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王招娣拿了萧厉多少东西?今儿个,她来讨点利息。
“妈,家里鸡蛋这么多呢?
哎哟,这还有肉。
啊,还有板油呢!
富强粉?麦乳精?有票都难得买到的好东西啊!”
看着林苒翻箱倒柜,把东西都翻出来往菜篮子放。
王招娣顾不得生气,赶紧上前拦住她。
“干啥干啥?这都是留着给你弟吃的。
你不是不知道,他上学辛苦。
好不容易回来,不得好好补补?”
林苒把东西都装满,搂紧菜篮子。
“妈,你没听萧主任说?
她觉得咱家对萧厉不好,非要萧厉跟我离婚。
我要再不表现一下,这婚可就真离了。
你想想,每个月十块钱呢!
一年下来,得买多少好东西?
就这么没了,你舍得?”
王招娣的手顿了顿,还是不想松手。
“那,那你也给你弟留点。
拿两个鸡蛋回去糊弄一下,不就成了?”
林苒叹了口气,把王招娣的手掰开。
“那可不成,萧厉瘦得皮包骨一样。
不给他养胖点,萧主任咋会信?
要是萧主任不信,回头去市里反应一下。
咱们不仅没了这十块钱,怕是到时候还要被追究责任。
影响了咱们不要紧,三弟不是在上高中吗?影响他考大学就不好了……”
王招娣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林建国这个男娃。
平时宝贝得跟啥似的,一听会影响他,心疼的滴血也只能放手。
“行,你聪明点,哄着萧厉听你的话。
实在不行,你跟他睡一觉吹吹枕头风!”
萧厉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会干这种强迫人的事。
现在就为了保住那十块钱,想用身子收买萧厉。
啧,真不要脸。
“行了,你赶紧走。
不然你弟知道你吃了他的荷包蛋,肯定要跟你闹。”
王招娣想到啥,火急火燎把林苒推出门。
林苒来时空空的菜篮子,这会儿装得满满当当。
哼着歌儿,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王招娣看着林苒走远,这才放心回到灶房,从橱柜里摸出两个鸡蛋,准备做荷包蛋。
还没来得及下锅,就听林建国跑进门。
“妈,我回来了。
二姐跟同学去市里玩,没回来。
可饿死我了,我要吃放了红糖和猪油的荷包蛋,快点。”
王招娣一听,可心疼坏了。
赶紧拉着林建国坐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
“哎哟,我的幺儿饿了,妈马上给你做。
都怪你大姐,吃了你的荷包蛋,不然这会儿你已经吃进嘴了。”
林建国一听林苒回来过,赶紧起身。
“大姐回来了?她从瞎子那拿啥好东西了?
我想要一块手表,让我大姐给我弄。”
王招娣把鸡蛋打进锅里,放了一瓢猪油和一瓢红糖,没好气道。
“拿个鬼,她这次还顺了不少好东西回去。
也不知道是被萧燕说昏了头,还是被萧厉那脸给迷了心。
我昨儿个去,她啥都没给。
我幺儿要手表?那必须让她给你弄到手。”
荷包蛋熟了,王招娣盛起来送到林建国手里。
她拿着锅铲,把上头剩的点儿蛋花舔干净。
“对了,建国,今天是送汇款单的日子。
你回来的时候,碰没碰上?
瞧见你大姐没?别让她半道把汇款单劫走了。”
她着急把林苒赶走,也是怕这事。
林建国狼吞虎咽,摇了摇头。
“没呢!进村三条路,谁知道三叔走哪条?”
王招娣觉着也是,心落进肚子里。
“也是。”
她家建国没碰上,死丫头肯定也遇不到。
今儿个折了那么多东西,有十块钱进账,还能找补一下。
这会儿林苒没出村,嫌天太热,找了个树荫休息。
也是运气好,刚歇口气,就见林丰收骑着二八大杠来了。
她赶紧挥挥手,拦下了他。
“三叔,你来送汇款单?给我就成。”
今儿个本来就是奔着汇款单来的,以前王招娣哄着让原身直接把汇款单送到娘家。
现在,是时候要回去了。
林丰收是公社的投递员,跟林苒家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他跳下车,狐疑的看了林苒一眼。
“大侄女,这汇款单你要拿走?你妈知道吗?”
