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舅—— 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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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曹勋够强的份上,李雍终于同意了。
四月初九,曹勋来乾清宫面圣,在外面遇到了当值的李耀。
隔了老远,李耀的眼刀就刷刷刷地飞过来了,在曹勋距离他只有三步时,李耀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曹勋不动声色,先去见了元庆帝,出来后才在李耀身旁留步,露出闲谈似的微笑,低声问:“国公爷可是同意了?”
李耀又哼了一声。
曹勋:“今日已经面过圣了,明日休沐,后日我便请皇上赐婚。”
李耀咬牙。
曹勋拱拱手,走了。
翌日清晨,曹勋将曹绍叫了过来:“难得空闲,我想去街上走走,不知二弟可愿同行?”
曹绍当然愿意了,有点事做,总比闷在家里空想云珠来的强。
理智上知道自己连想念云珠的资格都没有了,可悔婚非他所愿,曹绍还是放不下,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被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必须灌醉自己,只有醉了才能睡着,才不会清醒地在漫漫长夜辗转反侧,恨不得连夜去找云珠,去求她原谅母亲的刁难,继续嫁他。
兄弟俩换上了不那么显眼的细布袍子,只是容貌气度摆在那里,所过之处还是吸引了一众百姓的视线。
前面就是忘忧茶楼了。
站在楼外也能听到里面说书先生略显沙哑的声音,忽而平淡叙事,忽而异峰突起,紧钩心弦。
曹绍见兄长驻足倾听,笑道:“这位石先生是十年前来的京城,大哥当时已经离京,不如我们进去找个雅间,边喝茶边听?”
曹勋点头。
茶楼伙计将两人带去二楼雅间,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石先生今日讲的是旧朝大将传记,既有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又有生活里的诙谐小事,两层楼的茶客听得津津有味,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
直到石先生讲完一段要休息一刻钟,茶客们才聊起天来。
曹绍正要跟兄长点评刚刚的内容,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拔高的惊叹:“你见过李云珠?”
像是凭空出现一把绳索,将曹绍的心紧紧地缠了起来,让他忘了坐在对面的兄长,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想知道那人是何时见到云珠的,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用情至深的人,哪怕只是听别人提到所念之人,也会从中获得一种仿佛见了她的慰藉。
“见过啊,上个月在马球场,她跟李家兄弟一起去的,穿了一条海棠粉的裙子,简直就像仙女下凡。”
“马球场啊,我听说过,好像是皇上要大国舅去打的,还让官家小姐们送了绦子,意在替大国舅做媒的。”
“不光大国舅,其他十九个也都是仪表堂堂的未婚武官,像小国舅、长兴侯府的谢世子都在。”
“李姑娘过去,应该也是想为自己重新找一个如意佳婿吧?”
“肯定啊,可惜她爹打了败仗,她还被小国舅悔婚了,要脸面的达官贵人之家怕是都不会再接纳她做儿媳。”
后面就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曹绍猛地离席而起。
曹勋端坐在对面,慢慢放下茶盏,抬眸看他。
兄长无声的询问让曹绍稍稍冷静下来,只是心中依然不平,愤然盯着隔壁:“他们有什么资格议论云珠?”
曹勋淡然道:“凭他们也长了一张嘴。”
这时,那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刹那的冲动过去,曹绍颓然落座,端起茶碗,饮酒般一仰而尽。
曹勋没有劝说什么。
兄弟俩听了书,晌午去醉仙居吃的,曹绍心里有愁,一碗一碗不停地灌酒,最后被曹勋扶下了楼。
曹绍这一醉,一觉睡到了黄昏。
他头疼欲裂,潘氏惦记着儿子来看他,曹绍却觉得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在扎他。
潘氏见儿子缩在被窝里,恨得直咬牙:“他就是故意要灌你喝酒,让你当众出丑,你还把他当好人!”
曹绍只当听不见。
潘氏走后,曹绍继续瘫在床上,反正明日才要去翰林院,今晚他只想这么颓废地度过。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是兄长的。
曹绍这才坐了起来,一手揉着额头。
屋里全是酒味儿,曹绍瞥眼一身锦袍玉树临风的兄长,低眸惭愧道:“让大哥见笑了。”
曹勋摇摇头,先去打开窗户,再坐到了曹绍床边:“我知道,你对云珠有情,更多的是愧疚自责。”
曹绍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那么喜欢云珠,却做了对不起云珠的事,让她那么骄傲的姑娘被人随意嘲笑轻贱。
曹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道:“这事确实是我们曹家失了信义,我想了一下午,勉强想到一个可以弥补云珠与宁国公府的法子。”
曹绍不抱希望地看着他:“大哥有何良策?”
