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都在跪求我给病娇皇帝生崽崽—— by麦香芒种
麦香芒种  发于:2023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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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烟见他明白,深觉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她放下这桩心事,换了话题:“皇上,我想回去看看父亲。”
贺赢没拒绝,站起身道:“朕同你一起。”
桑烟:“……”
夫妻双双把家还?
还不是时候。
“不可。”
她拒绝:“皇上还是别去了。”
贺赢皱眉询问:“为何?”
桑烟解释:“他都失职了,你还去看他,怕是更助长他的威风。”
不管别人如何算计,他故意压低价格、拖欠银钱,确实是失职。
贺赢知道她所说何事,并不放在上,笑道:“你别较真儿。这话也别在他面前说,不然,我怕他身体受不住,会伤心地昏死过去。他是你父亲,何至于如此苛刻?”
桑烟:“……”
这个词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贺赢,你竟然说我苛刻?”
她生气了,连皇帝名讳都喊出来了。
“桑主子——”
裴暮阳惊声提醒:“桑主子,慎言呐。”
桑烟也发现自己犯了错,但忐忑是一瞬的事,很快就恢复了淡然:“我对皇上不敬,这就去反思。”
“等下——”
贺赢脑回路不同,挥手让裴暮阳下去,然后笑道:“无妨。你第一次喊朕名字,感觉很不一样。”
他在她面前,好像不再是皇上,而是一个普通男人了。
“你再喊一次。”
他对那种感觉有点上/瘾。
桑烟没喊,还生气呢。
“皇上折煞我了。”
她自嘲道:“我这样苛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失了帝宠,岂敢造次?”
贺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改口:“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就觉得你对家人过于严厉了些。她是你的家人,你是朕的心头宝,便是沾你点儿光,也是应当的。”
桑烟也知道桑家送女入宫的诉求:一是光宗耀祖,二是攫取更大的特权。
但她是底层小人物出身,更能理解底层小人物的辛酸与凄苦。
因此,更想为底层小人物做些什么。
比如,为他们减少一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官员。
“皇上,为官者,不可谋求私利。”
桑烟面色严肃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贺赢温柔看着她,没有否定,而是语重心长地引导:“可阿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一语惊醒梦中人。
桑烟愣怔怔地想:是哦,也有道理。她好像过于理想主义了。
“阿烟,你心灵纯澈,你的灵魂在高处,这很好,我也希望你永远如此。人间种种污浊,你看也不要看。”
贺赢温柔宠溺的声音落在耳边。
桑烟无奈:这怎么又变甜言蜜语了?
再也生不了气。
她反省道:“是我想当然了。皇上说的对,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我是对的,也没必要去证明别人错的。先做好自己。”
“阿烟,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竟还在甜言蜜语。
桑烟给他逗笑了,回夸一句:“皇上也很好很好。”
贺赢难得听她一句夸赞,目光很意外,笑问:“朕哪里好了?”
桑烟一本正经道:“皇上学识渊博,眼界开阔,思维聪敏,很清醒通透。当然,除了在感情上。这也正应了那句,没有人是完美的。”
“不。”
贺赢摇头,看着她,认真道:“阿烟,你在朕眼里,是完美的。”
桑烟:“……”
妥妥的甜言蜜语啊!
她给甜笑了:“皇上,你刚还说我苛刻呢。”
贺赢一脸淡定:“谁说苛刻就不完美了?你的苛刻,也只让你更完美。”
桑烟:“……”
得,说不过他了。
她把话题扯回来:“说来说去,皇上就是想跟着去。”
贺赢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笑道:“朕不跟着你去,你要是丢了,怎么办?”
哼,谎话!