王招娣钻钱眼里去了,会同意林苒把汇款单拿回去?
林苒笑眯眯掀开菜篮给林丰收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三叔,咱自家人,就明说了。
公社里现在都在说我们家对萧厉不好,妇女主任说让咱离婚。
我妈没办法,才让我先把汇款单拿回去。
还有这些菜,也是我妈让我拿的。
说暂时对萧厉好点,才能细水长流不是?
以后,也别麻烦您了。
汇款单,我自己去储蓄所拿。
免得叫人看见,说些不中听的话。”
林丰收看着满满的菜篮子,那罐麦乳精还是王招娣托他找人买的,不由信了几分。
“难得你妈肯舍本,我当初就说了,别做的那么绝。
不光咱们公社,隔壁公社都知道这事,说你们跟吃绝户一样。
你不知道,我送汇款单的时候,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行,你拿去吧!”
他把汇款单翻出来,递给林苒。
林苒接过来藏进怀里,拎着菜篮子走了。
到了村口,天已经黑透了。
她一个人走夜路还是有些害怕,不由加快了脚步。
远远的,看见前头有一道光束。
似乎有人打着手电筒,她赶紧跑上前。
见到萧厉站在路边,不由奇怪。
“萧厉?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啥?”
萧厉手里拿着手电筒,光直直对着路上。
听见林苒的声音,他微微别开脸。
“等你。”
他本来没觉着林苒生气,可是被大勇说着说着,就觉得好像有那么回事。
听见大勇说天黑了,可林苒还没回来。
他就去村长家借了手电筒,在这等着了。
“我回去拿点东西,对了,我把你奖金汇款单拿回来了。
以后,日子就没那么苦了!”
林苒擦了把汗,掏出汇款单塞进萧厉手里。
那汇款单好像还带着林苒身上的温度,烫得萧厉的手都抖了抖。
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当初被林苒送回娘家。
现在要回来是好事,可他没多开心。
“他们骂你了?给他们吧!”
菜篮子有些沉,林苒换了个手,把单子推回去些。
“本来就是你的,干啥要给他们?
真要找上门,我也有法子。
走,咱回家。”
这是林苒头一回说回家,萧厉点点头,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
打着手电筒,慢悠悠往前走。
四周漆黑,虫鸣蛙声交织在一起,叫人觉得很放松。
萧厉心底的话,也就问了出来。
“你没生气?昨晚怎么……”
他没好意思问,为什么不看他。
虽然看不见,但这几天都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
以前林苒,可从不会这么看他。
昨晚上他靠那么近,林苒都没看他,想想还是有点不对劲。
大勇说,认错态度得好点。
他得知道林苒为什么生气,才好道歉。
“真没生气?”
林苒咬了咬唇,她要是不说出个原因,萧厉肯定以为她还在生气。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没生气,就是不好意思。
你裤头破了,都漏出来了。”
漏了?什么漏了?
想了一会儿,萧厉回过神,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
攒了二十六年的脸,这下全丢光了。
要是王大勇在,他一定给他一顿,瞎出主意。
说什么让他一定要问清楚为啥生气,问啥问?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萧厉是羞,林苒是累。
回到家,林苒打了一桶水,把肉跟板油浸泡上。
这大热天又没冰箱,只能用这种土办法来保个鲜。
干完活儿,她洗了澡,早早睡下。
萧厉等林苒睡着了,赶紧找出自己的口袋摸出里头的衣服。
越摸,脸越红。
他衣服啥时候破了这么多?林苒不提醒他还没发现。
想到昨晚上还在林苒跟前晃荡,他想给自己两巴掌。
这不是,耍流氓吗?
