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别管他们。”
余海林其实也不怎么在意,只是难免要抱怨两句。
余清音随口附和,三个人在嘀嘀咕咕中到机场。
首都机场无论何时都人流如织,加上现在是暑假,办托运的队伍老长。
余清音经过挑选,站在其中一队的队尾,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隔壁的人更快的往前进。
她道:”真倒霉。”
谁倒霉?卸下心头一块石头的余海林觉得风和日丽,他抬头看一眼瞅不见的太阳:“今天是个好日子。“
余景洪一语中的:”是你心情好而已。”
刚刚到地铁站的路上不知喊几次热,对世界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余海林确实高兴过头了,过完安检还斥巨资请吃肯德基和星巴克。
他年纪最小,付钱的机会几乎不存在,加上生活费有限,过半天才醒过神来花了两百多。
心疼的样子,看着叫人就是有点恶趣味。
余景洪拍拍堂弟的肩膀:”多谢您的慷慨解囊。”
其实没必要这么慷慨吧,余海林欲哭无泪。
他看向另外一边:“我姐呢?”
余景洪手一指:“在那讲电话呢。”
又嘟嘟囔囔:“肯定是男朋友。”
恋爱之中的人,有几句黏黏糊糊的话不好叫人听见是再正常不过的。
余清音站在角落的位置,戴着耳机说:“你忙完了?”
岳阳:“刚要吃午饭。“
今天还挺准时的嘛,余清音:”我也才吃完。”
两个人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直到登机的广播响起。
余景洪生怕妹妹没听到,过来催:“要走了。”
话音刚落,余清音已经把耳机线绕好放口袋。
就这么一根线,不知道承载了多少。
余景洪没谈过恋爱,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可以把情感寄托在见不到面身上。
他心想即使再亲密的血缘关系,亲疏仍旧用陪伴来划分,有些莫名其妙地冥思苦想。
余清音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干嘛?“
余景洪觉得她在处对象这件事上总是说出惊人之语,觉得还是不问为好,避开话题,自顾自朝前走。
余清音偏偏好奇,问几句忍不住动用暴力,抬起腿轻轻踢一脚:“有话不能直接说吗?”
余景洪只好随便捏造:“在想宵夜吃什么。”
这也是要紧事,回家就是得吃好喝好的。
余清音陷入抉择,飞机落地之后:“我们去吃烧烤吧。”
余景洪睡过一觉,早忘记之前的事情。
他打着哈欠:“都可以。”
又问:“大哥到哪了?”
准新郎余胜舟仍旧接机,早早在出口处等着。
他满面的春风得意,看到人挥挥手。
余清音走近之后忍不住调侃:“大哥,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余胜舟挑挑眉:“一般一般。”
语气却没有半点谦虚。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余景洪:“那看来晚上有人请客。”
这话说的,什么时候叫他们买单过。
余胜舟对弟弟妹妹们从来不吝啬,问:“想吃什么?”
余清音小学生一样举起手:“烧烤。”
大概是即将为人父,余胜舟更加显得慈爱和周全。
他道:”本来欣茹也要来接你们的,不过婚礼前我们不能见面。”
余景洪对未来大嫂的名字还不是那么熟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家里要添新成员,茫然地扭过头看。
余清音的笑容璀璨:“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
怎么笑得怪怪的,余景洪在心里嘀咕,没品出味其中的差异。
可余胜舟又不是虚长年岁,屈指弹一下妹妹的脑门。
他道:“我跟你走过场,你跟我来这套是吗?”
明明是他先开始的,居然倒打一耙,余清音扮个鬼脸,推着他:“走啦司机。”
余胜舟好脾气地应,却仍旧敏锐察觉到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作者有话说:
原来写了一版,按照我的认为是小情侣该吵一架了。但是写完哪哪都不对劲,只好作废。因为我们清音和岳阳就是不不吵架的!
