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
回乡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而朱掌柜那里,林三柱也把林远秋这段时间画的画都送了过去。
这会儿父子俩正在说着明日启程的事。
“远秋,爹想到药店买颗参回去。”
见儿子有些不解,林三柱便解释道,“你爷你奶年岁大了,爹担心他们吃不消这么远的路。若买了人参,等咱们一到家,就切了炖给你爷奶吃,这样补上了精力,再过来京城时,就不怕会没了力气去。”
林远秋忍不住点头,“还是爹您想的周到。”
可不就是周到嘛,原本林远秋就有些担心这个。虽爷奶的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可二老还从未坐过船呢,加之水路又长,他怎可能不担忧。
想到了就做,很快父子俩就出门直往药铺而去。
那药铺掌柜一听是买给从未吃过人参,且身子硬朗的人吃的,忙开口叮嘱,可别一次就把整颗参全吃了,尽量多分上几次。
听了药铺掌柜的话,林三柱最后决定,一颗参分成十份,一个半月内让爹娘吃完。
这次除了给家里几个小的带了些小玩意,其他人都没给买东西。不过京城的时兴布料倒是没少买,这是林远秋准备给两个妹妹当嫁妆的。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张贵就领着车行的马车过来了。
等把箱笼装上了车,马车出了南锣鼓巷后,很快往通州码头而去。
这次平安也跟着一起,虽行李不多,可也有七、八只箱笼呢,多个人跟着总要多了份照应。
虽江州府离着京城有不少的路,可再远,经过十来天的时间,今年江州府出了状元的大好消息,也随着公文一起送到了府衙里。
知府大人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先前是头名会元,这次居然是状元,再想到林状元此前还在府学念书几年,所以,自己这不是妥妥的教化政绩还会是啥。
哈哈哈,看来明年自己升官怕是有望了。
心情激动的江州知府,当即派了活下去。让衙差快些上状元家报喜去,并拨下报喜款项十两,让衙役怎么喜庆怎么来。
既然林状元给江州府挣了脸面,给他出了政绩,那他自然要报之以琼瑶了。
将来说不定还是同僚呢。
几个衙差得令后,立马就张罗上了,两辆马车,吹吹打打的喊上六人,然后是鞭炮买了一箩筐。
准备好了之后,就很快出发了。几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抱着吃饭家伙有些纳闷,现下已是申时了,待赶到横溪镇可就天黑了,这黑灯瞎火的,可怎么报喜啊?
几个人哪里知道,上次报喜,就因为被县衙差役抢了先,府衙几个差役心里都憋着劲呢,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抢一次先才行。
至于天黑,怕啥,那鞭炮筐底下,早有好几根松木条备着了,到时直接把它们点着当火把不就成了吗。
好在初夏的夜晚繁星满天,加之马车夫在车头挂了气死风灯,赶起路来倒一点没耽搁。
而等马车到了小高山村时,果然已是亥时了。
此时村里人都已睡下,只偶尔有犬吠声传来。
三个衙差看了看安静的四周,再齐齐看向另一个衙差,他们的头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大,咱们现在就敲锣打鼓,点燃鞭炮进村报喜吗?”
老天,现下才二更啊,待会儿不会被村里人打吧?
领头衙差有些犹豫,这个点把人吵醒好像确实有些不地道。
可是来都来了。
再说这不是惊天大喜事吗。
要换做是他,就算被吵成聋子都乐意。
拿定主意后,领头差役大手一挥,报喜!
片刻后,寂静的小高山村被突如而来的锣鼓声惊醒,然后是震天响的鞭炮声。
住在村口最近的林大牛,听到这惊人的响动后,忙抱起熟睡的女儿,再伸手搂过打着呼的儿子,然后朝睡在身侧的自家婆娘大声喊道,“孩他娘孩他娘,快,快跑,地龙翻身了!”
