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樱桃—— by飞萌
飞萌  发于:2023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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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回答,钟令却无法平静思考。
她追问:“那你为什么总爱替我出头?”
他不太清楚钟令态度骤变的原因,但见那眸光锐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打人的确是我冲动,但除了打架,我想我并没有为钟小姐出过头。”
晚风轻扬,灯穗摇摆。
钟令高涨的情绪骤然停滞,仔细想想,他并没有说错什么。
再对上他幽灼的眸,钟令心中生恼。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就连这一连串的质问也显得空穴来风无理取闹。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在意眼前人。
因为在意,所以怀疑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而她此时又是那么矛盾,明知道他的目的不够单纯,却还心存希冀,妄想一个不切实际的回答。
她转身,视线看向渐沉的夕阳,纷乱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片刻后,她终于问:“第一次见面那晚,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的鞋子?”

她立亭边, 晚风送来她身上果香酸甜。
被玻璃罐封存的樱桃泛靡丽艳光,哪怕隔遥远距离,那灼眼色彩依旧对他存在致命吸引力。
片刻怔然, 他问:“钟小姐是认为我?送一万块的礼物不太容易?”
钟令微顿, 语调略显生?硬:“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钟令转身, 眉头仍未舒展。
她控制不住情绪质问:“你和我?第一次见面,你有什么理由送一个陌生?人超过一万块的礼物?”
心潮翻涌,难以平静。
她却听他说?:“因为那家店离得近, 因为那双鞋尺码正好,因为适配钟小姐穿搭,因为钟小姐说?‘疼’。”
“所以一刻也不想等。”
他盯住钟令。
“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吗?”
檐下六角宫灯左右摇摆,琉璃灯罩在他俊逸脸庞投下浅淡墨影, 那双黑眸沉寂清冷, 幽光落不进?眼底,意味不明。
视线默然对峙那瞬间, 钟令大脑一片空白。
她需要一个答案, 可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他回答了问题, 解释了原因, 心里却始终有块石头压着, 沉甸甸的, 喘不过气。
长睫轻垂,眼下阴影更重?, 淡粉的唇翕张,却只有竹叶沙沙轻响在风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着, 也煎熬着。
在他声音又响之时,她还以为会松一口气。
可他音色沉沉, 又轻又淡地?说?:“这段时间给钟小姐添麻烦了。”
他起身,转向暮色。
她现在也许很乱,可他只会比她更乱。
是偶然又奇妙的开始,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因为一时兴起走?错一步,往后?的每一步便?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也许这时候结束这场闹剧正正好,还没有很重?的心理负担,事情也还在可以挽回的地?步。
可他,开不了口。
他清楚看见了钟令那双黯然的眸,很像接到晏明逸电话的那一晚,眸中满是生?理性的排斥。
排斥他蓄意接近,排斥他别有用心。
那夜被她热情回吻,他以为她也动?了情,哪怕这份情还很轻,他至少有开口陈述真?相的勇气。
可她对自己仅仅是玩乐之兴。
于她而言,“檀舟”这两?个字并没有不可替代性。
漂亮的皮囊有太多?,她若是高?兴,换一个人陪在她身边轻而易举。
他讲事实与真?情,她说?玩乐与兴致。
事实几分真??感情又能有多?深?
听了,她只会泯然一笑,再给檀舟这两?个字贴上和晏明逸一样的垃圾标签,掸尘似的扔进?记忆最深处,再也不愿意想起来。
这样的结局,他已经?预见到。
他不想要。
人去亭空,只剩孤零零一盏宫灯摇曳。
情绪被冷风吹散,冷静了,钟令才?逐渐恢复思?考。
她已经?先入为主觉得檀舟别有用心,那他今晚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真?正满意。
她清楚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既要他有所求,又要他除了自己别无?所求。
她好像也不太看得懂自己。
珠宝展在即,钟令工作忙碌。
展厅的事情忙完了,她还有精力去马场和球场,唯独茶坊那边,她已经?三天没去了。
第一天是杨婉之来茶坊等她,她不想见就没去。
第二天是秦成文带着朋友来喝茶,她也没去。
昨天没有人是她不想见的,当然,也没有人是她想见的。
今天挂电话之前,汪经?理提了一句青玉台,她知道,场地?已经?清理好了,但没有人来。
天冷了,她也不爱往那冷清处跑,趁着夕阳还暖,她选择回家。
傍晚到家云姨正在整理她的书房,听她上楼,云姨探出头来问她:“依依,你桌上那些画笺需要收起来吗?”
