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悟—— by明鹿
明鹿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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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脸平静的说他要回家了,一切计划就成了泡影。
她站在池边,低声唱着一首古老的情歌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不代表我没有这个心意。
你那双眼眼睛一直铭记于心,
因为从那双眼睛中,我们能看见彼此的心。
越靠近你,我的心越乱,
时间越久,对你的爱越深,
但我们的爱
如同隔着一堵墙,不知如何跨越。
这首歌她小时候常听在寨子外小河边洗衣服的一个年轻阿姐唱。阿姐一边浆洗着衣服一边低声吟唱着。她和一群小伙伴在旁边摸鱼、捞螺蛳准备拿回家打打牙祭。
当时年纪太小,男人于她来说还不如一碗酸笋炒螺蛳来得又吸引了。她不明白阿姐为什么要唱这么失落的歌。年少不知情愁滋味,理所当然的想着,喜欢就去找他呀,你不跟他说在这里唱歌他又怎么会知道。
今时今日她才明白,有些喜欢不能宣之于口不是害羞、也不是假装矜持。而是这段喜欢,从起初就没有开始的可能。
她正独自伤感着,叶敏来电话了。接通后劈头就问:“你是不是在允坎?”
“嗯。”多曼答应后又问:“怎么了,是不是主任通知开会?”她口吻很严肃,让多曼忐忑的以为自己今早没去办公楼坐班的事让主任发现了。
“开什么会,阿南哥要炒山胡椒牛肉,如果你在允坎的话弄点山胡椒和树皮回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正伤感呢,这帮人能不能消停一会,让她静静的失恋一下。她都要迎风落泪了,这帮人还想着吃。
她准备拒绝,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不想叶敏又道:“阿南哥刚刚还掏了一窝酸蚂蚁,好多蚂蚁蛋。中午还要吃酸蚂蚁火锅,你再去小卖部买两盒午餐肉罐头啊,记得要买德和的啊,别的罐头一股子面粉味,难吃死了。”
什么?不仅吃山胡椒炒牛肉还要吃酸蚂蚁火锅?!大中午就吃这么丰盛么?!多曼的嘴巴立即自动分泌唾液。她咽了咽口水对多曼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什么阿伽,什么难以宣之于口的暗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满心都是除了午餐肉罐头还要买点什么菜回去涮酸蚂蚁火锅。那窝蚂蚁蛋要怎么吃呢?炒菜已经有山胡椒炒牛肉了,蚂蚁蛋就凉拌好了。
今天允坎的村民都忙着制经叶卖菜的可能不出摊,她干脆进城去农贸市场买算了,那里菜多。等等,先别慌,先跟寨子里的人借把砍刀去弄山胡椒,不然中午拿什么炒牛肉。
看看,在一个干饭人面前什么都没有干饭香。要是哪个失恋的人说她好难过、难过得饭都吃不下。那肯定是摆在她面前的饭菜不够好,不合胃口。
她风驰电掣的跑去小广场借砍刀。要干活了,手中的桐油伞就显得又笨重又拦绊了。
爱情果然影响她干饭的脚步!
她握着伞柄掂量再三,把伞递给了一个在旁边抱着手看人砍贝多罗树的大妈:“咩涛,太阳毒得很,打伞遮遮阴啊!”
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造型满载而归,叶敏看着那么多菜只咋舌:“啧啧啧,就让你弄点山胡椒和午餐肉,你怎么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来了这么铺张,你发财了!”