第147章 别样的报喜
和林大牛一样,误以为是地龙翻身的还有好几户人家,所以这会儿他们都是拖儿拽女的跑到了院子里。
于是,鞭炮声才停歇,四个衙差和敲锣打鼓的六个人,以及两个马车夫,很快就听到村里传来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开门声,还有几句“快跑快跑”的嚷叫声夹杂着。
两个马车夫到底是走南闯北惯了的,见此情形,心道不好,今晚自己要是不机灵点,被揍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里,两人忙往后退了几步,思忖着要不要挪到那棵大樟树后面躲躲。
除了以为是地龙翻身的,也有以为是来了打家劫舍的匪徒的。
这不,村东头的林添财家,此时添财他爹正扯着家中的大水牛,准备往院外跑。
娘的,自己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十来年,好不容易攒下银子买了头牛,可不能被匪盗抢了去。
一旁的添财他娘,这会儿眼泪汪汪,死老头光顾着大水牛,连婆娘和儿子,还有孙子都不管了,真真是人不如牲口啊。
与添财他爹想着往院外冲不同,更多村里人则守在了院子里。在他们看来,跑出去不就等于把肉送到别人嘴里吗,所以他们还是蹲在院子里更稳当些。
不过,一个个手里的扁担和锄头却是握的紧紧的。然后,或趴在围墙上,或透过院门缝往外瞄,紧盯着举火把越走越近的一行人,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此时的林族长家亦是如此。
林德运把一根长木棍递了过来,“爹,这根棍子趁手,给您使,待会儿要是他们冲进院子里来,咱就狠劲打,反正打死了匪徒,官府也不会让咱们偿命,说不定还有银子发哩!”
虽这样说,可细听林德运的声音,抖得厉害。
林族长没有接,他才不信匪徒来了的说法呢,活了这么些年,林族长还从未见过,有哪家匪徒是敲着锣打着鼓,上门来抢东西的。
况且,这些人真要是匪徒的话,那么这会儿怕是早就冲杀过来了,还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作啥。
可不就是木头桩子嘛,这会儿的几个衙差,早就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着,要不要把手里的火把给熄了,不然他们就是妥妥挨砖头的靶子了。
而那几个敲锣打鼓的,早已没了声响,照眼下这架势,他们要是再敲的话,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看到一行人停下,村里好些人都松了口气,也都觉得是坏人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村里稍微年岁大些的,都不会往匪徒上想。
林冬爹就是一个,年轻时他去过不少地方,南边也去过几回,他记得有些地方的风俗,就是半夜三更来女方家接新娘子的。
所以他觉得眼下的情形似曾相识,便忍不住说道,“这又是敲锣,又是燃放鞭炮的,倒和南边有些地方娶媳妇接亲很像。”
林冬的娘一听,嘴巴差点能塞进一个瓜瓜来,“那不就跟偷没两样了吗?”
再说,他们村里也没听说有谁家嫁女儿啊。
而这边,几个衙差正想着报喜要不要继续,就听有人朝他们喊话了。
林族长站在梯子上,双手扒着围墙,大声问道,“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做啥?”
做啥,当然是送喜报来的,虽然在时间上好像没怎么安排好。
衙差头头生怕其他村民听不到似的,声音洪亮道,“这位村民,我们是府衙里的差役,今日特地过来你们村报喜的。”
说着,衙差头头也没犹豫,紧接着高声喊唱,“喜报喜报,恭贺贵村林远秋林老爷高中金榜状元!”
状,状元?!!
林族长脚上一个打滑,差点溜下了梯子,林德运忙上前一把托住了老爹的屁股。
而这会儿的林族长,哪还顾得上摔不摔跤的事,七手八脚下了木梯后,就朝儿子吩咐,“快快快,德运,你快到大贵那儿报信去,就说远秋中状元了,哈哈哈哈,状元状元,远秋考中状元了,咱们林氏出状元啦!”
其实,林族长也是高兴糊涂了,这报信的事哪需要林德运去。
衙差一行人,见报喜已拉开了帷幕,接下来,自然是热热闹闹的继续下去了。
衙差头头一个转身,高声道,“弟兄们,大红鞭炮燃起来,铜锣鼓面敲起来,这可是咱们江州府难得的大状元,咱们快些给林府送喜报去!”