书桌上的画笺已经?摆了好几天了,云姨第一次见的时候画上的水彩还没干透,怕碰坏了,她便?没动?。
一晃四五天过去,水彩倒是干透了,这画笺上的图案仍未完成。
她拿不准钟令还要不要继续画,正好她回来,便?多?问了一句。
只是这一问,似乎勾起了眼前人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她神色微顿,想了想说?:“扔了吧。”
“扔了?”
云姨怕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一遍。
眼前人清眸微垂,很轻地?说?:“嗯,扔了。”
他不来,她留着这些画笺也没什么用。
不如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临睡前,她问云姨床头的褪黑素怎么不见了。
云姨不情不愿拿出来,很是担忧地?问:“依依,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怎么会睡不好?是不是有心事?”
她条件反射摇头,随口解释:“可能是第一次办展,压力有点大吧。”
云姨看着钟令长大,真?话假话搪塞话她一听就能分辨,接连好几天没去茶坊,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云姨端来热水放她床头,眼见她吞下褪黑素才?试探着问:“这几天怎么不见小舟来家里?”
“他......”
钟令一时语塞,又忽地?垂眼轻笑:“人家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
云姨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点点头肯定:“也对,年轻人是该好好工作。”
门关上,钟令的心思?又重?许多?。
他哪还有工作?
那晚替他接电话,她清楚听到了向思?筠说?要辞退他。
明明丢掉工作并不是好事,她那时候又为什么会觉得轻松?
是占有欲在作祟吗?
希望他远离夜店,也远离别的女人?
她唇角微弯,笑自己莫名其妙。
关了灯木然躺上床,卧室窗帘没有拉严实,花园地?灯在她天花板画了柔和一道光。
她那双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亮处,觉得胀了酸了涩了,眼球才?稍微转一转。
这一转,眼皮骤凉,眼球受了刺激,泪腺分泌液体缓解涩意。
她清楚,这无?关情绪,只是累了。
上下眼皮因为褪黑素作用疯狂打架,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在想......
这几天他没有出现,是在忙着找工作吗?
是有一点愧疚浮上心头,毕竟事情的起因是她。
她本该对此事负责,也想好了该怎么对他负责。
可他明明答应过遇到麻烦会来找她,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仔细想想,他当时从垂柳亭走?,应该挺生?气的吧?
无?论是一番好意被曲解,还是蓄意接近被拆穿,那脸色应该都不会太好。
还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和笑起来的时候一样好看?
思?绪飘远,像无?根浮萍在水中游荡。
脑袋昏昏沉沉,她竟在恍惚间听见自己低声呢喃熟悉的两?个字。
檀,舟。
次日清晨,钟令被手机吵醒。
她半睁眼睛看见汪经?理的名字,以为茶坊出了什么问题,仅存的一点困意也跟着消失殆尽。
人醒了,声带还没醒,张张嘴没发出声音,显得电话那头的嗓音格外清亮。
汪经?理知道她刚醒,语气也格外轻缓:“令总,檀舟来了。”
钟令听见这个名字有一瞬愣怔,下一秒却已经?坐起身来问:“他......他怎么会来?”
听她清醒了,汪经?理才?转述:“他说?怕布置戏台会耽误我?们的生?意,所以一早就带着东西等在茶坊门口,我?已经?给老严打电话让他进?去了。”
“令总,我?现在还没出门,您要过去看一眼吗?”
钟令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十分。
这么早?
他等了多?久?
钟令不加思?索:“那你让老严帮帮他。”
汪经?理轻笑:“放心,令总。”
挂了电话,钟令赶紧起床叫云姨帮她煮了杯咖啡。
昨晚睡得不好,脸上也有些浮肿,但当她洗漱完坐到镜子前她又迟疑。
上次他走?得那么干脆,现在过去,她又该和他说?什么?
