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把香槟杯往她手里一塞,“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质疑吧。”
程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和一圈亲戚寒暄下来已经有些累了,此刻正在休息室里坐着。
姜枝走到门外,就听见奶奶说,“她也这么大年纪了,不过就是段陈年旧事吗?有什么丢不开的?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似乎是眉姨的声音,“夫人就是惦记她的女儿。”
何颍还有女儿吗?
从来没听说啊。
程老太太说,“当时是你在医院陪她生产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老实说。”
眉姨顿了很久,“不敢骗老夫人,当年夫人的女儿刚一落地,姜家就来人把孩子抱走了,连一面都没见。”
她停了停,“再后来夫人身体好了一些,去姜家想要回女儿,可那位怕影响不好,说已经把女儿送去了乡下。”
姜枝心里的疑惑更深,这姜家总不会她家吧?
不会不会,申城姓姜的多了,绝不可能。
照这个意思看,何颍是在早年间背着丈夫和别人有了孩子,如今找不到了。
想不到她这婆婆玩看着挺文静的。
年轻的时候背地里玩儿的还挺花。
姜枝没有再听。
程老太太阖眼半晌,又问道,“这些事你没和你家少爷说过吧?”
眉姨摇头,“少爷自己查出了一些眉目,他对夫人的隔阂与日俱增,只是时机未到不曾动手罢了。”
“那也难免,他的亲妈是被何颍逼死的,怎么不恨?”
眉姨没敢接话。
程老太太愣了半晌,缓缓抛出了个疑问,“何颍生的女儿,总不是小枝吧?”
末了自己又笑了起来,“我老糊涂了,小枝的年龄对不上,要真的是她,郑婕会有那么疼她?”
眉姨应和道,“是是是,姜夫人可是个厉害角色。”
程隽礼一直到结婚仪式开始才出现。
他坐下来环顾了一圈,姜枝知道他在找何颍,先对他说,“妈妈病了起不来,今天是不能到场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姜枝总觉得他的眼神带了丝不屑。
难道程隽礼也知道他妈年轻时做的那些荒唐事儿?
作为甄嬛传十级学者。
姜枝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经典一幕。
“也是这样一个阴霾天,朕躲在帐帏后面,额娘被隆科多牢牢地抱住......滑玛他是天子啊......”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出来。
而此时的林心越,正站在台上被卓珩的结婚誓词狠狠感动,捂着嘴快要哭了。
就姜枝这么一笑,大家都看了过来。
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坐着由他们看。
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连隔壁桌的卓歆都看了过来,她小声说,“程太太,你这个症状,医院怎么说?”
姜枝白了她一眼,“我下次再和你说。”
卓歆点头,“你最好说出花儿来。”
这对新人来他们这桌敬酒的时候,林心越还特地嘱咐她老公卓珩说,“再敬表哥一杯,你马上就要去做项目总监,还要表哥照应。”
程隽礼拿出早年间陪程老太太听昆曲的耐心,“一家人不说照应的话。”
唐聿拱了拱姜枝,“你老公真大度。”
姜枝觉得无语,“这不最正常的礼节吗?难道他要把酒浇地上?”
唐聿:“......”
姜枝觉得还不够,“你不要因为他有两个臭钱,就对他低标准宽要求好吗?”
唐聿:“......”
谁都别想在姜枝面前拍她老公的马屁!
唐聿又凑近了姜枝问,“你在国外有男友啊?”
姜枝白了他一眼,“谁跟你说的?”
“你就说有没有吧?”
姜枝喝了一口竹荪汤,“没有。”
说着还补充了句,“赚钱的时间都没有呢,还有那闲工夫谈恋爱。”
唐聿这才抛出终极问题,“那这个Joseph是谁啊?”
姜枝搁下勺子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Joseph?”
“果然有这个人对不对?”唐聿的表情好像捕获到了什么惊天八卦。
姜枝像看智障一样看他,“没有这个人。”
唐聿:“???”