“好嘞!”身后之人异口同声。
很快,两个车夫跑上来,接过几个衙差手里的火把,然后走在前面迎路。
四个衙差,两个抬鞭炮筐,两个点鞭炮,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敲锣打鼓的六个人。
一时间,整个小高山村,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这样的场景,村民们怎可能不兴奋不激动。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村里出状元啦!!
天爷,这可是状元啊!
这下,哪还有想睡觉的人,整个小高山村,除了小毛头儿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几乎全跟在报喜队伍的后头,都往林大贵家去了。
走至半道,就见前头隐隐约约跑过来几个人。
见状,举着火把的两个车夫正准备往后退,结果就听前头问道,“你们是送喜报来的吗?是不是我们家远秋考中进士了?”
“是不是给我们家报喜来的?”
是林远枫和林远松的声音。
原来,在听到有村子里有鞭炮和锣鼓响后,林家人立马就都醒了,实在是这声音太过熟悉,于是就想着会不会是给自家送喜报过来的,可是想到这大晚上的,又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林远枫和林远松他们,还是迫不及待的往这边过来了。
何止是进士啊。
林德运激动道,“远枫,远秋考中的是状元!”
状元?!!
五弟居然考中了状元!
林远枫和林远松,还有林远槐和林远柏,四人都有些惊呆。
领头衙差一听是林状元的家人,忙笑着上前,“此次殿试,贵府林远秋林老爷喜得圣上钦点状元,今日小的奉知府大人之命,特地送了喜报过来。”
说罢,几个衙差齐身立好,拱手道,“恭贺贵府林远秋林老爷喜得金榜状元!”
吴氏觉得,今晚恐怕是自己这辈子出手最大方的时候了。
十二个报喜人,十二个大红包,衙差每人二两,其他人一两一个。这一拿就是十六两,不过吴氏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给的爽快极了。
这可是远秋的大喜事,更是他们家的大喜事,再说人家乌漆嘛黑的送了喜报过来,自己可不能吝啬了。
想到这会儿还是大晚上,虽说村民们都不介意,可总归是扰了大家睡觉的,老林头笑着与众村民招呼,“等我家远秋回来,请大家伙都来家里吃喜酒!”
村民们哪有不应下的道理,纷纷笑着点头,届时一定过来沾沾状元公的喜气。
喜报送到了,赏钱也拿到了,报喜一行人也乐滋滋的准备告辞,城外就有客栈,今晚他们就歇在那儿好了。
想到这次他们终于把县衙差役比到了身后,离开时,几个府衙差役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已是子时,一家人除了抱在怀里的几个打着瞌睡,其他人一点睡意都没有。
特别是冯氏,从喜报送来的那一刻,眼泪就没停止过,她的远秋可真给娘长脸啊。
春燕春草则在一旁抚着娘亲的后背,姐妹俩如今已有十七,加之这几年养的好,容貌看着比之前还要姣美上一些。
“老头子,远秋考中了进士,那么咱家不是马上就要搬去京城了。”
吴氏突然想起先前远秋说过全家搬去京城的话。
老林头点点头,见屋里众人都是满脸喜色的样子,忙叮嘱,“这件事先不要与旁人说。”
大家齐齐应是。
老林头原本还想和两个儿子商量一下,家里田地和山地该咋样安排。
林大柱却是说道,“爹,这些事还是等远秋回来再拿主意吧,反正咱们都听他的准没错。”
林二柱也是这个意思,“爹,娘,远秋可是状元公,考虑事情肯定要比咱们周全些,咱们还是听他来安排吧。”
老林头和吴氏一听,有些忍俊不禁,再看屋里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心里顿觉欣慰。
一个家,最怕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样哪怕盘子装的再大,那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谁都不能保证一家人会世世代代融洽和睦下去,可就目前来说,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包括儿媳、孙媳,都是没话说的。
