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 探案/京师诡案录—— by钱大掌柜/一枚铜钱
钱大掌柜/一枚铜钱  发于:2023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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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你要问的是什么。”
姜辛夷想了想,说道:“若我要找一个只知身形高大的太监,名字年龄样貌一概不知,找到的可能性是多少?”
秦世林笑笑:“零。”
“……”
“从大羽建国以来,除去在宫里伺候的太监,还有王府里的太监,加之放出宫的、新进的,少说也有十余万。你怎么找?宫里的好找,可每隔二十年会放适龄的太监宫女出宫,那些人返回故土后要再找就难如登天了。”
姜辛夷明白了,所以说这个可能性为零不是胡说的。
新的线索刚出来,好似就成了死局了。
第63章 离宫太监
果然如九皇子所料,找到那太监的可能性似乎真变成了零。
一连三日,大理寺和锦衣卫联手排查都没有进展。
只是东厂的人本身过半都是太监,如今被曹千户这么一查,多少有些怨言。
替德王爷查案是私事,这还查到自己人头上了,如何能忍?一时魏不忘那边已收到十余人告状。
曹千户大中午从外头赶回东厂,进门就听小厮说了厂公召见自己恐怕是因查小郡主那事,惹人非议了。他心里倒是不在意那些嚼舌根的,不过他敬畏厂公,上回挨罚的事他可没忘记。
进了正厅,离那主位还极远,曹千户刚瞧见厂公影子便跪地问安。
魏不忘“嗯”了一声,也没让他起身。轻捻茶盏,缓缓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近来衙门也没什么活要做,你且安心办德王爷交代的事去吧。德王爷虽然权势不大,但也是圣上十分顾及的手足,他的事办好了,圣上也定会欢喜。圣上欢喜,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生。”
“是,请厂公放心,属下一定尽力办好此事。”
魏不忘说道:“办是要办好的,只是也要多加顾及同僚啊,曹千户。”
曹千户不解道:“厂公可是指属下近来查自家同僚的事?”
“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且听听你是如何辩解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查是例行公事,排除嫌疑。查而无事者应当欢喜才对,怎么还要怪责我。”
“那你还漏了一人未查。”
曹千户顿了顿,随即抬头看向座上人。认真将他打量了一眼,说道:“厂公不似那伙计说的身形,也可排除了。”
魏不忘轻轻一笑,他看着堂下跪着的人,办事是实在聪明的,脑子也活。可除了办事,脑子便蠢得很了。他没有怪他蠢钝,不懂人情世故,这正是他难得可贵的地方不是么?
用这种人,比用有八百个心眼的人好用。
他说道:“往后做事通窍一些。”
——说了他也不懂,懂了便不是曹千户了。
魏不忘又说道:“如今小郡主的事进展如何了?”
曹千户说道:“寻到了小郡主的玉佩,知晓是一个太监所当,如今正在找那太监。”
“找不到?”
“是,当铺伙计只知太监身形高大,就无其他线索了,实在难找。”曹千户将这事一五一十与他说了,说完后又道,“这像是在大海捞针。”
“即便是大海,那针终究是在的。”魏不忘略微一想,说道,“宫里每隔二十年便会放一批太监宫女出宫,恰好去年腊月便满二十年,当时放了三百余人出宫,其中太监一百零一人。太监不是完整之身,又多遭世人嫌恶,回不去家,也不愿寄人篱下,因此出宫第一件事大多便是自己买房买地,过安生日子。那太监大年初一便去当一件见不得人的宝物,恐怕也是为了买田地置办房产,如此推断的话,无论是时机还是动机,都有理有据。”
曹千户恍然大悟:“多谢厂公提点!”