这大早上的,她要是化个全妆是不是太刻意?
云姨端咖啡进?衣帽间正好看见她坐在镜前愣神。
咖啡杯搁在桌上清脆一声响,猛地?想起什么,钟令问:“云姨,昨晚那些画笺,你扔了吗?”
云姨欣然一笑:“没呢。”
钟令暗松一口气,又听云姨说?:“你外公还在的时候就总说?‘我?家依依有灵气,随便?画几笔以后?都是花钱买不着的大作’,你小时候那些残缺的画稿都还在你外公书房的柜子里放着呢,昨晚那些画笺精美细致,我?怎么舍得扔?”
钟令一听云姨学外公的语气就想笑,她眉眼弯弯,笑说?:“也就在外公眼里是个宝。”
小时候她总爱幻想,天马行空的想象都用色彩留在了画纸上。
稍微长大一点她便?一门心思?想要学画,奈何钟女士死活不同意,她的绘画事业便?半途夭折。
“不过我?看其中一张画笺的背面写了陈老先生?的名字,依依这画笺是想用作邀请函?”
钟令漫不经?心用粉扑拍脸,轻轻应了一声“嗯”。
云姨疑惑:“最近有戏?”
钟令描了描眉,淡声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哟。”云姨讶然:“哪位名角儿的戏?连依依亲自画的邀请函都瞧不上?”
“也不是。”
钟令否认,但云姨依稀记起来汪经?理提过一嘴皮影戏的事情,她当下便?会了意。
“我?去拿画笺。”
晨光柔和散漫,钟令简单吃了两?口就带着那些画笺出了门。
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她只化了个裸妆,就连口红也挑的裸粉色。
浅蓝针织连衣裙细致勾勒曲线,晨间水雾重?,她还披了件白色风衣。
知性温婉的穿搭,却因为出门挑的那支lost cherry变得甜滋滋。
这支香水略显打扰,商务场合她从来不用。
有人觉得它甜腻,有人觉得它俗气,可她偏偏喜欢这香气甜到放肆,独树一帜。
囿于规矩的叛逆小姐,情绪藏于香气里,喜与厌,一嗅便?知。
匆匆赶到垂花门,她停住脚步整理被风吹乱的发。
树影重?重?间,有明亮乐声穿透花林而来,循声奔走?,她头一次觉得外公的花园回环曲折,步履匆匆也难到达青玉台。
嶙峋假山遮挡,碧潭之上,花檐之下,随性而慵懒的人抱一把三弦月琴,指尖骨片上下轻扫琴弦,乐声清脆,明亮抓耳。
她听过这段旋律。
早些年跟着外公看霸王别姬,当时虞姬拔剑起舞,用的就是这段旋律。
若只听声,她只会觉得这段《夜深沉》出自专业乐师之手,技艺纯熟,无?可挑剔。
可隔水而望,穿纯黑连帽衫的男人和怀中月琴仿若古今两?个世界艰难融合,显得格格不入。
浅薄日光中间,他阖眼仰脸,额前刘海被风吹乱,他仍兀自沉醉于别离情思?,缱绻悱恻,难以抽离。
乐至悲怆,好似虞姬临水而舞,相思?满袖间,长剑亦有情。
回忆幕幕,奈何楚歌四起。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拔剑自刎,只为大王了无?牵挂。
她那时震惊于这样强烈而炽热的爱意,也长久陷在这段悲壮爱情故事里无?法自拔,甚至因此幻想一段炽烈的感情,幻想有个人像虞姬爱着项羽那样,爱她胜过爱自己。
过去的那些年,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捕捉过纯粹而唯一的爱意。
而在这一天,《夜深沉》响起的这瞬间,她晃眼看到了那个男人胸中滚烫的赤诚之心。
她不确定是乐声加持还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随乐声而动?,随眼前人而动?。
她从未全身心投入过一段男女关系,也害怕自己沉溺于男女关系。
而现在,此时此刻,她无?比想要和戏台上的男人试一试。
试着陷入热恋之中。
乐声止,她还没从情绪抽离。
匆匆转身,又听台上有清润嗓音响起,听那简单的词句,他像是在接电话。
钟令忍住想要叫他的冲动?,等他挂了电话才?迈步朝青玉台走?去。
幕帘遮蔽视线,她在晨光中间捕捉檀舟的身影,绕过水榭,迈上台阶,撩起幕帘,台上又哪有人影?