姜枝说:“Joseph是我养的一只贵宾犬。”
唐聿:“......”
没过几秒钟,唐聿忽然就拍桌大笑起来,比刚才姜枝的阵仗还吓人。
他一想到程隽礼为这事儿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就更笑得止不住了。
顺便把桌子也拍的震天响。
卓歆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他。
姜枝躲开他两步,“赶紧打120吧,耽误不起了。”?
完全是打发时间。
她摆脱姜小姐这个身份,和游手好闲的日子完全隔绝, 开始属于她全新的生活。
用了整整三年。
可程隽礼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就又让她重新回归了这种状态。
吃喝玩乐, 万事不虑。
就因为她爱磨咖啡。
程隽礼从世界各地搜罗了许多咖啡品种。
一袋袋精致的码在客厅里。
跟艺术品似的。
卓歆下课以后来裕园蹭晚饭, 凑到正在磨咖啡的姜枝身边,“快到七夕了,你说我给韩叙送点什么, 才能体现出我不俗的品味,同时又不暴露我的富有?”
姜枝一边转着手柄, 眼睛还盯着屏幕看。
忍不住在心底里轻哼了一声,放心吧, 你的富有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卓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别看了, 这部《one day》你都看一百遍了。”
姜枝挥开她的手, “错,是一百八十遍。”
卓歆:“......”
卓歆又回过头对俞伯说, “俞伯我还想吃那道佛跳墙。”
俞伯笑眯眯地, “没问题, 我去让厨房做。”
卓歆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我说程太太,每天住在富贵窝里, 十几个佣人伺候着你, 什么感觉啊?”
姜枝想了想, 很认真地说,“就是重新关回笼子里,当一只金丝雀的感觉。”
只不过是换了个人养。
以前是她爸爸,现在是程隽礼。
卓歆夸张地哇起来,“拜托,当一只金丝雀超酷的。”
姜枝白了她一眼没再理她。
卓歆又说,“快点帮我想想送他什么礼物嘛。”
“你看他平时爱买些什么,依葫芦画瓢你不会啊?”
姜枝随口一说。
卓歆真的就登了韩叙的Amazon账号。
作为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
托着腮她就把密码猜出来了。
翻了一遍下来。
全是国外买的一些高端品牌。
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姜枝瞄了一眼。
都已经在准备着说出韩叙的真实身份了。
怎料卓歆话锋一转,“他真的好辛苦,还兼职做代购。”
姜枝:“......”
韩叙这个表演艺术家到底都对卓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怎么能把一个穷学生的形象如此清晰地刻画在她的心里?
入木三分都不足以形容。
卓歆看着他的购物列表。
突然就陷入了沉思。
因为她发现了好几个不同的收货地址。
都是同一个女孩名。
卓歆又去韩叙的ins上查。
在他一长串的关注列表里面,还真让她找到了这个姑娘。
地址和名字都对得上。
姜枝也不禁感慨,“神探狄仁杰剧组不找你拍,都是对你能力的一种亵渎。”
卓歆却突然emo起来,“我以为找个穷的不会被渣,没想到韩叙也脚踩多条船。”
姜枝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的ins,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确实是韩叙会喜欢的类型。
但是本着闺蜜的情敌就是你的情敌的原则。
姜枝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对这个女生进行了惨绝人寰的人身攻击。
她先是用挑白菜的眼神看了遍这女生,“我妈说过,腿长脚瘦,家财必漏。”
又怕没有说服力,“你看她这面相,尖酸刻薄,注定贫贱一生。”
就在卓歆快要被这姐妹情感动的时候。
程隽礼突然带着韩叙回来了。
两个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姜枝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卓歆已经惊讶道忘了呼吸。
姜枝甚至想给她点一首《忘记时间》。
卓歆指着他说,“你......你......怎么会......”
姜枝识相地拉过程隽礼,把他拉出这个修罗场,“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韩叙。”
又对韩叙说,“这是......”