桑烟撇嘴,讥诮:“我看你不是怕我丢,是怕我跑。”
贺赢面色无奈,怅然一笑:“虽然知道你不会跑,但还是不放心。大概这就是藏宝人的心情。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两人一起去了桑府看望桑坤。
桑坤去乌州灭蝗,也是辛劳一场,晒黑了很多,加上受伤,面色憔悴,精心打理的美髯也变得干枯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走近的皇帝,挣扎着想下床行礼。
“不用。爱卿有伤在身,好好躺着吧。”
贺赢声音温和,态度宽仁。
桑坤感动得红了眼:“谢皇上隆恩。只是,臣不才,愧对皇上隆恩啊。”
他也自知有错,解释道:“但臣万万没有拖欠商户银钱之心。只当时财务一事,臣交由犬子监管,结果他妻子出事,离去匆忙,这才延误结算啊。”
原来还有桑决离开的原因。
那桑坤遇刺,也跟桑决离开有关了。
毕竟桑决剑术高绝,有他在桑坤身边,行刺必不能成事,而且,还容易被抓住。
背后之人,好一番算计!
贺赢想到此处,更觉桑坤无辜,便点了头:“朕知道了。你放心吧,此事情有可原,朕不予追究。”
桑坤再次感动道:“谢皇上隆恩。”
当然,感动之余,也挂念儿子:“也不知犬子如今怎样了。素兮嫁给犬子多年,又正孕育子嗣,是明媒正娶的桑家妇,还望皇上明察。”
贺赢提这个,有点心虚,余光看了桑烟一眼,见她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像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便缓缓道:“素兮先有夫君,失忆时,再嫁令郎,前后有序,情有深浅。朕觉得,感情一事勉强不得,一切且看她的心意。”
这是不打算帮忙的意思了?
桑坤很是失望,看向桑烟,哭道:“女儿啊。那是你亲弟弟啊。你弟妹肚子里正怀着桑家骨肉,你的小侄子啊。”
桑烟:“……”
也有可能是小侄女啊!
这重男轻女的思想!
她是反感的,面色漠然道:“皇上已同意孩子归属桑家。如果她愿意生下来的话。”
这孩子的处境太尴尬了。
也太无辜了。
如果生下来,便是一生下来,便没有亲娘,也是可怜。
桑坤听到孩子归属桑家,也是满意的。
至于那儿媳,不洁之身,又低微下/贱,早些换掉也好。
当然,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则说:“犬子年少多舛,婚姻不幸,痛煞老夫啊。”
桑烟:“……”
倒也不至于用痛煞这个词。
这人是卖惨吧?
贺赢对此早有对策,便安抚了:“爱卿无需伤心。朕已应下,如果他再遇所爱,可下旨为他赐婚。”
桑坤彻底满意了,连连感谢:“谢皇上隆恩。臣必誓死报效皇恩。”
后面这话就是场面话。
贺赢心知肚明,笑了下,让他好好养身体,就留下赏赐,带着桑烟离开了。
林氏作为女主人,送到府外,看着桑烟,想说些什么,但当着皇帝的面,又闭上了嘴——女儿跟皇帝同吃同住同行,却没个名分,终不是个事啊!
桑烟觉得母女连心,还是能感觉到她的隐忧,就笑着说了:“我很好。母亲放心吧。”
林氏瞬间得到安抚,红着眼笑了:“好。你好就好。跟皇上好好的,别惹他不开心。”
后面一句就有点让她捧着皇帝女婿的意思了。
桑烟不想听,简单告别,转头坐上了马车。
贺赢落后一步,跟林氏行了个后辈礼,吓得她连连摆手。
桑烟撩开车帘看着,等贺赢上车,兴致缺缺道:“早知如此,也不必来。”
贺赢听了,猜测道:“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你母亲的话?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她从没有顺从男人的想法。
你教她顺从,就是在折磨她。
他可不舍得。
桑烟摇头:“皇上误会了。不是母亲的缘故。”
“那是为何?”
“就觉得父亲,满嘴都在为自己谋私利。嗯……很是无趣。”
她的理想主义毛病又发作了。
贺赢轻笑:“确实无趣。既然你不喜欢,那以后少来吧。”
他巴不得她这么想,以后少提出宫的事。
马车平稳前行。
桑烟掀开车帘,百无聊赖看着街上喧嚣。
忽然,她想起一个人:“皇上,我能去看看宣娆吗?”
