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舅—— 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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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气道:“他就是个白眼狼,谁稀罕跟他一心?”
嬷嬷:“快别说这气话,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二爷还年轻,等他再懂事点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潘氏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下来,冷哼道:“也罢,那边早点成亲,我也可以早点去长兴侯府提亲。跟文英比,云珠就是个空有美貌的狐狸精,曹勋吃腻了,自会发现娶妻还是要娶文英这样的端庄贵女,等他厌弃了云珠,就该轮到我看好戏了。”
嬷嬷:“就是就是,这日子还长着呢,后宅里面,您稍微添两把火,就够云珠姑娘吃一壶的,国公爷若真娶个无可挑剔的名门淑女,咱们倒不好做什么。”
潘氏一听,竟也觉得曹勋娶云珠是娶对了!

元庆帝给曹勋、云珠做了媒人,具体的婚仪流程全都交给了礼部。
除了皇帝,通常只有王爷郡王、公主郡主的婚仪才由礼部负责,但曹勋是于国有大功的国舅爷,元庆帝愿意给大舅子这份殊荣,此外,定国公府该出的纳采、纳征两份聘礼,元庆帝也都包揽了,规制等同于亲王聘礼!
亲王迎亲的聘礼有多丰厚?
纳采算是小礼,礼单就包含了五十两黄金、二十两珍珠、四百两白银、上百匹绫罗绸缎等等。
到了纳征的大礼,光是一顶珠翠燕居冠上就镶嵌了四千多颗珍珠,另有金银珠宝首饰共二十箱匣,与这两样相比,四百两黄金、一千六百两白银、五十两的珍珠都算俗的,更不消说三百多匹的绫罗纱锦。
如果是定国公府自己准备聘礼,怎么也要耽误一些时日,但元庆帝帮忙出了,根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四月十二下的赐婚圣旨,四月二十八礼部便陪着准新郎浩浩荡荡地将这些聘礼送到了宁国公府。
从定国公府到宁国公府的路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天啊,这么多珍珠,随便扣下来一小颗都够我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燕居冠得有三四斤重吧,戴在头上会不会压断脖子?”
“给我,我不怕压。”
“看见那猪羊身上系的红绸没?比怡红院头牌穿的裙子还要丝滑!”
“皇上是不是太宠幸大国舅了?”
“你不想想大国舅立了多大的功劳,别说是亲戚了,换成你们家铺子出个能干的伙计,你不得好好赏一赏?”
“哎,好好的一个大国舅,怎么就便宜宁国公的女儿了。”
“你能说出这话,就知道你根本不懂,那可是宁国公府,从咱们大夏开国就延续下来的宁国公府,两百多年了,不知道攒了多大的产业,再加上李家男丁大多数都死在了战场,到这代只有宁国公一个独子,宁国公又只有一个女儿,你想想,他能不为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光看家底的话,大国舅能娶到宁国公府的千金,才是真的占了大便宜!”
曹家现在是显赫,但也才传了三代,论底蕴,如何跟李家比?
真让这人说中了,对于这波百姓们羡慕不已的聘礼,除了那顶等闲勋贵都不能佩戴的珠翠燕居冠,其他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云珠这个富贵窝里出生的千金还真没觉得有多稀奇。
她享受的是这份风光,享受的是那些一门心思要看她笑话的人,这回再也笑不出来了!
“瞧姑娘笑的,究竟是太喜欢这顶燕居冠,还是太喜欢咱们的准姑爷呢?”
见姑娘托着下巴观赏这燕居冠观赏了好半天,连翘忍不住打趣道。
万华山钓鱼那次,她与石榴都跟着去了,知道大国舅与自家姑娘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云珠摸着一颗荔枝大的珍珠,问:“宾客都散了吗?”
连翘:“听声音,差不多了。”
云珠松了一口气,最近家里上上下下都在为她的婚事忙碌,办完纳征宴,终于可以歇歇了。
孟氏并不这么认为,单独跟丈夫嘀咕:“这么快就下聘,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定国公的意思?他不会打算下个月就把云珠娶进门吧?”
本来她是做足了女儿出嫁的准备的,可突然弄得这么赶,她就有种女儿要被人抢走的不舍。
李雍哼道:“礼部那边倒是说了,端午后就来请期,不管皇上急还是曹勋急,我选个晚点的吉日,他们只能听我的。”
享受了几日清闲,端午一过,礼部官员果然登门了,带来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绸缎上放着三张红纸。
这官员姓高,因为跑了好几躺,与李雍也算熟人了。
“国公爷,这是皇上命钦天监测出来的三个好日子,您看看哪个更合您与夫人的意?”