韩叙接着往下说,“卓明电子的二小姐。”
卓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韩叙笑了笑,“当然,我早就知道。”
卓歆拿起包就跑了出去。
韩叙轻拍程隽礼的肩,“下次再来你家吃饭。”
程隽礼看着韩叙追出去的身影,“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姜枝轻笑了声,“人俩谈恋爱呢。”
“那我们呢?”
姜枝想了想,“凑合过日子。”
程隽礼觉得好笑,“你看看你自己,哪一样凑合了?”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程隽礼被只突然钻出来的贵宾犬吓了一跳。
“这是哪儿来的?不知道我......”
姜枝把Joseph抱了起来,“狗又没有咬过你,你为什么讨厌狗?”
程隽礼觉得一个大男人被只小狗吓一跳确实有失风度。
他战术性地喝了杯水,“什么时候养了只狗?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姜枝说:“是我在纽约养的,刚让我以前的同事空运过来,他就是那个Joseph。”
还在末尾咬重了读音。
程隽礼突然就笑出声来。
想到因为这只狗吃的醋,醉过的酒,生过的气,自己都觉得忍俊不禁。
姜枝把他放进了恒温狗窝里,“放心吧,知道你不喜欢养狗,我是要送去奶奶家的。”
程隽礼倒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计较,“喜欢你就留下。”
“奶奶更喜欢Joseph,就是为了她接来的。”
说着就转身去了书房。
她今天刚看完了一本书。
正打算去换一本。
程隽礼跟了进来,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孙媳妇儿做得那么称职啊?”
姜枝满脸骄傲,“那是自然的,我和奶奶本来就投缘,和你没关系。”
程隽礼笑着去挠她的痒,“和我没关系?嗯?你再说一次?”
姜枝笑倒在他身上,“你住手你。”
程隽礼没有停。
两个人就这么笑跌在沙发上。
姜枝趴在他的上方。
程隽礼伸手把她掉落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怎么那么漂亮?”
姜枝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的信号。
每次程隽礼出差回来。
他就免不了要兽性大发。
但她已经来不及躲了。
程隽礼摁着她的头脑勺把她往下带。
二人唇齿交缠的间隙,姜枝娇喘着说了句,“门没关。”
程隽礼哪儿还顾得上这些?这几天在外面都快憋疯了。
连带着看韩叙都眉清目秀起来。
可不是要发疯的前兆?
程隽礼哑着声音说,“没人敢进来。”
又进一步诱哄她,“乖,把我领带解开。”
姜枝摸到他的领带。
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系这么紧的。
哆嗦了半天也没能打开。
程隽礼抱着她翻了个身,轻笑道,“小废物。”
一时云歇雨住。
姜枝双腿痉挛着从他身上摔了下来。
倒在地毯上动弹不得。
程隽礼已经习惯了她的身娇体弱。
直接拿毯子裹了把她抱进浴室。
姜枝泡在温水里阖上眼。
每次做完她都觉得虚透了。
可程隽礼看着她这副模样。
忍不住又转过她的脸来。
姜枝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含混不清地说,“你不许再亲我了。”
程隽礼却说,“你有那么怕?”
姜枝难得示弱般点头,“我怕。”
“不让亲也可以,答应我个要求。”
能用个要求来换不打扑克,姜枝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你快说。”
“明天和我约会。”
姜枝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这么个要求,“什么?”
程隽礼连眉尾上都是“你要实在不愿意答应就算了,那我就继续履行夫妻义务”的不要脸的表情。
姜枝立马点头,“只要你不再来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程隽礼和韩叙在京城待了三天。
一帮狐朋狗友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从结婚开始恋爱。
而姜枝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像模像样地穿着小洋裙,和衣冠楚楚的程隽礼坐在法餐厅里约会。
她托着腮,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程隽礼瞧,不争气的泪水快从嘴角流下来。
程隽礼把切好的鹅肝换给她,“枝枝你尝尝看,味道很不错的。”
姜枝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她无奈扶额,“你能不这么叫我吗?”