余胜舟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他爸余建群的生意做得大, 好讲排场,花出去的钱如流水,人人肯给他面子, 有些听过没见过的亲戚都出现。
不管是冲谁来的, 余胜舟总得给个笑脸, 一整天下来脸上的肌肉几乎不受控制。
加上没少喝酒,到最后灵魂都涣散。
余景洪搀着堂哥走, 一边喊:“余海林, 你快点的。”
喝醉的人身体没有支撑力,靠得到谁就是谁。
百来斤的重量直接压过来,只得余海林出手相助:“不是, 三个人怎么上楼梯?”
自建房就是再宽敞,盖的时候也没有给楼梯留出百十丈的位置。
余胜舟几乎是半垂在地上被弟弟们拖着走, 两条腿估计明天都要磕淤青。
余清音在后面看着,连连喊停:“等会等会, 你俩调一下姿势。”
怎么调?余景洪本来想跨过堂哥,抬高的脚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仰起头看。
婚房在三楼,新娘宋欣茹站在楼梯口看。
她还没有适应这个大家庭, 但对上眼总不好一言不发, 说:“要不让他睡楼下?”
这样好像挺省事的,就是结婚的日子合适吗?
余景洪目光又往下移, 看向堂妹。
余清音:”没事,嫂子你等会, 马上上去。“
说得轻巧, 怎么上?
余景洪一狠心蹲下:”我背他。”
他非要背, 也不是不行。
余海林在后面托着, 两个人走几步就停下来嚎叫,不知道的以为是负重三万斤上泰山呢。
余清音:”能不能有点出息?”
余景洪咬牙得青筋都蹦出来,往外蹦字:“你,来,试试。”
余清音虽然做不到,一点都不耽误嘴:”那你们更丢人。”
反正都丢在自家,有什么关系。
余景洪实在没力气说话,到三楼还非得再打个招呼:”大嫂,我哥,放哪?“
初来乍到的,总是要走些没必要的礼貌。
宋欣茹指着床:”丢上去就行。“
余景洪如释重负,把人一放,还贴心拽过被子给堂哥拖鞋盖好被子。
一切就绪,他觉得需要句告辞的话,不知为何又丢个眼神给堂妹。
怎么的,这个家异性不得交流了?
余清音:”大嫂,我哥晚上要是撒疯,你就给我们打电话。“
宋欣茹:“应该不会,你们安心睡吧。”
又道:“今天你们也辛苦了。”
余清音客气地表达几句“哪里哪里”,双方寒暄个彻底,这才走。
走到楼下,余海林小声嘀咕:“感觉怪怪的。”
从此以后,哥哥的房间就不是能随意推门而入的地方。
余清音已经经历过一次,想不起来该是什么样的心态。
她打个哈欠:“好困。”
谁不困呢,余景洪:“走吧,回家。”
已经是宾客散去的点,大棚里只有打牌的男人们还在坚守阵地。
余清音路过她爸的时候咳嗽一声,没说什么话往前走。
余建江自己觉得心虚,过会借口喝多了回家。
他今天确实也没少喝,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范燕玲还以为丈夫是牌打一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到吓一跳。
她伸出手推推:“要睡上去睡。”
余建江迷迷瞪瞪睁开眼:“我怎么在这儿?”
谁知道他啊,范燕玲没搭话,出门去忙活着收拾残局。
农村都这样,婚礼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亲戚朋友们都得搭把手。
余建江也想起来还有事,起来猛灌两壶茶醒神。
对比父母的忙碌,年轻人们显得无所事事。
余清音睡到自然醒,醒来下楼吃早饭——没发完的喜饼。
馅料是绿豆味的,甜得不过分。
余清音就着牛奶一口气吃仨,一边琢磨着今天干点啥。
还没想出个张三李四来,余海林炮弹一样从楼下冲下来。
不知道的以为有啥火烧眉毛的事情发生了,其实就是他吃饱撑的没事干。
余清音不由得说他:“这么能跑,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一天天毛毛躁躁的。”
有没有点稳重劲。
余海林年方十六年,正是蹿上天都不叫人吃惊的年纪。
他抬脚踩在餐椅上,吊儿郎当:“你怎么说话跟咱妈一样。”
环境影响人,余清音现在已经很少掐指一算两辈子加起来到底活了多少年。
她觉得自己就是二十岁的人,没好气斜个眼。
都不用说半个字,余海林还没睡醒的头脑都立刻变得清醒。
他讪讪笑,把脚老老实实放在地上。
小样,拿捏他多么的轻松啊。
余清音头发一甩回房间,看一眼时间给男朋友打电话。
岳阳在洗漱,接通的时候正好吐泡沫。
听着像是莫名其妙被啐一口,余清音故作委屈:”就一天没接你电话,怎么还呸我。“
岳阳肩膀夹着手机,含糊不清:“冤枉人。”
又道:“忙完了?”