萧厉洗完澡,套上两条裤子,这才睡下。
早上天不亮,林苒就起床开始忙活。
昨儿个拿东西的时候她就想过了,要想挣钱,还是得干上辈子的老本行,做餐饮。
不过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她得偷摸着做。
先去黑市试试水,如果生意好,再放开手脚干。
萧厉听见动静,提醒林苒。
“今天不上工。”
林苒把灶膛的火烧旺,给萧厉冲了一杯麦乳精。
“我知道,昨儿个带回来的肉菜放不住,得赶紧做熟。
你要是饿了,先喝点麦乳精垫一垫。”
萧厉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来的不容易。
把麦乳精塞进林苒手里,转头出门打水。
“我不爱喝甜的,你喝。”
林苒喝了一半,给萧厉留了一半。
手下忙活着,先炸板油,把炸好的猪油盛进罐头瓶里。
她尝了一块油渣,又香又酥。
见萧厉进来,赶紧拿了一块喂到他嘴边。
“尝尝油渣,好香。”
萧厉觉着,这好像也算肢体接触。
但没说话,乖乖张嘴。
王大勇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推门进来。
“哎哟,好香,你们吃啥……”
刚进门,就看到这场景,登时红了脸。
“哥,我来的不是时候?”
萧厉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
“这么早,啥事?”
林苒擦了把手,端起油渣给王大勇拿了一个。
“你来得正好,今天照顾下你哥,我得去镇上一趟。”
王大勇吃了一块油渣,满口应下。
“成。”
背过身,佯装没听见萧厉的话。
他就是来看看嫂子回来没有,想来蹭个早饭。
统共就两斤肉,林苒剁成肉馅,包成了肉包子。
剩下的富强粉,她都做成了馒头,一块上锅蒸上。
很快,蒸腾的雾气伴着扑鼻的香味弥漫开。
她把包子捡出来,让王大勇跟萧厉先吃几个。
又从边上的盆子捞了些酸豆角和酸黄瓜,用猪油炒熟装进罐头瓶。
这些都是萧燕给的,吃不完的泡进了淘米水里,这么热的天,一两天就能腌酸。
准备好,林苒把包子和罐头瓶都塞进背篓里。
趁着天还没亮,交代了一声出了门。
“萧厉,我下午就回来。
饿了就先吃包子喝麦乳精,等我回来做饭。”
萧厉嗯了一声,也没多问林苒去做什么。
转身,拍了王大勇一把。
“放下,那是给林苒留的。”
王大勇手里端着那半杯麦乳精,本想偷偷尝一口,却不想被萧厉发现。
背上这一巴掌,疼的他龇牙咧嘴。
一低头,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是,厉哥。
这大热天,你咋穿两条裤子?
你裤头,破了?”
这话叫萧厉想起昨晚在林苒面前出的丑,耳根不由红了红。
“我冷,你管那么多干啥?
去,把手电筒给村长送去。”
林苒赶了最早一班车去镇上,到的时候天才刚亮。
现在市场还没放开,黑市十分隐蔽,打一枪换个地方。
但她眼睛毒,知道跟谁走能找到地儿。
进了旮旯巷子,学着周围的人一样,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等着人上门。
一大早还没啥生意,边上卖布头的男人跟林苒聊起来。
“哟,大妹子,头一回来吧?
你在黑市卖啥包子馒头?这玩意儿人家都乐意去国营饭店买。”
林苒笑了笑,知道人家是好心。
“我做的可比国营饭店好吃,来,大哥,尝尝我做的酸豆角和酸黄瓜。”
丁山也不客气,尝了一口酸豆角。
一大早本来嘴里没滋味,那酸辣的豆角一下子就勾起了胃口。
这口酸辣味,就点包子馒头吃正好。
“大妹子,你这手艺确实不错,家家都有的酸豆角,愣是被你做出滋味了。
你这包子和馒头,咋卖的?”