孟氏离席,站到丈夫身侧,垂眸看去。
红纸黑字的三个吉日,分别是五月十八、六月初九、六月十七。
孟氏:“……”
最迟的一个,距离今日也只剩三十多天!
李雍直接问了出来:“就没有别的吉日了?”
高大人:“有,但这三个日子是吉中的大吉,国舅爷与令爱都是天之骄子,当然要选大吉之日办喜事,您说对不对?”
李雍不吃这套:“是不是曹勋那小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曹勋都要给他当女婿了,李雍对他也不再客气,什么李兄贤弟,只当是过去一场梦!
高大人:“那您就误会国舅爷了,这事他根本不知情,是皇上心疼国舅爷单了太久,盼着国舅爷早日成家,国舅爷有妻子照顾了,皇上也好放下一桩心事。皇上还说了,等您选好日子,我们再去知会国舅爷,他做女婿的,听您吩咐就是。”
李雍板着脸。
孟氏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这可是皇上做媒,丈夫胆子别太大了!
李雍知道这个道理,他就是有些心酸。
如果他没有打败仗,他就还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皇上肯定更偏心他,不会让曹勋太快娶到女儿的!
“那就六月十七吧!”
反正他们给女儿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哪怕明天就嫁,也能嫁得风风光光!
早嫁晚嫁都是嫁,云珠并不介意婚期定的这么近。
她也没有出嫁的伤感,娘家夫家都在京城,离得这么近,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全凭自己心情。
如果头顶有亲公婆,云珠还需要给二老一点面子,可曹勋的父母都不在了,有个继母还是早就跟她撕破面皮的潘氏,云珠不把潘氏当回事,外人只会觉得正常,她真敬着潘氏,外人恐怕还要笑她没有骨气。
云珠也不怕潘氏怂恿御史拿孝道压她,两百多年来,一代代的李家儿郎都是出了名的忠君报国,也是出了名的硬骨梁,她既是李家的女儿,行事就该拿出祖宗们的气势来,真闹到朝堂上,云珠自有信心把御史驳得哑口无言。
孟氏庆幸道:“幸好你是姑娘家,不然你跟你大哥一起,能把京城的天都捅破。”
云珠不爱听:“我可比哥哥聪明多了。”
孟氏:“聪明有什么用,他再傻,留在自家都不会受委屈,你嫁到别人家,再怎么样也不如在家里自在。”
说着说着,孟氏的眼圈就红了。
她不怕潘氏,怕的是曹勋对女儿不够好,也只有曹勋有机会让女儿伤心。
云珠故意道:“既然娘担心我,那我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回家陪您。”
孟氏破涕为笑,气笑的,抬手捏女儿粉嘟嘟的脸颊:“胡说什么,娘只盼着你与曹勋夫妻恩爱。”
云珠抱住母亲:“放心吧,只要他不气我,我会跟他恩爱的。”
孟氏:“你懂什么叫恩爱?”
云珠:“就像你跟我爹那样,互相对对方好。”
孟氏看着女儿漂亮得过分却也干净得过分的眼睛,低叹一声,开始给女儿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云珠从母亲那里获赠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进了六月,定国公府早早把请帖送去了亲朋好友之家。
潘氏贵为皇后之母,比任何人都看重脸面,哪怕心里恨不得曹勋死在战场好把爵位传给她的亲儿子,这次曹勋成亲,潘氏也会将宴席办得隆重美满,借此彰显她对嫡长子的看重、关怀。
定国公府里渐渐变得张灯结彩。
无论曹绍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一抹红色,或是灯笼,或是绸花。
潘氏装得喜气洋洋,曹绍努力表现得早已忘情,整个国公府,只有曹勋像个局外人,照旧早出晚归地去都督府当差,如果不是潘氏主动跑来询问他喜宴细节,曹勋似乎对这门婚事一点都不上心。
就连大婚前一天,早上曹勋还将曹绍叫过去,兄弟俩切磋了一下武艺。
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曹勋接过阿九递来的巾子,擦了擦汗,教导曹绍道:“虽然你做了文官,但我们曹家是军功出身,你切不可丢了这一身武艺。”
他语气温和,如同一个对弟子抱有期许的先生。
面对这样的兄长,曹绍实在难以生出妒意。
“大哥放心,将来若有机会,我也想去战场历练一番。”
曹勋笑笑,带着他进了厅堂,落座后,他喝口茶,看向曹绍:“明日迎亲,按照规矩,新郎会带上几个族弟同行,你与云珠关系特殊,若你想要回避,我会帮你找好借口,只叫谢琅几个陪我。”
曹绍脸色微白,垂眸道:“我没什么,就怕惹出一些闲言碎语,给大哥添麻烦。”
曹勋:“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要你下定决心往前看,坦坦荡荡做人,便不用在意旁人怎么议论。”
曹绍蓦地生出一股豪情,抬起头,朗声道:“好,明日我陪大哥去迎亲!”