不过是同为太监罢了。魏不忘自嘲地想了想,说道:“好好办案去吧。”
曹千户应声要退下,魏不忘又说道:“近日姜辛夷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与我们一齐查小郡主的案子。”
“她怎么掺和进来了?上回血葡萄一案她也在场。”
“属下也不懂,一个姑娘家,不怕血不怕死,哪里有案子就往哪里去,胆子属实很大。”
魏不忘低眉沉思,抬手让他下去了。
曹千户刚出门就往大理寺奔去。
到了大门口刷了个脸就进去了,守卫也没查腰牌,还跟他打了声招呼问好。曹千户停下步子,驻足盯着守卫。
他的身形实在太过壮硕高大,像一扇大门杵在跟前,看得守卫额头冒汗。
“千户有何指示……”
曹千户拿出腰牌往他手上一拍,说道:“查身份啊!你怎么当差的,万一让会易容术的人进去可怎么办,小兄弟,你们大理寺不行啊。”
“……”这让您刷脸进去您还不乐意了!守卫哭笑不得,被迫查明他的身份,“好了千户,您请进吧。”
曹千户这才满意点头,收好腰牌进去。
这会大理寺正用饭,食堂饭菜飘香,曹千户才想起自己还没用饭。
他寻到李非白的身影,直接过去坐在他一旁,说道:“有新线索!”
姜辛夷怕他那火爆脾气直接将人拖走,她也不得不跟着去,那这午饭就没法吃了,她才吃了一口,不行,要阻止他。她对宝渡说道:“去给曹千户打份饭菜。”
“好嘞。”
宝渡去打饭了,惹得曹千户好一顿看。姜辛夷正要说自己对他绝无什么情分,就听他狐疑说道:“你该不会又是要堵我的嘴吧?”
“……曹千户大可不必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女人呐!心如海底针!”曹千户说道,“今日厂公召见我时,提及了那太监一事。”
李非白问道:“他怎么说?”
曹千户一五一十将原话说了,接着说道:“我觉得有道理,如此一来就能缩小找人的范围了,不过那一百零一个太监要是都回故乡去了,这天南地北的,没个一年半载都查不齐啊,我们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查。”
“大概……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李非白蓦地说道,“去年腊月时太监就放出宫了,可他大年初一还在京师典当东西,那是否可以证明两点?一,他是京城人士,不必回到故土;二,他要在京师买地置房,所以没有回去故土。”
曹千户两眼放光:“对哦。”
“无论是哪一个猜测,都证明了一点——那太监还在城里,而且极大可能刚购置了房屋。”
“哎呀!对哦!”曹千户大彻大悟了。
李非白立刻说道:“我去衙门一趟,看看这半年谁购置了新的房屋,新登记了户主之名。”
曹千户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随风离去,姜辛夷只好放下筷子跟上。
难怪衙门的人多胃疾,三餐如此随意,没病才怪!
等宝渡打了饭菜回来,一桌三人早就不见了。
准是又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去了,他也想去玩,少爷就是不带他。
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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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条线索,加之买房入户这事都要过一遍官府,时间又在半年内,登记在册的找起来并不难。
很快三人就找到了几人,最终锁定在一个孔大明的人身上。
他与别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四十五的年纪,家眷一页却是空的。
这个年纪还未婚配的,实在太过惹眼和特殊。
三人几乎立刻判定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来到近郊三十六号,找到了孔大明的房子。
这房子略显破旧,三人翻墙进去里屋,外面是个小院子,院子收拾得整洁干净,墙角有杂草,院内铺了细碎的石头,晾晒了几件衣裳,还有个大水缸,就没别的东西了。
里面一间屋子,一个厨房,东西十分简便,除了日常用的,连个摆饰都没有。
不能说主人家穷,倒是看得出来这人将日子过得十分简单和满足。
孔大明过了午后才回来,他挑着卖馄饨的担子进了门,将担子放到墙角下,打了水缸里的水喝。
这水还没喝完,就见水缸里映出几条人影。他惊得猛地转身,就被对方一把摁住肩膀,他讶然:“你们是……锦、锦衣卫!”
他脸色骇然:“别抓我,我都离宫半年了,还能犯什么事啊!”
曹千户说道:“你是去年腊月出宫的?”
“是。”
李非白拿出一张画纸,说道:“这上面的东西你一定认得。”
孔大明一看,只见那纸上画了一个祥云玉佩图。看见这图,他的脸色直接变成了死灰色。
曹千户见状,当即厉声:“说!你为何杀了小郡主!”