说完想起她这几天可不是遇上个冤大头发财了么,短短几天赚了七八千。当即心安理得的把嘴闭上,就该吃大户。
牛肉已经躲成细蓉,酸蚂蚁汤已经熬好放到吃火锅用的小炊锅。炊锅空心的底座碳燃得红通通的,布满辣椒、刺芫荽的汤翻滚着,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流口水的蒜香。
阿南哥把洗好的山胡椒放进舂臼里随便捣了捣放进热油锅里炒出香味放牛肉。阿南嫂开了罐头把午餐肉切成片。叶敏翻着袋子看到里面有羊肚菌不由得惊呼:“你竟然还买了羊肚菌,真是舍得。”
云南人对菌子爱得深沉又热烈,不管有毒没毒都要尝一口才甘心。遇上不认识的菌子宁可蹲在医院门口吃也要试试味。这么吃那能够吃,所以就开始看看人工能不能种。还真人工种出了一些品种,羊肚菌就是其中一种。虽然是人工种植,但鲜味和口感不输野生的,涮火锅极其脆爽,所以就算是人工种的价钱也还是蛮高的。
多曼拿竹片刮着伞柄的泥,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道:“吃火锅没有菌子象什么样子。”
一桌饭菜收拾好,火锅要等菜熟,大家很勉强的盛了碗饭用山胡椒炒牛肉拌饭先吃着。
阿南想起阿伽早早就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怕多曼不知道,对多曼道:“你的财神爷今早悄不声就走了,跟做贼一样。”
多曼一边扒饭一边点头:“我知道,他昨天跟我说了,要先去现成还车再去机场,得早早走。”
阿南嫂用筷子指了指院子挂着的一团纱布:“他给了我几块蜂饼,让我把蜂蜜沥出来拿给你。还交待沥的时候别放萝卜和冷饭,怕你一下子吃不完蜂蜜会变酸。别看是个大小伙子,心还挺细。”
多曼扒饭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了,她就是怕睹物思人才把伞给送人了,结果这家伙还留着后手等着她。
给了她就是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置都行是吧!她当即就让阿南嫂帮着把蜂蜜卖了。
阿南嫂迟疑道:“帮你卖是没什么问题,到了周末有游客来蜂蜜、肉酱都好卖得很。但这个一看就是崖蜜难得采道,你与其卖了还不如拿回家给你阿妈尝尝。”
叶敏则是坚决反对卖掉:“卖什么卖,一天一杯蜂蜜柠檬水,能治便秘还能美白。”
美白这两个字吸引了多曼,她决定不卖了,留着自己喝一天早晚各一杯,看看能不能白得快一些。等回家的时候再给阿妈捎一瓶,娘俩一起变美。
吃饱喝足挺着吃撑的肚子回到宿舍,多曼一进门就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饭饱神虚,必须要睡一觉。
她叶敏看见她又把昨天换的衣服扔在地上不管。叹了口气把衣服捡起来放进盆里,等午觉睡醒再去帮她洗。掏兜的时候掏出一个立体三角形的盒子,奇怪道:“这是什么?”
多曼睁开困乏的双眼,见她捏着昨天阿伽给她的巧克力,心底叹息这家伙的影子真是无所不在,越想忘记越发跟鬼一样冒出来。
她翻个身面对墙,嘴里含糊不清道:“这是外国巧克力,专门留给你吃的。”
听见是外国货,叶敏喜滋滋地拍了她的屁股一下:“一块巧克力都惦记着我,我没白帮你洗衣服。”

第26章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冬日的中午被窝暖烘烘的,多曼又正是怎么睡都睡不饱的年纪。睡得正香听见电话响很是不愿意管它,用被子蒙住头妄图隔住那响个不停的铃声。
叶敏也是拥着被子睡得酣畅,却不妨多曼的手机跟催命一样,铃声响个不停。她从被窝探出睡得烟霞四起的粉面冲对面床上的多曼喊道:“你再不接电话我给你从窗户扔出去啊!”
多曼这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伸长胳膊去够桌子上的电话。因为睡不饱,努力睁着惺忪的双眼想看看是哪个家里着火的打搅她睡午觉。
来电显示上糯扎两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糯扎是拉祜寨帮她采药的小伙子,这个时候打电话要么是她要的药材准备好了,要么是有生意上门。
“喂。”
听着对面睡意浓浓的嗓音糯扎心里暗叫不好。打搅了这个姑奶奶睡觉她肯定不高兴。但事情太过紧急,他也顾不得多曼会怎么收拾他,言简意赅的直奔主题:“宗主让今晚去娜迦寨开会,有很紧急的事情商量。”
挂了电话多曼靠在床头愣神,他们这些巫师、神婆也是有组织的。就和电视里那些江湖门派一样,平时各自为政但盟主召见还是得乖乖去应付一下。
糯扎口中的宗主就是管着他们的头头。据说他家世代都是土司家的大神官,虽然现在连土司都没有了,但三家还是对他们的地位很是尊崇,推举坐了新宗的宗主。
不是她爱说闲话,你既然身为宗主,在这种封建迷信逐渐没落的时代就应该发挥作用。不说带领大家奔小康,起码得照顾照顾弱势群体。
不是每一个巫师、神婆都能靠本事吃饭。她这种会神药两解的巫婆还好说,有的是生意。可那些只会放虫和制毒的要怎么办?不准他们耍下三滥的手段去搞些作奸犯科的钱,那就拉衬人家一把啊!她们这些人又不象庙里的和尚还可以去化缘,她们去化缘就叫要饭好不好,大家也是要脸的。光会叫人家继承祖先的衣钵,又不管人家靠着那些衣钵吃不吃得饱,要你这宗主有什么用?
