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舅—— 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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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却飞快地将曹勋与曹绍待她的态度比较了一番。
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无论曹绍后来做了什么,曹绍对她都有情,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那掐不断的丝,云珠朝他笑笑,曹绍就能笑得像个傻子,云珠生气不理他,曹绍定要着急心慌。
曹勋待她,更像是在纵容一个小辈,只要她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曹勋都会答应,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曹勋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云珠若笑了,曹勋大概会像赏花一样欣赏她的美貌,云珠生气,他嘴上或许会关心关心,其实心里并不会当一回事。
剩下的就都是欲了。
云珠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曹勋在床笫间热情便是多么多么的喜欢她,正如她某些时刻也会环着他的脖子贪他的那些本事,但那不代表她对这个三十岁的半老狐狸动了情。
下午云珠又歇了一个时辰的晌午,睡醒后去了书房,将接下来几天要见哪些管事列了个单子,有的管事就在京城,随传随到,有的在外地,得挑个适当的时候早做打算,彼此都方便才好。
黄昏时分,院子里的风终于凉快了下来,云珠带上连翘,准备去定国公府的花园逛逛。
定国公府的宅子乃是御赐,倒不比宁国公府的宅子差。
经过湖边,云珠看到水面上长了一层睡莲,本该是白色的花瓣因为比较厚实而显得黯淡无光,不如荷花花瓣娇嫩清灵。
云珠与曹绍是青梅竹马,从她记事起经常来定国公府玩,那时潘氏对她多热络啊,似乎比对她亲儿子还要疼爱。
云珠因此也听曹绍说过,潘氏不喜欢荷花,才让府里的花匠将几处池塘里的荷花都挖走了,换上了这种观赏性差一些的睡莲。
云珠盯着那些贴着水面盛开的小小睡莲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曹勋回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先回前院擦身更衣,得知小夫人还在花园里游逛,曹勋看看外面的天色,猜测她应该快回来了,便靠在次间的榻上闭目养神。
五军都督府统领全国军队,其中中军都督府的地位最高。
大夏建国初期,大都督一人握有军政大权,后来为了限制大都督的权势,改成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掌天下军政。然而五军都督府与兵部都想让自己掌握的话语权更多,明争暗斗了两百多年,随着文官的地位一步步压过武官,兵部也稳稳占尽了优势,经常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
之前曹勋等边将收复九州有望,得到了元庆帝的全力支持,兵部便显得很好说话,如今九州已回,之前立功的大将们似乎没有先前那么重要了,兵部那边立即开始蠢蠢欲动。
想到这里,曹勋笑了下,抬眸看向窗外。
这时,院子里传来些动静,是他的小夫人逛完园子回来了。
曹勋改成了坐姿。
云珠一进来,曹勋的视线就在她身上过了一遍,见她脸颊泛红,额头浮动细汗,曹勋随口问道:“怎么逛了这么久?”
云珠确实走了一大圈,脚底都有些酸了,脱了绣鞋要上榻,刚把手撑上来,腰间突然多了一双大手,轻而易举就把她整个人提进了他怀里。
云珠脸上一热,瞥向连翘。
连翘像以前一样将主子脱下来的绣鞋放到了另一头的置鞋小几上,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两位主子亲密相拥的一幕,惊得她赶紧低头往外走,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等连翘出去了,云珠才瞪曹勋:“当着丫鬟的面,你也不收敛点。”
曹勋:“整个国公府都是我的,我做什么难道还要看下人的脸色?”
云珠心中一动,问:“你我夫妻,你的也是我的,对不对?”