待到第二天早上,曹绍换了一套绛红色的锦袍,在前院等兄长时,发现谢琅带着三个曾经一起打马球的年轻武官赶来了,穿得跟他一样颜色。
打过照面,谢琅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笑着拍了拍曹绍的肩膀:“好兄弟,今日咱们一起去迎嫂子!”
连曹绍都能放下,他那点怅然又算什么?
曹绍呢,见谢琅笑得仿佛真得很替大哥高兴,他又哪里肯服输,也与几人开怀畅谈起来。
曹勋一身大红喜袍走过来时,见到的就是几个年轻人眉飞色舞、兴致高昂的模样,就像早就守在门外等着看放鞭炮的顽童们,为这场婚事增添了喜意与热闹。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宁国公府这边也一大早的就忙碌起来了。
云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除了父母,身边的人都得听她的话,只有今日,她彻底成了受人摆布的新娘,连喝多少水、吃多少饭都被全福夫人盯得牢牢的,免得在花轿上或到了新郎家里闹尴尬。
女子出嫁,一辈子大概就这么一次,为了婚礼一切顺利,这些小事都可以忍。
最叫云珠腹诽的一个步骤是开脸,就是让喜娘用细线将她额前、鬓角的汗毛绞去。
宁国公府请的已经是技艺娴熟的喜娘了,动作麻利,饶是如此,云珠还是连连吸着气,一双桃花眸里迅速浮动一层水意。
喜娘居高临下地瞧在眼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小祖宗长得这样美,大国舅等到三十岁成亲也是值得的,真二十出头就挑媳妇,哪里有机会遇到李家的小祖宗?
这一套忙完了,云珠的几个姐妹也陆续到了。
最早的是云珠的亲表妹,孟月华。
云珠的母族孟家是正宗的书香世家,外祖父学富五车,现在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从五品的官职不算高,却是给皇上、太子讲书的,算是天子近臣了,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这个位置。
孟月华刚刚十五岁,性子随了云珠的外祖父,一板一眼的,见到云珠从高处跳下来,都要劝说一下,所以云珠平时就不怎么去找这位表妹玩。当然,这只说明表姐妹俩玩不到一处,真要有人欺负孟月华,云珠第一个去教训对方。
见到正在梳妆的云珠,孟月华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
云珠笑道:“哭什么?”
孟月华挨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道:“姐姐要出阁了,我舍不得。”
云珠:“反正你平时也不来找我玩,有何不舍的。”
孟月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什么表姐啊,到了这个时候还故意气她。
孟氏从外面忙了一圈,过来后见女儿笑盈盈的,侄女水汪汪一双眼睛倒像梨花带了雨,心中一阵好笑。
孙玉容、顾敏、谢文英差不多一起过来的。
孙玉容也有点不舍,怅然道:“你这一嫁,我都不知道该去找谁玩了。”
云珠:“以前哪次见你,你身边不是围了一圈小姐妹?”
孙玉容心道,那些都不一样,都是上赶着来巴结她的,她虽然享受被人捧着的滋味儿,却也知道万一哪天自家没落了,这些闺秀便会立即换副嘴脸,只有云珠,高傲归高傲,并不屑做那捧高踩低的事。
云珠:“你也不用着急,就比我小一岁而已,说不定过几天就也要定亲了。”
孙玉容瞪了她一眼,真当哪个国公府的姑娘都是香饽饽吗?