第64章 追踪
“杀小郡主?”本来还想痛快认罪的孔大明立刻打住了嘴,他愕然,“小的就捡了个玉佩,怎么就成杀人犯了?什么小郡主,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啊!”
李非白追问道:“你不知道玉佩是小郡主的?”
“哪个小郡主?”孔大明说道,“我十岁入宫,待了足足三十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这半年才知道一些,主子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既惶恐又小心,生怕说错话就把杀头的罪名担在身上了。
姜辛夷说道:“你先把曹千户的话忘了,我问你,这块玉佩你确实见过?”
孔大明见来了个姑娘温声说话,多少心定了些,他说道:“确实见过,但我绝没有杀什么小郡主!”
“你一五一十说说这玉佩的事。”
“可是我若说了……我怕我会被砍脑袋。”
李非白说道:“你若没有杀人,余下所说都是线索,我可以力保你不死。”
“能不能也不坐牢?”
曹千户怒道:“你还敢讨价还价!脖子给你撩地上!”
孔大明再不敢还价,说道:“小的这就说。”
“你倒是说!”
“诶诶,好。”孔大明细细回想了会,说道,“小的是在宫里捡到这块玉佩的,因这白玉成色很好,我知道不是普通的宝物,当时捡到时四下无人,又起了私心,便将玉佩藏起。可是日夜惶恐,也没出宫的机会,就将它藏了好多年……”
李非白问道:“藏了几年?”
“十年。”孔大明说道,“十年前的二月六日捡的。”
三人一顿,二月五日郡主失踪,二月六日孔大明在宫里捡到玉佩。
这足以说明郡主失踪的地方就是在宫里。
可她到底是怎么进的皇宫?
“直到去年我年龄已到被放出宫,当时也没地方落脚,老家也早就没人了,就琢磨着自己买个小房子住住。可京师的房子实在是太贵了,我找了一个月才找到现在这处,虽然破但也贵,虽然贵但也比别处便宜太多了。我就想着把玉佩当了换钱,都十年了哪还会有人找。”
谁想他这么背,都十年了还真的有人找!
曹千户说道:“你在哪当的玉佩?”
“童叟当铺,好像被你们一锅端了是吧?”孔大明说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当时当了一百三十两银子,都让我买房用了。我就是捡了个玉佩,私藏了十年,当了点钱,不用掉脑袋吧?”
李非白说道:“不用,只是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捡到的日子?”
孔大明说道:“因为十日就是前太子造反的日子,当时我九死一生,差点死在叛军刀下,就记得特别清楚。”
每个经历过十年前宫廷兵变的人都会印象深刻,毕竟大羽建国两百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宫廷内乱,第一次出了这么个蠢太子。
李非白又问道:“你在宫里哪个花园捡的?”
“常安园。”
曹千户眉头一皱:“怎么会在那……”
李非白问道:“那里怎么了?”
曹千户细想片刻说道:“那里可是在冷宫,小郡主能进宫这事就怪了,还在冷宫出现,这不是更奇怪吗?”
孔大明听着他们说的话,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事,他说道:“原来是嫣然小郡主的事啊……这玉佩是她的??”他脸上顿时懊悔,“这几年在宫里也听了一些郡主的闲谈,要是知道这是小郡主的东西,我绝不会留着。这是线索对吧?是线索对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悔自责,这种十分自然的反应让曹千户也寻不到破绽。
他是真觉得愧疚,而不是假装的。
“要是我早一点把玉佩交出来,说不定郡主不会失踪,是吧?”孔大明难受得已经快要哭出来。
姜辛夷说道:“后悔无用。”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道,“冷宫附近是什么园子?”
孔大明回神说道:“有好几处,不过当年皇上登基后,就将冷宫迁到了别处,常安园早已荒废多年了。”
“为何要迁走?”