曹勋对上她狡黠的眸子,道:“差不多。”
云珠没跟他抠字眼,笑道:“我刚刚将花园整个逛了一遍,有几处不合我的心意,我想叫人改了。”
曹勋捏了捏她的手:“仔细说说。”
待云珠说完,曹勋笑了:“改的好,我也觉得睡莲不如荷花娇美清雅。”

第25章 “云珠有些小孩子脾气,我也不敢太冷落她。”
曹勋当年离京时才十六岁,有父亲继母当家,轮不到他一个少年郎干涉国公府园林景观的布置。等他回京,人都三十了,既要适应京城的官场,又要筹备婚事,暂且还没有闲情逸致关心自家的园子。
他早出晚归的,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在园子里消磨,可以不上心,云珠这个女主人就不一样了,她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散步,自然要把园子弄得处处都合她的心意。
既然要动土,不如一口气把要改的都改好。
夏日天长,用过晚饭,曹勋也去园子里逛了一圈。
他想叫云珠一起的,云珠累了,断然拒绝,只叫人取了定国公府的舆图来,她舒舒服服坐在屋里,边看边琢磨改动细节。
曹勋带着目的逛,速度很快,夜色降临不久,他回到云珠身边,在云珠的基础上新增了几处改动,包括两处亭阁的命名。
云珠指着舆图上“小雅阁”的位置,睨着曹勋道:“据我所知,你们家太夫人最喜欢这座阁楼,经常在此招待别家夫人,你想改名,早不改晚不改,非得趁我动手的时候改,那边知道了,还以为都是我的主意,专恨我一人,反倒放过了你。”
曹勋笑道:“我只是先前没想过这些,你若介意,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
什么小雅阁,他回京后还没去过。
云珠:“我不介意,不过反正你也有要改的,不如这次干脆打着你的名号来?”
曹勋先应下,再问她:“难道你还怕了她?”
云珠:“我才不怕,只是与其被人议论刚嫁过来就跟婆母对着干,能少个罪名何乐而不为。”
曹勋:“就算我出面,外人也会猜测是你的主意。”
云珠笑:“那也是你纵着的,一家之主不点头,我哪敢胡来。”
曹勋就想到了昨晚。
她都敢当面骂他不要脸,还有什么不敢的?
次日黄昏,曹勋一下值就回府了,叫来总管张泰,将翻修园子的事交待下去。
哪里要改、怎么改,他在舆图上列的分明,包括哪处池塘要种白荷哪处池塘要种粉荷都有标注。
张泰领命:“是,我今天就着手安排。”
更换亭阁牌匾算是简单的,物色合适的名花名树比较费时间,而且还要找到擅长养育对应花木的好手。
好在定国公府足够显赫也足够有钱,张泰只需要放出风声,自然有对应的人来毛遂自荐。
五日后的上午,张泰领着一个育荷的员外来见夫人,那员外还带了白、红荷花各十朵,都是当下受人追捧的名品。
盛夏的季节,看到这些水灵灵的花,云珠心情都变得更好了,吩咐门外的一个小丫鬟:“快去请太夫人过来一起选花。”
一身素色袍子的员外听见这话,再悄悄瞥眼正含笑赏花的美人,暗道这位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定国公府的新当家夫人看起来美貌温柔,对曾经悔婚她的太夫人也敬重有加,太夫人当初真是不应该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天热,潘氏最近也没怎么出门,这会儿正在试穿几套新衣。
听说正院叫她过去选荷花,潘氏只觉得莫名其妙,问传话的小丫鬟,小丫鬟也是模棱两可的。
反正闲着无事,潘氏领着身边的方嬷嬷慢悠悠地过来了。
见到她,云珠笑着往前迎了几步:“母亲快来看看,这些荷花品种哪些更好?”
潘氏瞥眼插在两只木桶里的两色荷花,困惑道:“这是何意?”
云珠一脸意外:“国公爷没跟您说吗?他说池塘里那些睡莲瞧着没精神,准备换种荷花,让我们看着选呢。”
潘氏:“……那睡莲都养了七八年了,好好的为何要换?”
云珠:“国公爷说,他小时候府里养的都是荷花,回京后发现改种了睡莲,走在旁边觉得很是陌生。”
潘氏暗暗咬牙。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曹家的池塘里确实种的全是荷花。
本来潘氏也喜欢荷花的,可有一次丈夫陪她去逛园子,新婚燕尔,那蠢货居然望着荷花走了神,自言自语说那些荷花还是曹勋的母亲叫人种的,潘氏的心里立即多了一根刺。
她要做个温柔大度的妻子,所以丈夫活着的时候,她没去管那些荷花,一直到丈夫死了,她才将另一个女人留下来的荷花都挖了。
结果,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云珠就来动她的东西了,还搬出曹勋做幌子!
曹勋一个大男人,回京这么久都没动那些睡莲,怎么可能会突然起兴?
偏偏云珠借口说的好听,她要是反对,就成了罔顾嫡子的怀旧之情!