贺赢其实不想她去,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睛,又舍不得拒绝她,便点了头:“你想去,便去吧。”
于是,担当马车夫的裴暮阳调转车头,去了宣家。
曾是名门望族,门庭若市,现下冷冷清清,一派凋敝。
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也在日晒雨淋下,残缺不整。
高悬的牌匾几乎看不清字迹。
一个门卫模样的老头儿坐在门槛上打着盹儿。
“老先生,我找你家大小姐宣娆。”
桑烟下了马车,走上前,说明来意。
老头儿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衣着华贵的两人,赶紧站了起来,笑着回道:“我们大小姐还没回来呢。两位客人,找她什么事?要不要进来等等?”
桑烟没想到宣娆会外出,这会也不想做无谓的等待,便问了句:“可知她什么时候回来?去做什么了?”
老头道:“大小姐的事,我们一个下人怎敢打听?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的。昨天,都亥时才回来。”
亥时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了。
这回来的,也太晚了。
桑烟等不了,便说:“等她回来,劳烦你替我传一句话就行。”
老头点头问:“什么话?姑娘且吩咐。”
“宫中故人,万望珍重。”
她微微一笑,在老头愕然的眼神里,返回了马车。
贺赢跟进来:“确定不等?”
桑烟点头:“有时候,见或不见,也没那么重要。”
她知道宣娆正自由着、快乐着,便足够了。
一行人回了皇宫。
日子恢复正常。
桑烟不再咸鱼,一天大半时间都泡在藏书阁,看书、批注、抄录以及写些自己的感悟。
这个感悟涉及理想、情爱、人生等,志在启迪女子。
偶尔会被贺赢拉着看奏折。
对于政治顾问这个身份,她已然不再那么抵触了。
永寿殿派人传话。
“桑姑娘,太后有请。”
来者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菩珠。
桑烟认出她来,心间忐忑:太后突然传唤她,会是什么事呢?

菩珠看到了,讥诮一笑:“做什么这样谨慎?把太后当洪水猛兽了不成?”
秋枝脚步一顿,尴尬地扯谎:“宫令大人误会了。我、我就是内急。”
菩珠显然不信她的话。
但也没说什么,看向桑烟道:“桑姑娘,走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桑烟便跟着去了。
同行的是太监小贵子,还有几个低等宫女、太监。
秋枝留了下来,等她们一走,就去找皇帝了。
桑烟再次踏进来,心态不同了。
上次是惶恐的,这次是淡然的。
也许是皇帝的爱给了她底气吧?
殿里佛香缭绕。
太后端坐首位,微闭着眼睛,捻着佛珠,一派安详之态。
“臣女见过太后。”
桑烟欠身行礼。
太后闻声睁开眼,笑容慈爱:“你来了。菩珠,赐座。”
菩珠便让人搬了椅子过去。
桑烟道了句谢,坐下了,安安静静等她发言。
太后同样静默了很长时间,才出了声:“你比之前,变化很大。”
以前确有些小家子气,现在沉稳庄重了很多。
桑烟感觉那话像是在夸她,但似乎又有些不满,就没接话,而是问:“不知太后传召臣女,所为何事?”
太后见她询问,也没拐弯抹角,如实说了:“你曾献的计策,哀家已经派人做了尝试。十之有一,可行。”
桑烟傻眼了——她都要忘了这回事了。还十之有一,几率这么高的?
思量间,太后继续说:“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命格,跟皇上如何如何,哀家都可以不过问,唯独皇嗣一事,不得马虎。”
桑烟听着,隐隐猜到了太后的打算——她不会让她劝皇帝用那种方法得皇嗣吧?
日,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贺赢会被自己气死的吧?
怕什么,来什么。
太后说:“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哀家的意思。哀家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劝皇帝采用方法,延续皇嗣。”
桑烟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偏她还不能硬碰硬。
正憋屈着——
外面传来一句:“皇上驾到。”
桑烟心里石头倏然落地——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实在不会处理这种婆媳关系。
“朕来给太后请安。”
贺赢匆匆走进来,先是扫了桑烟一眼,确认她无事,才同太后说话,且语气不客气。
是朕,而不是儿臣。
高下立见。
太后何尝不知皇帝言语里的强硬态度?