她不吭声了,云珠看向谢文英、顾敏。
谢文英是个话少的闺秀,与云珠经常在宴席上碰面却并不熟络的那种,她今日过来,完全是随着父母来宁国公府吃早上的席面,出于礼数来看看一个辈分的新娘子。
她朝云珠柔柔一笑:“祝姐姐与国公爷婚后美满,白头到老。”
云珠看得出来,谢文英的祝福非常真诚,或许她之前确实对曹勋有意,但已经豁达地放下了。
这完全可以理解,曹勋就算有一身的优点,他的年纪都摆在那里,云珠是非要跟潘氏母子较劲才要嫁曹勋的,对谢文英而言,很多只是略微逊色曹家兄弟的名门贵公子都是夫君的好选择,何必把心栓死在曹勋身上。
“谢谢妹妹。”
顾敏的神色要复杂一点,幽幽道:“现在我还可以唤你一声姐姐,过几日再见,就要……”
云珠打断她道:“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我才不想做你们的长辈。”
她才十八呢,才不要随着曹勋被十几岁的人喊伯母什么的。
顾敏就笑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点喧哗,下一刻,一身红袍的李耀突然挑帘走了进来。
孟月华、孙玉容、谢文英经常见他,惊讶归惊讶,或坐或站的并没有其他动作。
只有顾敏,忙不迭地躲到了谢文英身后,瞥见云珠看过来,想到自己送出手的红绦差点引出误会,顾敏刷得红了脸。
云珠笑笑,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耀盯着自己的妹妹,粗声粗气地道:“想来就来,你是我妹妹,今天就要出嫁了,我此时不来看你,等迎亲队伍来了,就只能看你头上的盖头。”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是宁国公府,是李家,他多看几眼妹妹怎么了?
云珠心里感动,嘴上嗔道:“那也该打声招呼,瞧你把我的姐妹们吓得。”
李耀这才看向妹妹身边的几个姑娘,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唯一受惊的那个。
他还在根据姑娘露出来的一截雪白侧颈分辨对方的身份,顾敏因云珠那话,不得不露出身影,朝李耀那边微微福礼:“无碍的,世子也是舍不得姐姐。”
李耀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挺好看的一个姑娘,就是……
“这位是?”李耀再次转向妹妹。
云珠:“……”
顾敏:“……”
孙玉容好笑道:“李大哥你怎么这么笨,她就是在马球场送你红绦的顾敏姑娘啊。”
李耀恍然大悟,闷声嘀咕:“上次她挡了大半张脸,怎能怪我。”
云珠越发嫌弃这傻哥哥了:“好了,看也看了,你快走吧。”
迎亲队伍踩着钦天监测算出来的接亲吉时抵达了宁国公府。
按照规矩,曹勋要先给李雍、孟氏夫妻磕头敬茶,才能接走新娘。
夫妻俩早在厅堂坐好了,只是新郎官真的跨过门槛朝他们走来时,李雍不自在地抓了抓衣摆,孟氏则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笑容的僵硬。
不习惯,就是不习惯!
丫鬟们将两个缎垫摆在主位面前。
曹勋神色自然地跪在李雍面前,从托盘上端起一盏茶,双手举至齐眉,递给李雍:“请岳父喝茶。”
李雍心想,还是“李兄”更好听!
他干笑两声,接过茶喝了一口,脑海里浮现出女儿的模样,李雍心情沉重下来,岳父的谱自然而然就露出来了:“复山,你是个英雄,云珠能嫁你是她的福气,我没什么可挑的。只是云珠小了你太多,很多时候可能会显得不够懂事,你做丈夫的,要多迁就她。”
曹勋与他对视,承诺道:“岳父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云珠。”
李雍点点头。
曹勋再移步到孟氏这边,敬茶喊岳母。
被丈夫的话感染,孟氏落着泪道:“以后云珠就交给你了,你替我们护好她。”
曹勋颔首:“岳母保重,我会经常陪云珠回来尽孝。”
孟氏拿帕子掩着面,说不出别的话了。
礼乐声起,栖云堂这边听到声音,全福人笑着替云珠盖上了盖头。
李耀进来,背起妹妹。
云珠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为了不让凤冠掉落,必须用手撑着哥哥宽阔的肩膀。
李耀力气很大,步伐稳重,他本就是显凶的威严面相,如今亲自送妹妹出嫁,他心情不好,眼神就更凶了,看到曹勋、曹绍等人时更是如看仇人。
曹绍被他看得心虚,几乎难以维持开朗喜悦的笑容。
曹勋笑着朝李耀行了一礼:“有劳兄长。”
宾客们就觉得,也只有大国舅这样的人物,才能抗住李耀的虎威。
李耀再不甘,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妹妹送进了花轿,退出花轿之前,李耀对着妹妹嘱咐道:“别听那些妇人胡说,什么出嫁从夫,曹勋对你好,你就好好地跟他过,他敢让你有一点不如意,你可别委屈自己惯着他,大不了回家来,哥哥护你一辈子。”
云珠差点被哥哥弄出眼泪,又气又笑地道:“你少操心我,有本事给我找个嫂子,也省着爹娘为你头疼。”
李耀:“嫂子有什么好,你就不怕哥哥有了嫂子不疼你了?”