县衙的喜报是隔天送来的,过来时,少不得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让老林头和吴氏意外的是,这次王县丞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是特地过来给他们道喜的。
王文昌和春草的婚期,与周子旭和春燕在同一天,虽时下有一年内不能连嫁两个闺女的说法,可成亲的日子放在同一天却是可以的,这就叫双喜临门。
原本春燕和春草的亲事,是安排在今年下半年的,也是因着会试放榜后,周、王两家才有了把婚期提前的想法,这样等成亲的当天,林远秋这个身为进士的大舅哥就能在场了。
不然等考中进士当上了职,再想回来就没这么方便了。
春燕和春草肯定希望她们成亲的时候,自己哥哥能在家。所以,当男方家提出想把婚期往前挪一挪时,林家自然答应了下来。
而如今,这个大舅哥居然被圣上钦点为状元,对周、王两家来说,更是高兴非常了。
不出三日,林远秋考中状元的事,就在横溪镇和周善县,乃至整个江州府传了开来。
接下来,几乎每天都有送礼过来的人。
任老林头和林大柱几人怎样推辞,都没能让人家把东西带回去。看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老林头心想,还是等远秋回来再说吧。
等林远秋回到小高山村时,已差不多是十日后了。
说来,这次因着坐的是官船,所以在用时上要比寻常客船快上一些。
想到等再回京时,家里人也会跟着自己一起坐官船,林远秋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毕竟拖家带口几十号人的长途跋涉,要说不担心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朝廷给新科进士们的回乡福利,还真不错。
昨日船在府城码头靠岸时,林远秋和林三柱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去城里的几家牙行转了转。
春燕和春草的婚期近在眼前,依着林远秋的想法,是准备给两个妹妹置办些产业做陪嫁的,这样总比直接拿银钱给她们的好。
第148章 烤兔肉
虽离春燕和春草成亲的日子只剩二十来日,可在置办产业时,林远秋并没有着急忙慌的乱买一通。
他已经打算好了,准备给两个妹妹,每人贴补八百两银子的嫁妆。
而依照府城这边的宅子和店铺的卖价,八百两银子可以给每人买上一间两进的小宅院和店铺两间,外加水田二十来亩了,且这还是在选择面很宽裕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边的物价比起京城来,确实要便宜了许多。
只不过,想一次性置办这么多产业可不是件易事,并非缺少钱银,而是一口气买不到这么多合适的。
这不,父子俩差不多把府城牙行都走遍了,最后也只买了两间店铺。
其他的店铺,不是位置太偏,就是门面不大。至于宅子,都是年数比较久的那种,看着有些破旧。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最后父子俩只挑中两间位置和门面都不错的店铺。
两店铺,一间一百五十两,一间一百五十六两,在价钱上几乎没啥区别。
在去衙门办理转户时,林远秋直接让书吏在房契上写了林春燕和林春草的名字,这样一人一间,挺好。
“爹,过几日,咱俩再抽时间去镇上还有县城看看,儿子觉得宅子和水田还是买离家近一些的好。”
周家住在镇上,王家祖辈都在县城,而宅子和田地,本身就不必像店铺那样,须得买在人流量多的地方。
何况把宅子和田地买的近一些,也能方便日后的打理。
林三柱听后点点头,觉得这样安排挺好,春燕的水田和宅子就买在横溪镇,而春草的直接买在县城。
至于剩下的一间店铺,也就近的买,这样若闺女们想开铺子自己做买卖的话,也能方便一些。
而买在府城的店铺,可以直接赁出去收租。
说到打理产业,父子俩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再给春燕、春草各陪嫁一房下人,这样有人帮着打理,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
时隔一年多,再回到家时,老林头和吴氏,包括家里其他人,都明显感觉到了林远秋的不同,用吴氏的话说,那就是多了大官的威严。
这样的后果就是,家里人面对林远秋时,特别是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拘谨。
林远秋有些无奈,不过他知道,这肯定是一直以来大家对官员的敬畏心,等过上几日,就会自在了。
果然,这还没出三天呢,家里人又“远秋远秋”的喊上了。