她也不在意,语气温柔如水:“你不要那么大戾气,当心吓着你的心肝宝贝。行了,哀家的话说完了,你带你的心肝,回去吧。”
她轻易放人,却在桑烟转身时,说了句:“桑烟,记得哀家的话,不要让哀家失望。”
桑烟瞬间感觉一股压力沉甸甸压在了心上。
她转身向太后行了个告退礼,跟着皇帝一起回去了。
太后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又闭上眼,捻起佛珠了。
菩珠一旁小声说:“她会照做吗?后宫因她离开那么多后妃,善妒至此,怎会让其他人怀上皇嗣?”
“且看吧。”
太后的声音渐渐染上杀气:“她是个聪慧的姑娘。若是劝不了皇帝绵延皇嗣,那便是阻碍。哀家绝不会留下阻碍的人。”
皇帝痴情。
大有为她弃置后宫的意思。
这乃皇家大忌。
再牵涉皇嗣,她是天下的罪人。
留不得。
贺赢一出了永寿殿,便问:“太后跟你说了什么?”
桑烟觉得这事很尴尬,便说:“等回去再说吧。这里好多人。”
贺赢同意了。
他们坐上辇车,回了清宁殿偏殿。
一进偏殿,贺赢便挥手让左右下去了。
殿里安静下来。
桑烟很害臊,却也斟酌着语言说了:“我之前……不是向太后说了个主意吗?太后就找人试了。似乎有效果。就让我劝皇上,采用那主意绵延皇嗣。”
贺赢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是真尴尬,语气里有了点怨怪:“让你乱出主意。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桑烟说不上来。
那方法相当于代/孕。
而代/孕是违背伦理道德的。
虽然这是古代,很多东西,就没伦理道德可言,但让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有孩子,虽然没发生关系,也够恶心的。
她又不是不能生,只是不想生。
可他是皇帝。
确实有江山要继承的。
且到了现在,还没一个皇嗣。
前朝后宫都在催生,若不是希望贺朝能繁荣昌盛下去,谁会盯着皇帝的床帏事?
怎么办?
她拒绝,是不是自私了?
唉,果然恋爱谈起来,就是要多出很多烦扰。
“好了,不为难你了。”
贺赢看她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心疼了,就说:“此事朕会处理。你不要多想了。”
桑烟一听,就问:“皇上要怎么处理?”
贺赢语调漫不经心的:“她不是要皇嗣吗?朕给她就是了。”
桑烟一惊:“皇上同意了?”
她不同意!
她做不到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她不知不觉间也对他有了占有欲。
“不行!”
她一个激动,就说了:“我不同意你跟别人生孩子。”
贺赢也不想让别人生下皇嗣,先不说,方法之屈辱,采用那方法得到的皇嗣也不一定是他的,他可不想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孩子,而且,他会有孩子的,跟她的,爱情结晶。
这话他没说,不想,她先不同意了。
原来,她对他也是有占有欲的。
为了让她表露自己的心,他装作不懂的样子:“为什么不同意?”
桑烟哑巴了。
是啊,为什么不同意?
有人替她生孩子不好吗?
明明那也是她想出来的主意啊!
“就是……就是不行。”
她心乱如麻,更是酸了妒了:“如果皇上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那就好好跟其他女人过日子吧。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很美满了。只恕我,不能参与了。”
说着就赶人了:“皇上现在就去造孩子吧。我要收拾行礼回庄子了。”
贺赢见把人惹急了,忙道歉:“朕错了。你误会了。朕不跟别人生皇嗣。朕只跟你生皇嗣。刚刚说给她皇嗣,也是这个意思。朕会等你,等你愿意为朕生皇嗣。”

这开口闭口都是皇嗣,实在让人头疼。
桑烟没耐心了,就赶人了:“皇上还是先把病治好了,再说这事吧。”
这话里没有强硬的拒绝。
贺赢很高兴,点头应好:“都随你。”
他看出她需要独处,也没久留,嘱咐秋枝好生照顾,就出去了。
外面天朗气清。
裴暮阳笑嘻嘻问:“皇上,要去哪里?”