其实昨天也不算太忙,但算起来真是鸡零狗碎的事情一大堆。
余清音:“就是瞎忙。”
婚礼该有个什么步骤,岳阳弄不清楚。
他清清嗓子刚要说话,同事就在外头敲门喊:”岳阳,你起了吗?”
岳阳应了声,顾不上跟女朋友细聊几句,匆匆挂掉电话。
余清音已经习以为常。
她打开电脑剪前几天拍的视频,过会听见窗外有人喊,起身探头看。
也不知道是她速度太慢,还是少年人跟风差不多,只来得及捕捉到弟弟跟小伙伴骑着车的背影。
这小子,跑得还挺快。
不过大好的暑假,本就是到处玩的时间。
余清音摇摇头,收回目光之余想起件事。
她换身衣服出门去,来到只有几栋房子之隔的大伯家。
余建群有钱,早几年盖的四层小楼,一楼是佛堂、车库和泡茶的大厅,以上才是每层标准的三室两厅格局,地方宽敞得可以住三代同堂。
然而如今就两代人住着,加上昨天没扫干净的鞭炮碎,难免给人一种热闹散去的寂寥感。
余清音就踩在这种氛围里,来到大门敞开的三楼,一眼就看到客厅里的大伯母何丁香和亲戚们,以及带着两分局促的大嫂宋欣茹。
她心想果然如此,脚步声重重的提示自己的到来,一边打招呼。
往前十年,何丁香对婆家的侄子侄女们不过面子情而已。
但今时不同往日,孩子们眼见的即将大有出息,年复一年的相处也不作假,她现在很显出三分慈祥:“小彩起这么早?”
一回到老家,余清音就变成长辈们口中的余小彩了。
她其实挺喜欢这名的,一边应一边说:“我大哥还没起吗?”
何丁香:“昨天喝那么多,你掐他估计都起不来。”
余清音想也是,笑嘻嘻:“我来找大嫂去家里玩。”
宋欣茹当然很想离开这里,但又觉得长辈们都在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倒是何丁香无所谓:”你们年轻人玩去吧。”
宋欣茹偷偷松口气,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忍住:“总算。”
余清音道歉:“我哥昨天提醒我来着,我都给忘了。”
宋欣茹跟余胜舟谈恋爱也有两年,知道他是个顶好的人,有时候却未必这么贴心。
她道:“他肯定想不到的。”
余清音:”主要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醉。“
这是真的,余胜舟酒量不大行,一开始还记得悠着喝,但到最后几乎由不得他。
宋欣茹想想都无奈:“本来还说早上给我买豆花。”
村子里有家豆腐坊,开了有二三十年,老余家就没有不爱吃的。
余清音:“先把这茬记下来,晚上跟他算账。”
宋欣茹点点头,转而拉起家常来。
毕竟她们没见过几面,之前更没啥私交,能唠的都是些最稀疏平常的东西。
人家越是客套,余清音越能清楚感受到,眼前人和上辈子自己认识的人是不一样。
不管当时她们多么的要好,到如今都是从头再来,
她只能跟着保持刚认识的人的分寸,两个人说着话下楼。
楼下在拆大棚,管子丁零当啷响,地上障碍重重。
两个人没法并肩走,余清音自己跨过去,回头再看一眼。
宋欣茹的手下意识地摸着肚子,笑笑表示没关系。
大概是年轻,她有时候都忘记自己已经怀孕。
余清音更不会一直提这件事,带着她上自家。
两个人坐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偶尔生出几分尴尬的沉默。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
即使轨迹和上辈子一样向前,那些细微的小事会带来看不见摸不着的变化,宋欣茹也永远不会变成她记忆里的人。
重生,真真切切使她失去某些人事物,再也找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是我心态问题,调整了几天,争取补更。
请在本章留言,晚安~
对余清音来说,重生是利大于弊的。
她拥有上辈子想象不到的生活,多出期待外可以陪伴在身边的人。
非要说缺点的话, 大概就是男朋友最近比较忙, 两个人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赶巧的, 余清音的假期又比较悠闲。
她在家连三餐都不用操心,到点扯着嗓子喊一声。
父母不在家, 孩子不受控。
余海林要么骑着车到街上买, 要么自己下厨,好歹能给整出一顿丰盛的饭。
大太阳底下,他天天的乐不可支, 为能中饱私囊的几块钱奔波着。
不到半个月,人黑不溜圈的, 笑起来露出口大白牙。
余清音有点看不下去,这天吃午饭的时候说:“你要不要涂个防晒?”