吐槽归吐槽,还是得去应付一下,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晚上多曼换上她喊魂的制服,系上包头,站在停车场等扎糯来接她。
天麻麻黑的时候扎糯开着他的五手小皮卡来到了。多曼上车就捂着鼻子抱怨:“我领着你挣了那么多钱,你就不能换辆车么。这车一上来就一股废机油味,臭死了。”
你哪来的脸说我,你挣那么多钱不也没买,我这车虽然转过五六手但好歹还算有个坐骑,比你去哪里要腿着去强了不知多少倍。糯扎心里如是吐槽,但面上却一丝都不敢露。陪着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攒钱讨婆娘嘛!等彩礼钱攒够了就换,你先将就一下。”
多曼挑着眉瞅他:“你手里少说有小几十万了,还攒不够彩礼钱,你要讨的什么婆娘?喃木努娜公主么?”
说起这个扎糯就想叹气,愁容满面对多曼道:“等你招姑爷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结婚得有房子吧?你头上没片瓦那个姑娘会跟你,现在的姑娘没个十万八万的彩礼也不会正眼看你。你说说我手里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的?”
多曼咋舌:“现在讨个老婆这么费钱啊!我娶男的怕不用这么多吧?”
扎糯给她一个你做什么梦的眼神:“姐,我跟你讲,现在的男人也不想努力了,男人的爱好可比女人费钱。女人最多也就爱个金、爱个银,再买几件衣服,买点粉擦擦。男人爱的是什么?爱的是车,是更新速度你永远都追不上的电子产品,这些才是烧钱的玩意。”
多曼听见男人这么能花钱连忙表示,她不招姑爷了,嫁出去换点彩礼花花算了。
糯扎劝她经济一点,找个朴实的男人算了,语重心长道:“找男人要的是踏实,你别光看脸,脸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多曼头扬得老高对他的言论嗤之以鼻孔:“脸长得好看是不能当饭吃,但是下饭啊!长得好看我就着那张脸能多吃几碗,我不吃饱一点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家。再说了,你劝我别看脸,你自己怎么不找个勤劳朴实的村姑做老婆。我就不信你花那么多彩礼就找了个能过日子的丑八怪。男人女人都好色,咱们谁也别劝谁。”
糯扎对她的话无从反驳也不敢反驳,只能摸摸鼻子继续开车。
到了进寨的牌坊,几个穿着傣族对襟上衣的年轻男子拦住他们,说车只能停在寨子外面。两人把车停在路边步行进寨,遇到在牌坊下等他们的岩罗。
糯扎奇怪道:“我刚刚停车的时候没看到你的车啊,你走路来的?”
岩罗和他们并肩一起走,答道:“我和阿爸到勐旺乡卖香,说是今晚开会就直接过来了。”
多曼问道:“你阿爸呢?先进去了?”
岩罗悄悄看看四周,见没人才压低嗓子道:“勐旺乡的缅寺跟我家定了一批香,我阿爸把我送到路口就赶回去制香了。”
多曼真是为宗主唏嘘,家里大人为了赚钱,就派个不能做主的小孩来应付,宗主的威严何在啊!
娜迦寨占地很大,但住户却很少,只有区区20來户。家家高房大屋,高翘的房檐四角都塑了龙头蛇神的娜迦像。一般人看见这个以为这个寨子是玩蛇的都敬而远之,连贼都不敢光顾。只有他们这些宗门里的人知道,塑这个像代表寨子全是驯兽人。家家户户都养了猴子、穿山甲、蟒蛇这些玩意,对外说是追山用的。
多曼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们就是说养猴是为了上街耍猴卖艺都比这个说法有说服力。养这些玩意要么是探矿,要么是为了去刨人家祖坟。不然这些人怎么盖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看着人家的高房大屋岩罗也是眼热,对多曼道:“姐,我家离翁丁也挺近的,那么多游客来来往往,我也想象翁丁人一样盖客栈,到时候你给我介绍客人,我给你提成。”
想到岩罗家的地理位置多曼眉头一抽,这钱是真没法赚啊!她劝到:“你要是盖了自己住,想盖就盖,办客栈就算了。你家对面就是花果山,客人推开窗户看风景,卧槽,坟景房!”
