的痘痘。
云姨在衣帽间听她哭嚎一声,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赶去浴室,发现她正在折腾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了?”
钟令赶紧清洁痘痘周围,小心翼翼抹了点儿清痘精华上去,又嘱咐云姨:“下午一定要帮我约美容师上门,不然我都没法出门见人了。”
听她娇声抱怨,云姨忍不住笑:“见什么人呀?小舟?”
钟令刻意绷着唇角,那双灵动眼眸却分明蕴着欣喜,她嗔怪:“云姨还取笑我。”
云姨轻笑一声,问她:“昨晚上,是小舟送你回来的吧?”
钟令瓮声瓮气“嗯”一声,云姨又哪会不清楚她的心思?
以往和晏家那小子来往,这个小丫头从来没让晏明逸进来过她房间,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个小伙子,长得还很英俊,这小女儿家的心思昭然若揭。
云姨拉她手臂左瞧瞧右看看,那颗痘痘长在下巴侧边上,得要仔细盯着才能看见。
她翻出痘痘贴递给钟令,像是随口一说:“也不知道我们家依依是怎么长的?竟是越看越好看。”
知道云姨宽她心,她弯弯唇角:“那也要让美容师上门,以后每周都让她来。”
“好。”云姨笑着应下:“都听依依的。”
钟令和对方负责人聊得很顺利,她在展厅的设计上花费了很多心思。
珠宝展的主题是“尘世”,她在空间设计上坚持空旷通透,又选用白色兰花做主要场景布置,灯光设计也足够干净澄澈,对方负责人极为满意。
闲谈间,这位年轻的张总问起来她是不是艺术学出身,她笑着摇摇头说:“小时候管教严,家里又没有别的孙辈,虽然是对绘画艺术类感兴趣,但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在艺术领域深耕,只是普通商科毕业。”
她说完,张总的助理小唐在一旁接话:“令总太谦虚了,巴黎高商可不是普通商科。”
张总闻言略惊:“令总竟是巴黎高商毕业?”
钟令深知过谦也是傲,便冲他笑得清甜:“名校差生,张总别笑话我才好。”
张总笑声爽朗,在幽静花园回荡,连说两声“不会”才又说:“令总是有艺术天分的,领悟力还很高,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能交一份大家都满意的答卷。”
他顿了顿又改口说:“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令总真成了艺术家,我可就没机会坐下来和令总闲聊了。”
钟令往张总杯中添了茶,杏眼弯弯,笑意盈盈。
看她的人稍稍失神,迟缓片刻才端杯细品。
茶杯搁下,张总蓦地开口:“令总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振翅翩飞声远去,亭下赏花意全无。
视线随声望去,穿水蓝色旗袍的姑娘在冲钟令招手喊:“姐姐——”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钟令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想见到秦姝。
她起身向张总道歉:“多谢张总盛情,只是早早约了妹妹谈事,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好意思张总。”
是有几分遗憾,但今天的公事谈到这里显然是差不多了,眼下这位张总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可以邀请佳人共进晚餐,刚才的邀约只好作罢。
他起身同钟令告别,迈步走出垂柳亭,与秦姝错身时,这位穿旗袍的姑娘竟是明晃晃冲他笑了一下。
见识过雨后牡丹娇娆秾丽,清新寡淡的蓝雪花便难再入眼。
这位赏花无数的张总礼貌颔首,匆匆离开了花园。
坐下看手机,汪经理给她发消息说拦不住秦姝,秦家父女难缠,钟令自然也清楚汪经理的无奈。
她简单回了个[没事],再一抬眼,秦姝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姐姐。”
声音很甜,得要喝口清茶才能冲淡这股腻味。
钟令顺手给她倒了一杯,“坐吧。”
钟令主动给她倒茶,秦姝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但看她的表情又很淡,秦姝便有些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那脸色看着好像也不太好,难不成是生意没谈拢?
秦姝本来兴高采烈的,这时候反倒是不敢乱说话了,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又要吃她的闭门羹。
她规规矩矩端着茶杯浅浅抿一口,想了想试探着问钟令:“是我影响姐姐谈生意了吗?”
钟令淡淡看她一眼:“没有。”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姝将自己带来的礼盒摆上桌,又冲钟令笑得乖巧:“姐姐,上次是我不对,自作主张穿走了姐姐的鞋子,本来想给姐姐买一模一样的,可是姐姐的鞋子都是季节限定款,我跑了好多家店,问了好多朋友都买不到一样的。”
她打开礼盒,小心翼翼地说:“所以我就买了基础款......姐姐......会生我的气吗?”
钟令觉得自己调节情绪的能力还是不够好。
本来巧妙避开了张总的邀约,她至少能和颜悦色听听秦姝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偏偏这时候提起来那双鞋的事情,她这心里真是堵得慌。
她凝眸盯着秦姝,神情严肃。
秦姝自从了解了钟令的身家,她是打心眼儿里拿钟令当亲姐看,所以这亲姐生气冷了脸,她是想方设法也得把人哄好了。
“姐姐。”
她握住钟令搁在桌面的手,可怜巴巴地道歉:“我错了姐姐,我不该擅作主张穿走姐姐的鞋子。”
她低眉顺眼地,又试探着说:“其实我就是想呆在姐姐身边,想让姐姐多多提携我,可是姐姐对我有偏见,爸爸说话办事也不着调,惹了姐姐生气。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损招儿,想借着这双鞋再和姐姐好好谈谈。”
她紧紧握住钟令的手不放:“姐姐,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秦姝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了。
她不是个傻的,那次回家以后,她冥思苦想了好几天,觉得这问题始终是出在她爸身上。
钟令不待见她这位父亲,连带着对她也有意见,她如果想要留在钟令身边,首先态度就得端正,不能让钟令感觉她和爸爸沆瀣一气,最好是不让爸爸出现在她眼前才好。
钟令淡漠抽回手,沉默一瞬,极平静地说:“那双鞋你喜欢就留着,也不用给我买新的,你带回去吧。”
秦姝这能听不懂?