在外人面前,潘氏比谁都要面子,不可能反对这么一点小事的。
她只能笑着赞成:“也好,看了这么多年睡莲,是该换换新鲜了。”
说完,潘氏按照她的心意选了四种荷花。
云珠:“真巧,我也喜欢这四种,等国公爷回来再让他过过目。”
潘氏:“……”
行,她懂了,曹勋“过完目”后,她要的这四种肯定都会落选。
事实确实如此,当然曹勋并没有机会参与选花,都是云珠按照自己的眼光敲定的。
六月底的休沐日,曹绍被花园里的喧哗吸引,过来查看出了何事。
绕过几丛花树,曹绍忽然顿足,怔怔地看向桥上。那里,他的大哥一身天青锦袍,手里撑着一把伞,云珠亲昵地站在大哥伞下,颇有兴致地看着几个匠人在池塘里……挖睡莲。
曹绍正想往旁边躲躲,好偷偷多看云珠几眼时,曹勋忽然朝他这边看来。
曹绍只好扯出一个笑容,走到桥上。
云珠看他一眼,连个虚伪的笑容都没给,继续看向水里。
曹绍僵硬地绕到曹勋的另一侧,一个人站在阳光之下,先解释自己为何会过来:“我在书房看书,听到这边好像有事。”
曹勋:“嗯,我打算重新在这里种上荷花。”
曹绍垂眸,看向两步之外云珠华丽的裙摆,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年云珠才十三吧,也是站在这座桥上,指着底下的一片睡莲嫌弃道:“你们家怎么改种了这种?一点都不好看。”
曹绍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仗着丫鬟们都在桥下,他有些轻薄地在她耳边逗她:“等你嫁过来,我陪你改种荷花。”
而今,云珠确实嫁进了他们曹家,也如愿以偿地可以更改曹家池子里的花种,只有陪在云珠身边的人,换成了大哥。
这时,一个匠人将刚扯出来的一片睡莲抛到了岸上,根部带着深褐色的淤泥。
曹绍觉得自己就像那片睡莲,早已被云珠狠狠地丢弃。
“大哥,你陪嫂子继续盯着这边吧,我回房看书了。”曹绍强颜欢笑道。
曹勋颔首,不忘了关心弟弟:“注意休息,莫要太劳累了。”
曹绍道是,转身下了桥。
云珠这才瞥向他的背影。
曹绍要是没来,她真没想起什么,可曹绍一出现,云珠也想起了那段旧事。
无论如何,那段青梅竹马岁月里的陪伴都是真的。
云珠忽然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故意多逗留一刻钟,才对曹勋道:“走吧,开始热起来了。”
曹勋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翌日早上,曹勋要上朝,起得特别早。
等云珠睡醒时,就得知了一个消息,曹绍病了,潘氏派人去请了郎中,很快就要登门。
有潘氏这个生母在,云珠做嫂子的并不适合去曹绍的院子探望,选了一个二等丫鬟代她去慰问。
曹绍住在定国公府的东院,这会儿烧得昏昏沉沉的,哪怕看见了母亲,也提不起精神说话。
潘氏心疼得直掉眼泪:“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曹绍唯有苦笑。
昨夜他做了一晚的梦,梦见自己的腿变成了根深深地长在池塘底下的淤泥里,梦见他的上半身变成了一朵睡莲,开出了一朵花。开始的梦境很美好,云珠会趴在石桥护栏上笑盈盈地看他,陪他说话,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云珠冷漠地命人拔了他。
曹绍很疼,根部断裂的时候流了一池子的血,可云珠像看不见那些血一样,还是要丢了他。
一滴泪从曹绍的眼角滑落。
潘氏终于反应过来,一定是昨日儿子撞见那个狐狸精与曹勋恩爱,情伤加重,心病滋生。
郎中到后,果然也说儿子是郁积于心。
潘氏又恨又急,早知道儿子会这般想不开,她当初就该想办法阻拦云珠嫁过来!
方嬷嬷:“后悔已经没用了,要我说,您马上派人去长兴侯府提亲,以文英姑娘的美貌,二爷有了温柔的枕边人,再深的旧情也能走出来。”
潘氏:“等绍哥儿好了,我立即安排媒人!”