那把月琴安静躺在乐器箱里,好像还有他手心温度残留琴颈之上。
伸手拨动?琴弦,“铮”一声,清脆响亮,她回望花园幽径,并没有人从那条路走?来。
她坐在戏台等了又等,直到汪经?理来上班,见她盯着月琴愣神才?说?:“檀舟说?临时有事要先走?,之后?再来搭台。”
她关切询问:“令总这是怎么了?”
钟令缓缓回神说?:“没事。”
她起身去了汪经?理办公室,忙完工作才?离开。
午后?容卓给她打电话,说?她表姑知道了聂泽元酒后?无?礼一事,要请她吃饭赔罪,晚上定了餐厅让她一定要去。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琛哥的意思?,聂泽元好歹是他亲戚,不去,拂的是琛哥的面子。
这两?年琛哥在工作上对她多?有照顾,她今晚是不去也得去。
晚上浠沥沥下起来一场小雨,聂家定的餐厅在市中心,张叔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停车位。
眼看到了约定时间,她不想让琛哥等太久便?拿了伞打算走?过去。
她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深秋雨夜见到檀舟。
那家意式餐厅开在南越江边上,下了车还得走?上一段距离才?能看见餐厅棕褐色的大门。
细雨翩飞,打湿后?背,她略抬伞檐挡雨。
餐厅门前的照明灯坏了一盏,遮雨帘正好隔绝光线,一开始她只看到男人高?挺的轮廓。
遮雨帘下打火机砂轮轻微擦响,有位装扮精致的女生?用手替他拢着火。
微弱火光照亮那瞬间,她的视线也被吸引。
是她晨间见过的那张脸,只是装扮不同,气质也不同。
一身克制的黑西装将他的好身材无?限放大,宽肩窄腰大长腿,比例极佳,光看轮廓就知此人定是不凡。
偏偏这人还顶着一张放肆英俊的脸,眉眼清晰明朗,高?挺鼻梁分割光线,在他脸侧留下一小片清影。
男人唇色浅淡,漫不经?心叼一支细烟缓慢吞云吐雾。
身旁穿浅紫色连衣裙的女生?眉眼弯弯,正仰着脸同他说?笑。
是暧昧浪漫的调情场面,不会有不识趣的人上前打扰。
所以钟令站在雨里,右手捏着伞柄,光线昏黄,却依然能看见右手指骨微微泛白。
她很难描述此时的心情,只感觉胸口发胀,情绪哽在喉咙,非常难受。
还以为他这几天不来是要忙着找工作,结果是搭上了别人......
显得她昨夜的愧疚如此可笑。
她漠然撑伞立在原地?,上前?还是转身?她没法准确作出反应。
是突兀一声“依依”唤回了她的思?绪。
琛哥开门走?出来,见她站在雨里不动?,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冒着雨就走?到了她身边。
琛哥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她视线,让她无?法知晓身后?那个男人的反应。
看他淋雨,钟令将手中雨伞举得高?了些,正正好能容下两?人站立。
琛哥比她大七岁,而立的年纪处处透露着成熟稳重?,他平时严肃,话也不多?,但却是真?心拿她当亲妹妹看,花钱费心思?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含糊。
他关切问:“怎么不进?去?”
钟令垂眼想理由,看见地?面瓷砖湿滑便?说?:“今天穿的高?跟鞋有点滑,不敢走?。”
容琛轻笑:“看来容卓把你教坏了,非得我?亲自来接才?肯进?去。”
钟令习惯性笑得甜:“那真?是麻烦琛哥了。”
容琛从她手中接过伞,握着她手肘迈步:“走?吧。”
猛地?对上那人视线,钟令无?意识抬手挽住了容琛手臂。
这时候的容琛只是单纯以为她怕摔,还贴心叮嘱她:“慢点,小心些。”
可这样绅士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指尖那支细烟在雨幕下空燃,烟灰直直坠落,猩红光点逐渐暗淡,一如那双沉寂幽冷的眸。
身边人觉察了他的异常,声音清甜询问他:“你认识?”
