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 by惘若
惘若  发于:2023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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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枝抄起她还没满月的小包,“那我就先走了。”
程隽礼把张黑卡往茶几上一推,“拿上。”
什么意思?又来钓鱼执法这一套?先给她卡,三年后再问她还钱?
他真觉得她同样的当会上两次?
姜枝不为所动,“可不敢拿,到时候又列个离婚清单,我还不起。”
程隽礼捏了捏额角,“你真当我是......”
“抠门儿。”
姜枝毫不犹豫地把话给接了下去,顺带补充道:“而且你快四十了,算是个老抠门儿。”
程隽礼:“......”
他今年三十二。
俞伯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忙带着佣人们退出了客厅。
程隽礼强压下脾气道:“要是不拿着,就别出门了。”
姜枝一看时间也快来不及了,抄起卡就走了,反正她也没刷这张卡的打算。
“你说世上有那么多没人的地儿,神农架、百慕大,再不济金三角,那个李神医上哪儿隐居不好?非要在一弄堂,云里雾里的在那儿装神扮鬼!就他开那方子,给我一本《千金方》我照样能开!亏得一帮名流把他当神供着。”
姜枝一边对着新款挑拣,一边冲李大夫破口大骂。
卓歆拿了个包背着,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他敢去金三角招摇撞骗?早被人一梭子撂倒了。”
说着还是觉得不合适,又还给了店员,“你老公不是没让你喝吗?你是在这儿和我秀恩爱?”
姜枝翻了个白眼,她是怎么理解出这层意思的?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想了想,也就悟了。
卓歆又换了个包背,“你那一脸了然的表情是什么鬼?”
“喔,也没什么,”姜枝手里拿着两条裙子,“就是突然想起来,你小学语文阅读理解不及格的事儿了。”
卓歆:“......”
“唷,两位大美人,为我市的GDP添砖加瓦呢?”
唐聿一看她俩在,大摇大摆进来了。
卓歆把几个包往他手里一塞,还把姜枝手里的也抢了过来,“来的正好,把单买了。”
唐聿:“......”
他真是欠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唐聿真希望自己没有踏进国金的门,如果历史不可更改,他宁愿选择把自己这双贱腿给剁了。
一个下午逛下来,他一共走了三万多步,花了二百六十万。
他完全不知道女孩子这些衣服包包竟然会烧钱到这个地步。
姜枝和卓歆正好好走着。
迎面就看见人模狗样的韩叙过来了。
姜枝刚想和大文豪打个招呼,卓歆就跟见了鬼似的躲走了。
韩叙打着电话没看见她。
姜枝也没有出声。
直到卓歆又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吓死老娘了,要是被我男朋友看见我逛国金,非暴露不可。”
姜枝比她更震惊百倍:“你说刚才那个打电话的高个子是你男朋友?”
“怎么你也认识吗?不可能啊,他平头小子一个。”
平头小子韩叙?
没毛病吧大姐?
两个人玩儿什么呢这是?
姜枝没有回答她,反倒多问了一句,“你跟他说你勤工俭学?”
卓歆这把更干脆了,“那不然我躲着他干什么?”
“他说他家是做什么的?”
卓歆很认真的想了想,“种地的。”
姜枝:“......那你们还挺般配的。”
唐聿刚把姜枝送上车就给程隽礼打电话。
“你猜你们家姜小姐一下午买了多少东西?”
程隽礼摘下眼镜,“总不会超过我给你的数。”
唐聿忙去翻他的短信,“你给我转了五千万?”
“以后她们再逛,你就过去买单。”
唐聿:这他妈是什么隔空撩妹的手法?