傍晚曹勋回府,听说曹绍生病,官服都没换就过去了。
曹绍猜到兄长会来,没敢放任自己萎靡,连着喝了三顿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特意叫人搬了藤椅在院中,一边与长随下棋一边纳凉,看起来倒也惬意。
“大哥放心,明早我就能去翰林院了。”
曹勋问过药方,嘱咐道:“下棋费神,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曹绍配合地叫人收起棋盘。
曹勋目送下人走远,再看曹绍,低声问:“昨日我陪云珠去看匠人挖莲,你是不是……”
他没说完,曹绍便急着否认道:“大哥多虑了,我只是熬夜看书伤了精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勋审视着他:“长兄如父,我对你有照顾之责,若你还无法接受,以后我会注意。”
曹绍连连摇头,脸都红了:“真的与你们无关,大哥再这样说,我都不知道如何再面对你与嫂子。”
曹勋拍拍他肩膀:“如此就好,云珠有些小孩子脾气,我也不敢太冷落她。”

第26章 他笑的是,年轻人的花花心肠。
云珠知道曹勋去看曹绍了,可根据之前曹勋咬她钩的果断利落看,这男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应该也没有多深的手足情,八成就是做做面子活。
以曹勋的权势地位,大可不将曹绍放在眼中,但多走几步路、多说几句话就能得个好名声,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何乐而不为?
越是曹勋这种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功臣,越会看重名声,面子活也就越发有意义。只要曹勋把曹绍当亲弟弟一样照顾,至少表面上如此,那么就算曹勋偶尔“纵容”妻子小小地跟继母作对一下,外人便不会质疑曹勋有不孝的大罪名。
坐在游廊迎风侧的美人靠上,云珠一边等着曹勋回来共用晚饭,一边揣度着这男人的种种举动。
没过多久,游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道身影,云珠偏头,看见换了一套常袍的曹勋,鬓发微湿,显然洗过了。
云珠坐着没动。
曹勋停在她面前,抬手抚了下小夫人的头:“去二弟那边耽误了些功夫,是不是早就饿了?以后若是我回来的晚,你可以先吃,不必非要等我回来。”
云珠:“倒也没那么饿。”
她站了起来,夫妻俩并肩往堂屋那边走。
既然曹勋提到了曹绍,云珠自然而然地问道:“二弟好些了吗?听说太夫人整个上午几乎都守在那边,似乎病得很严重。”
云珠并不担心曹勋会因为一两句正常询问就怀疑她还念着曹绍,以这人的聪明,他应该是这世上最清楚她对曹绍有多无情之人,就连云珠的父母,一开始都以为她只是故作坚强,背地里不定为曹绍伤心落泪多少次,好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为情所困才是正常。
曹勋:“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说是明早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
云珠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说曹勋的心思像海底那么深,曹绍对她的感情便是一眼可见,只凭昨日在桥上的短暂一次对视,云珠就知道曹绍被她与曹勋共撑一伞的恩爱画面打击到了,继而推测出曹绍的病可能是心病。
云珠高兴看到曹绍难过、后悔,却不希望他一病不起,那样就有些过了。
丫鬟们摆好晚饭,云珠没再多提曹绍,曹勋也没有试探她什么。
等两人都进了拔步床,曹勋更不会因为曹绍的病而苛待自己,伸手便将云珠搂进怀中。
被他亲得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云珠晕晕乎乎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曹勋压根不在意她与曹绍之间是不是还留着旧情。
情啊怨啊,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互相有情的人能拿这个折腾对方,跟曹勋有什么关系?
在外他大权在握,在内美妻在怀,除非云珠因为“恋着曹绍”拒绝与他同房,或是公然与曹绍纠缠损了曹勋的威严,否则云珠心里怎么想,曹勋应该都不会去探究、介意。
潘氏小心翼翼地哄了儿子六七日,这些天里,她没提云珠曹勋半句,就怕又惹了儿子不开心。
等曹绍彻底康复了,一碗鸡汤下肚滋润出白里透红的好气色,潘氏才柔声道:“晚上凉快,绍哥儿陪娘去园子里走走?”