林苒掀开背篓,里头的包子和馒头还在冒热气。
“馒头一毛,肉包子两毛五,给钱给票都成。”
丁山要了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子,蹲在边上大口吃起来。
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一咬满嘴流油。
里头不光有肉,还有油渣,香惨了。
馒头格外松软,就着酸豆角和酸黄瓜,一个根本不够吃。
路过的人见丁山吃的那么香,也忍不住上前买了几个。
味道就是最好的广告,很快,林苒的背篓就空了。
她看了看,一共卖了七块三毛钱,还有两张油票和一张糖票。
这次的东西都是从娘家拿的,等于没花成本,都是净赚的。
今天只是试试水,生意不错,她也能放心干了。
离开黑市前,林苒找丁山买了一米棉布。
想回去做几件贴身衣物,上回看过。
百货商店的裤头质量不咋好,还要票。
她上辈子虽说是做餐饮起家,不过是学设计出身。
做衣服什么的,也难不倒她。
离开黑市,她又去了一趟肉铺。
去的晚,没有肉了,只有一些没人要的猪下水。
这对她来说,可都是些好东西。
这些东西没人要,屠夫也没要票。
她给了两块钱,买了好大一堆。
坐车回到家,已经快天黑了。
怕叫村里人瞧见,林苒特意走了小路回家。
萧厉本来坐在门口朝大路看着,听见动静,站起身来。
“林苒?”
“嗯,是我,我从小路回来的,吓着你了?”
林苒擦了把汗,把猪下水拎到水井边开始清洗。
萧厉进屋端了个搪瓷杯递给她,开始压水。
“你如果缺钱,那手表……”
林苒喝了一口,发现不是水,而是甜甜的麦乳精。
萧厉一直没喝,给她留着呢,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我听大勇说了,那手表是你妈留给你的念想,好好留着。
钱,我会想办法挣。
放心,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听到这话,萧厉的手不由顿了顿。
明明这话应该他这个男同志说,可不知为啥,从林苒嘴里说出来,好像格外好听。
以前林苒跟他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嚼着刺,咬牙切齿。
现在跟他说话,就像是裹着蜜,又香又甜。
回过神时,林苒已经把东西都洗好了。
萧厉赶紧上前,摸索着拎起木桶。
“我来。”
因为看不见,不小心碰到林苒的手,像是被火烧一样缩回来。
林苒都没察觉这点举动,回屋后,她把猪下水放进锅里卤上。
猪下水一时半会儿卤不入味,趁着这功夫刚好去洗个澡。
“萧厉,你听着点动静。
锅里的卤汤开了,就把锅盖揭开。”
林苒把水提到后门,关上门开始洗澡。
萧厉坐在灶前一动不敢动,觉得后头哗啦啦的水声,就像是在他跟前一样。
洗完了澡,蒸的米饭也熟了。
林苒擦着头饭,瞥了眼坐立难安的萧厉,想到啥。
“萧厉,你站起来一下。”
要给萧厉做裤头,得量一下尺寸。
萧厉没多问,站起身来。
林苒拿起软尺,张开手比划。
“对,就这么站着,手抬起来一下。”
萧厉听话抬手,林苒的手绕到他背后扯开皮尺。
知道萧厉不喜欢别人碰他,尽量没挨着他。
看不见,其他感官就更灵敏。
连以前闻不到的皂角味儿,此刻都香得厉害。
萧厉的喉头,不由滑动了一下。
“哥,我闻到味儿了,嫂子回来了?”
门被王大勇推开,他一脸兴奋的进门。
一眼,看到林苒正虚虚张开手,似乎想抱萧厉。
“我这,又不是时候?”
王大勇臊得脸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苒收回手,招呼他进门坐。
“没,正好赶上饭,坐下一块吃吧!”
“那多不好意思?”
王勇实在馋林苒的手艺,厚着脸皮坐下。
悄悄掏出两块钱,塞到碗柜里。
林苒把猪下水捞起来,切成块,放了些蒜泥和辣椒末,淋上点热油端上桌。
闻着那味儿,王大勇口水都下来了。
“行了,吃吧!”