资本家的嘴脸真丑恶。
程隽礼挂了电话,站在窗前抽着烟,“接着说。”
身后的眉姨点头,“是。”
“夫人午休的时候,突然坐起来,像是做了个噩梦,还喊着女儿。”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有意思。”
眉姨继续往下说,“没过多久夫人就把吕盛找来了,这底下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停了停,“不过吕盛出去的时候,手里拿了个文件袋,只不晓得装的是什么。”
程隽礼掐了烟,“下去吧。”
这么多年过去,何颍就没放弃过找她的女儿,那个小丫头,是她和见不得人的情夫所生,成了她的心病。
至于那个情夫究竟是谁。
程隽礼查了多年也没有眉目。
而那个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女孩儿,就更不知道流落在什么地方了。
已经两年多没见她提这茬,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又想起来要派保镖去寻人?
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姜枝下车的时候大包小包。
她看司机提的辛苦,主动分担了一点,几十个超大购物袋,瞬间占领衣帽间。
末了,姜枝还很有感慨:可能真是年纪大了,逛这么会儿就累了。
想当年飞去巴黎过时装周的时候。
她下午逛商场,晚上接茬看秀。
不带喊一句累的。
程隽礼回卧室换件衣服。
就看见姜枝站在衣帽间里,双手叉着腰,不知道在伤春悲秋些什么。
怎么逛个商场还给她逛忧郁了?
花钱买不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站这里做什么?”
姜枝仔细端详了他一阵子,看得程隽礼心里直犯怵。
末了,她才幽幽冒出一句,“我刚想说我年纪大,但一看见你吧,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程隽礼:“......”
她礼貌吗?
姜枝拿上衣服就要去浴室。
程隽礼提醒了句,“晚上有个局,你们大院的。”
“非去不可吗?”
程隽礼答非所问,“六点半出发。”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
麻烦点收藏啊!!!?

姜枝一直磨蹭到快七点才出门。
他们刚走进挹芳楼, 就听见杨峥一声吼:“姜小枝同学!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守时?你爹我得好好训你两句!”
姜枝低低骂了句:死棺材。
程隽礼立马就被逗笑了。
她涵养极好,甚少这么直截了当骂人,大多时候都是开嘲讽技能。
骂得含蓄又内敛。
程隽礼捏了捏她的手心, “三言两语惹得你生气,杨峥倒很有几分本事。”
姜枝一脸无所谓,“我们一起长大, 就算同他生一生气, 他也不会多心。”
“你怎么不同我生气?”
姜枝也问了自己一遍。
以前追他的时候, 她自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当然不会去生气。
骂些乱七八糟的。
就这样也没见他大少爷动过心,要是看她动辄开口骂人更没戏。
至于现在嘛。
反正三年后要离婚的, 就算天大的事,也不值得她动一场气。
既然开了摆烂模式, 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凡事想开点儿就过去了。
姜枝脱口而出:“我从不和不相干的人生气。”
程隽礼眸子一沉,他是不相干的人?
他握着姜枝的手不觉更用力了些, “我是你丈夫。”
她挣开程隽礼的手, “过两年就不是了。”
姜枝径自往杨峥脚上踩了过去。
他疼的咿呀哎呦, 姜枝像才发现般, “啊?这是你的脚吗?我以为谁爪子呢。”
韩叙直乐:“我叫你别惹她!”
“瞧瞧,都嫁人了还这么张狂!”杨峥指着她说, 又笑向程隽礼, “老程你也不管管她!”
韩叙一副“你可快拉倒吧”的死样子, “他管不了,姜枝一逼婚他就乖乖领证了,根本没戏。”
说着还拽了句诗, “这才叫, 忽闻河东狮子吼, 拄杖落手……后面怎么说来的?忘了。”
姜枝:“……”
妈的就这件破事,韩诗人要说一万年。
程隽礼落座时已全没了方才的落寞。
甚至还能笑着说一声:“杨峥这两年回来的少了。”
韩叙接过话头子,“嗐,他家老爷子在京城风生水起,他妞儿都把不过来,哪还想得起咱们这帮老朋友。”
程隽礼问:“这次换届,杨叔叔又要更上一层楼了吧?”