曹勋:“良策说不上,我是你大哥,弟债兄偿天经地义,既然云珠不肯屈节重新与你缔结婚约,那我便去请皇上赐婚,以我的身份求娶云珠,看谁还敢嘲笑云珠愁嫁。如此,咱们曹家的信义也算保住了,父亲九泉之下也能与老国公重修旧好。”
曹绍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震惊。
曹勋迎着他的注视,通身的光明磊落:“我娶云珠,与儿女私情无关,如果二弟实在介意,就当我没说过。而且二弟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所知,谢琅似乎也对云珠有意,云珠若能嫁他,也算郎才女貌、家世相当。”
脑海里浮现出谢琅年轻俊秀的脸,曹绍下意识道:“不可能,云珠根本不喜欢他!”
以前云珠确实不喜欢谢琅,可两人真的成了亲,谢琅那么年轻又对云珠一心一意,云珠很可能会移情别恋。
曹绍无法接受云珠给谢琅的喜欢比给他的还多,更无法接受曾经的情敌如愿以偿春风得意。
换成大哥,大哥这样的年纪,云珠或许会钦佩,却不会动情。
再说了,大哥对云珠也无那份心思,纯粹是道义使然。
“还是大哥去求赐婚吧,云珠只有嫁你,才不算委屈自己。”
“都怪我无能,连累大哥拿终身大事代我赎罪。”
曹勋叹道:“我只愿你能重新振作起来,莫再耽于旧情,我虽为了信义求娶云珠,一旦她许嫁,她便是你的嫂子,若你继续这般对她念念不忘,就算我不介意,真传了出去,你我兄弟连同云珠都将沦为笑柄。”
曹绍忙道:“大哥放心,我绝不会犯糊涂!”

第16章 “太夫人大喜啊,皇上刚刚下旨为定国公赐婚呢。”
大夏历经几代的积弱后,在元庆帝这一朝实现了中兴,百姓家有余粮,九州失地尽收。
但元庆帝本身并不是一个多么勤政的皇帝,他将改革交给了横空出世的顾首辅,将军队交给了忠心又可靠的大将们,因为足够知人善任,元庆帝过得还算悠闲,年轻的时候喜欢跟妃嫔们寻欢作乐,自打清理了一次后宫,元庆帝对美人的心思淡了,开始修身养性寻求长生,再养上几十只猫,帝王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再悠闲,每月逢一逢五的日子,元庆帝都会上朝。
大臣们开始议事。
元庆帝起初还认真听着,当臣子们因为一件事而争论不休时,元庆帝就没什么耐心了,又不好阻止这些一心为国的大臣们,元庆帝便保持端坐的姿势,暗暗打量底下的臣子们,以此来寻些乐趣。
嗯,顾首辅的胡子好像又白了几根,可见首辅位高权重,却也是个费命的差事。
曹勋个子真高啊,被文官质问也能沉得住气,从容应对,一看就是当主帅的料,换成李耀,早暴跳如雷了。
听说吏部尚书又收了一房小妾,还真是老当益壮。
元庆帝不停地走着神,又熬了半个多时辰,今天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这之后,元庆帝还要单独跟内阁大臣们待上一阵子。
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元庆帝刚命小太监抱了最近最受他宠爱的一只橘色胖猫来,大太监就来通传了,说定国公求见。
这是自家人,元庆帝无须摆架子,舒舒服服地撸着猫,等着曹勋进来,倘若是顾首辅,元庆帝就得藏起猫,略加掩饰自己的玩物丧志。
“微臣拜见皇上。”曹勋恭恭敬敬地行礼。
元庆帝笑道:“免礼,可是都督府有事?”
曹勋惭愧道:“都督府暂无要事启奏,臣是为了私事有求于皇上。”
元庆帝一听,眼睛亮了,探身道:“莫非你有了心仪的妻子人选?”
一个为国效力的大将军,耽误到三十岁还没成亲,他做皇上的,怎能不关心?