糯扎听见坟景房这个新词,笑出鹅叫:“哈哈哈,卧槽,坟景房,哈哈哈,坟景房!”
岩罗想想也是,他家住习惯了倒不觉得,但那些大城市的人要是看到漫山遍野的坟包包,非吓个半死不可。”

第27章
云南的巫蛊之术分为三大家痋术、蛊毒和降头。苗人善虫、拉祜善毒、傣人善降,下面又分了众多的分支,就算到了巫蛊没落的今天,这个群体的庞大也是不容小觑的。
会议是在宗主家的茶室开的,一张长三米,厚10寸的茶桌周边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三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和岩罗、糯扎属于三家都不靠,但又有些联系的没资格上大桌,在这些人背后另置了几个小几安置。
看着大桌上瓜果、糕点俱全,他们的小几上就一杯清茶,多曼撇撇嘴心内暗自不屑:既然把人喊来就应该一视同仁。来者是客,这把客分个三六九等是什么意思?
主持会议的是宗主的侄儿陶央,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了标志族群和家族的衣饰,身着一件三件套的西服衬得整个人很是斯文俊秀。见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他清清嗓子道:“今天请诸位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咱们有大麻烦了。”
众人哗然,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宗主这么郑重其事的告知大家。
陶央举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最近有人在打听三家六支的情况,来历很是可疑。怕是来寻仇的。”
善降的俸家头头俸岩罢对于陶央的话怀疑大过吃惊:“什么仇要把三家六支全打听了?这些年好像没什么事能劳动三家六支一起出手的。”
打听三家六支啊!那跟她家没啥关系啊!她家算是外来户,听她外婆说要解放前她太婆婆才带着一家子到这个地方落户。所以她家三家都不靠,但三家都有用到喊魂的地方,所以她家才被纳入宗门。那些街头算命的神棍,三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跟她家没关系她也就不那么上心,自顾自端着茶拿盖子撇着茶碗里的浮沫玩,冷不丁听到陶央叫她的名字。
陶央说话一贯温文尔雅,点到多曼的名字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多曼呀,你走村串寨去的地方多,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他这么一问多曼想起溶洞遇袭的事,放下茶碗正色道:“不同寻常的事倒还真是遇上两件,前几天我在江边帮人喊魂遇上有人在暗处和我斗气,第二天又在溶洞遇上了猴子鬼。不过这两件事我倒觉得跟你说的麻烦应该是不沾边,更像是有人穷得揭不开锅了不讲规矩。养这种东西不告知大家也就算了还不好好约束,幸好那天遇上的是我,要是袭击了普通游客整个宗门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俸家,下降的名堂很多,虫、药、鬼都用到。养小鬼是俸家的独门绝技,众人顿时怀疑这猴子鬼是俸家搞出来的事。坐在俸岩罢身边的俸家大姑娘俸玉浓见众人要把锅扣在她家身上,顿时心中火起,对多曼这个罪魁祸首恶声恶气道:“你倒是会吹牛,又是斗气又是遇上猴子鬼,怎么没见你有半丝损伤?你要真那么厉害你们多家早就坐到主桌上来了。”
打人不打脸,面对玉浓这么赤裸裸的讥讽,多曼只是展颜一笑:“我们多家的人,本事的确没有,但架不住运道好能逢凶化吉。”
善蛊的谷家三姑娘谷三秀和玉浓一惯性是不对付,虽然她也看不上多家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帮腔道:“人家多曼小小年纪就声名在外,有没有本事长眼睛的都会看。有些人狗眼看人低硬要挑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你骂谁是狗呢?”玉浓气得拍案而起。
“好了,说正事呢,你们要吵架自己去外面吵个痛快。”小女孩之间的闹脾气真是又无聊又没一点看头,陶央面色严厉的制止后又把话题拉回今天的正事上:“这几十年的确没有什么事能让三家六支一起联手了,但两百年前允坎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家里的老人说过,那时候孟果占壁派到允坎的领主横征暴敛不得民心,多土司联合了佤族的十八部落,让三家六支施术制住了那个领主,但最终还是让他逃了。我们怀疑宛托缇来玛伽的后人回来了。”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岩城的八格岱都还是允坎的属地,三家都有记录下那次战役的惨烈,宛托缇来玛伽全家就跑脱了他一个。这厮是个狠角色,大家都以为他一个人逃了应该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但没想到这厮胆子恁大,竟然躲在暗处伏击。三家原先其实是有三家十二支,硬生生被他杀成了六支,当时各支的中流砥柱都折损不少。特别是当时立下汗马功劳的丹琳一支,那也是个厉害的角色,集了三家之长没想到还是折在他手里。如果宛托缇来玛伽的后人真的重回允坎,又打听三家六支的事总不会是想来和三家六支握手言和做好朋友吧?寻仇的几率还真的很大。