“官儿越做越大,头发越来越少。”
众人又哄笑起来。
菜过五味。
杨峥刚要点烟,姜枝吊着眉梢斜了他一眼后,又悻悻地放下了。
韩叙不由得调侃,“你还那么怵她呢?”
杨峥把烟擒在指尖转了转,“你别说,往她面前这么一坐吧,我就觉得自己矮三分。”
在杨家调去京城之前,杨峥曾轰轰烈烈追过姜枝一阵子,甚至发誓非姜枝不娶。
这事儿在圈里流传的很广,连他们大院儿看门的警卫都知道,杨峥对姜枝那叫一个痴情。
后来一次喝多了,误打误撞上了曾大小姐的床,把美人给睡了,人家父亲是卫戍区的司令,又岂会善罢甘休?
于是两家就结了亲。
那以后杨峥见了姜枝就躲。
总觉得哪儿欠了她似的。
其实姜枝倒没什么感觉。
反而在杨峥结婚以后,偷摸着高兴了好几天。
虽然有点不地道,但总算没人烦她。
再后来杨叔叔升迁,去了部委高就,直到姜家出事,他们都再没有见过。
姜枝看了看程隽礼的神情。
他倒是淡然自若。
她说:“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韩叙夹了块七星斑给姜枝:“补补。”
姜枝抬头,一脸疑惑,“干嘛突然这样?显你有手是吗?”
韩叙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生不出孩子,急得喝药调理吗?”
仔细听,还带了几分同情和理解。
姜枝:她当时真的就怀疑人生了。
这一家子交换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对着那块七星斑如鲠在喉。
杨峥还要补一句:“刚结婚就那么着急啊?光喝药也不行啊,老程晚上也得加把劲。”
加他妈!
姜枝当时就骂脏话了。
程隽礼却悠然地又给她盛了碗汤,“是得加把劲,对吧程太太?”
姜枝一抬手故意碰翻了那汤,“哎呀,都洒了,对不住。”
听着像在道歉,可话里半分歉意都没有,反倒还挺得意。
杨峥和韩叙对视一眼,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笑。
姜枝连程隽礼的面子都敢拂。
她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姜家大小姐。
这顿饭差点把姜枝吃出心肌梗塞。
回裕园的途中,程隽礼看她绷着脸不说话,就有心逗逗她:“和谁置气呢又是?跟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枝刚还觉得程隽礼这人总算有点良心。
可他立马又补了一句说:“说出来我乐乐。”
姜枝:“......”
像程隽礼和韩叙这样的物种,就不应该属于地球,就得毒哑了发射到火星去。
气得姜枝好几天都没理过程隽礼。
程隽礼也忙着京城那块地,在两地之间飞来飞去,有时候半夜回到家,姜枝早都睡到九霄云外了。
周五姜枝有早课。
她不是个爱点名的老师。
当年她在申大的时候就不是个好学生,十堂课迟到九堂,但现在成了先生,总不好处处都纵容着学生们不守规定。
所以她折了个中。
允许他们每学期旷课两次。
点名也是按照名册跳着来。
但今天早上点名的时候,她发现有个女同学已经是第四次缺课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下课后她打了个电话给辅导员,可他人还在广西出差,姜枝就把人叫来问一问情况。
那女学生一副社会打扮,看着倒比姜枝还要更成熟十分,脸上的妆容烟熏火燎。
一看就知道刚从夜店混了回来。
旁边的陈老师脾气躁,“你这哪还有学生的样子!”
女学生嚼着口香糖,冲她吹了个大泡泡,“那你开除我啊。”
姜枝平心静气地问:“最近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女学生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有,就是不想读书了。”
姜枝又鼓励她说,“其实你底子很好的,假以时日,能有自己一番事业。”
“有事业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嫁个富二代,老师您不也是吗?”