贺赢顿了下,眼神渐冷:“去看太后吧。”
太后料到皇帝会去而复返。
她正擦着先帝的牌位,看他来了,先出了声:“也给你皇兄上炷香吧。”
这是打苦情计?
贺赢思量着,也没拒绝。
他接过菩珠递来的香,虔诚三拜,插了上去。
先帝对他有恩。
他是感念在心的。
正因如此,才厌恶太后的假惺惺:“太后可知,猫哭耗子假慈悲?”
如果她能早些下决断,不放任摄政王的行为,先帝又怎会死的那么不堪?
太后听出他的讽刺,也自知罪孽深重,没为自己辩驳,而是说:“哀家确实对不起先帝。所以,哀家绝对要实现他的遗愿。”
先帝遗愿有二:一愿大贺繁荣昌盛,二愿皇族后子嗣丰茂。
贺赢皱了眉:“朕跟桑烟会有孩子的。”
太后笑道:“哀家可不止要一个孩子。”
贺赢:“……”
一个确实有点少。
儿女双全最佳。
再多也没意义。
太后不这么想:“北祁皇族的子嗣有二十之多,皇帝努努力,有一半,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贺赢:“……”
她当他是什么?
种、马吗?
心中怒火沸腾。
正要发作——
“前朝现在很不安定吧?”
太后骤然转了话题,笑得笃定:“她自进宫,便引起诸多非议。前朝后宫也都不平静。皇上,你该知道,你现在只能拿皇嗣来堵他们的嘴。”
贺赢感觉到威胁,冷笑道:“你以为朕在乎?谁敢置喙朕的私事,朕便杀谁。”
太后听了,笑着反问:“那皇上为何不杀?新御史丁赛差点撞柱谏言吧?翰林大学士姜重玉扬言号召国子监学生在午门请命吧?他们也算是忤逆之举,皇上为何不杀?”
贺赢:“……”
因为桑烟。
她不想有人因她而死。
他便不能为她杀人。
“好好想下。”
太后慈悲地看着他,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缓缓道:“新元啊,哀家的耐心不多。”
她念了贺赢的字。
贺赢眉头一皱,厌恶道:“别那么喊朕。”
太后还是很慈悲:“你即位十几年来顺风顺水,哀家担心你啊——”
“够了!”
贺赢低喝一声,听不下去,转头就走了。
他大步出了殿。
太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想张嘴说什么,先捂嘴咳了起来。
“咳咳咳——”
“太后——”
菩珠急忙扶住她,喊人端茶来。
“不用。哀家没事。这新元啊——”
她摆手,苦笑:“跟修明一点不像。”
明明是兄弟俩,但没一点相像之处。
她陷入回忆,语气伤感起来:“修明对哀家好,是个孝顺孩子,可哀家没护住他。”
菩珠扶她坐到椅子上,帮她顺了顺气,劝道:“太后何必如此操心?那皇上根本不知您的苦心。您就好好养护自己的身子,不好吗?”
奈何太后也是固执之人。
她闭上眼,轻轻摆了手:“去传万彰吧。”
万彰在桌案上写东西。
薄薄几张纸,写完后,装进信封,夹在了一本书里。
他把书放回书架上。
书架上很多书。
那本书混入期间,一点不显眼。
就在这时,门开了——
菩珠走进来,对他说:“太后召见。”
万彰点了头,跟她去了。
临关门前,他看了眼书架的方向。
“哟,你今天没喝酒啊?”
菩珠等他关门,跟他隔的距离也不远,没闻到酒味,还挺意外的。
万彰听到讥诮,朗声一笑:“哈哈,不喝了,从今天起,不喝了。”
菩珠诧异地看他一眼,觉得他不喝酒比喝酒还疯。
贺赢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他批了大半天,也只批了两本。
裴暮阳端茶水进来,看到了,就轻声喊了:“皇上,皇上——”
贺赢回过神:“怎么了?”
裴暮阳笑道:“皇上应是累了,喝点茶提提神吧?”