云珠:“你先有了再说吧!”
李耀还想回嘴,全福人在旁边轻轻咳了咳。
李耀只好退出花轿,瞪着几个轿夫道:“你们只管平平稳稳地抬轿子,少来那些用不着的。”
据说有的轿夫能把新娘颠吐了!
那都是民间不着调的轿夫,婚假是喜事,大多数轿夫都照顾新娘子的,更别说今天的新娘是宁国公的女儿、定国公的夫人。
吉时已到,曹勋再次朝李雍夫妻行个大礼,便翻身上马,领着迎亲队伍沿着另一条路往回走了。
花轿平稳,云珠专心听街上百姓们的议论。
“昨天新娘家送嫁妆,你们看到没?据说光银票就有十万两!”
“大国舅真是好福气啊,娶个又美又豪又贵的新娘子!”
“那个是不是小国舅?笑得真好看,莫非传言有假,之前他与李姑娘根本没有婚约?”
云珠这才知道,原来曹绍也陪着曹勋来接亲了,笑得还挺好看?
真不知道是曹绍忘情够快,还是太会装了。
如果是前者,云珠还有一点点不高兴,毕竟前几年曹绍可是一副对她情意绵绵的痴情模样,真忘得那么快,说明曹绍一直在骗自己。
花轿不远处,曹绍与谢琅并肩骑着马,他很想盯着前面的花轿看,又怕落在百姓眼中成了他觊觎大嫂的证据。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来迎亲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亲哥哥,这滋味比刚知道婚事被母亲毁了时还难受。
偏偏他还得继续装笑,继续接受那一双双眼睛看戏般的审视。
人潮拥挤,迎亲队伍走得很慢,曹绍的脸都要笑僵了。
终于,前面就是定国公府所在的福安巷。
迎亲队伍刚转过来,定国公府门前早就准备好的花炮、爆竹便齐齐燃放起来,花炮窜上高空,爆竹在门前噼里啪啦,散出一团团白烟。七八岁的孩童们捂着耳朵东跑西窜,大声笑着叫着,大人们既想约束孩子们,又这天真无邪的笑声渲染。
那种宾客尽欢的喜悦,让曹绍的心更凉了,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他与云珠的事已经成了过去,都默认他真的已经忘了,没一个能看破他伪装出来的笑容,没一个对他露出一点点同情。
曹绍看向旁边的谢琅。
谢琅骑在马上,仰着头在看高空的花炮,目光明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曹绍就明白了,真正把云珠放在心里的,就他一个。
所以,他还是特殊的,时间长了,云珠也会知道他才是最痴情她的那一个。
花轿落地,曹勋在全福人的示意下做样子地踢了踢轿门。
云珠攥住外面塞过来的红绸一端,由曹勋牵着下了轿。
能看到的就是盖头下面的一片地方,周围的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云珠瞥向一旁,瞧见曹勋的衣摆,随着他的走动,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形隐隐若现。
小册子上的画面浮上脑海,云珠嫌弃地皱皱眉,拒绝在此时想那些。
一对儿新人来了定国公府的正厅。
云珠看不见的正前方,两张太师椅上分别摆了一座牌位,正是曹勋的父亲前任定国公与他的原配夫人杜氏,潘氏因为是续弦,此时只能坐在旁边的侧位上,笑得温柔和善。
拜堂很简单,三拜之后,云珠便随着曹勋去了两人的新房。
全福人扶着云珠坐下。
这一刻,云珠暗暗地松了口气,太累了,成个亲实在是太累了,肚子还饿,幸好再坚持一会儿,这些繁文缛节就都走完了!
