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秋双手接过,之后又是阵阵鼓乐齐鸣。接着便是,二百八十二名新科进士齐齐向太和殿内的景康帝行三跪九叩之礼,这是学生叩拜老师的意思,也意味着一批崭新的天子门生诞生。
礼毕,一甲三人走下御道。林远秋走在最前,其余新科进士依次跟其身后。
就这样,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出了太和殿中门、午门,再穿过午门广场,等到了京安门外,早有恭候在此的礼部众书吏迎上前,待接过林远秋手上的皇榜后,就张贴在宫墙之上。
张贴皇榜时,书吏们先在宫墙上附上一层金笺,这样好便于届时取下皇榜,因为三天以后,此张皇榜会被送到内阁保存。
待皇榜贴好,新科进士们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一甲头名的位置就在最前面,瞧着最是显眼。
林远秋看到自己名字上方还写了籍贯和年龄,看着与普通榜单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很快又有鸣炮声响起,这是提醒众新科进士们,准备准备,要开始跨马游街了。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显然跨马游街是离不开马的。
只不过要说骑马的话,今日也只有状元、榜眼,还有探花,有这种待遇了,至于其他新科进士,就跟在一甲三人的身后,步行向前。
骑马对林远秋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为了防止人多会惊了马,今日每匹马都会专门配一名兵卫牵着缰绳。
此刻,新科进士们早已换上了进士袍,与其他人的罗青色不同,林远秋的进士袍是绯色的,在今天的日子里,显得尤为喜气。再看他胸前,此时正佩戴着用红绸堆折出的大球花,而头顶的帽子上,还有两簇点翠簪花。
很快,三匹系着红绸的高头骏马就牵了过来,林远秋翻身上马,随后是榜眼和探花,再之后,是列成两队的新科进士。
而走在队伍最前的,则是三百名身着盔甲的兵卫。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出了端门和承天门,浩浩荡荡的新科进士们,很快来到了东安街上。
都说站的高看的远,其实坐的高也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远秋,很快就看到离这边五十来米的街道两旁,全是人头攒动的百姓们。
这些人一早就守在这儿了,为得就是可以先睹一番状元郎的风采。
没等林远秋骑马靠近,就听人群中有人高喊,“快看快看,状元郎出来了!状元郎出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目光齐刷刷朝正在行进的队伍看了过来。
等队伍离大家越来越近时,就听见一名中年妇人惊呼,“哎呦,这状元看着咋这么年轻哩!”
“还真是,看着比我弟弟还小,这应该还未满二十吧。”一青年男子也跟着诧异。
边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听了,忍不住问道,“才这般岁数,居然就考中了状元,也不知这家爹娘是咋养孩子的,咋把娃儿教的这般厉害呢?”
咋养的,人群前头的中年汉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噗呲”一笑,“还能咋养,富贵人家的公子,自然是打小就央了夫子上门教学的,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肯定要比咱们寻常百姓家来得聪明了。”
说罢,中年汉子眼里还带着羡慕,他家儿子也想念书呢,可惜家中开销不起,唉,这书哪是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能念的。
“哈哈,这话你怕是说错了,今日的状元公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娃儿,人家可跟咱们一样,家里也是种庄稼的。”
也是种庄稼的?
众人寻声,却见说话之人是一个挑着箩筐的灰衣汉子,忙问,“你是咋知道的?”
灰衣汉子有些得意,“自然听我大舅哥的连襟的孙子说的,他可是在府衙里当差役呢,自是知晓这些的。”
等骑着高马的林远秋过来时,人群中不知谁在感叹了一句,“状元公长得可真俊啊!”