周氏和往常一样,开始顿顿张罗着小侄子爱吃的红烧鱼。
每次看到小侄儿配着鱼肉能吃下一大碗饭,心里自是说不出的开心。小侄儿还是那个小侄儿,哪怕当上大官了,也一点没嫌弃大伯娘做的菜。
这日一大早,林远槐和林远柏拉着林远秋去山上看他们下的套子。
现下正是野鸡野兔最爱跑出来寻食的时候,应该很容易就被套住才是。
等检查了套索,看到果真有野兔被套住之后,三人忙乐滋滋地拎着兔子去了山上的院子,准备烤兔肉吃。
“三哥四哥,不如咱们就去草棚子那边烤吧。”
看到已处理干净的兔子,林远秋建议。
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家围在草棚子里,一起烤鱼干和板栗吃的场景呢。
林远柏和林远槐听了,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袋,他们咋就没想到呢,那位置空旷,不正是烤肉最适宜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林远柏便把兔子一拎,“走走走,咱们现下就过去,那草棚子可是年年都有修缮呢。”
说着,林远柏提脚就往外走。
林远槐也动作迅速,弯腰把地上装木炭的竹筐子抱起后,就快步跟了出去。
而林远秋,则一手拿着炭盆架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竹篮紧跟在两人的身后,竹篮子里,是一只装盐巴的小陶罐。
烤兔肉对堂兄弟三人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把肉用铁叉插上后,再直接架在碳盆上方即可。
炭盆火热,林远柏脸红通通的,不过手上转动铁叉的动作可没停,兔肉不时发出滋滋的油滋响,再撒上几粒盐巴,很快,整个草棚子里都是烤肉的酥香。
林远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记得自己上次吃烤兔肉,还是去年入冬在庄子里的时候,时隔大半年,这会儿倒被香味勾出馋虫来了。
林远柏和林远槐也是一样,如今家里小萝卜头一长串,每次有些好吃的,他们几个当爹的,总想着给孩子们尝尝嘴,却是很少有往自己嘴里塞的时候。
所以,林远柏和林远槐已经想好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吃个痛快才下山。
这样想着,林远槐动作迅速,把香气四溢的烤兔子从铁叉上取下后,就掰了一只后腿下来,“喏,五弟,腿上肉最多,给你吃。”
林远秋没有客气,他早想品尝一番了。
闻着扑鼻的香气,林远槐和林远柏很快也各自扯下一块兔肉在手。
只是,这边堂兄弟三人送到嘴边的兔肉还未开始咬呢,就有清脆童声响起,“咦,这边闻着好香啊!”
话未落音,就见顶着小鼻子嗅啊嗅的林墨宣快步走了进来。
在看到草棚里坐着的三叔四叔还有小叔后,小家伙顿时惊呆。等看到叔叔们手里都有一大块肉拿着时,林墨宣的小嘴巴立马张的老大,他就说这儿咋那么香哩。
没等林墨宣惊喜完,又陆续有小娃儿走了进来。先是五岁的林墨昊,再是七岁的林婉莹,最后是八岁的林婉清牵着三岁的林婉雪。
看到林远槐后,林婉雪立马松开大姐的手,而后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跑了过去,“爹爹爹爹。”
“诶诶!”林远槐眼里满是宠溺,蹲身抱起宝贝闺女后,另一只手上的兔肉就在女儿面前晃啊晃,“雪儿,要不要吃香香的烤兔肉呀?”
这边林婉雪还没点头呢。
一旁抿着口水的林墨宣和林墨昊,早已迫不及待地开口,“三叔,宣儿(昊儿)也想吃香香的烤兔肉!”
林远秋看向大侄女和二侄女,只见两个小姑娘的眼里也满是渴望。
咳咳咳,总有种偷吃被抓包的样子,林远秋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把兔腿给两个侄女递了过去。
最后,这场草棚子烤肉,以几个娃儿吃的满嘴油亮亮而告的终。
五个娃儿中,数林墨昊小嘴最甜,“小叔叔烤的肉最好吃!”
林远柏:臭小子,明明烤肉的人是你四叔好吗。
而林远秋,此刻心里想的却是,等下次再烤肉时,要不要找个隐秘些的地方。
这几日,族长和族老们都会兴致勃勃地上大贵家来,除过来说话聊天外,剩下就是商量举办状元酒席和建造状元牌坊的事了。
依着林族长和几个族老的意思,是想把进士牌坊和状元牌坊分开来建造,这样他们林氏就有三道牌坊立着了。
且排列顺序也都已经想好了。
林族长掰着手指一一说道,“状元牌坊立在最前头,中间是进士牌坊,会元牌坊在最后,远秋,这样可行?”