从程隽礼上次开着劳斯莱斯来学校接过她之后。
姜枝老公是富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传遍了整个学院。
姜枝正色道:“我嫁给他之前,也有我的事业。”
她突然接到了开会的通知,简单补充了句,“下周不要再迟到旷课了,否则我这门课你等着重修。”
姜枝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和气了。
但没想到那女学生回去和她男朋友一说,那个传说中的富二代还要找姜枝算账。
他们开完会已经是中午。
她男朋友就带着人过来闹。
“是谁刚才骂我女朋友了?”
一群老师面面相觑。
院长发话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闹,门口的保安都在做什么?”
那富二代声音高了八度,“你别扯其他的事情!我问是谁,要让我女朋友重修!”
陈老师一看那富二代像是在道上混的。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把姜枝留在了会议室里,还顺手锁上了大门。
姜枝站在门后面听见外面争喋不休。
那富二代好像还想带着人闯进来。
一边大声喊着,“有胆子骂我女朋友,没胆子出来是不是?”
“等我砸门进去了,非要你好看不可!给我滚出来道歉!”
姜枝从小到大养尊处优。
就算是自食其力的那三年,国外老板也挺客气,她还真没有受过这种气。
当时就懵了。
世上真有这种不讲道理又爱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无脑人。
今天还叫她给碰上了,现在的学生好难管。
当年她家显赫成那个样子,老师骂两句,照样是乖乖听训不回嘴的。
她在会议室坐了一会儿。
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然后门被人给推开。
姜枝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她以为是那个小年轻冲进来了。
结果进来的是程隽礼。
姜枝扶着会议桌的手有些抖。
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惊恐和不安。
眼圈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程隽礼往前走了两步。
姜枝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软弱。
一个箭步扑到他怀里,环着他的腰不撒手。
大概是一直提心吊胆,突然间看见了亲人吧。
程隽礼的下颌蹭着她的发顶,心里淌过一阵暖流,熨帖在他的胸口舒服极了。
“乖,没事了。”
姜枝瓮声瓮气地说:“外面那个人他好凶。”
程隽礼柔声道,“不怕,他被带走了。”
姜枝:“?”
“扰乱公共秩序,寻衅滋事,还不该进局子?”
姜枝在他怀里猛点了点头。
难得她和程隽礼有看法一致的时候。
又抬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来?”
程隽礼下午要去苏州的工厂看看。
路过姜枝学校,忽然记起来她是最爱去苏州的,以前恨不得一个月去上三趟,就想着带上她。
他说:“去苏州玩儿吗?”
果然,姜枝眼里恨不得咔咔射激光。
“真的吗?我叫上卓歆,她也去。”
程隽礼捏了捏额角,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来不及叫她了。”

院里的同事们都在两旁静立着, 好像就在等着他们出来一样。
就那架势吧,姜枝感觉不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都下不来台。
但是程隽礼先说了:“感谢各位对我太太的爱护。”
文立很识趣地送上购物卡, 烫金的包装,一看就是刚从商场拿来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院长也没想到程老板这么大方, 把那张两万的卡拿在手里的时候, 眼睛都直了。
这可不是一点心意啊。
姜枝转头盯着程隽礼瞧, 满眼都写着“大佬,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吧?”,确定集团不会因此破产?
程隽礼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看什么?”
姜枝心跳漏了一拍。
她忙低下头摸了摸鼻梁,又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程隽礼的行事风格不就是如此吗?
在韩叙他们那帮傻小子还在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年纪, 程隽礼已经开始学着用利益收买人心了,这比世上任何东西都来的立竿见影、高效便利。
姜枝轻声说, “我饿了。”
程隽礼吩咐司机, “往申大开。”
申大旁边有条很有名的小吃街。
姜枝是那里的常客。
每样东西买了只尝一口, 当时店主们全都认识她。
后来姜枝直接让人给她做四分之一份。
但钱还是照付。
是地主家的傻女儿无疑了。
姜枝一走上这条街, 就像回了第二个家。
她在一家葱油面馆前坐下,要了两碗葱油面, 又在隔壁摊买了一份擂沙汤圆, 再驾轻就熟来了盘生煎。
这些摊主虽然换了, 但味道还是没有变。
他们不认得姜枝,却认出了程隽礼。
“程先生,又回学校看看啊?”