“常安园在宫里偏僻之地,隔壁就是一条走马车、走夜香、倒潲水的道,寒冬腊月还好,臭味转眼就被北风吹走了,可到了夏日臭味难忍。皇上念及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子,就将她们挪到了别处。你们晓得的,一个地方太久没人住,又总有闹鬼的传闻,以至于那儿更没人敢靠近,就越发荒废了。”
姜辛夷说道:“这是个新线索。”
曹千户:“嗯。”
“不能放过的线索。”
“嗯。”
“所以必须要进宫看看常安园。”
曹千户打住了“嗯”,他狐疑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由头进宫吧?”
“我进宫做什么。”姜辛夷淡然道。
李非白看看她,她不过是想去看看皇宫,看看她师父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她师父出事的地方而已——吧。他没有揭穿,若是能让她进去,或许真的能帮她找到凶手。他说道:“要劳烦曹千户带路了。”
“诶嘿,这事我可不行,我虽然是千户,可在皇宫就是个小喽啰,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带两个人进去,尤其是你——姜辛夷。”他可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这可不是一碗冰就能收买他的!
姜辛夷说道:“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缺我不行。”
李非白:“……”说他是臭皮匠他多少是有点不乐意的。他轻咳一声,“我去找找成大人,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宫里看看。”
曹千户点头道:“对对,问问成大人吧,你们大人向来面子大。”
李非白说道:“就是头一回知道,锦衣卫是不如大理寺的。”
“……激将法也是没有用的!”
“可惜了。”
“……”你是不是三十六计用的过于明显了!曹千户说道,“这孔大明怎么处置?”
孔大明一个激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李非白问道:“曹千户有何想法?”
“我就知道你总爱把我推在前头挡刀。”
“那我先说也无妨。”李非白说道,“弱化他的存在,禀报德王爷。”
曹千户说道:“好。”
孔大明闻言后不可置信:“这可是王爷的事……你们就打算这么包庇我的……”
“闭嘴。”姜辛夷冷声,“嫌命长吗?”
孔大明意会了她和他们的好意,立刻闭上了嘴,又是一副想哭的模样。最后他又说道:“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小郡主……”
三人看着他,轻轻点点头。
回到大理寺,李非白将进宫查案的事与成守义禀报。
成守义听后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李少卿,你可想过那十年前的二月藏了多少秘密,一旦你开了个头,就很难停下来了。事关皇族,又关深宫,这泥潭会让你越陷越深的。”
李非白说道:“大人知道我既接了案子,就不会停。”
“我知道了。”成守义了然道,“你是属莲藕的。”
“……”
“不怕泥潭掩盖,也不怕水质浑浊,一朵卧莲唯我独美。”
……最后一句大可不必描绘。李非白说道:“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大概能推动林院使的事,所以想去查查。其实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之前并不明白为何大人根本不去查林院使的事,如今想来,是您怕一旦彻查,连辛夷姑娘都会受到伤害,对吧。”
成守义默然片刻,是啊,他想查,又不敢查,明明有辛夷这么好的诱饵在。可是他又怕自己护不住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怕三哥跑进梦里来将他骂死。他又重新提笔,说道:“进宫的腰牌三块可够?”
“够了,多谢大人。”
成守义又道:“照顾好辛夷,这孩子面冷心善,心思又细腻,多担待她。”
李非白总觉他像在将闺女托付给自己,诶,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说道:“下官会的。”
不过一个时辰,三块进宫的腰牌就送到了李非白的手上。
拿到腰牌后,三人便准备进宫,去那常安园继续追踪线索。
第65章 冷宫
第六十五章 冷宫诡话
三人进宫时,夕阳已快沉落,晚霞乱飞,落在皇宫金色的琉璃瓦面上,折射出橙红之色。
曹千户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每回来都是直来直往的路线,哪里去过御花园,不得不说,心里有点小激动。
他原以为没进过宫的李非白和姜辛夷横竖得比他还兴奋,可一瞧人家淡定无比,连眼都不写斜乜一下,他不由提醒道:“这可是皇宫诶。”
真龙天子住的地方,你们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看都不看一眼!