可以说,元庆帝都不着急给十九岁的大皇子挑选皇子妃,就想快点解决曹勋的婚事。
曹勋颔首,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元庆帝笑了:“难得见你如此扭捏,朕越发好奇了,说吧,到底是哪家闺秀得了你的青睐。”
曹勋:“就怕皇上笑臣。”
元庆帝:“朕保证不笑。”
曹勋这才道:“臣想娶的,是宁国公之女云珠。”
元庆帝:“……”
脑海里浮现出云珠十四五岁时既美貌惊人又娇憨青涩的模样,再看对面身高八尺有四已到而立之年的英武男人,元庆帝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像不太配?
其实元庆帝知道曹勋肯定会娶一个十五六岁的适婚闺秀,只是那些闺秀他都没见过,年龄便只是一个数字,换成他看着长大的云珠,元庆帝就意识到了年龄的差别。
“为何是她?”
收起面上的异样,元庆帝好奇问。
曹勋将他在李雍、曹绍那边的说辞搬了过来。
元庆帝下意识地点着头,确实,曹家让云珠受了大委屈,于情于理曹家都该补偿一下,而且云珠十八岁了,比其他闺秀大一些,年龄上也因此更适合曹勋。
“道义上是如此,你可见过云珠本人?”元庆帝随口打听道。
曹勋颔首,面上比刚刚多了一丝不自在。
元庆帝立即明白了,道义不道义的,曹勋肯定也是看上了云珠的美貌,换个丑的,曹勋未必愿意。
男人嘛,英雄孬种都一样,见了美人都会心动。
“说起来,云珠的美貌家世都很配你,只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朕也要先问过宁国公的意思。”
曹勋躬身道:“臣明白,臣先前去宁国公府赔罪时试探过宁国公的意思,宁国公只说考虑并未给臣准确答复,还要劳烦皇上为臣美言。”
元庆帝:“行,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如果宁国公同意了,朕会直接下赐婚旨意。”
曹勋拜谢。
曹勋走后,元庆帝摸了摸怀里的肥猫,问候在一旁的大太监万公公:“大国舅要娶云珠,这事你怎么看?”
万公公想了想,堆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说起来那日马球场,云珠姑娘也是去了的,皇上早就做成了这门婚的媒人。”
元庆帝点点头:“是啊,有云珠在,谁还看得见别人。”
只是曹勋这么做,太不给嫡母潘氏面子了。
但是,潘氏的面子难道比自己的婚事重要?
换成元庆帝,他也不会为了一个继母委屈自己。
“宣李雍吧。”
万公公派了自己的徒弟出宫,本以为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差事,没想到上午过去了、中午过去了,快到黄昏,徒弟才领着一身布衣的李雍匆匆而来。
“罪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李雍一进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额头脸上还在滚着汗珠,风尘仆仆的。
元庆帝一脸嫌弃地打量他:“听说你一大早就出城了,这是自暴自弃去做了农夫?”
李雍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免得汗水滴在殿内纤尘不染的御砖上,微喘着气解释道:“回皇上,臣没有自暴自弃,只是臣学了一身武艺,整日闲在家里有负祖父生前的教导,臣便去城门前看了官府告示,见有几个凶犯尚未落网,臣便想着将他们抓捕归案,也算为民除害。”
元庆帝挑眉:“抓到了吗?”
李雍汗颜,凶犯没抓到,琐事做了一堆,譬如有个农家老汉晕倒在路边,他将人背去了医馆,譬如有个老母亲被儿子虐待,想不开寻了棵歪脖子老树要上吊,李雍及时将人救了下来,又去将那不孝子揍了一顿,揍得对方发誓再也不敢欺负老母。
当然,李雍并没有将这些琐事报给皇上。
元庆帝哼了哼:“如果你一出手就抓到了人,岂不说明顺天府的捕头都在尸位素餐?哪有那么容易。”
李雍:“是,臣知道,臣就是……”想找点事做。
元庆帝沉默片刻,语气软了下来:“罢了,你慢慢抓,真能抓到,朕自有赏,这次叫你进宫,是定国公想求娶云珠为妻,你可愿意与他结这门亲?”
李雍抬头看了一眼,一副不太甘心的模样:“臣不太愿意,他比云珠大了那么多。”
元庆帝嗤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朕与皇后差了多少。”
李雍随口道:“他能跟您比?皇后嫁您是三生有幸,云珠嫁曹勋可是吃了大亏。”
算是被拍了一个龙屁的元庆帝还算舒服,问:“这么说,你不同意这门婚事?”