大老爷们的, 余海林觉得自己能把脸洗干净都算是很讲究了。
他道:“这是男人味。”
谬论,余清音从唇齿间挤出一丝冷笑:“真正的男人, 是不需要这种固定思维来证明的。”
又扭过头批评:“你教他点好的吧。”
边吃饭边玩手机的余景洪头也不抬:“破洞裤你也不让穿,我能教啥?”
快别提他那些裤子了, 余清音太阳穴都跟着跳起来。
她沉默两秒决定还是不说话, 咬一口有些发软的煎饼。
但余景洪有话讲,他把手机往前递:“看看大哥这日子过的。”
余胜舟夫妇俩去度蜜月, 每天都在朋友圈发照片。
余清音心想还是少刺激自己为妙,别开脸:“我不看。”
掩耳盗铃啊这是, 余景洪喝一口可乐:“晚上吃烧烤吧。“
余清音下意识:“我们就没有一些比较健康的食物可以选择吗?”
要健康, 也不是不行。
余海林:“单独给你拌个黄瓜。”
余清音真是谢谢他的贴心了, 把吃剩下的塑料袋仍旧垃圾桶。
她抽张纸擦擦手, 一边拨个电话。
人还没走远,哥哥弟弟都没错过她那声语调高昂的“吴姐好”,剩下的都被淹没在门后。
余清音回房间把电脑打开,照着电话那头吴姐的话修改脚本,改完之后松口气。
但说真的,她没看出来前后两版有何区别。
不过人身份对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正常操作。
余清音端着甲方的架子,下午花半个小时对许致远谆谆教诲。
许致远报了好几门暑期的选修课,课表从早八排到晚八,周末的时间还得去参加节目的录制——《超级大脑暑期特辑》。
他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但妆发仍旧没有专门的人负责。
工作人员都很忙,有时间就精致一点,偶尔凑合着对付。
像昨天播出来那期他的眉毛就堪比蜡笔小新,余清音看了都想买张票赶紧杀回学校去。
她道:“考虑学一下化妆吗?”
许致远是铁打的直男,传统理念教出来的学霸。
他觉得素面朝天就是美,涂口红等于浓妆,对有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抱忍耐态度,听见要自学倒吸口气;“我不行。”
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余清音好笑道;“那只好给化妆师送礼了。”
这合适吗?还不懂什么叫人情社会的大学生纯白无邪,对送礼的概念就是行贿,很怕有人把自己的经纪人抓去关。
他道:“会不会有危险?”
余清音生出一种即将上战场的错觉:“当然不会,你都在想什么!”
许致远心想还是别细述的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明天是八点到吗?”
余清音顺着:“对,合同签的是四个小时,超时的话记得跟我说。”
又叮嘱;“多笑笑,跟人好好打招呼,就拍几张宣传照,自己OK吗?”