“是啊,你看后头的榜眼和探花,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状元公看着可要比他俩更精神一些,也要高上许多。”
边上人一看,可不是吗,状元公不但长相俊朗,看着的确要比身后两位高出不少,果然皇帝老爷是从来不会挑错人的。
有句话叫作,如果状元公相貌好的话,那么也就没其他进士什么事了。而这话,用在此刻的林远秋头上,是再合适不过。
这不,在看到一身红装且英姿勃发的林远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特别是那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们,看到一表人才的状元郎后,这会儿更是面带红晕、杏眼弯弯,一个个将身上携带着的布帕和香囊都拿了出来,而后用力往状元郎身上丢了过去。
这突如而来的举动,让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林远秋慢了半拍,当下就被落下来的几个香囊砸了个正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起头,接下来扔香囊的,扔绣帕的人,就更多了起来。其中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因着心情激动,拔下头花后,就朝林远秋掷了过来。还有好些未准备香囊和布帕的,直接朝他们扔起了果子。
可以说,今日的跨马游街,林远秋他们这一群新科进士们,是在左躲右闪中度过的。
事后大家都忍不住感叹,如此热情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一路锣鼓齐鸣,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浮石街,林远秋骑在马上,远远就看到他爹站在自家店铺门口,翘首以盼的样子。
“爹!”林远秋忍不住向他招手。
可惜此刻人声鼎沸,很快就把他的叫喊声淹没。
而离着店门口不远的几个姑娘,还以为状元郎是在与她们招手呢,顿时喜得粉面含春。
等林三柱看清高头大马上的人居然是远秋时,眼睛顿时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嘴唇抖动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啊啊啊啊,他家狗子居然考上了状元!!
一旁的张贵和平安也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公子了,此刻两人心中的激动,自然不言而喻,他们家公子可真真厉害啊。
平安以为自家老爷还没瞧见,忙指着高头大马上的林远秋对林三柱说道,“老爷,快看快看,公子就在那儿呢,骑在大马上的就是,老爷,咱们公子可是状元哩!”
平安越说越兴奋,再看自家公子此时的模样,一身大红色的状元袍,头戴冠帽,帽子上那两簇点了翠的簪花,在日头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林三柱连连点头,因着太过激动,泪水很快布满了眼眶。
一个多时辰后,跨马游街终于结束。
而不管是路两旁欢呼雀跃的百姓,还是身在其中的全体新科进士们,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朝考在十日后举行,除一甲三人,其余新科进士,若想留在京城进入翰林院的,都必须参加馆选。
也有直接下到地方当一名知县的,只是并不多,毕竟都是才放下书本的人,许多事情的认知,如今只限于书本之上,对于该如何当好一个父母官可没有一点经验。所以都想着在京城先历练三年再说。
不用参加朝考,林远秋便想先准备起回家的事宜。这样等批了假期,自己就可以直接出发回家了。
按照规定,他们这些新科进士,朝廷都会给每人一定的假期,以方便大家回乡祭祖。
而假期的长短,则根据回乡路程的远近来决定的。
在馆选之前,新科进士们还有一场重要的宴席,那就是景康帝恩赐的琼林宴。
按照惯例,届时皇帝会派了身份尊贵的亲王替自己主持琼林宴。而出席此宴的,除了这次的二百八十二位新科进士,还有会试的主考官,同考官,以及外帘官。
至于其他朝中大臣,主要以礼部为主,以及各部三品以上的官员。
对于能够出席琼林宴,无论是各部官员还是新科进士们,都是十分荣耀的事。