李雍眉头紧锁似是在天人交战,最终无奈道:“臣不想同意,可臣无能,连累云珠被人悔婚遭人耻笑,真能嫁给曹勋,好歹能讨回些面子。”
元庆帝:“你是无能,但云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曹勋没来提亲,过段时间朕也会为云珠赐门好婚事,绝不会叫她受更多委屈。”
李雍一听,眼睛就酸了起来。
元庆帝怕他真的落泪,立即转移话题:“过来瞧瞧,朕这只猫养得如何?”
李雍果然看向元庆帝怀里,见那只橘黄色的猫毛发蓬松油亮,眼角干干净净,赞道:“有够精神,就是胖了些。”
元庆帝:“……”
他这个皇帝又不穷,难道还能把一只猫养瘦了?
因为见李雍的时间太晚了,元庆帝等着第二天再下旨,至于今晚,他去了曹皇后那边,先提了一下。
曹皇后惊道:“哥哥,他,他怎么能娶云珠?”
元庆帝意外道:“为何不能?”
曹皇后喃喃:“绍哥儿,他与云珠曾经……”
元庆帝反应过来,笑道:“绍哥儿啊,他不是一直把云珠当妹妹看吗?”
曹皇后脸色一白。
“当妹妹”这话是母亲为了悔婚编出来的幌子,此时恰好可以拿来堵住她与母亲想要反对的嘴。
事情是潘氏做出来的,元庆帝没有继续针对曹皇后,趴在床上,叫曹皇后继续给他按摩肩膀:“虽然绍哥儿把云珠当妹妹,可两人青梅竹马,外面还是有了一些传言,诟病定国公府背信弃义毁了婚事,你哥哥便是为了挽回定国公府的名声才提出代绍哥儿履行婚约,这个道理,你好好替太夫人讲讲。”
曹皇后看着丈夫的后脑勺,神色复杂道:“皇上说的是,明日我就请母亲进宫。”
翌日,曹皇后的口谕比元庆帝赐婚的旨意先送到了定国公府。
潘氏只当女儿想自己了,或是有什么后宫之事,忙换了公服,坐马车去了皇城。
天气有些热了,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来到坤宁宫时,潘氏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往常曹皇后见母亲累成这样,定要赐座赐茶,此时她只觉得烦躁,茶也没让,直接让宫人都退下。
闲人都走了,潘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何事惹你不快?”
曹皇后幽怨道:“还不是您?绍哥儿与云珠的婚事两家早就默认了,您就不该临时毁约,落人口实。”
皇上那话里话外的,分明也是看不上母亲所为。
与自身利益无关的时候,谁都欣赏君子,唾弃小人。
潘氏不懂:“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曹皇后冷笑:“原来您一点都不知道,哥哥要娶云珠,等会儿皇上就要下旨赐婚。”
潘氏形如见鬼:“怎么可能,曹勋娶谁也不能娶云珠,他还要不要颜面了?”
曹皇后讽刺道:“您与弟弟做了小人,哥哥代你们弥补过错,明明是君子所为。”
潘氏张着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所以,女儿没有开玩笑,曹勋那孽障真的要娶云珠。
云珠是什么脾气?
潘氏已经能想到云珠朝她耀武扬威的面孔,那画面激得她胸口疼,气也要喘不上来了!
“不成,咱们一定要阻拦此事!”
曹皇后自嘲地摇摇头。
母亲连曹勋都对付不了,还妄想干涉皇上?抱只猫去皇上面前叫唤两声,都比她们母女说话管用。
告诫母亲别再试图做什么手脚,曹皇后便派人送母亲出宫了。
潘氏进宫时气色红润,这会儿脸色白得要中暑一样,巧的是,她刚绕到出宫的宫道上,那边几个太监也从乾清宫的方向绕了过来。领头的太监认出潘氏,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道:“太夫人大喜啊!”
潘氏强颜欢笑:“不知我喜从何来?”
领头太监瞅瞅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圣旨,细声道:“皇上刚刚下旨为定国公赐婚呢,您府上马上就要办喜事喽!”