程隽礼觉得既然打算约会。
那就要按照标准流程来。
否则没有效果。
程隽礼切着牛排,“我以后就这么叫了,你得快点适应起来。”
姜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敢问您在京城受什么刺激了?”
程隽礼满脸坦然,“没有啊,对自己的太太称呼亲昵一些,有问题?”
两人从餐厅里出来,风和日丽的天转眼下起了大雨,雨点铺天盖地落下来,路边的积水很快就没过了鞋背。
程隽礼的车刚才停在了对面的街道上,而姜枝只带了把弱不禁风的遮阳伞。?
她把头埋在他的颈侧, 像只八爪鱼抓稳了他。
程隽礼一个箭步冲进了瓢泼雨中,背着姜枝一路小跑,身上全被雨打湿了, 姜枝既兴奋又害怕, 激动地一直大喊大叫。
等他们上了车, 雨势又捉弄人似的变小了,他们对视一眼,姜枝直接笑瘫在程隽礼身上。
程隽礼抽出纸大力给她擦着脸, 姜枝躲躲闪闪的,心底却生出难以言喻的快乐。
姜枝忽然就生出一种好像多年夙愿得偿的满足。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 长久以来对程隽礼的臆想,多年以来对他的爱而不得, 散落在了时间长河中。
如今都被一一寻了出来, 争先恐后的, 跃跃欲试着, 不停地往姜枝脑海里涌。
程隽礼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刚兜住她的那一下, 姜枝明显往座椅上缩了一缩。
他柔声笑道, “难道我会在车上对你做什么?”
说着就一下下为她揉着头发。
结婚以后他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高冷形象不在, 就像现在这样。
一边揉着她的发梢一边说,“都淋湿半边了,再不赶紧擦干的话, 你这样的身体, 又要感冒咳嗽起来。”
姜枝微仰起头, 正对上程隽礼来不及收回去的柔和眼神,她扶着他的手臂,不顾还在往下滴着水的头发就吻了上去。
程隽礼有一霎那的错愕,随即就被铺天盖地的巨大惊喜覆盖,颤着一颗心紧紧抱住她。
姜枝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用力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她每拍一下。
程隽礼都比她更心痛百倍。
也将她搂的更近些。
这些年来的委屈心酸也在此时一股脑地化作眼泪。
姜枝哽咽着小声哭诉起来,“你为什么现在又来这样呢?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耍人很好玩儿?非要我出国三年再回来,你才知道疼人?”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一边拍着他一边说,“程隽礼你讨厌死了!我每天都好讨厌你!”
程隽礼不禁红了眼眶,吻着她湿漉漉的发梢,“嗯,我好讨厌。”
他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就算是为了保护姜枝不卷入集团纷争,哪怕他有再多能说出口的不得已,他对她的冷待也不能原谅。
姜枝总算趴在他肩上哭累了。
程隽礼仔细给她擦着眼泪,“不哭了好不好?”
姜枝打了个泪嗝,“你、笑、什、么?”
“不容易啊,我家枝枝总算不端着了,说出来好。”
姜枝又捶了他一下,“我没原谅你啊,还生着大气呢。”
程隽礼笑着受了,“是,在你面前我永远是戴罪之身。”
在淋了一场大雨,又哭了大半晌后。
姜枝到底还是着凉了。
隔天还没起床就不停地打喷嚏。
程隽礼坐在客厅里都能听见动静。
他丢下平板走进卧室,“怎么了?”
姜枝又咳了两声,“有点头晕。”
程隽礼坐在床沿边上,俯身用额头抵着她,“好像是有点烫。”
他起身去客厅拿温度计,一面又吩咐俞伯请医生。
姜枝只觉得嗓子快冒烟了。
她伸出手往床头柜上摸。
就想喝口水缓一缓。
她的手刚碰到杯子就被喝住了。
程隽礼站在我是门口,“你现在不能喝凉的。”
姜枝又讪讪放下了,“就你事儿多,我在纽约的时候,发烧了都喝冰的,照样好全了。”
程隽礼甩了甩温度计递给她,“你就不会烧热水吗?”