而林远秋,也是在此次宴席上,感知到了无家世之人融入官场的不易。
都说科举只不过是步入仕途的敲门砖,至于进去之后,谁还会管这块敲门砖是何种胚泥烧制而成的呢。
就像此刻坐着冷板凳的他,虽状元的名头听着好听,旁人也知道你的学识定是优秀的。
可在官场上,讲的是“为官之道”,而为官之道可不包括四书五经中的知乎者也,有的只是背景、人脉和钱银。
而这些,恰恰是出生农家的林远秋,所不具备的。
所以跟着老师与熟识打过招呼后,回到座位上的林远秋,除了偶尔和同年说话聊天,就基本没再起身与人交际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自己的寒暄被旁人以为是巴结后,林远秋就没再自讨没趣了。
在林远秋看来,与其去热脸贴冷屁股,他还不如好好享受一番今晚的美食,毕竟像这样的盛宴,往后可不一定能再吃到。
自己本就不是能谄媚讨好人的性子,像这种明知被人瞧不上,还要笑脸去巴着人家的事,打死林远秋都做不出来。
所以,他还是不要自我为难了吧。
反正林远秋早已经想好了,一直以来,他的理想就是科举入仕,争取让自己和家人过上不用时时服役、缴赋的生活。
如今这一理想已经实现,那么接下来,自己只要好好把本职做好,安安顺顺过日子就成。
至于高官厚禄啥的,林远秋有自知之明,他就一个没背景、没人脉的农家子,这些东西与自己有缘的可能性不大。
而若是为了升官发财扯下面皮四处钻营,这样的日子过着也没多大的意思。
所以想清楚一切的林远秋,此时捧着碗筷吃的没有一点压力。
不得不说,圣上恩赐的席宴就是不一样,今日桌席上有好些菜,不说林远秋从未吃过,就是听都没听到过。
什么红袍添喜庆青蝶飘海啦,什么月中丹桂双味鸭卷啦,还有金丝酥雀和奶汁角,林远秋都是头一回听到。
不愧是御厨的手艺,林远秋觉得,哪怕民间最知名的酒楼,怕也做不出如此齿颊留香的味道吧。
当听到“燕草如碧丝”的菜名时,林远秋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可是春燕和春草名字的由来,他想看看这是道啥菜。
结果入眼却是一盘绿丝,切的细细的那种,待夹起吃进嘴里嚼了嚼,林远秋恍然,原来竟是莴笋丝。
许是煨了高汤的缘故,吃着倒是味美鲜香,非常不错。
看到自己的弟子手执牙箸,不时品尝着桌上的佳肴,对同年们与各官间的交流无动于衷时,秦遇就忍不住好笑,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自己这个学生虽不是自己生的,可在脾性上,倒是与他像了个十成十。
都是个不愿巴结人的性子。
秦遇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做不到曲意奉承、盲目迎合。
记得那会儿祖父常念叨他朽木不可雕也,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不照样凭靠自身,在官场中有了一席之地。
都说“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秦遇觉得,只要自己有真本事,何愁没有官途得意的一天。
所以,还是一切随心吧。
今年宴席上的簪花与往年的每人两朵鲜花不同,这次圣上直接给发了两朵铜花。哦,不对,应该是除状元、榜眼,还有探花外,其他每人都是两朵刻着“琼林宴”字样的铜花。
而状元的簪花是纯金打制的,至于丁德进和顾平,则是银制的两朵。
林远秋看着金枝上刻着的“琼林宴”三个字,心里对这两朵花的归属已有了决定。
琼林宴后,景康帝给新科进士们拨了建造牌坊的款项,每人四十两,这笔银子是让众进士们在家乡建进士牌坊的。
想到不久之后,将有一座记载着自己容耀的牌坊,要在自己家乡竖起,大家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激动。
又过了两日,景康帝在端门正式授状元林远秋为翰林院六品修撰,并赐朝冠、朝服,以及腰带和朝靴等物。
至于其他进士,则每人纹银六两,让他们自行筹办官服这些。
本以为在朝考之前不会再有旁的事,自己只要安心等着翰林院批了假期,然后回小高山村即可。
哪知才过了一日,林远秋突然收到了唐大人的邀请帖,让他后日去府中品华章,品华章即是品诗作赋之意。
唐大人是礼部右侍郎,也是林远秋他们此次会试的内帘官,担着同考官一职。
礼部设左、右侍郎各一人,秦遇是礼部左侍郎,掌宫廷礼仪和礼节方面的事务,如举行典礼、接待外宾等。而唐进则是右侍郎,主管制作官服印信等事务。