许致远:“凯岩陪我去,应该没问题。”
听上去可不是这样子,俩锯嘴葫芦凑一块能有什么好。
余清音一颗心跟着提起来,想想说:“我过两天就回B市,再坚持一下。“
许致远对经纪人的行程一知半解,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我们可以的。”
余清音:“我的暑期实践是去社区中心摆摊做法律咨询。”
许致远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一点疑问:“那边可以摆摊吗?”
余清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们院一直有的合作项目!“
原来如此,许致远觉得自己估计是被太阳晒出毛病来,讪讪笑:“那你忙。”
余清音今天要做的事情基本完工,挂断电话开始发呆。
她不折腾点事情心里空落落的,到厨房把所有的烘焙工具摆出来。
很快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就响起,半小时后飘出巧克力的香味。
余海林本来在院子里做野人,闻见味凑过来:“下午茶吃点啥?”
余清音要答话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里没有奶油,改成:“戚风夹果酱。”
这是什么搭配,余海林眼睛转一圈,没有提出质疑。
反正他吃什么都挺香的,囫囵两口吞下去。
这一家男的,基本都是这作风。
余清音已经见惯不惯,自己冲杯咖啡,坐在树底下慢悠悠地吃。
夏日蝉鸣呱噪,不知道哪家的狗有气无力叫两声,村庄里几乎寂静。
很莫名的,余清音想起从小到大在家消磨掉的每一个悠长假期。
然而现在的她是过客,短暂停留后又得一个人回首都。
半个多月没住人的屋子里若有似无的灰尘味,余清音进门后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行李箱踢到边上,利落地打扫卫生。
等从里到外都焕发生机,外卖员也来了好几个。
东西都是岳阳买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忙里偷闲的掐着点订。
余清音躺在沙发上,拆开一包爱吃的薯片,试探性给男朋友打电话。
没几秒,岳阳就接通:“吃饭了吗?”
余清音嘎嘣咬一口:“在吃零食。”
跟过大年的小朋友似的,吃得都停不下来。
岳阳:“家里还少什么跟我说,我买。”
他很喜欢家这个字,好像两个人是世上最亲密的彼此。
余清音心想就今天的囤货够顶半个月的,明知他看不见还摇摇头:“啥都不缺。”
谁说不缺,岳阳:“还少个我。”
最需要的,偏偏是现在最无法得到的。
余清音不想徒增消极的情绪,说:“等你回来。”
岳阳:“估计还有半个月就收尾。”
项目忙得昏天暗地,他本周严重的睡眠不足,现在说起来还有几分亢奋。
余清音已经数不清他出差多少天,也不敢太期待他何时会出现。
她道:“我的暑期实践也要半个月。”
提起这个,岳阳:“天气热,在户外记得多喝水,带个小风扇。”
这个实践活动是和社区合作,在门口支着红色的棚,摆上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
风和太阳从四面八方来,越靠近中午越熬人。
余清音手里拿着“反家暴”的宣传单,身上挂着绥带,她见人就发,心想怎么跟自己想象的法律咨询完全不一样。
其他人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来参加的,现在乍然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吃午饭的时候就开始抱怨。
余清音其实也挺失落的,不过没多说什么,尽量捧着盒饭站在阴凉处,希望体温能往下降。
她这么做纯属徒劳无功,七月的城市企图从人身上榨出三两油。
有位同学提议:“有人要吃冰淇淋吗?”
响应者众,余清音更是跳了一下举起手,生怕被漏掉。
好在她还没这么倒霉,很快如愿拿到自己那份。
微微化开的甜筒顺着手往下滴,留下一点黏腻,余清音用小拇指从包里挑出纸巾擦手。
她吃一口只觉得透心凉,神清气爽之余看到有个老太太慢慢靠近,问:“您好,有事吗?”
老太太:“你们是免费打官司不?”
法律咨询和援助是两码子是,余清音颇有耐心地解释学生是没有资格上法庭的。
她道:“我们只能以您的案件内容做简单的分析。”
老太太上了年纪,压根没怎么听懂。
她自我理解:“那就是能赢对吗?”