姜枝接过来放在腋下,“我一个人在公寓里发着烧,怎么还有精神去烧热水?冰箱里有什么就喝什么吧。”
程隽礼又是一阵心酸,她这三年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到了国外连杯热水都混不上了。
他心里更觉内疚,“你在纽约我管不着,你现在嫁给我了,我对你有照顾义务。”
姜枝靠在床头,“你把我照顾的够好了,就是我爸......也不一定有这么细心。”
提起她爸,姜枝又觉得心里头不痛快,捏着被角。
低着头突然来了句,“我想喝我爸炖的梨汤了。”
程隽礼摸了摸她的脸,“温度计拿出来。”
姜枝取给他。
程隽礼一看37.6摄氏度,“有点低烧,来,你先躺下。”
他给姜枝掖好了被角,“躺着别乱动,我去给你炖梨汤来,你尝尝我的。”
“你长这么大下过厨吗?”
姜枝只是不信。
“小姜老师,你这就小看人了不是?擎好吧你。”
程隽礼打开加湿器,还顺带来了句京腔。
姜枝也觉得身上作冷,裹紧了被子不再乱动。
程家的医生来看过之后,又开了些清热退烧的药。
但俞伯见姜枝已经睡着了,就没敢吵她,还是程隽礼进来把她叫醒。
程隽礼摇了摇姜枝,“乖,起来把退烧药吃了再睡。”
姜枝是个最怕吃药的。
她喉咙管非常细,连吞胶囊都费劲。
姜枝坐起来,“能不能少吃两样?”
程隽礼笑骂了句,“胡闹,药也是能少吃的?”
说着又哄她道,“你乖乖把药吃完,我把那枚帕帕拉恰给你买下来,三十克拉的那个。”
姜枝眼睛都开始发光了,“真的?”
“那你快把药给我。”
程隽礼好不容易喂她吃了药,又把她拍的睡着了,才拉紧了窗帘回客厅炖梨汤。
他站在中岛台削梨。
把中间的瓤都挖出来。
再往里头加贝母、枇杷叶、冰糖、红枣这些。
程隽礼早年间在剑桥读博时,有时候换季嗓子疼,闲了也会自己炖点梨汤来喝。
就这道小吊梨汤的炖法,还是程老太太教给他的。
准备材料不复杂。
难的是要在旁边守着。
所幸这周末也没什么事儿。
程隽礼就靠在洗碗柜旁边候着。
姜枝睡到一半又惊醒了。
她趿着鞋走出来。
就看见程隽礼抱着手靠在柜门上。
眼睛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梨汤。
她心中微动,走过去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胸口。
程隽礼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双手缠住她的后背,心里也被她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喜欢姜枝这样突如其来的撒娇。
打心眼里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
程隽礼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姜枝却说,“老公,你一直在这儿吗?”
这句老公让程隽礼很受用。
其实何止受用,简直是飘飘然。
他的喉结滚了一滚,声音也跟着哑起来,“嗯,就快炖好了。”
姜枝作势就要从他怀里出来,“那我去沙发上躺躺。”
程隽礼总不肯放手,“不行,我要你抱着我。”
“干嘛呀?”
程隽礼凑到她耳边,“你好软。”
“......”
姜枝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灭绝人性的老流氓。
她都病了他还想着那回事。
程隽礼一手抱着她在怀,一手搅着炉子里的梨汤。
火候差不多的时候,用小勺子盛起一勺,吹了吹,“你尝尝?”
姜枝正要张嘴去尝的时候,程隽礼把勺子移开,自己低头凑了上来,结结实实地被她亲了一下。
姜枝嗔了他一眼,“程三岁,你这撩妹的手法,幼儿园里学的吧?”