姜辛夷瞥了瞥他,上回她亲眼见识过了帝王的残忍,对这深宫并无好感,别说激动,就连踏入这个大门她都觉得窒息。她说道:“房子是房子,路是路,花是花,不稀奇。”
“……”这轻描淡写的话他曹千户一百个不同意。
他又看向李非白,你倒是说说话。
李非白说道:“小时候来过几次,如今没有什么大变化。”
“……”行,敢情只有他在兴奋,他才是土包子,“你们两人如此,少了许多人生乐趣。”
姜辛夷说道:“这还上升到这种程度了?”她说着,步子微顿。
李非白立刻察觉到了,问道:“看见什么了?”
“九殿下。”
三人齐齐往前看去,领路太监眼尖,快到跟前便请了安:“小的见过九殿下。”
秦世林抬头看去,本来只是点个头就好,可看见他身后三人,尤其是姜辛夷,已露出意外之色。他抬抬手,原先低头听他说话的侍卫便立刻退了下去。
他笑道:“稀客呀,李少卿、曹千户,辛夷姑娘。”
“下官见过九殿下。”
秦世林说道:“我猜猜你们进宫是做什么……莫不是还在查小郡主的案子?”
曹千户答道:“九殿下猜的没错,确实是在查案。”
“这都查到宫里来了?”他略一想,便看向姜辛夷,“你上回问我太监一事,就是与宫里的人有关吧。”
姜辛夷“嗯”了一声,李非白说道:“九殿下,天色渐黑,一会我们不便留在宫内,就先告辞了。”
“这是要去哪里?”
“常安园。”
“嗯?那不是冷宫么?”秦世林说道,“我正好也无事,这宫里你们又不熟悉,我领你们过去吧。有我带路,你们大可以到处都走走。”
小郡主一事与九殿下无瓜葛,又诚如他所说,领路太监带路多少会畏手畏脚,这不能去那不能看,三人想了片刻觉得可行。
“那就劳烦九殿下了。”
秦世林屏退了领路太监,自己带着他们去常安园。
皇宫里的路虽然宽阔,但是四人并排却不像话。秦世林特地与姜辛夷并行,撇了曹千户和李非白在后头。
他说道:“宫里好玩的地方很多,你若喜欢,我领你常来走走。”
“不喜欢。”姜辛夷说道,“不过那些冰我喜欢。”
夏日如秋,谁不喜欢。
如果他能夏送寒冰冬送炭,她可以让他一直待在辛夷堂监视自己——反正不给冰不送炭也是要被监视的,不如让他付钱监视,才不至于太亏。
秦世林笑道:“我明白了,我保证,夏日一日不消,寒冰一日不断。”
“哦,那就多谢了。”
“辛夷姑娘客气了。”
走在后面的曹千户见九殿下总把脑袋往姜辛夷那边凑,不由低声说道:“我还是更看好你的,李少卿。”
目光一直没从前人身上离开的李非白闻声说道:“好好看路,曹千户。”
他沉住气,明显感觉到九殿下接近她的意图,他甚至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似乎随时会将她拖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一个皇子为何要接近她,是知道林无旧和她的关系了么?
沉思间,四人已走上一条不算宽阔,一人宽的长道。
这条路隐约散发一股臭味,那是潲水、粪便残留的气味。
四人齐齐皱眉,秦世林说道:“这里是宫里走污秽物的通道,从这里可以直接到冷宫,若是从别处过来,还得走上半个时辰,那时天就黑了,你们也要被请出宫去,就委屈些,闻闻臭味,尽快到冷宫吧。”
三人都没有异议,不过这气味确实难闻极了。
好在很快就走到了穿过常安园的路口,四人的脚步十分有默契地加快了。
常安园占地三十亩地,对于有八百亩之大的皇宫来说只能说是占据了一个小小角落。
可这三十亩地,却困住了许多生魂。
天色未完全沉落,但月已垂挂天穹。一弯新月映落冷宫,杂草丛生,过于凌厉的长势将地上的花种树种都遮盖得毫无生机,连夹缝生存的机会也吞噬了。
进门就是一人高的杂草,穿过杂草,房门早已破烂不堪,横梁高耸,却是为了防止弃妃自缢的。
姜辛夷看见了墙上的划痕,她伸手比对,那是用五指硬生生划出的痕迹。指尖触碰,她已觉那墙灰似刺入肉里,手指刺痛。
这种感觉无比真实恐怖。
她收回手,抬头环视四下,柱子上刻满了字,一层覆盖一层,不知是一人所为,还是每年的新人所为。
这个地方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曹千户见李非白进了草丛里,也跟了过去,一会李非白看看周围,比对了一番,说道:“孔大明就是在这里捡到了小郡主的玉佩。”
曹千户瞧了眼前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他皱眉说道:“怪了,这是冷宫腹地,按理说她是走不到这的,而且宫里那么多太监宫女还有巡查侍卫,她是怎么避开耳目来到这的?”