林苒给萧厉盛了饭,夹了几块卤味放进他碗里。
“尝尝看。”
王大勇吃了一块,当即竖起大拇指。
“好吃,可太好吃了。”
萧厉吃了一口,跟着点头。
“很好吃。”
吃完饭,王大勇洗完碗准备回去。
临走前,依依不舍的问道。
“嫂子,你明天早上做啥好吃的?我能来蹭一口吗?”
不等林苒说话,萧厉站起身。
“晚饭还在喉咙里,就惦记着早饭。
要不,给你搭个床,让你睡外头?”
王大勇一想,觉得不错。
“也行,你跟嫂要是不嫌弃我打呼的话……”
“滚。”
王大勇被推了一把,笑着凑到萧厉耳边低声道。
“哥,我偷偷跟你说。
刚才,嫂子抱你了。
我不会在这儿碍你们的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快点给我生个大侄女或者大侄子……”
王大勇走后,萧厉半天没回过神。
他还在想,刚才林苒让他站着不动干什么?
原来,是在偷偷抱他?
这种事,是不是也该他主动点?
想着这些,萧厉一晚上都没咋睡好。
————————
第二天天不亮,林苒先起床。
“萧厉,早饭给你热锅里了。
待会儿起床就能吃了,我去镇上一趟,赶在上工前回来。”
她没跟萧厉细说卖东西的事,毕竟,在这个年代。
这算投机倒把,被人举报是会被送派出所的。
万一出啥事,萧厉眼睛看不见,也能把自己摘出去。
林苒把东西放进背篓,背着准备出门。
忽然觉得背上一轻,萧厉拿下她的背篓背在肩头。
“天还没亮?我送你一段路。”
虽然看不见,可外头的鸡才叫了第一遍,应该挺早。
“不用了,你别掺和这事。”
林苒想拿回背篓,萧厉一把按住她的手。
“你是我媳妇,出事我跑不了。
帮不上其他的忙,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
萧厉的声音低沉,压着她手的掌心滚烫。
尤其是那声媳妇,叫的格外顺口。
林苒的耳根,不由红了红。
“嗯,我知道了。
你,你能松手吗?
再不快点,就赶不上班车了。”
萧厉回神,飞快撒手。
“下次不会!”
说过不能有肢体接触,他怎么能抓林苒的手?这不是占人便宜吗?
萧厉咬了咬牙,转身往外走。
不小心踢到门槛,差点摔了一跤。
林苒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抿嘴笑了笑。
她害羞,有人比她更害羞呢!
刚到公社,班车就来了。
萧厉恢复常色,把背篓递给林苒。
“回来的晚了,就在这儿等我来接。”
他记得,林苒怕黑。
“嗯!”
林苒也没拒绝,点点头上了车。
班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颠簸了快一个小时,总算到了镇上。
天还没亮,一下车,林苒就碰到了丁山。
“哎哟,大妹子,可真是巧。
走走走,咱两一块去。”
丁山是黑市的老油条,熟门熟路的带着林苒找到地方。
等林苒把背篓放下,他赶紧上前。
“大妹子,今儿个我要五个包子。”
林苒一脸歉意,揭开了背篓。
“哎哟,大哥,实在对不住,昨儿个没买到肉,今天没做包子。
不过,我做的卤味也不错,你尝尝?”
为了感谢丁山,特意给他切了小半盘尝个鲜。
丁山砸吧了一下嘴,刚想拒绝。
不过闻到那浓郁的卤香味后,改变了主意。
捻了一小块肠头放进嘴里,登时眼珠子都亮了。
“大妹子,这玩意儿也太好吃了。”
再来二两米酒,就真的绝了。
见丁山吃的欢,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这下水能好吃吗?”
一般人都不咋能接受猪下水,嫌不干净又有味儿。
林苒笑了笑,切了一点给他们试吃。
“先尝个味儿,不好吃不要钱。”
一听不要钱,大伙儿也都不客气,一人尝了一块。
卤香浓郁,沾上蒜泥和干辣椒,又香又辣,没有一丁点异味。
天热,吃啥都没味儿。
来上这一口,下饭下酒,都很好。
他们都不是昧着良心的人,真说不出不好吃。
“好吃好吃,咋卖的?