曹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母亲再不好,疼他的心是真的,这段时日又那般低姿态地照顾他,曹绍看着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母亲一直都是先前那般高高在上肆意摆布他的姿态,曹绍反而能狠下心来。
母子二人慢慢悠悠地逛着,来到了一片池塘前。
池塘里已经移栽了一批荷花过来,有的荷花开得正好,有的才冒出花骨朵,有的已经开败。
曹绍看眼架在池塘上方的石桥,努力不去回忆云珠依偎在大哥伞下的画面。
潘氏心平气和地道:“其实荷花最好春季种植,只是云珠太不喜欢睡莲,催得急,也幸好那些花匠有本事,真给养活了。”
一提云珠,曹绍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怀疑母亲要说云珠的坏话。
潘氏只当没察觉儿子的变化,凝神赏了一会儿花,忽而叹道:“你可知当年娘为何非要改种睡莲?”
曹绍不知。
潘氏苦笑着说出亡夫扎在自己心头的那根刺:“按理说,娘不该跟一个死去的人争这个,可感情这事方方面面都难用道理讲清楚,我一看到那些荷花,就想起你父亲最喜欢的是别人,娶我只因他需要一个妻子帮忙管家,帮曹家再多诞育一些子嗣,娘也会疼啊,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只好眼不见为净。”
曹绍终于理解了母亲。
花草本身无情,是人将情感倾注其上。
如今,上一代的情已经了了,园子里这些荷花,蕴含的是大哥对云珠的……
不,还是不一样的,大哥只是顺着云珠的意行事,大哥对云珠,更像长辈对小辈的照顾。
思忖间,他已不自觉地随着母亲走到桥上。
潘氏摩挲石桥护栏,低声问儿子:“你那病,是不是因为见到云珠与你大哥恩爱,难受了?”
曹绍抿唇,不快道:“我早把云珠当嫂子看了,母亲慎言。”
潘氏:“你我母子,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哥得知此事,会不会误会?”
曹绍神色微变,大哥确实想到了这一层,虽然他努力澄清了,大哥未必真就信了。
潘氏:“先前我总怀疑他只是表面对你好,是你咬定他待你如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娘姑且信了你。你那么敬重他,肯定不想因为云珠与他生出罅隙吧?”
曹绍当然不想。
潘氏:“既然不想,那就听娘的话,趁早结门亲事,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你绝不会再惦记自己的嫂子。不瞒你说,到现在外面还有一些人盼着看你们兄弟的笑话,盼着你做出什么既害了云珠也害了咱们曹家声誉的傻事,只有你成亲了,兄弟俩各自安定下来,那些人才会彻底死心。”
曹绍心里发苦,如果他娶了妻子,云珠忘掉那些旧情会忘得更快吧?
可他已经二十一了,迟迟不娶的话,大哥定要起疑。
早娶晚娶都是娶,还不如早定下来,至少兄弟之间不会产生裂痕。
“母亲说的是,就有劳您替儿子安排吧。”
潘氏大喜,迫不及待地道:“娘早就选好了,谢琅的妹妹文英貌美端庄,与你正正相配,绍哥儿觉得如何?”
曹绍当然见过谢文英,可以前他满心满眼都是云珠,并没有太多关注其他姑娘。
而且,他也不在乎谢文英是美是丑,不是云珠,那么娶谁对他都没有差别。
沉默片刻,曹绍提醒母亲:“外人或许不清楚,谢琅兄妹肯定都知道我对云珠……母亲最好先试探试探侯爷侯夫人的口风,或许他们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潘氏:“怎么可能,整个京城还有哪个未婚公子能强过你?他们只会高兴得到这个好机会。”
曹绍:“凡事总有万一,您还是先私下问问的好。”
潘氏笑道:“好好好,绍哥儿真的大了,考虑的比娘周全。”
夜幕尚未降临,曹绍想了想,送母亲回去后,他来了正院,求见兄长。
后宅,次间。
吃过晚饭后,曹勋陪云珠下了一盘棋,云珠还想再来一盘时,曹勋将故意拖延时间的小夫人拉到了怀里。
潘氏殷勤照顾儿子的前几日,正赶上云珠来了小日子,曹勋被迫素了好几天。
没尝过娶妻的好,曹勋确实不太惦记这个,尝过了,又是云珠这样的美人,曹勋哪里忍得住?