看见众人都沉默地在回忆往事,多曼却不以为意。再大的仇怕也记不了两百多年?就算当年宛托缇来玛伽心里想不开想杀光三家六支的人,可这都过了几代人了,他的子子孙孙还这么执着于报灭门之仇,这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么?有这时间和能力干点什么不好,报仇能有什么效益。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杀人犯法的。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陶央说出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虽然这只是猜测,但咱们不得不防,独木不成林所以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度过这次危机。从今天起大家都警醒一些,遇到哪些打听旧事的,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但多曼却在心里盘算着呆会要去吃什么宵夜,以及是吃完了给叶敏带一些回去还是回去拉她一起去吃。
“多曼。”陶央再次点名:“你们家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当然是不跟你们疯,是你们的祖宗杀了人家全家,关我什么事?人家寻仇又寻不到我头上。
她聪明的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而是用粮饷委婉的拒绝:“陶央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没啥本事的日子都过得挺艰难的,比不得三家财大气粗。这事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我也是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是呀!人只要一动弹就要用钱,谁也不是饮风喝露就能活着。古人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都不差饿兵没有使唤大家白干活的道理。其实都想问开支谁负责这种问题,但是大家子都要脸,只有多曼这个钻钱眼里破落户的敢这么大剌剌的问出来。
陶央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手朝门口一挥,两个人抬着一个旅行袋进来,拉链一拉。一扎扎人民币哗啦啦地倒在桌子上。
看着桌上堆着的钱,多曼眯了眯眼睛。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猜测,平日一毛不拔的宗主竟然这么撒钱,看样子有些话是藏着掖着没跟大家说呀!
陶央指着桌上的钱对众人道:“叔叔体恤大家辛苦,拿出来了四百万来给大家做经费。这笔钱,三家可以各领五十万,六支各领三十万,其余几户每家各领十万。”
坐大桌的人都不是笨蛋,见宗主这么破天荒的放血都知道又猫腻,但哪有如何?如果宛托缇来玛伽的子孙回来报仇这事是真的,这么深的仇根本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三家六支谁都跑不掉,给不给钱都得奋力一搏。如果不是,白拿钱还不好么?
几家人都派代表去领钱签字,连岩罗和糯扎都蠢蠢欲动,唯独多曼不为所动。
小几坐着的几家也上去领了钱,只有多曼、岩罗、糯扎三人坐着不动。
“多曼。”陶央温和的笑着朝她招手:“你不过来领经费么?”
多曼堆起笑得很是真诚:“陶央哥,我们多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帮大家,估计还会拖后腿,这钱我拿着真是有愧。但你们放心,只要用得上我,我多曼绝无二话,义不容辞。”
好听话谁不会说,空口白牙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万一他们真的想差遣自己,自己也有很多借口。上班忙啊,身体不适啊,日子不好不想出门,推他个干干净净。
见她不想拿陶央也不勉强,温和的问岩罗和糯扎家:“你们两家是什么意思?”
岩罗和糯扎见大家都领了也想随大流,屁股才抬起来就听见多曼咳嗽一声,警告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做得了主么,不回去问问你们家大人?”
这两人平日唯多曼马首是瞻,听她这么一问,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凳子上。
多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惊讶道:“哎呀,都这么晚了,宿舍要关大门了,既然现在没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那我就先走了,糯扎,我既然坐你车来的,还是你送我回去吧!”捞完糯扎还记得捞岩罗一把:“你不是也没开车来么,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这么做张做致陶央也不生气,还亲自送三人出门。出了门口他举起手弹了多曼的脑门一下,语气亲昵道:“你个懒骨头,怎么都使唤不动你对吧?”