程隽礼点头, “是啊。”
姜枝咬了口生煎包, “怎么你还老回学校吗?”
程隽礼的眼神有些躲闪不及, “偶尔有会要开。”
“什么会?”
程隽礼实在编不出来了,“快吃吧。”
学校能有什么会要开?左不过是邀请他回校演讲这些,被他辞了有三四次。
他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也不喜欢对着一大帮涉世未深的学生们冠冕堂皇营造成功学理念,他并不觉得自己多成功。
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的手段全都见不得人,连心上人都不能亲近,有什么可宣扬的?
每每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就会想一个人来学校里面走走。
站在经济学院楼下,想象着当年姜枝撑着小洋伞,手举一大朵冰淇淋,站在树底下和他装偶遇。
“Hi,程学长,你还认识我吗?”
可他都做了什么呢?他一眼都没有看她。
他装作不喜欢她,装作不满意不在乎这个未婚妻,装了有整整五年。
当年他为了夺大位,连半分的软弱都不敢稍稍示于人前,否则早被那起子叔伯兄弟抓住要害,往痛处狠下杀手了。
订婚以来,天知道他一天天对着明媚天真的姜枝有多动心?
可再喜欢也好,都只能偷摸着从东京回来,神不鬼不觉的,在游艇上和她荒唐了一夜。
等他从集团事务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姜家颓势已现,程隽礼多方奔走托人求情,却是收效甚微。
直到今时今日,他都没有查出究竟是谁摆了姜伯父一道,好好的正要往上升就被查出了贪腐一事,对方来头很大。
姜枝吃饱喝足后,还买了个梅花糕。
只浅尝了一口,就递给了程隽礼,她把头歪了歪,“你吃。”
程隽礼不爱吃这些甜的发腻,又糯唧唧的东西,但瞧她歪头粲笑,便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吃。
从申城到苏州用不了两个小时。
姜枝几乎是一上高速就开始犯困。
最后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了程隽礼怀里。
程隽礼一手绕过她单薄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窝,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抱在了身上。
那股要命的甜香又猛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在姜枝额头上轻啄了两口。
但完全是饮鸩止渴。
程隽礼又浅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再离唇角更近的地方又来了一下。
最后辗转至莹润嫣红的樱唇。
姜枝在睡梦中扭了扭,“不来了。”
程隽礼生生停顿在她的唇上。
他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在梦里都怕他胡来。
程隽礼也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看见熟睡的姜枝,那副安静乖巧样,他就打心底里欢喜的不得了。
忍不住要亲她。
胡闹到后来。
程隽礼渐渐也有了几分睡意。
恍恍惚惚地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六七岁的模样。
他放学回家,就看见他那对人前恩爱的模范父母吵得不可开交。
家里的碗盏砸碎了一地。
程印猩红着一双眼睛,掐着何颍的脖子问她:“我一走三个月,你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可真有本事!”
说着又把何颍甩到地上,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何颍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得比程印的还狰狞,“你猜。”
程印指着她说:“你少在我面前装疯。”
说着就吩咐俞伯,“把太太送去医院,她已病的不轻了。”
何颍捂着肚子不愿走,“我告诉你程印,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你休想打了她。”
程印随手就砸了一个花瓶,“你嫌我还不够丢人是吗?娶了你我真倒八辈子霉!”