又给她下逐客令!
她就搞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双鞋子?怎么说什么她都不松口?!
秦姝气得直拧眉,却见钟令突然抬眼,她一瞬间又恢复浅笑盈盈。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钟令竟问她:“这双鞋,是Jovan Russell的?”
“是啊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她拉开防尘袋将鞋拎出来摆在了钟令眼前:“姐姐的是季节限定款,带钻饰的,我这双是基础款。”
“多少钱?”
秦姝愣了一下,回答:“8800。”
“带钻的多少钱?”
秦姝又愣一下,心想这千金大小姐果然是花钱如流水,自己买什么鞋花了多少钱都不记得。
心里吐槽,面上还是乖乖回答:“带钻的13800。”
“13800?”
那晚她走得匆忙,回家以后也没有留意那双鞋究竟是什么品牌,以为只是一双普通的鞋,没想到竟然要花13800?
如果她没记错,容卓找他才花了八千。
这八千和一万三千八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而那时候的她,对檀舟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有什么理由给自己买这么贵的鞋?
“姐姐?”
钟令悠悠回神,“嗯?”
秦姝还忐忑着问她:“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钟令摇头,反应迟缓,心思仍是在那双鞋。
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怕自己的傲慢误会了他,更怕他有心接近,假意待她。
有些乱,特别是在秦姝的几番追问之下,她的心头一点点浮上焦躁。
表情不好,这在秦姝看来就是钟令小肚鸡肠,故意为难。
“钟令!”
她没忍住自己的小脾气直呼了钟令的大名,等钟令抬眼,她又心虚。
可喊都喊了,钟令也看她了,总得把话说清楚。
她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张口提气......
“钟小姐。”
猛地被打断,秦姝捂着胸口激烈咳嗽起来。
钟令被分了心思,下意识伸手替秦姝拍了拍后背,等她顺了气了,她才有工夫去看檀舟。
从花园深处绕出来的人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吓到秦姝,刚想致歉,秦姝却拧着眉瞪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偷听别人讲话就算了!还要突然出现吓我一跳!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别人讲话的时候不要随意打断吗?!”
夕阳落下,霞光掠过翠竹梢头笼向他,该是浓墨重彩的暖调画面,却因他闻声凝眉而骤冷。
他的视线看向钟令,心绪繁杂的人却在目光触及那瞬间别开了眼。
秦姝敏锐察觉到了钟令的态度.
眼前人长得的确很好,身高腿长,英挺俊朗,乍看着特别唬人。
可一旦仔细打量,这人身上的黑色连帽卫衣连个logo都没有,一看就是便宜货,更不用说那条看不出质感的黑色长裤和没有品牌的球鞋。
相较之下,刚才那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才是她秦姝的口味,至少腕上那块Rolex足够抢眼,连带整个人的气质也有所提升。
再看眼前这人。
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她嘲弄冷嗤一声:“神出鬼没吓了人,你怎么还有脸瞪我?!给我道歉!”
檀舟漠然移开视线,依旧是看向钟令。
亭中人神色淡淡,他的声音也黯然:“钟小姐不空那我就先走,打扰了。”
利落转身,秦姝不满的声音又响:“站住!”
她倏地起身,作势要上前讨个说法,刚一迈步就听钟令喊:“够了,秦姝。”
脚步猛地顿住,秦姝转身不满抱怨:“姐姐,我这一口气差点就没缓过来!难道他不该向我道歉吗?!”
钟令起身收好桌上的礼盒推向她,淡道:“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姐姐!”
秦姝爱撒娇,哪怕对面的人是钟令。
可钟令不吃这一套,她越是平静,秦姝就越是抓心挠肝。
也许是恼羞成怒,秦姝娇蛮“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礼盒迈出了垂柳亭。
路过檀舟身边,她还不忘恶狠狠瞪他一眼。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外人!
脚步声渐远,身后却迟迟没有声音响起。
夜色初临,夕阳渐深,亭中宫灯已经点亮,晕黄光线柔柔笼罩着灯下端坐的人。
画中仙身姿绰约,只是那眼神清清冷冷,并不落在看她的人身上。
再次转身,檀舟脚步坚定。
进亭落座,他解释道:“刚才听她语气不好,所以才匆匆打断,钟小姐勿怪。”
灯影落在他们之间,有些许暗色,钟令收回视线看着他,唇角有了弧度:“你怕我被为难?”
眼前人默然颔首。
一瞬沉默,钟令又开口:“你想过吗?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也过得挺好。不怕被人为难,也能妥善处理各种关系,可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如此脆弱娇柔,连别人和我大声说话都承受不了?”
片刻愣怔,他压抑住蹙眉的冲动,垂眸解释:“钟小姐误会了,我并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