贺赢没拒绝。
他端了茶杯,喝了两口,放到一边,又开始走神了。
裴暮阳见了,忍不住问:“皇上可是有什么烦恼?”
贺赢如实点了头:“阿烟让朕先治病,再说孩子的事。她的意思是朕病好了,她就给朕生孩子吧?”
裴暮阳:“……”
敢情一直走神,是想这事儿。
他也琢磨了一会,回道:“听着……好像是这个意思。”
贺赢又问:“那你说怎么治?”
裴暮阳傻眼了,挠头了:御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御医都没个头绪,他一个太监能有什么主意?
可皇帝都问了,也得给个回答。
想着,他硬着头皮说了:“奴才记得桑主子说,喝醉酒什么的,意识反应慢,要不,您喝醉了,去宠幸桑主子?”
贺赢想了想,觉得是个主意,就同意了。
只是,怎么宠幸是个问题?
“你先去寻些避火图过来。”
他得快速补充下经验,不然,会在桑烟面前闹笑话。
裴暮阳也很积极,立刻应声而去:“是。”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取来了几卷避火图。
他还亲自看了几眼,画面清晰,人物绝美,尤其是那些姿势栩栩如生,像是动态图,他一个太监都看得浑身发热了。
但贺赢不同。
一打开,看到赤身裸体纠缠的画面,就浑身痛痒了。
“不行。”
他赶紧合上避火图,抹了玉霜膏。
裴暮阳见了,小心翼翼说:“皇上总这样,何时能成功宠幸后妃?奴才常听御医说什么以毒攻毒,还有什么堵不疏,所以斗胆请皇上继续看。”
贺赢觉得很有道理。
他是皇帝,怎么能吃不了这点苦?
避火图重新翻开。
一点一点看下去,细致到女人的皮肤纹理,也不错过。
“呕——”
他捂着嘴,吐得昏天暗地。
身体早已密密麻麻遍布了红色小疙瘩。
涂抹再多的玉霜膏也没用。
裴暮阳又急又怕,跪在地上,啪啪打自己的嘴巴:“皇上恕罪。是奴才多嘴。奴才再不敢了。”
贺赢叹气:“起来吧。本也不怪你。”
他吐的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坐到龙床上,自嘲一笑:“朕要是宠幸阿烟时,这个鬼样子,她会把朕踹下床的吧?”

裴暮阳立刻接过来,递到皇上面前:“还望皇上珍重自个。”
贺赢一口气喝完药,还是坚持:“废话少说,把东西拿上来。”
裴暮阳见此,只能把东西呈上去。
这一呈上去,后果就是喝的药,全白喝了。
贺赢又吐出来了,一边吐,一边看,就像是自虐。
裴暮阳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主要是伤龙体,只能让人去偏殿请桑烟过来了。
桑烟进来的时候,殿内宫女正清理地上的呕吐物,还燃了很多熏香。
忙忙碌碌一阵,殿内恢复如初。
“你怎么来了?”
贺赢透着层层纱幔,看到了现在最不想看的人。
他这形象,裴暮阳竟然敢叫她来!
“裴暮阳,你好大的胆子!”
他慌慌张张拢好睡袍,人也背过身去,暴躁地怒喝:“来人,拖出去杖责三十!”
侍卫们闻声而动,齐刷刷走了进来。
裴暮阳“砰”得跪地:“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又转向桑烟,磕头哀求:“还望桑主子体恤小的啊!”
桑烟知道他是忧心皇帝身体,才请人叫了自己,动机是好的,人也忠诚,挨打属实寒人心,便为他说话:“行了,你对我有不满,就冲我发,何苦为难他?”
贺赢:“……”
他怎么会对她有不满?
只眼下确实不好见她。
“你先出去。等我好了,再跟你细说。”
他现在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形容狼狈,实在不能见她。
桑烟隐约猜出他这些小心思,就说了:“皇上,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这样看重外貌?”
他这行为其实让她想起了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
传言她病逝前,汉武帝多次请求见她一面,都被她拒绝。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不想他看到自己憔悴病弱的样子。
她想至死,在他心里,都是最美的样子。
其实,这样做,何尝不是卑微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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