给我来半斤,多给点肠头……”
不到一个小时,背篓里的卤味就卖空了。
除开成本,挣了十块七毛钱。
今天还早,她去市场的时候,买到了富强粉跟肉。
看着猪下水这么好卖,她又买了些。
屠夫知道她是个大主顾,还送了两根猪尾巴。
林苒道了谢,背着沉沉的背篓坐上回村的班车。
不多会儿,车上就挤满了人。
她上车早,好歹有个座位。
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同志在人群中被推来攘去,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
她赶紧起身,拉着人坐下。
“你坐吧,我就到红星公社下。”
女同志想说啥,忽然闻到林苒背篓里的味儿,脸色一变,转过头干呕起来。
今年大二,这不,刚放暑假。”
只有说起自己闺女,萧燕才会一改往日的严肃,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骄傲自豪。
“对了,你家萧知青被村长叫去山上商量修水库的事,让我跟你说一声。”
萧厉也不知道林苒啥时候回来,怕她回来没见人,所以特意跟萧燕交待了一声。
林苒回到家,先把下水洗干净卤上。
然后拿出针线,开始给萧厉做裤头。
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扯了一根橡皮筋,做裤头时正好用上。
她手脚麻溜儿,很快做了四条裤头,剩下的一点布料,给自己做了两件小背心。
这身体在娘家时就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不说,跟没发育一样。
以前都是捡她妈跟妹妹不要的内衣,尺寸不和,还不如不穿。
做好了衣服,锅里的卤味也熟了。
已经中午了,萧厉还没回来。
估摸着,事儿还没忙完。
林苒从锅里捞了点卤味,装进饭盒,去给萧厉送饭。
顶着大中午的太阳,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水库。
老远,就见萧厉拿着图纸,跟村长站在还没建成的大堤上。
他本就长得好,认真工作的样子,就像是在发光。
往那一站,就叫人移不开眼。
衬得边上断了手的张春牛跟其他知青,越发蔫头巴脑。
村长听完萧厉的话,转头对着张春牛就是一通臭骂。
“我说张知青,你好歹也跟萧知青学了快半年。
咋连最基本的地形都不了解?要听你的,把炸药安置在北面。
咱这水库,还能蓄水?
你平时偷懒耍滑也就算了,建水库这么大的事,你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回头,好好给我写一封检讨信。”
张春牛被训得不敢吭声,这大中午的,牛都在水里泡澡休息。
村长却把他一个断了手的人叫到山上挨骂?一点都不体恤伤员。
都怪萧厉,瞎表现。
他咬了咬牙,起身瞪了萧厉一眼。
发现萧厉手里的图纸,不由冷笑。
“不是,村长,你凭啥说我错了?”
见张春牛还在胡搅蛮缠,萧厉冷冷皱眉。
“当初绘图的时候,不是带你四处看过?
北面地形低,靠近村子。
炸塌了山,损坏地形。
危及村民安全不说,还影响蓄水。
炸药,应该放在南面……”
话没说完,手中图纸就被张春牛一把抢走。
“村长,不是我说你。
成天就知道听萧厉胡咧咧,以前就算了。
现在他瞎了,连个图纸都拿反了。
这是欺负你看不懂,故意糊弄你了!”
村长一怔,仔细一看,他说刚才咋看着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图纸拿反了。
“这,萧知青……”
萧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张春牛见他不吭声,越发得意了。
“啧,这图纸有啥用?
用来引火,我都嫌不够烧。
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难道,有我看的清楚?
村长,你要信一个瞎子的话,回头出了事,可别怨我。”
村长想了想,修建水库可不是小事。
关乎着子子孙孙的今后,可马虎不得。
他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就怕水库没建好,耽搁了村里以后的发展。
换成以前,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相信萧厉。
可现在,萧厉看不见了,难免出错。
“萧知青,不然,就听他……”
“萧厉……”
林苒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村长的话。
“见你没回家,我来给你送饭了。
天热,先吃饭再说。”
村长的怀疑,张春牛的奚落,让萧厉感到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