潘氏:“……”

第1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除了云珠一家,以及才被兄长打过招呼的曹绍,京城还真没有谁料到曹勋会娶云珠。
说什么皇帝赐婚,糊弄百姓而已,官员们都知道,必然是曹勋与宁国公先商量好了,元庆帝才会做这个媒人。
黄昏时分,曹勋还在都督府忙着,他的两个好友顾清河、张行简就已经过来等着了。
前者是顾首辅的长子,后者是淮安侯,两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顾清河的五官并不算十分出众,但他饱读诗书气质温润,一看就是翩翩君子。
张行简与曹勋相伴的时间更长一些,十七八岁就去了战场,也立下不少战功,可惜在一次冲锋陷阵时受了重伤,自此伤了元气,只能回京修养。
特殊的日子,曹勋提前结束公务,出来与两位好友汇合。
他此时穿的是正一品武官的朱红官服,补子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曹勋身形颀长,这一套官服在他身上既威严庄重,又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顾清河笑着打量几眼,道:“我已经能想到你换上喜袍的风采了。”
张行简淡笑:“就怕大都督根本没想邀请你我,没看这么大的事都没提前跟咱们透个口风。”
顾清河也板起面孔,对着曹勋摇头:“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够义气。”
曹勋笑道:“你们的儿女都快谈婚论嫁了,难道我还要特意跑去你们面前显摆自己要成亲了?”
顾清河:“孩子是孩子,在孩子们面前我们是长辈,只咱们三个在一起,那我们仍是少年郎,娶妻这么大的事,你当然要先跟我们说一声。”
曹勋不与他争:“走吧,今晚我做东,算是赔罪了。”
张行简:“大喜之事,谈什么罪不罪的,是你请我们喝喜酒才对。”
刚说完,他苍白的脸突然泛红,忍了又忍,还是偏头咳了两声。
曹勋与顾清河对视一眼,再在张行简转过来之前装作若无其事。
张行简当初伤的是心脉,元气大损无法根治,只能靠名贵药材养着,但御医早就说过,张行简怕是活不过四十。
三人去了醉仙居。
曹勋只点茶水,张行简吩咐伙计上一坛仙人醉:“你们喝酒,我趁机闻闻味儿。”
曹勋想起当年两人联手夺回辽州,庆功宴上同席畅饮的意气风发,眼底微黯。
伙计走了,顾清河开始打趣曹勋:“不久前阿敏还跟我夸云珠了,说很高兴她能跟云珠做姐妹,结果一转眼你就要娶云珠为妻,一下子给云珠抬了辈分,下次阿敏再见云珠,就得改口叫伯母了。”
曹勋一脸坦然:“重要的是情分,怎么称呼都没关系。”
张行简:“这么说,你不顾世俗看法求娶云珠,也是因为动了情?”
曹勋笑:“我娶她跟情无关,是为信义。”
他又解释了一遍。
毕竟都是男人,而且是而立之年的男人,顾清河、张行简没有追问太多细节。
顾清河:“无论为了什么,你总算要成家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这都是喜事。”
除了年龄相近,曹勋跟他们有太多不一样,从小丧母,又一人在边关过了那么多年,过于冷清。
知冷知热吗?
曹勋端起酒杯,掩饰嘴角那一抹淡笑。
同一时间,谢琅也将曹绍拉到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喝酒。
两人都喜欢云珠,区别在于一个在即将娶到云珠之后又失去了,一个刚刚看到希望,竟被一匹黑马截了胡。
谢琅一脸苦色:“国公爷他,他怎么突然就要娶云珠了?”
他不敢去问曹勋,只好跟曹绍打听。
亏妹妹怀疑曹勋对云珠过于照顾时他还信誓旦旦地分析绝无可能,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大傻子。
曹绍本来挺难受的,现在见谢琅失魂落魄,他竟冒出一种异样的痛快。
他从未将大哥看成竞争对手,相反,谢琅与他是一代人,曹绍不甘心自己输给昔日的手下败将。
咽下一口酒,曹绍没有卖关子,神色平静地替兄长做了解释。
谢琅怔怔的:“竟然是这样。”
曹绍:“不然还能为何?”
谢琅回想曹勋在云珠面前的表现,虽然照顾却光明磊落毫无私情,点了点头,再看曹绍平静的模样,低声问:“你对云珠,真的死心了?”