该挑盖头了。
来观礼的女眷们齐齐看向新郎的手。
曹勋这双手,杀过不知多少胡将胡兵,稳稳地握着漆金的如意称杆,勾住盖头,不作停留地往上一挑。
盖头移开,露出新娘子白白嫩嫩的一张脸,纤眉红唇,眸如清泉。
姑娘出嫁前,额前都覆着发,做了新娘子,额前的细发全都梳了起来,藏在凤冠下。
女客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新娘之美,就像一堆大红的锦缎里突然跃出一轮皎月,夺魂摄魄。
视野的关系,云珠先看到了女客们的惊艳,这才往上抬眸,去看自己的新郎。
曹勋朝她笑了笑,仿佛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照面。
云珠忍住瞪他的冲动,不再看他。
接下来该喝合卺酒了。
新郎新娘分别捧着一个精致的匏瓜瓢,全福人在里面倒上美酒。
云珠闻着淡淡的酒香,轻轻抿了一口。
曹勋抬眸,瞥见她细细的眉峰短暂地蹙了一下。
喝完酒,该结发了,全福人在新郎新娘头上分别剪下一缕,再交给新娘子。
云珠出嫁前练习过,纤细白皙的手指灵巧翻动,就打好了一个结。这期间她发现,曹勋的发丝又黑又粗,一根能抵上她的两根。云珠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头发,不过从男人的角度讲,可能曹勋这样的更好一点?
两缕头发绕到一起时,云珠总算有了一点嫁人的真实感,从此以后,她就要跟曹勋绑在一起。
成亲这日,其实做新郎的比新娘子要忙。
走完新房礼后,云珠多少都能休息了,曹勋还要去宾客堆里吃席。
宫里的大皇子、二皇子、太子、宜安公主都来了。
“恭喜舅舅新婚!”
年长的大皇子端起酒碗,带领弟弟们朝曹勋敬酒。
曹勋笑着点头,看向太子三人。
九岁的宜安公主俏皮道:“舅舅放心,我跟二哥、太子哥哥喝的是茶。”
曹勋这才举起自己的酒碗。
他身形挺拔,饮酒时自有一种风流气概,大大小小的三位皇子都看得目不转睛。
曹勋陪完他们这桌,又去招待其他宾客。
觥筹交错,他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碗。
天色暗了下来,在宾客们的贺喜声中,曹勋喝完最后一碗酒,拱手告辞。
他先回了前院自己的房间。
曹勋并不喜饮酒,只是该应酬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拒。
喝得太多,头昏腹胀,曹勋在净房待了一阵,沐浴更衣后换件红底的锦袍,又喝了一盏醒酒汤,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
然后,他去了后院。
云珠都有些困了,毕竟是嫁人,昨晚她睡得比较迟,今早又是天不亮就被人叫醒了,中午也没有功夫歇晌。
不能弄乱发髻,云珠叫连翘坐到床上,她趴在连翘肩头打盹儿。
浅睡要变成熟睡时,石榴紧张兮兮地跑进来报信儿:“国舅爷来了!”
云珠猛地惊醒。
连翘扶住主子的肩膀,仔仔细细打量一遍,见主子除了目光困倦慵懒并不需要净面,松了口气。
“姑娘快出去迎迎吧?”
“不去。”
云珠是真的觉得没必要,都做夫妻了,为什么要那么客气,又不是婚前没见过面的陌生男女。
她知道曹勋的道貌岸然,曹勋也早就知道她不是恪守礼节的温婉贵女。
不等连翘、石榴再劝,曹勋挑起内室的帘子,进来了,神情动作之自然,同样没有年轻新郎的局促或兴奋。
云珠与他对视一眼,随口抱怨道:“怎么来得这么迟?”
曹勋看眼窗外,笑着解释道:“宾客太多,困了?”
云珠点头。
曹勋便叫丫鬟们退下。
屋里有专门的置衣架,曹勋走到置衣架前,背对着拔步床开始宽衣解带。
云珠见他这般从容,她便也倒在床上,摆好入睡的姿势。
当曹勋身上只剩一套红绸中衣,他转了过来。
云珠朝外侧躺,视线在他修长的身躯上过了一遍,好奇道:“你今早几时起来的?”
曹勋看着横陈在床上的小新娘,边走边道:“差不多寅时。”
就那么点路,转眼间他就站在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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