林远秋有些纳闷,好好的突然邀自己过府做啥,他可不信什么品诗作赋的话。
想到老师与唐大人同处礼部,或许能知晓其中缘由,于是林远秋特地去了一趟秦府。
秦遇倒是没想到唐进会这般执着,竟直接找上了远秋。
在自己学生面前,秦遇也没啥不能说的,何况这本就事关远秋。
想到这里,秦遇便把先前对方有意帮着说亲的事给讲了,并直接说了当时自己为何会拒绝的理由。
林远秋自然不想牵扯到乱七八糟的派系斗争中去,像这种选边站的事,他一个小喽喽,啥时候被人填了坑都不知道。
把厉害关系告知林远秋后,秦遇并未多说其他,都已是进入官场的人,这些事情应该让他自己拿主意解决才是,他这个当老师的总不好干涉太多。
林远秋还真没什么主意,再说这种事情除了应下就是拒绝,其他弯弯绕绕的说法,别说自己不想说,就是说了人家也肯定不会相信,还有,唐大人是老师的礼部同僚,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若要拒绝,肯定得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别让老师平白竖敌。
说来自己的亲事也的确该提上日程了,想到前几日自己考虑过的事情,回到家后,林远秋很快去找了正在后花园菜地拔草的林三柱。
这些地原就准备用来种菜的,三月的时候,老张头就挖出几块种下了不少菜籽下去,这会儿茄子,黄瓜,还有豇豆这些,已经有花苞结着了。
听到儿子的话后,林三柱说是惊呆当场都不为过,怕是自己听错,林三柱忙又问了一遍,“狗子,你是说让爹和周叔去问一问钟家姑娘的亲事?”
林远秋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自上次老师问起后,林远秋就一直在考虑自己的亲事了,且也已经拿定了主意。
还是那句话,一辈子的伴侣他不想将就,所以林远秋肯定要寻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妻子。
可是时下说亲,肯定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八字没一撇时,你压根就见不上人家姑娘的面,等稍微有些苗头安排你们见上了,要是自己满意还好,若是不满意,一次二次,牵线之人最多说声状元郎眼光高,可要再多来个几次,那么自己就得背上横挑鼻子竖挑眼、吹毛求疵的骂名。
而这当中,还必须不包括那些高门大户,因为那样的人家,怕只有他们挑剔你的份,哪怕在他们看起来并不受重视的庶女,也轮不到你来说不满意。
是以像这种牵线啥的,林远秋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去考虑吧,别亲事没说成,却生出好多是非来。
何况如今他心里已有了人选,那就是钟家姑娘,上次因着婉清的事,林远秋就觉得她挺不错的。
说实话,不管是在前世,还是现在,林远秋都不喜欢娇柔造作的姑娘。
所以在看到钟姑娘富有朝气,总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时,林远秋就在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也所以,在考虑自己的另一半时,林远秋就很快想到了她。
谈不上爱,毕竟爱是建立在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的,而他俩,算上多年前的那次碰面,拢共才见过两回。林远秋心想,钟姑娘于自己,应该就是合眼缘的那种,若让自己娶钟姑娘的话,他肯定是能接受的。
只是不知对方愿不愿意。
让林远秋没想到的是,一直盼着他快点成亲的林三柱,这次却头摇成了拨浪鼓。
“爹不同意,狗子,爹不同意你娶钟家姑娘!”
“为何?”林远秋诧异,“先前爹不是还想着让儿子和她定亲的吗?”
林三柱瞪眼,“那是先前,那会儿你还是秀才呢。”
如今他家狗子可是状元了,那戏文上不都是状元郎娶高门千金,然后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日子美满吗。
在林三柱看来,自家狗子哪怕娶不上大官家的闺女,怎么也得是个官家小姐吧。
而那钟家,如今怕是连官都算不上了,毕竟还在孝中呢,等三年孝期一满,原先那八品都教头的位置还在不在,都难说了。
林远秋听明白了他爹的意思,这是想着自家儿子如今是状元,觉得钟家门第有些低了。
对于自己的爹,林远秋自然推心置腹,“那爹说说看,您觉着儿子该娶怎样人家的姑娘?”