曹绍苦笑:“早就死心了,或许之前还有些眷恋不舍,如今她与大哥的婚事已经定下,那我以后只会把她当嫂子敬重。我如此,你最好也如此。”
谢琅正色道:“那是当然,你与国公爷是骨血兄弟,我跟国公爷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对他的敬重一分都不比你少。”
曹绍颔首,朝他举起酒杯。
不管心里怎么想,男人就该表现得更看重兄弟。
与曹绍分开后,谢琅回了长兴侯府。
发现父亲也在困惑曹勋那突如其来的赐婚,谢琅就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谢震叹道:“他这性子,倒是随了他父亲,只可惜我少了一个好女婿。”
他跟别人不一样,不图曹勋的家世、国舅身份,他纯粹是欣赏这个年轻人,女儿真能嫁给曹勋的话,两人必会给他生一个继承了曹、谢两家天分的好外孙。
谢琅更担心妹妹:“文英那边……”
谢震面露自责:“怪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就先把曹勋带回家让文英相看,万幸文英想得开,估计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
谢琅:“我去看看妹妹。”
谢文英在练字。
谢琅眼中的妹妹,面容沉静,并不像太在意的模样。
谢文英收笔后,见哥哥欲言又止的,笑了:“哥哥心仪云珠,现在云珠要嫁给定国公了,哥哥有什么感觉?”
谢琅没想到妹妹竟然先关心起自己来,他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小时候我就喜欢她,那时候有曹绍在,我知道没希望,便去了战场。回京之后,发现曹绍跟她的婚事黄了,我又重燃起希望,但或许我心里清楚云珠依然不喜欢我,现在皇上为她赐婚,我也只是怅然,并没有太大感觉。”
谢文英:“我的感觉跟哥哥差不多。”
哥哥好歹倾慕云珠多年,她只是三月份才见到曹勋,才被他的风采吸引。
动了心,却还没有积攒多深的情,不至于为此撕心裂肺。
谢琅松了一口气,摸摸妹妹的头:“那就好,你放心,错过这个还有下一个,我跟父亲都会帮你物色。”
定国公府。
曹绍先回的家。
潘氏就在他的院子等着,看到儿子,她屏退下人,冷笑着将元庆帝的赐婚圣旨丢在儿子面前:“看看,这就是你眼中的好大哥,明知道你喜欢云珠,他还做得出夺你心上人之事!”
曹绍只觉得可笑:“母亲,您是不是听不见您在说些什么?您是我的母亲,是这世上最该关心我疼爱我的人,您自己都能狠心用手段逼云珠与我断得干干净净,又怎么好意思谴责跟我只是同父异母的大哥?”
潘氏脸色难看,厉声为自己辩解:“我是棒打鸳鸯,但那是因为云珠配不上你了,我自会为你寻个家世更好的闺秀,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好。曹勋呢?他非要娶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回来,安的什么心?分明是要日日夜夜地都折磨你,要不停地往你的伤疤上撒盐,要你继续埋怨我这个母亲!”
“绍哥儿,你快醒醒吧,莫要再认贼为兄!”
丢了面子潘氏可以忍,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曹勋拉拢过去,与她的隔阂越来越深。
曹绍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孔,越发觉得荒唐:“大哥早就继承了爵位,更是立下收复九州的大功,而立之年便受封正一品的武官,这样的人物,心思都在朝堂,他为何要刻意针对你我?母亲,是你太看得起你我母子了。”
潘氏哪里会听儿子的歪理,曹勋一回来就落了她的颜面,继母继子的梁子便结下了。
曹绍也没有心力去改变母亲的想法,垂眸道:“我累了,您不走的话,我去大哥的院子歇一晚。”
潘氏:“……”
她恨恨离去,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开始砸茶碗。
砸东西是发泄怒火的好法子,虽然费钱,可怒气憋在心里伤的是身体。
嬷嬷等潘氏砸够了,才将人扶到内室,低声哄道:“儿大不由娘,二爷还怨着您,这时候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甚至铆足劲儿跟您对着干。”
潘氏紧紧抿着嘴,双眼像藏了两把刀子,盯着已经变暗的窗外。
嬷嬷:“您真不用着急,二爷恋着云珠姑娘,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他怨恨您毁了他的好姻缘,等云珠姑娘嫁过来了,他亲眼目睹国公爷与云珠姑娘恩爱,能不嫉妒?到那时候,二爷自然就跟您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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