“是吗?当初是谁左一个毒誓又一句赌咒把我娶进门的?”何颍散乱着头发,一脸肃杀凋零之感,“你忘了我可没有忘!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我出家当姑子也不嫁你。”
说着就走到了门外,扶着门大声哭起来,“爸,妈,我知道错了!我就应该听你们的话,不该嫁他的!爸爸,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一边哭又一边摇着程隽礼,“你们程家的人都薄情!你以后不要结婚,不要去祸害人家女孩。”
其声之凄厉惨侧,连佣人都为之悄然。
程隽礼也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他这对父母在婚姻一事上,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一直到和姜枝订婚,他不喜欢和女孩子亲近,也从没想过要结婚。
如果婚姻最后的收梢,都像他们这样的不堪,倒真不如一个人自在。
程隽礼醒的时候,姜枝还在梦里撇了撇嘴,他轻轻放下了她。
“到苏州了。”
他把姜枝叫醒。
姜枝伸了个懒腰。
揉揉眼睛看向窗外。
俯水枕石,游鱼出听。
还是那个她印象里的水乡。
坐在前面一辆车上的文立走下来,敲了敲窗,“董事长,现在就去工厂吗?”
程隽礼揉了揉姜枝的发顶,她一双手还扒拉在车窗边,“你好好玩儿,我先去忙了。”
姜枝的下巴磕着车窗,软软道:“好的呀。”
司机漫无目的开了一会儿,“夫人,我们要上哪儿去?”
“往寒山寺开吧。”
姜枝一时也想不起要去哪儿。
只记得郑女士每回来,都要上寒山寺去烧香。
苏州当地的富太太们簇拥着她,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寺里去。
姜枝也都远远跟在后面。
烟熏火燎间,其实已能窥见姜家的落败。
连姜枝都觉得不妥,更何况在百姓眼中。
若是行事能检点些,想来也不至于如此。
姜枝独自上了山。
在大殿里拜过佛祖。
那还礼的和尚朝她笑得慈爱。
她从前和郑女士常来。
这寺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她。
不过姜枝倒很意外。
过了三年没来,他们竟然还能记住。
姜枝笑着开了口,“我妈妈有来过吗?”
老师傅摇头,“你的未婚夫常来。”
程隽礼?
他除了信奉人民币之外,从来什么鬼神都不信的。
不信因果,不信报应,不信轮回。
只信握在手里的权势和财富。
那这样他还来寒山寺干什么?
姜枝又多问了句,“他也来烧香吗?求得又是什么?”
问完她也觉得挺多余的。
除了集团财源广进,程隽礼还能求什么?
难不成求他妈早点改嫁个如意郎君?
老师傅端上来一本册子,“你未婚夫差不多每半年就要来一趟,每次都捐百万香火钱,在佛祖面前跪上许久,他的心愿都写在这本功德簿上了。”
姜枝好奇地翻开。
入眼便是程隽礼苍劲有力的字体。
一笔一画,写的分明。
“神佛在上,愿我妻姜枝一切平安,居外顺遂。”
姜枝冷白的指骨飞快地翻过这一页。
下一页还是。
再下一页也是。
这一本功德簿翻到尾,都是他写的这一句话。
姜枝几乎能想象的出来,程隽礼冷着他那张脸,沉静淡漠地坐在长桌边,修长的手指奋力书写,低着头严肃又认真的样子。
明明是让人心境平和的佛门净地。
檀香袅袅,烟火鼎盛。
姜枝却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
她把功德簿还给老师傅,忙手忙脚地走出了寺门。
程隽礼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明明对她熟视无睹,却又偏偏做出这副举动来。
姜枝越想越乱,剪不断理还乱。
脑子里像裹了团浆糊似的理也理不清。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本不该如此的。?

司机见姜枝出了寺门, 远远就跟了上去,把车门停靠在她近前。
姜枝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顾低头往前走, 司机停下车来去追她,也被她给劝退了,“不用跟着我, 我随便走走。”
司机不敢离她太远, 只能开了车跟在她后头, 用十五迈的速度开着。
后来拐过一条小巷子,姜枝就把他甩后面了。
司机吓得忙给文立打电话。
文立对正在查验绸缎成品的程隽礼说:“董事长,夫人从寒山寺出来, 就丢下司机不见了。”
程隽礼面露疑色:“你以为凭司机,就能看得住她?”
文立了然于心, 凭他们大老板的手段,当然不会只有个司机跟着夫人, 只是究竟是派了谁去, 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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