这个问题一直到钟令侧身进?门也没有听到回答。
她勾了下唇角,答案当然是不认识。
既然有了新的朋友,那她这个老朋友自然是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餐厅装潢精致,气氛极好,她整理心情跟着容琛往窗边去。
染色玻璃和紫藤花隔绝餐厅食客,她一绕进?去就吸引了席间几人的视线。
率先起身同她讲话的是聂泽元的母亲顾舒兰,年近五十却因保养极好看上去非常年轻,她早就想结识钟令,几番托人未果,倒是让自家儿子得来了机会,只是方式实在粗鲁。
她热络招呼钟令:“依依来了,快坐。”
她看眼窗外细雨连绵,似有几分抱歉道:“阿姨今天出门忘看天气预报了,让依依冒雨出来一趟,不过没关系,晚点阿姨让泽元送你回去。”
钟令浅笑着落座,顾舒兰推了推身旁的聂泽元,他便?赶紧应承:“啊,是,钟小姐,晚点我?送你。”
男人总是爱面子,在自己调戏过的女人面前挨了揍,怎么想怎么觉得丢脸,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都没好意思?看着钟令。
钟令眉梢微抬,客气笑着:“多?谢顾阿姨费心,但我?今晚带了司机,就不麻烦聂先生?了。”
一旁忠实的吃瓜群众轻笑出声,气氛再度尴尬,容卓赶紧说?:“有点饿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有容卓和傅樱作陪,这顿饭吃得不算难受,只是钟令的心思?始终恍惚,顾舒兰同她讲话她也疏于回应。
顾舒兰以为钟令还在因为夜店的事情生?气,倒也没有太计较,反倒是一直叫聂泽元端杯向钟令赔罪。
两?边都认识,再大的事情经?由容琛一说?便?小事化了了。
钟令心想,来这一趟也好,有琛哥在中间杵着,聂泽元也不好再找檀舟麻烦。
一想到这里,她端红酒杯的动?作一顿,片刻又释然轻笑。
算了,天下男人多?的是。
害他丢了工作,那现在为他免除后?续麻烦也勉强算是两?清了。
分神间隙,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消息显示收到图片一张。
极有印象的尾号,她知道是谁。
餐桌上看手机多?少有点不礼貌,她按住锁屏键,并不将这条信息当一回事,照常用餐,喝酒,谈笑。
只是思?绪乱了,多?少显得心不在焉。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查看消息的冲动?,佯装毫不在意同容卓傅樱说?说?笑笑,但杯中红酒很快空了,一如胸口的空乏,迫切需要一点别的什么填满。
她终究没能敌过自己的心,借口去洗手间离了席。
穿过食客满满的大厅,她停在餐厅连廊的落地?窗边,雨落成线,玻璃窗上水流不绝。
她点开信息,一张餐厅花园的照片,消息只有四个字,“雨下大了”。
如果她理解得没错,檀舟这是在等她,可她从收到消息到现在查看,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她退出信息界面,并不认为檀舟会等到现在。
只是一抬眼一转身,脚下步伐怎么都动?不了。
深沉寥落的夜色里,有人撑一把黑伞等在雨中,金黄银杏叶随雨落在他伞面,明艳的色彩,夜色里格外惹眼。
玻璃和雨幕模糊视线,可她已经?对那个身影无?比熟悉,他还在等。
心上不可避免随窗外的风起了波澜,她上前靠近窗边,心下怔然。
她忍不住想,他一定是有话要说?才?会等到现在,既然看到他了,那就听一听。
绕过连廊打开花园的玻璃门,嘎吱一声,引了雨中的人回头。
黑伞在雨中旋转,伞面的银杏叶被甩落,晶莹雨滴没入草地?,他温柔的声音随之而起。
“依依。”

第17章 lost cherry17
夜雨打在玻璃顶上啪啪作响, 钟令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他:“你叫我什么?”