“当然是大官家的小姐了,狗子你可是状元,上回又是头名会元呢。”
林三柱觉得,再没比自家狗子更厉害的娃了。
看到林三柱脸上满是自豪,林远秋心里暖暖的。
“爹,今日老师告诉我,前些时候就有同僚想给儿子说亲,想说的是尚书家的小姐,只是老师替儿子给婉拒了,因那小姐是家中庶出。”
林远秋并没说几位皇子间的争斗,更没说京中官员站队的事,免得他爹会担心。
听到尚书家的小姐,林三柱先是一喜,可再听到是庶出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林三柱自然知道,庶出不就是小妾生的孩子吗。
“就没有正头娘子生的姑娘说给你?”
林远秋摇头,“目前还没有。”
想了想,林远秋继续,“爹,其实儿子认为嫡出和庶出还是次要,主要是高官家的小姐可不是这么好娶的,您想啊,岳父位高权重,若是讲道理的还好,要是喜欢独断专行的,那么不管是儿子,还是咱们的家,往后怕都得由他来当了,爹,您应该认识何斋长吧?”
“认识啊。”林三柱点头,刚去国子监报到那会儿,不就是从他那儿领的宿舍钥匙吗。
林远秋本不想说旁人的是非,只是这会儿总要拿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出来,“爹,那何斋长是寒门子弟,娶了吏部郎中家的庶女,自儿子在国子监就读以来,就未见他回过家,哪怕休沐,亦是如此,听同窗说,如今何斋长妻子正闹着要与何斋长和离呢。”
岳家强势,再加上妻子又觉得自己是下嫁,对寒门的婆家人,是各种的看不起,然后家里争吵不断。
一次两次,何斋长或许还能忍,可次数多了,自然连家都不想回了。
林三柱开始脑补,一会儿是自家狗子被大官岳父训成狗的模样。一会儿又在想,家里要是有个爱吵闹的儿媳妇,会是个什么光景。
最后总结,没现在这般和睦是绝对的。
脑补过后,林三柱已开始动摇,“可是,可是狗子你往后想升官咋办?”
没有得力的岳家帮衬,想升官怕是很难吧?
“爹,儿子既然能凭自己的学识考中状元,那么往后自然也会靠自己的本事升官。”
这可是林远秋的心里话,这世上恐怕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想着拿婚姻换前程,他希望自己每一次的获得,靠的都是自己的能力。
再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林远秋可有自知之明的,就凭自己前世今生都喜欢自己拿主意的性子,若是有个爱指使人的岳家,这日子他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虽事无绝对,可要是遇上那就是百分百了。
这下,林三柱再没了异议,狗子说的对,只有凭自己本事才能腰板挺直。
想起前几日儿子跨马游街的样子,多威风啊,而这威风就是儿子凭自己本事得来的!
再想到往年自己扛麻袋,攒钱买砚台的时候,当时虽被压的挺不直腰,可心里却是堂堂正正的。
所以,自己就听儿子的吧,人这辈子,不就图个自在的日子吗。
爹娘自在,儿女自在,这样他这个当爹的也能自在了。
既然应下了,林三柱也不耽搁,吃过中饭后,就找周兴去了。
而周兴,正等着儿子的假期批下,父子俩就准备启程回横溪镇了,子旭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他们得快些回家才行。
好在自己写给家里的信,已在半个月前发出,想来父亲已快收到了,到时家里肯定会体体面面把婚事筹办起来的。
看到亲家过来,周兴忙让书砚快去沏茶。
林三柱也不墨迹,见现下就自己和周兴两人,便开口问道,“亲家,你外甥女说了婆家没?”
外甥女?说婆家?
周兴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心里有些纳闷亲家问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想帮自己外甥女说人家?
周兴摇头,面带愁色,“还没呢,离出孝期还有一年,还得再等等。”
虽说孙辈需守孝三年,实则就是二十七个月,只是哪怕二十七个月,也还要等上一年才能说亲事。
唉,周兴叹气,现下钰柔已经十六,等出孝后很快就要十八了,届时再想找一门好的亲事怕就有些难了。
“你觉得我家远秋咋样?”虽是这样问,可林三柱知道,这么好的外甥女婿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也正因为如此,周兴才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呆愣了半响后,才不敢相信的问道,“亲家是说远秋吗?”
林三柱点头。
周兴“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亲家,您在这儿先坐,我现在就找妹夫说去!”