程隽礼干笑了声,“不逗你了,快尝尝看。”
姜枝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好喝。”
程隽礼正要松开她,“去沙发上坐着,我就给你端来。”
姜枝却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不行,我要你抱着我。”
程隽礼单手盛了汤,“好,抱着。”
他就这么一手抱着姜枝,一手端着梨汤回了客厅。
在放下姜枝的同时,小心放下了梨汤,手指被烫出圈红印。
程隽礼不动声色地往身后藏了藏。
姜枝坐在沙发上,一勺勺舀着汤喝。
程隽礼抽了张纸给她擦嘴,“慢点喝,小心烫。”
他放在中岛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文立打来的,“董事长,老太太接到了,安排她住哪儿?”
程隽礼默了一默,“住蔚然山庄吧,派人小心跟着,别让何颍知道。”
文立又说,“可是老太太说今天就要见您。”
“我晚点过去。”
“好的。”
姜枝喝完汤又娇怯怯的躺在沙发上。
程隽礼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是一片冰凉,烧已经退下去了。
姜枝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程隽礼笑着躺到了她旁边。
姜枝立马滚到了他怀里。
程隽礼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真是好黏人。”
姜枝的脸闷在他胸口,“我是个病人呀。”
“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姜枝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程隽礼把她抱到卧室以后就出了门。
他的亲外婆正在等着他。
程隽礼开车到了蔚然山庄,外婆虽然老了,但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容色清丽的影子。
妈妈和外婆长得很像。
是一脉相承的美人。
否则他爸程印也不至于,在妈妈死后的几十年里,依旧热衷收集她的周边。
包括带去瑞士的那个小情人,眉目间也有几分像妈妈。
程隽礼叫了声外婆。
外婆不住点头,“我的好外孙,外婆总算见到你了。”?
程隽礼忙扶她坐了。
外婆拉着他看了又看, “好好好,都长这么大了,你妈怀着你躲回家的时候, 她也才......”
程隽礼接着说下去,“才二十八岁。”
外婆说着眼里就泛起泪花,“她在我那儿住到临产, 被你爸找到了, 非要把她接回申城去, 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出车祸去世?”
程隽礼冷笑了声,“什么车祸, 都是人为。”
只不过讽刺的是。
那时候何颍也刚生了个儿子,和程隽礼前后相差不到两天。
妈妈为了怀里还没满月的儿子, 也就是程隽礼,能光明正大的作为集团继承人, 从小养在程家。
就把自己的儿子和何颍的儿子掉了包。
何颍怎么也不会想到。
她精心设计策划的一场车祸, 害死的不止是她的劲敌, 还有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这件事一直是程□□里挥散不去的阴霾。
他不敢面对程隽礼, 因为没能保住他的妈妈;他也不敢面对何颍,因为他们的亲儿子死了。
是程印自己亲手抱上车的。
他想送走他们母子俩。
这件事埋在程隽礼心里多年。
他从十一岁起就知道了真相。
所以每次面对何颍的时候, 心里除了些许的同情, 剩下的全是滔天的恨意。
每一声“妈妈”叫出来, 都更像是对她的嘲讽。
只不过还没到翻脸的时候。
虽说都已经忍了二十年。
程隽礼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比较好。
是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好?还是送去和程印作伴好?
好像哪一种都是要把她逼疯的程度。
还是精神病院好些。
蔚然集团正在港城建疗养院。
已经快要竣工了。
等他亲自去剪彩的时候,何颍也就离进去不远了。
让她下半辈子都靠轮椅和药物度过。
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她害死的可是他亲妈一条人命。
外婆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交代, “那就不要放过她。”
程隽礼轻拍外婆的手背, “快了。”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何颍这两年也过够了舒坦日子。
恩恩怨怨的该有结论了。
回去的路上, 程隽礼靠在后座上揉着眉骨。
文立一边开车,一边向他汇报着卓珩那边的小动作。
程隽礼听完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卓珩放弃自己的专业进军蔚然集团是出于什么心理。
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
只有林心越看不出来。
若是他肯安分守己,程隽礼也能睁只眼闭只眼,一路给他大开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