多曼摸着脑门叫屈:“我不是说了么,但凡用得上我,我肯定义不容辞。”
陶央冷哼:“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小钱鬼,不拿钱肯定不干活。”
多曼摆摆手敷衍道:“不会,不会,我不是这种人,有事你尽管吱声。我真得赶快走了,不然今天得睡树上。拜拜啊!”说完领着岩罗和糯扎忙不失迭的跑了。

第28章
众人领了钱欢天喜地的都走了,陶央打开茶室旁的一扇门走了进去,对坐在沙发上看监控的陶清河报告道:“阿叔,人都走了。”
陶清河拿遥控关了眼前的监控,刚刚各家、各支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看到多曼没拿钱早早就走了。他耙了耙自己灰白的头发,有些好笑的问陶央:“多家的那个小丫头又耍滑头跑了?”
想起那个比泥鳅还滑溜的小丫头陶央无奈地笑着回话:“谁都指使不动她,只要她不想做给钱都没用。”
多曼的这番做派让陶清河想起了多曼的阿婆,不由得感叹、这简直是家学渊源啊!她阿婆老多缇也是这样,老米酒呷几口后巧言令色、花言巧语拍着胸脯说任劳宗主差遣没问题,等正经办事的时候又找借口百般推脱。
陶清河指点侄子道:“她家一贯性是火烧不到眉毛就事不关己。但现在这事关系到宗门荣辱,她掂量清楚后还是会出手的。有她在事半功倍,你小心盯着点就行。”
陶央和多曼从小熟识,她阿婆参加宗内的活动总带着她。小小的一个肉团子,穿着黑不溜秋的斜襟盘扣上衣,带着四角垂须绣花帽,说不出的有趣可爱,可性子却霸道得很。
大人议事,一群娃娃在院子玩耍,她抠了条蚯蚓用小棍子赶着爬,谁要是敢挡了她那条蚯蚓的路,她穿着千层底绣花鞋的小脚一脚就跺了上去。岩罗和糯扎从小就被她欺负得嗷嗷叫。
要是不服气敢反抗,她一包迷药撒过去两个小孩就变得痴痴呆呆,任她拳打脚踢的打了个痛快。要不是他看不下去了,去把她抱开,那两个小的不知还要挨她多少打。她倒是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惹不起,搂着他的脖子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奶声奶气的哥哥长哥哥短,喊得陶央心都酥了,完全忘记她先前恶形恶状欺负人的事。
被欺负多了那两个小的从小就惧怕多曼,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多曼咳嗽一声他俩就跟下了定身咒一样,挪都不敢挪一步。多曼说走他俩连留不都不敢留,他扔到桌上那些钱岩罗和糯扎已经看得流口水,但多曼不准他们动,他们也不敢伸一个指头。
看着侄子无奈地笑脸,陶河清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多缇一支只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夭折,大女儿八字不合,能继承衣钵的只剩多曼一根独苗,她家铁定是要按傣族的规矩招婿的。但陶央也是陶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家世代是多土司家的神官,多家的秘密得由他继续来守护,不可能让他去当上门女婿。
陶央会是继承神官的不二人选,本该要风得风要雨的雨,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喜欢上多家那颗魔星,注定情路坎坷,求而不得。看着侄子注定只能失望,他心中叹了口气,不好是实话刺激他,只能隐晦的劝道:“自元军征战八百寨后,允坎就没有过安稳日子,缅甸的黑佤惦记,英国人也惦记,要不是多土司灭了勐卯的宛托缇来玛伽给清政府做了投名状,现在的允坎还真说不清是姓掸邦还是姓中。你是陶家唯一的男丁,得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不要因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就松懈了。多家的秘密太过要紧,一旦曝露何止是轩然大波那么简单。儿女情长对你终是无益的。”
叔叔的言下之意他是听明白也听见心里的。心中很是黯然,他与多曼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多曼懵懂无知,他也没挑明,怕的就是家里人反对。叔叔今天算是挑明了态度,陶家的媳妇,多曼是胜任不了的。
不能当陶家媳妇的多曼现在正坐在烧烤摊对自己的两个马仔大发神威。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明明是个坑你们两个被钱遮了眼眉开眼笑的往下跳。是不是没见过钱?缺钱的话说一声,我这里有的是活给你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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