“去”字还没落音,人已跑出了十米远,然后是一长串的哈哈大笑声。
看到周兴这副激动的模样,林三柱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与其找一个要巴着人家的岳父,真还不如找一个把狗子当成宝的亲家。
就像林三柱预料的那样,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所以钟家很快就应了下来,只是现下还在孝中,定亲之事只能日后再办。
林三柱点头,理当如此。
回家后便把亲事说定的事告诉了儿子,也说了等出了孝才定亲。
林远秋想了想,没过一会儿就出了门,而后直接去了文锦街的翠玉轩。
等再回到家时,怀里便多了一对玲珑剔透的玉镯。
林远秋原本想买翠玉的,可那价钱自己兜里带着的银票可不够,最后他选了一对和田玉的,玉质看着也挺不错。
林远秋打开紫檀木匣,“爹,您让周叔把这对镯子送去钟家,就当咱们这边给的信物。”
林三柱接过,心里想着,自家狗子对钟家姑娘怕是喜欢的。
又过了一日,林远秋依约去了唐府,等他到时,已有好几位同年在等着了,顾平也在。
都是同榜进士,大家很快就说到了一块儿。
再过了一会儿,林远秋看到丁德进也过来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手执折扇,看着倒是风流倜傥。
许是得了家中同为朝廷命官的父亲“传授”,今日的丁德进看着少了傲气多了谦逊,与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包括林远秋在内,而后才找凳子坐下。
与琼林宴上满是得意的眼神成了鲜明的对比。
祖父大理寺卿,父亲已从几年前的庆州知府,升到了吏部。是以在琼林宴上,丁德进自然多了许多与他慈爱说话的长辈,再看到林远秋坐在位置上没人搭理,丁德进可不就洋洋得意起来了嘛。
果然祖父和父亲说的没错,官场中还是人脉最重要。
林远秋可以肯定,这小子琼林宴那晚回去后,肯定挨了他爹的骂,不然这会儿也不会突然来个态度大转变了。
唐大人把众人请到花园书亭中,接着让小厮快去书房,把书桌上的画拿过来。
小厮动作迅速,很快拿着画过了来,而后依照吩咐,打开挂至亭檐的菱格上。
唐进摸了摸胡须,笑道,“此画乃老夫近日偶得,你们过来看看这画功,是不是从未见过,老夫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大写意的山水图,你们看,寥寥几笔,以形写神,简洁而不失通透,好画功啊。只可惜画上未提应景诗句,我看不如这样,今日咱们就以画中景为题,各作诗一首如何?”
林远秋觉得这画有些眼熟,待上前仔细一瞧,好嘛,这不是自己最早画的写意山水吗?
之所以知道是最早的那些,是因为这画上头还没有落款名章呢。
都是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的进士,写诗作赋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一人一首诗就写了出来。
待聚会快散时,唐大人就开始一一喊人进书房说话了。
不多会儿林远秋也被喊了进去。
唐进先起头聊了易经中的临卦,而后切入主题,“林修撰可有婚配?”
林远秋有些腼腆,“禀大人,家中父母已给下官说了亲事。”
已说了亲事?
唐进呆愣,才不久自己问秦大人时,不是还没说下亲事吗?
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
他看向林远秋,见对方脸上除了定下亲事的喜悦,没有半点说谎的地方。
原本唐进以为秦遇之所以婉拒,这是留着得意弟子的亲事,准备好好攀一门姻缘。
现下看来,倒是自己想当然了。林修撰的亲事,秦大人确实交由他爹娘操心了。
馆选结束。
此次只考出十二位翰林院庶吉士,其余未入选的进士,根据不同情况分别被任命为主事、中书、知县等等官职。
林远秋的休假手续,与其他人一起,掌院学士很快都批了下来。根据回乡路程的长短,林远秋的假期为两个半月。
他们当中,时间最长的是顾平,有三个月。
和准假条一起的,是免费乘官船的文书。有了这个,此次回乡祭祖,不管是坐船还是马车,自己都不用花一文铜钱。
这也是朝廷给他们这些新科进士的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