说话间, 檀舟已经撑伞来到她身前?, 宽大的雨伞遮住头顶光线, 她视线变暗,只听他温柔喊:“依依。”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距离拉近了, 但她并没有觉得多开心。
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沾了雨水变得潮湿,层层笼罩过来,她有点喘不上气。
仰脸对上他视线,那双深沉的眸带着远处薄弱的灯光,尤显温柔多情。
片刻失神, 又?怔然。
就是这样一双深情眼, 看谁都像情人,谁也不是情人。
钟令稍稍退开一步, 平静问他:“你找我是有话要说?”
“嗯。”他轻轻点头。
一瞬间以为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 她竟然觉得眼前?人非常......乖巧?
“你说吧。”她刻意别开视线。
雨声嘈杂, 她的心思也纷乱, 他的声音却如空谷清涧, 沁润心间, 让她静心。
他问:“我能送你回家吗?”
钟令转眼对上那双黑眸,略有惊讶。
他补充道:“雨下?大了。”
钟令微愣, 问:“你在这儿等我,就是为了要送我回家?”
他又?点头。
钟令还?是惊讶。
她以为他等这么久是要跟她解释点什么, 但此刻见他神色如常,全然没有要多说, 就好?像餐厅门口?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轻笑,笑自己自作多情。
自己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需要解释什么?
她冷了脸,淡道:“不麻烦檀先?生?,我带了司机。”
她转身,手臂却被拉住。
“依依,别走。”
雨声不绝,她完全可以甩开这只手,可她没动,她也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声音轻缓:“我今晚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她一个忙。”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钟令冷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这就是他的解释?
没什么关系?
并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解释,她只是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能让她产生?不满情绪的肢体语言,断然不会是没什么关系的普通朋友。
她不关心他的过去,如今对他的以后也没什么兴趣。
她退向?门边,缓声道:“檀先?生?,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仅仅是亲过两次而?已。”
言下?之意,不用多说也能明了。
不挑明不公开只暧昧,那就是“没什么关系”,她和他没什么关系,谁又?知?道他和那个女生?是怎样的“没什么关系”?
猛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钟令感觉双眼发胀,可她仍是直直盯着檀舟,一字一句道:“害你丢掉工作我很抱歉,我会为你准备一笔赔偿金,明天?由汪经理转交给你。”
“至于皮影戏,青玉台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继续使?用,就当是我对你失业一事?额外?的补偿,直到你家人不想唱为止。”
她垂眼,轻声说:“至于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开门,关门,她只记得雨声渐重,劈里啪啦打在他的伞面,也打在她的心上,一点一滴,密密麻麻全是坑洞。
她该是多么天?真才会有想要和他谈恋爱的冲动?明明容卓早就说过,夜场男人认钱不认人,被她推开,他转眼就能找另一个比她有钱的金主,毫无真心可言。
她一路疾走,莽莽撞撞进了洗手间。
抬眼看见镜中人双眼通红泪光闪烁,扣住大理石洗手台的双手逐渐用力,直至指骨泛白。
她又?怎么会不难受?
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不去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也说服自己不在乎他的过去,不介意他的职业。
可现实总爱打她的脸,要她看清楚自己想要一颗真心的想法多么可笑。要她看清楚,她就是没了家世和钱财倚仗,不值得被爱的那个人。
手机震动,是容卓打来电话。
消失这么长时间,她难免担心。
迅速整理心情回去,正好?他们也打算要走。
容卓敏锐,一眼看出她情绪不对,借口?和她打一把伞,她挽着钟令问:“你怎么了?”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那现在也没必要再让容卓跟着操心,她便说:“没事?儿,就是不太受得住你那表姑的穷追猛打,简单吃顿饭都快把我幼儿园老师问出来了。”
容卓嗤笑一声:“你在她眼里可是个大宝贝,估计今晚回去就要向?她那儿子传授追女朋友的技巧了,你可别搭理他,他在外?头玩儿的花着呢!”
钟令应和:“我知?道,但我估计他现在应该也不太想和我接触。”
“怎么说?”
话说到这里,又?是不可避免提起檀舟,但她刻意回避,只说:“当着我的面被打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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