不是,怎么就到输赢了,哪个做律师的都没办法保证自己是常胜将军。
余清音:“那也得看您是什么案子。”
老太太:“我们三楼那老太太有只猫,黑的,长得怪不吉利的,天天楼道里乱蹿,我这都八十二的人了,这要给吓走怎么办?”
听上去有点法律依据,余清音:“城市管理对宠物有规定的,您来这儿坐着听。”
她根据有限的知识水平,侃侃而谈个半天,有一种哎呀我好像就是律师的错觉。
可惜啥用都没有,老太太不管怎么点头,到最后的核心都是:“那我赢定了是不是?”
白掰扯了,余清音深吸口气,把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她车轱辘似的转来转去,回家以后嗓子疼腿也疼,往沙发上一躺:“法律,我恨你。”
恨归恨,第二天还得准时去,毕竟关系着她的学分。
分嘛,学生的命根。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几天, 余清音都没能如预料中的接到几个像样的咨询。?
她深深认识到港剧里菜鸟律师的初出茅庐都是艺术加工的现实,明白老天爷在这方面没给自己任何的垂怜,只好认认真真地发拒绝酒驾倡议书。
没错, 大概是社区好不容易拉到几个免费的壮劳力, 把积攒好几个月的任务都派发到大学生们身上, 时不时还换一种主题的宣传单。
大家在风吹日晒中奠定友好的关系,结束这天相约去吃饭唱歌。
太阳还没落山, 天色还算亮。
余清音把遮阳伞收好:“东西都带了吗?”
她是爱操心的人, 走之前使劲地左右看,生怕有什么没收拾干净。
边上一位女同学挽着她的手:“要是不好,社区的人才不会放我们走。”
也对, 余清音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这还没毕业,就提前体验到没活干的滋味。”
B大法学院的名头再大, 也不能保驾护航一辈子,多少学长学姐做了独立律师, 仍旧是日日望着西北风。
女同学跟着叹口气:“早知道报法院那个项目了。”
法院那边据说也多大的实践意义,总之大家的选择都称不上太好。
余清音觉得是这次暑假的风水问题, 隔天跑去雍和宫上香。
作为寺庙,雍和宫的景点意义更加突出, 赶上假期, 小朋友们东奔西走。
余清音挤在香客之中,连跪都找不到个地方。
作为重生的人, 她还是很迷信的,为此有一套非常标准的仪式, 只能站在后面等轮到自己。
她守规矩, 别人争先恐后, 仿佛早拜一秒可以多实现百八十个愿望。
可惜神佛忙碌, 人多数只能靠自己。
余清音也没指望能改运,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是心灵的家属,发生点大小事都得来汇报几句。
连当时谈恋爱,她都悄悄去求过签,得到个上上签才放心。
虽然说出来很不符合受教育青年的身份,却很符合她的人设。
岳阳也知道这点,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得知她今天去往何处,半点不意外,说:“今天是初一。”
这个余清音倒是不知道,她不上学后连星期几搞不太清楚,更何况这种老黄历。
她道:“你还记得这个。”
岳阳:“我外婆生日。”
他妈大早上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想忘记都难。
大家是谈恋爱,还没有到走人情的地步。
余清音想想说:“遥祝生日快乐,你听到就行。”
岳阳:“那替外婆谢谢你。”
又问:“明天你做什么!”
余清音:“带许致远去剪头发。”
她怕自己不盯着,又和上次一样产生想手刃理发师的冲动。
这样听来,当经纪人和当妈怎么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岳阳:“你真是为他操碎心。”
怎么听着酸溜溜的,余清音:“他现在是我的摇钱树。”
其实按当时的分成比例,她从许致远身上挣的远不如自己的微博收入多,但精力上的付出却几乎是持平的。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账号粉丝有很多是因为许致远经纪人这个身份才被吸引过来的,这种勉强能算是一种报恩行为。
岳阳当然也知道,只是说:“我不是吗?”
余清音理直气壮:“你哪有钱,那都是我的。”
还需要摇吗?
岳阳就喜欢她这个样子:“没错,都是你的。”
又说:“给你买了七夕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