老林头和林三柱听后,恨不得举双手赞成,这样的排面,想想都格外风光,只不过到底怎样还得看远秋的意见。
老林头和林三柱眼巴巴的看向林远秋。
林远秋当然同意,这种做法一直都有,有些大一些的宗族,为了看着体面,还会把一座进士牌坊,建造成贡士和进士两座。
所以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没问题的。
见林远秋答应了下来,屋里众人的脸只差笑成了花。
既然定好了主意,林远秋便起身去房里拿建牌坊的银子。
除圣上发给每位进士的牌坊银,林远秋又另外添了三十两进去,而后交到了林族长手里。
等林族长知道包袱里的七十两银子,其中有四十两是圣上恩赐的后,那捧着匣子的手,因着实在激动,忍不住抖了起来。
天爷,这可是皇帝赏的银子啊。
几个族老此时也是红光满面,想着等建造牌坊时,一定要把圣上恩赐牌坊银的事,刻在上头的牌匾上。
等族长和族老们都离开后,老林头就让林远枫把收礼的账册拿了过来。
“先前你考中会元,就有不少人上咱家送礼,爷婉拒不了,只得收下。再有你中状元的这次,来咱家送礼的人更多,你看看,爷让你大哥把账都记下了。”
林远秋接过账册一页页翻看。
糕饼点心,茶叶布匹,送的更多的则是银子,金额以二十两普遍,然后有五十两的,六十两的,还有八十两的,最多的一家,则送了一百六十两。
除了银两,还有几张田契和两张房契。
林远秋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所有这些加起来,八、九百两银子肯定是有的。
老林头眉头紧锁,先前收的那些礼,好不容易以礼上往来的名义都还回去了。
而现下,他们全家很快就要搬去京城,所以收来的这些礼,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子还回去。
“远秋,你说这事该咋办。”老林头问道。
这段时日,每每看到家里收着的这些东西,他就忍不住烦心。
一旁的林大柱和林二柱也跟着点头,他俩自然也担心此事,为官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虽这些东西都是人家甘心情愿送的,可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林三柱笑道,“爹,您放心吧,在回来的路上,远秋就已经把法子想好了。”
“啥法子?”老林头有些好奇,这些天他可一直都在思忖这事呢,结果啥有用的办法都未想出来。
“爷,孙儿想过了,不如咱们就将收来的银钱,还有宅子和田地,全都捐到县城的慈幼局去。”
慈幼局?
老林头一听,顿觉眼前一亮,这主意好,这主意好,把银钱花在慈幼局里的孤儿身上,那可是大善事一件啊。
“远秋,咱们去捐银钱时,是不是就以送礼人家的名义啊?”
老林头觉得自己大概猜出了小孙儿的想法。
林远秋点头,“对,咱们就以他们的名义捐赠。”
本朝慈幼局由当地官府拨款建造,里面住着的,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被遗弃的孩子,还有少数无家可去的老人。
这些年,随着慈幼局里的孤儿越来越多,官府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这会儿自己送这些东西过去,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届时县衙肯定会出了受赠告示出来,且还会对捐赠之人大加赞扬。
而他,也算解决了自己的难题。
所以,这应该就是三全齐美了吧。
没过两日,位于村口处的两座牌坊就正式开土动工了。
用的是白麻石的材料,而用作雕刻的石材则是青石。
这次除了石匠和木工,其他打下手的,全都是林氏宗族的年轻后生,不过也有好些是自愿帮忙的村民。
用村里人的话说,那就是,“天爷,这可是状元牌坊啊,皇帝他老人家掏的银子,这个时候不上去沾沾喜气,怕就是十足的傻子了吧。”
也正因为村里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是以,自牌坊开建以来,整个小高山村,最热闹的地方非村口莫属了。
男人们汗流浃背的忙着干活,村里的妇人们则抱着笸箩,然后在老樟树下找一块干净的地儿坐着,或纳鞋底,或缝补衣裳,或绣着布帕,都不停忙碌着手上的活儿。
可以说,若不是中间还有顿中饭必须得回家去吃,这些妇人说不得能在樟树底下待上一整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