姜辛夷问道:“被人带来的?”
秦世林说道:“不可能,宫里的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当年嫣然郡主六岁,已是个小大人,若宫里有人扛个孩童游走,早被侍卫拦下了。”
李非白也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便真的有那个人,那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大费周章将她从宫外带进来,再让她在宫里消失。没有合理的目的,这个假设就无法成立。”
“所以小郡主是自己进宫的,又是自己来到了冷宫,最后在这里消失了。”姜辛夷觉得这个说法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但也是最扯淡的解释,“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有进宫,而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又在这里弄丢了?”
“有可能。”李非白说道,“但依旧说不通,那日进出宫门的人,没有身份奇怪的人,所做的事也是日常出宫要做的,谁会绕路去茶楼,偷郡主玉佩,又扔在冷宫。”
他们查案到现在,每一步都好似是一个死局。
十年悬案,本身证据就已经模糊消失。
门外脚步声窸窣,李非白警惕地往门外看去,脚下已先动,直奔门外。
三人一见也跟了过去,出去就见李非白揪了个太监。
太监一脸慌张,急忙说道:“见过九殿下,两位大人。”
秦世林问道:“你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的没有。”太监忙跪地说道,“小的是这里的管事太监,在别处忙活着,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不曾想是主子们。”
曹千户喝声:“我们都来了半天了,你才过来,要是有贼人进门,将这搬了你都不知道!”
太监心下想谁要这鬼地方的东西啊,可他不敢造次,伏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只是这冷宫确实太大了,自从太妃们挪了地方后,十年来统共也没三个人来过,确实是小的大意了,还请主子、大人们恕罪。”
姜辛夷问道:“这里十年前就没人居住了?为何?”
太监迟疑片刻,还是答道:“外头传的是这儿太过清冷,位置不好,臭气熏天,皇上仁慈,便让太妃们挪了住处。可实际上……是闹鬼。”
“闹鬼?”曹千户说道,“是你胡编的吧。”
“小的不敢!”太监急声说道,“当年冷宫还有妃子住的时候,这里就闹鬼了。”
李非白说道:“你说说,是闹了什么鬼,怎么个闹法。”
太监答道:“听太妃们说,是夜里有人在哭,在喊救命,在喊疼,可就是找不到哭喊的人。太监总管觉得是伺候的宫人神神叨叨,不想伺候太妃们,便亲自过来破除谣言。可他到了这,非但没捉到鬼,反而亲耳听了一晚鬼叫,据他说那声音像鬼婴啼哭,绵绵不绝,凄惨异常。次日,总管再不过问此事,连路过附近都绕路走!”
他说着还看了看周围,仿佛怕被鬼听见他背后嚼舌根。
“最诡异的是,没过多久啊,哭声停了,但总有太妃说有红衣女鬼入梦。那枯竭的井竟然重新溢出了水,大家都觉得稀奇。可凑近一瞧,那半井高的水竟然是黑色的!像长满了黑色苔藓,恐怖异常。伺候的宫人吓晕了好几个,这事过后,冷宫里闹鬼的话就传得满天飞,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当时皇上不是刚登基么,这谣言委实影响人心,便将??????冷宫搬到别处去了,这也就此荒废,长满杂草,没人敢靠近。不过时间久了也没再发生闹鬼的事,毕竟是传言嘛,得靠活人才能导出传,这都好几年没人住没人管事了,再凶的鬼也不住了。”
太监自我安慰着,可手心还是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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