小姑娘们觉得三十岁算老了,殊不知曹勋这样的武将,千锤百炼的钢筋铁骨,别说三十,就算到了四五十,也非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可比。
“急什么,天都没黑呢。”
跌坐在曹勋怀里,云珠佯怒地嘟囔道。
那声音比元庆帝养得金贵猫叫起来还要娇,那身段也没有骨头似的软,曹勋什么都没说,径自掀起她堆叠的裙摆。
云珠这才真的慌了,拍他的手,低斥道:“回房再说!”
曹勋单手攥住她两条细腕:“就在这。”
云珠不肯依,奈何力气比不过他,可就在曹勋一边看着小夫人气呼呼又红通通的脸,一边准备着喂过去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丫鬟们刻意压低的声音。曹勋起疑,稍稍等了等,连翘就来到了帘子外,恭声道:“国舅爷,二爷有事寻您。”
不怪连翘煞风景,因为次间静悄悄的,她还以为主子们在专心下棋。
云珠愣住了,再看曹勋,这人素来温雅的虚伪面孔终于露出几分阴沉。
云珠顿时乐不可支,伏在他肩头笑得花枝乱颤,要他装好哥哥,好弟弟这就来坏他的好事了吧?
她这一笑,曹勋已经跌剩七成的气焰再跌三成,事已至此,只能先去见曹绍。
云珠非要跟他对着干,双手盘着他的脖子,故意作起娇来:“不许你走。”
曹勋能看不穿她的小把戏?只是她这缠人样难得一见,他居然真的犹豫起来。
云珠见了,忙不迭地挪到一旁,繁复的裙摆自然滑落,挡住了国舅爷投过来的视线。
云珠可不好奇他的,早就背了过去。
曹勋收拾整齐,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前院,曹绍被阿九招待了一盏茶,他笑了笑,默默复盘过来路上编好的说辞。
他要娶妻了,他想亲自告诉云珠,而不是让她从母亲或下人们口中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
只是叔嫂避嫌,他只能退一步,先告诉大哥,大哥自然会对云珠提及。
脚步声响,曹勋来了。
曹绍迅速离席,先赔罪:“这时候过来,没打扰大哥休息吧?”
曹勋笑道:“没,我们也才用过晚饭,下下棋打发时间。”
曹绍心想,云珠最不喜欢下棋这种枯燥的事了,大哥还真不会投其所好。
兄弟俩落座后,曹绍主动表明来意。
曹勋先是惊讶,跟着表示了恭喜:“你我与谢琅情同手足,这门婚事真能结成,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曹绍自嘲:“就怕文英妹妹看不上我。”
曹勋:“二弟莫要妄自菲薄,放眼京城这一代的年轻才俊,没一个比得过你,只要你诚心待她,她定会倾心。”
曹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大哥最后那句,似乎有点深意?
对此,曹绍郑重承诺道:“大哥放心,若能得侯府许嫁,我一定不会亏待文英妹妹。”
曹勋点点头,兄弟俩又聊了一刻钟左右,外面天色暗下来,曹绍便告辞了。
曹勋站在廊檐下,目送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后,忽而一笑。
阿九瞧着稀奇:“您笑什么?”
曹勋并未作答。
他笑的是,年轻人的花花心肠。

曹勋回到后宅,发现他的小夫人已经换上中衣躺进了拔步床。
曹勋挑起纱帐,居高临下地逗她:“不是还想再来一局?”
云珠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在外面温雅似君子,私底下却随心所欲,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曹勋放下帐子,走到置衣架前脱衣。
云珠侧躺着,隔着一层纱帐看他,等他主动开口。
这个时辰曹绍跑过来,肯定有重要的事。
曹勋并没有卖关子的打算,淡然解释道:“二弟要议亲了,特来跟我说一声,太夫人帮他物色的,你也认识,是长兴侯的爱女文英。”
他提及谢文英的态度,就像他唤顾敏为“阿敏”,都像长者对待小辈。
云珠其实并没有关注这点,从曹勋说完第一句,她眼中好奇的神采便凝住了,心里蓦地空了一下。
云珠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可她知道自己的神色肯定是不正常的,强颜欢笑也逃不过曹勋那双犀利的眼睛,所以在曹勋重新走过来时,云珠下意识地朝里面转去。
曹勋坐到床上,探身往她这边看,见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床板,漂亮娇嫩的脸蛋上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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